318、争相巴结愿成良缘
宋晨找来的三人可都是镇抚司里大有前途的青年才俊,一个姓郑,济南侯的嫡次孙。一个姓韦,父亲是世袭正三品卫所指挥同知,那位许参将家世在三人中最寻常,却一样的有实力。
如今的镇抚司几乎就是宋晨在当家,他虽不是所有人当中家世最煊赫的,也不是资历最老的,却是最受皇上恩宠的。
如郑、韦等年轻儿郎都十分佩服宋晨,也愿意在其手底下卖命。但宋晨素来公私分明,将属下请到家中吃酒,这还是头一遭。
郑参将有些惶恐,他父亲济宁侯是末流的勋贵,不过因为太祖的皇贵妃出在郑家,所以才封了这么个爵位,不像荣国府宁国府那样,好歹还有个战功在身上。郑家这一辈里,也就是这个郑参将还有些本事,进了镇抚司,老侯爷也早就打定主意,将来不管别人反对,只把爵位传给这个孙子。
郑参将不明白宋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想来想去,并不觉得最近有什么地方惹恼了这位上峰大人。他瞧了瞧关系较好的韦参将,韦参将也是一头雾水,只好冲郑参将无奈的一笑。
宋晨将众人让进了花厅,立即有小厮上来端茶。
三位参将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花厅摆设,所见之处尽是雅致。苏州水磨的长桌,两边各一把太师椅,后面屏风上绘着如意纹,两盏八角宫灯垂着鲜红的流苏穗子,拱卫着中间白底儿黑字的匾额“飞燕堂”。
郑参将和韦参将家世有些积淀。对书法略有涉猎,一见那三个字如千里阵云,高山墬石。便留心十分。又见落款处是闲云居士,心下更是好奇。
韦参将便拱手问道:“大人,不知这闲云居士是哪位大家,属下瞧着几个字很有些讲究,只是学识有限,今儿竟是头一回得见。”
宋晨十分得意,口中却异常谦逊:“哪里称得上什么大家。不过是你们嫂子胡乱写了几笔。”
三人先是惊讶,继而纷纷恭维起来。那韦参将心思细腻,想着以宋晨的身份地位。却堂而皇之将妻子的墨宝悬挂在正堂,任凭往来宾客观瞧,便对尚未谋面的邢岫烟肃然起敬。
聊不多时,三位参将就见一个穿着水红色绫袄的姑娘进了花厅。这姑娘好生俏丽的容貌。鸭蛋脸儿。高挺的鼻梁,白瓷似的皮肤,晃得三人有些眼晕。
韦参将忙垂了头,郑、许二人也有些不好意思,忙端起茶盅转移目光。
“三少爷,饭菜已经预备妥当,少奶奶打发人摆在了后院儿知客厅上。”来回话的便是美樱。
宋晨忙起身引着三人往出走,到门前的时候却又转头问美樱:“预备的什么酒?”
“少奶奶吩咐大厨房送了惠泉和杜康两种。”美樱不紧不慢道:“还有咱们自己酿的桂花醇。”
韦参将眼睛一亮:“我们难得好口福。这桂花醇年前这段日子已经卖到了天价,甚至有银子也没处买去!我父亲托人好容易得了一坛。宝贝似的藏着,连我们太太都不肯叫尝一口。”
郑参将也忙道:“卑职想起来了,这桂花酿就是少奶奶娘家的铺子里所有,闻听得早就是有价无市,今日借了大人的光,我们也尝尝这千两黄金一盅的桂花醇。”
宋晨大笑:“这有何难,今日定与三位兄弟痛饮一番。”说完携了三人往后院来。席宴上也有凤尾鱼翅、罐焖鱼唇这样的名贵菜馔,也有烩三鲜、酸黄瓜这样的家常小菜。雅俗共赏,吃的众人心中满足。
许参将自认为是郑、韦的陪客,故不大吭声,只闷头吃菜,小丫鬟来斟酒的时候,他也是来者不拒。
宋晨笑眯眯道:“前一阵衙门里忙上忙下,多亏了几位兄弟帮衬,我才能在皇上面前保全了体面。诸位都是有功之人,我心中不敢忘记,今日便自饮三杯,以谢大家的鼎力相助。”
三人忙起身回敬,他们见宋晨这般礼贤下士,说话的时候渐渐亲热了许多。不大会儿,宋晨便问到了诸人的姻缘上。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诸位可都是咱们镇抚司的干将,却仍旧落着单,却叫人十分惋惜。”宋晨慨叹道:“我听说许参将是绥城人,独自一人在京城闯荡?正该好好寻觅个贤惠的娘子,才好把门庭支撑起来。”
许参将不想宋晨越过旁人只问自己,忙放下碗筷,有些紧张道:“卑职还未曾想那么长远。”
宋晨便与众人笑:“成家立业,二者缺一不可。说起来韦参将和郑参将本就是京城人士,不妨托家中长辈帮忙寻觅寻觅,若有适合许参将的,成就一桩良缘也是行善积德的好事。”
韦参将不管别人听没听明白,反正他是瞧出门道了,小宋大人八成是想给许参将说亲。
只是他却有些糊涂,找来三个人,许参将从家世来说,从能力来说,都不及他二人中的任意一个,怎么小宋大人偏偏就看中他了?
韦参将在家的时候也是众人捧着的,此刻成了许参将的陪衬,自觉有些不是滋味。恰这时,刚刚那传话的大丫鬟复又进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美樱从惊鸿手中接过托盘,里面放了小小的四只纯银高脚杯盏,一个只有花囊大小,因盖了盅盖,一时也瞧不出是什么东西。
美樱站在宋晨身边笑道:“这是青檬炖羮,用来解酒最好,且十分暖胃。”
惊鸿帮着将四只高脚杯盏放在众人面前,大伙儿便诧异的看着美樱取了蜡烛台似的东西放在杯盏下面。说像蜡烛,是因为韦参将等人从没见过这样小巧可爱的蜡烛,个头比拇指还小,胖墩墩的散发着香气。
火折子往那蜡烛头儿上一燎,小火儿咕嘟咕嘟炖着上面的羮,众人才明白里头的讲究。
许参将因为长的有些稚嫩,所以才特意留了短须,可脸皮儿比照韦参将人还是白皙许多。这会儿不知是蜡烛熏的,还是身边站了个俏丽丽的丫鬟,就见许参将的脸微微泛红,眼睛更不敢往别的地方多瞧。
吃了解酒的炖羮,三位参将都是神采奕奕,没一个有醉意。连番推辞了宋晨的相送,一并出了尚书府大门。可巧三人同路,一路上郑参将笑问身旁的韦参将:“韦兄弟可看出什么门道来没有?”
韦参将忙笑道:“小弟愚钝,不知哥哥口中的门道是指”
郑参将笑而不答,到了分叉路口时拱手与二人分道扬镳。韦参将见许参将有些走神,心下便是一动,继而开口道:“许大哥,刚才小宋大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你确实该找个稳妥的嫂子帮你料理内宅。旁的不说,像今儿这种情况,咱们吃了小宋大人家的酒席,总该表示感谢。可若由咱们做东,小宋大人也未必瞧得上,不如女眷们之间走动走动。今日听小宋大人那意思怕有心为许大哥保媒呢!”
许参将连忙摆手:“哪有的事情,你多心了。”
“怎么是小弟我多心?我瞧着今儿那丫头就十分好,许大哥可有几分心动?”
许参将险些没从马背上摔下来,幸好前面便是分岔路口,他忙告辞,有些慌不择路似的逃了。
韦参将是个精于算计的人,家去之后便将所发生之事说与了父亲听。韦父点点头:“咱们正愁没路子和小宋大人牵扯上关系,若按照你说,能由小宋大人亲自保媒,将来咱们和宋家就能当亲戚走动。”
韦参将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儿子只怕小宋大人看中的是许参将。”
韦父啐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论家世论自身,你哪点不如那小子?”
韦参将忙陪笑道:“儿子就是觉得有些蹊跷,小宋大人干嘛舍我而选个家底单薄的?除非”韦参将有些恍然,韦父忙为是什么缘故。
“除非那姑娘有些问题。”韦参将想着今日两次出现的丫鬟,穿戴都不俗,韦参将开始差点以为那姑娘是小宋大人的通房丫头,但见对方始终梳着少女的发髻,便将这个念头熄灭。而今想来,小宋大人要撮合的,难道只是个丫头?
韦父听了儿子的话忙拍手:“你所料定然不错。”父子俩一合计,这事儿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落在自家。次日一早,韦父便打发了妻子带着厚礼去宋家。
彼时,岫烟在宋夫人那里用了早饭,三房院里的宋嬷嬷就跑来回报,说镇抚司韦参将的母亲韦太太来拜访。
“这韦太太平日和咱们家可有来往?”天冷地滑,宋夫人给三个媳妇准备了青竹小轿。宋嬷嬷在地上跟着走,岫烟身上披了大氅向她讯问。
“少奶奶没进门的时候,这种接待女眷的事都是大奶奶出面,各家送的礼也尽归公中。韦家倒是也来,不过大少奶奶多是叫管事娘子打发了。因这次韦太太专程来拜见少奶奶,老奴便斗胆跑去面前给少奶奶送个信儿。”
岫烟看着宋嬷嬷笑道:“待会儿把韦太太送的东西仍旧交到公中,请大奶奶亲自过目,不能有任何差池。”
宋嬷嬷缩了缩脖子,干巴巴一笑,心中暗忖:亏她还犹豫说与不说呢,原来三少奶奶心里清清楚楚,根本不用自己卖弄!(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www.uu234.com阅读。)
319、不愿屈就委婉推辞
韦太太在知客厅上吃茶,待房里的大丫鬟青虹出了门,韦太太忙叫住一个在跟前伺候的宋家小丫头。
“我问姐儿一声,刚刚出去的那位是?”
小丫鬟芳茶全然没有疑心,笑嘻嘻道:“那是青虹姐姐,脾气最和善的一个,对我们这些小丫头最好。”
韦太太又问:“这位青虹姑娘可是三少奶奶身边的旧人儿?”
“瞧您老人家的眼神,若真是三少奶奶的心腹,怎么可能被发配到知客厅这边做活儿?青虹姐姐和惊鸿姐姐一样,原都是服侍三爷的。最受我们奶奶重用的两个姐姐,一位叫美莲,一位叫美樱。”
小丫鬟说到两个名字的时候有些不屑,宋家一向清贵,连丫鬟小厮们的名字都是有讲究的,可少奶奶的几个丫头起名怎么听怎么透着粗俗。便是小丫鬟自己,那也是进府服侍的时候,大管事娘子亲自赐的名字。
取“芳茶冠六清,溢味播九区”之意。芳茶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却爱这名字爱的紧。少奶奶带着丰厚的嫁妆进门,本就叫大伙儿人心惶惶,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从不见少奶奶重用惊鸿、青虹等大丫鬟。三房院子里的这些小的们便开始惴惴不安,有些人巴巴儿地去百般讨好美莲、美樱等,有些人如芳茶这样的,便誓和惊鸿这些大丫鬟们抱团。
韦太太不知这些门道,只顾着笑:“我早听说过。贵府三少奶奶最会调教人。只是没机会见见,姐儿既然是少奶奶身边的人,平日还望帮我们多说说好话。”韦太太袖口中递出一块二两沉的碎银子。
芳茶扭扭捏捏的收了。门外恰传来脚步声,芳茶赶紧给韦太太使了个眼色:“八成是我们少奶奶回来了,韦太太在这略坐坐。”
韦太太忙整理衣裙,就见个华衣女子被人簇拥着进了知客厅,韦太太便知这就是邢岫烟,“三少奶奶!”
岫烟尚未来得及退下大氅,赶忙拉住对方笑道:“韦太太快坐。我年纪小,理应我是去见礼才是,怎么好劳烦你来家看我!丫鬟们也不知道轻重。只说是韦参将家的女眷,我还只当是贵府中的少奶奶呢!”
韦太太嗔道:“哎呦,少奶奶快别笑话,为我们大小子。我几乎没愁死。见了不知多少人家的好闺女。就是不肯相中,如今二十好几,却还是孤身一人。昨儿他乐颠颠回家,少奶奶不知,我竟从没见过他那样高兴的时候。说小宋大人不知多体恤下属,还亲自过问了我们家大小子的亲事。这不,早起便跑来告诉我,想要早些成家立业呢!”
岫烟莞尔:“这是好事呦。想必不久便能吃到韦太太家的喜糖?大婚的时候一定告诉我们,我和三少爷必到。”
韦太太有些难为情。眼神飘向岫烟身后那的几个小丫鬟身上。她才就留心看了一遍,年纪普遍显小,肯定儿子口中的姑娘不在这其中。
“我有几句私密的话想跟少奶奶单独说。”韦太太涎着脸道。岫烟屏退了下人,“韦太太有话直说无妨。”
“少奶奶是敞亮人,我蜇蜇蝎蝎的反而惹你笑话。昨儿在少奶奶府上,我们大小子心里已经看中了一人,就是少奶奶身边的美樱姑娘。老爷知道邢府上规矩重,出来的丫鬟必定极好,所以今儿便让我来探探少奶奶的口风,若能结两家只好,这是再美不过的事儿!”
岫烟但笑不语,韦太太生怕岫烟一口回绝,忙解释:“只要美樱姑娘进了门,地位和用度都与正房奶奶比肩,不叫她吃一点亏,将来有了儿子,我们立即抬了姑娘做平妻。”
岫烟笑着摇头:“韦太太,按道理我是晚辈,不该讲这些,可听你的话实在有些不妥。”
韦太太脸色一僵,岫烟只低声道:“韦家也是世袭的官爵,京城里的纷纷扰扰可没少见。韦太太您说,规矩人家里谁愿意娶个平妻?”
韦太太讪讪一笑:“少奶奶是苏州人,才进京没多少时候,自然不知道。想先皇爷还在的时候有位皖阳郡主,身份地位可不尊贵?照样给人做了平妻!”
岫烟冷笑:“韦太太别欺我小不懂事,后那皖阳郡主逼死了人家正房奶奶,下手害死了两个小少爷,偏自己又不能生,结果陈家成了绝户。二三十年前还有人说说此事当个笑话,如今却少有人提及,不想韦太太还记得!”
韦太太这回可真是吓了一跳,忙收了轻慢之心。原来对邢家大姑娘的传闻并不都是假的,这可是位实打实的精明之人。
岫烟语气渐渐温和:“韦太太既然和我交心,我也不妨告诉你一句实话。三少爷确实有心给美樱做媒,不过看中的却不是贵府公子。韦太太稍后见见我们那丫头,给人做且小妾实在委屈,然而又不敢高攀府上这种门第,所以才出此下策,其实属意的实在是那位许参将。”
韦太太尴尬的张大了嘴巴,半晌不知说什么。
岫烟轻声一笑:“韦太太今日就是不来,我也想请你帮个忙呢!许参将可不及韦参将来的机灵,大约是没明白三爷的意思,敢情韦太太帮我们走一趟,问问他是个什么主意?”
韦太太灰头土脸的被送了出来,门口恰好听见几个小丫头美樱姐姐长美樱姐姐短的叫着,定睛一瞧,心里更不是滋味。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便宜了那个许参将了呢!
然宋家三少奶奶的请求,韦太太又不敢置之不理,家去后立即回了韦父。韦父苦笑,却还是亲自登门往许参将的新宅而去。
这厢岫烟拉着美樱慨叹:“好事多磨,不过从今儿这事情上也瞧得出,我们美樱是个抢手的,那韦太太为求取你,可没少在我面前赔小心。”
美樱羞赧道:“韦家不过是看在三爷和少奶奶的份上,不然何尝会高看我?奶奶放心,我不是不知好歹,好高骛远的,只要人踏实肯上进,家穷些也不妨。我本就是个奴婢,也没想过攀附高枝,奶奶就捡那些家世清白的即可。”
美樱越是这样说,岫烟心里越是难受。
她们名为主仆,其实早就情同姊妹。美莲美樱刚到邢家的时候,瘦瘦小小,一看就是长期的营养不济。卢氏忙的团团转,就靠她们三个小姑娘带正德。如今岫烟婚姻幸福,自然希望美莲美樱一样。
人心都是偏着长的,岫烟扪心自问,若今日换了翠梅和白芙找人家,她一定不会花这样多的心思
大奶奶姜氏一直派人盯着三房这边的动向,听说来的是卫所指挥韦同知家的太太,连忙叫人看紧了。
姜氏的丫鬟穗儿道:“奶奶这又是何苦来着?咱们又不缺那点子东西,叫夫人知道您盯着韦家送来的年礼,肯定又是不悦。”
姜氏瞪了穗儿一眼,却并不是真怒:“小蹄子懂什么,三房现如今没分家,外面孝敬的凭什么不归并到公中?就算闹到婆婆处我也是占着理的。婆婆偏心二房也就罢了,小高氏是她的亲侄女,可我不服三房一进门就得了她的欢心。偏邢氏一心和我作对,处处与我为难。”
穗儿苦笑,对姜氏口中的为难二字有些看法。
前几日京城下了大雪,宋夫人出门都坐了一顶青竹小轿,十几个丫鬟婆子撑着油纸伞在后面跟着,十分气派。这本是宋夫人的惯例,姜氏和小高氏却没那个特权。今年不知怎么的,宋夫人特命人打造了三顶一般的轿子给儿媳们,说是体恤她们为年节操劳,来来往往,坐这个便宜。
小高氏乐颠颠接了,姜氏却不肯用,只谦逊连连,说不敢和婆婆比肩。
结果弄的十分尴尬,三顶轿子反成了烫手山芋。姜氏以为将了小高氏一计,谁承想,第二天早起去给宋夫人请安,半路上遇见小高氏和邢岫烟。二人都坐着轿子,并排走着,路上说笑不停。
姜氏反成了被居高临下的人,更惹得宋夫人心中不悦。
晚上大爷回来跟姜氏抱怨,说母亲叫了他去训话,指责姜氏不识好歹。
后来姜氏虽然一样坐了轿子,但总觉得小高氏和阖府的丫鬟婆子们眼里透着揶揄讽刺。
穗儿心知大奶奶不服气,也明白劝说无用,只好由着姜氏抱怨。
姜氏唠叨不断,才说到解恨处,小丫鬟忽然来回禀,说三房院子里的宋嬷嬷带了惊鸿来送东西。姜氏有些发懵:“送什么?”
“刚刚韦家太太送了许多拜年的年货,三少奶奶说这些需归并公中,所以打发了宋嬷嬷过来,一车的东西摆在外面院子里。”小丫鬟口齿伶俐,甚至将车上载了什么年货说了几样。
姜氏揉着额头两侧的穴位:“好了好了,去把宋嬷嬷叫进来,我有话问她。”
小丫鬟垂丧着脸去唤宋嬷嬷,宋嬷嬷早知姜氏不会放过三房,进门便笑道:“这是韦家送来的礼单,一共十六样,三少奶奶还打发我来问大奶奶,像韦家这种关系,回礼用几等?三少奶奶怕短了叫人笑话,自己又不敢随意做主,想来想去还是大奶奶安排最恰当。”
宋嬷嬷暗笑,三少奶奶这招才叫绝,百般捧着大奶奶,若大奶奶还不肯罢休,届时自然有宋夫人收拾她。(未完待续……)
320、笑面狐狸姜氏下套
韦家的礼都是时下新鲜的玩意儿,这么冷的天,也不知哪里寻的脆生生顶花带刺儿的小黄瓜,黄花鱼干,水灵灵的韭菜竟还有一篓子活蹦乱跳的大虾。
姜氏脸色阴沉的看着底下人收拾东西,穗儿苦着脸劝:“这是三少奶奶的好意,奶奶就承了这个情吧。”
姜氏啐道:“什么好意,我当她哪来的大度劲儿,原来不过是些便宜东西。若是绫罗绸缎,她肯交到公中?不过是卖个人情给大伙儿,我却不吃这一套。”
穗儿只好吩咐人立即将东西抬到大厨房去。晚上宋濂打发了三个儿子儿媳回他们的院子,只留在宋夫人这里用餐。见不但有酸笋小黄瓜,更有白噗噗胖墩墩的韭菜馅儿饺子,十分欣喜。
“这会儿温泉庄子上的新鲜菜蔬已经卖到了天价,听说甚至有银子也难买!”宋濂这么一个自称儒雅的人,也是连吃了十几个饺子才略放缓了速度,“这个酸笋是**居的,配上黄瓜倒更显清爽。”
宋夫人笑道:“白日韦家的太太来拜访,送了这些时蔬,老三媳妇亲自带着丫鬟们在厨房包的饺子。咱们家往日也不少吃,不过却从没调出过今天这个味儿。连我都爱吃的不行。”
宋濂渐渐放下碗筷:“今年的天格外冷,不知可又是一个灾年?早朝的时候,皇上问了钦天监,大约有放粮赈灾的念头。”
宋夫人脸色一紧,忙低声问:“可我听说。皇上今年还打算热热闹闹的办个元宵节呢,这样一来,若灾民涌进京城。可不给皇上打脸了?”
“所以才不舍本钱,让户部联合吏部一并拨钱粮去邻近城镇赈灾。我听万岁的意思,似乎有些不满吏部。”宋濂是吏部尚书,皇上不满吏部,就是对宋濂的不满。
宋夫人这下子可真是乱了手脚,宋濂无奈低笑:“那太上皇逊位前的几年,也是体恤百姓疾苦。挪用了自己过寿的银子赈灾,可没想到”
宋夫人神色黯淡,她当然记得那件事。后来若不是如今的孝宗皇帝替丈夫求情,丈夫的尚书之位必定不保。
都说水清则无鱼,官场上这些小偷小摸的把戏屡禁不止,但只要不过分。太上皇都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的。太上皇好享乐。据说他的心腹巡盐御史林如海就是专门在江南给太上皇老爷子揽财的。
那一年赈灾,真可谓是层层盘剥,真正到百姓手里的钱几乎为零。流民进京,险些变成了流寇。
太上皇大发雷霆,出手惩治了一干官吏,这倒也便宜了孝宗,他即位之后,将许多要职都安插了自己的心腹。
之后赈灾也是年年不断。但如今日两部联合的情况却少,通常只是户部调去了银粮。直接往下发放。
宋夫人抱着侥幸心理道:“离着过年还有段日子,虽然雪不小,可未必就不晴!届时咱们还随着早先的惯例,皇上赈灾,咱们自然跟着,叫人去法华寺,大愿寺,光源寺舍米,年节的时候也低调些,自然无事。”
宋濂点点头,妻子虽然是不大精明的人,甚至常常犯糊涂惹人嫌弃。但终究是几十年的夫妻,他心里想什么,宋夫人还是知道些的。不过有一件事他还需要细细叮嘱。
“过去都是老大媳妇主持这件事,今年就叫两个小的也跟着见见世面,免得将来慌了手脚。”
宋夫人没什么反对的地方,甚至欢喜笑道:“老爷就算不提,我也如此想着。老二媳妇虽然粗笨,可干活儿并不躲懒儿,我辛苦些,今后慢慢教就是。倒是老三媳妇出乎我的意料,实在是个能干的。我私下打量着怕老大媳妇骑个驴子也追不上。”
宋濂听了这个哈哈大笑:“你这么说也太高看了老三媳妇,却也低看了老大媳妇。”宋濂轻声一叹:“若是寻常人家,小儿媳太精明反要闹不和,但如今皇上开了金口让人家小夫妻搬出去,咱们只有说好的道理。三房走了,你是婆婆,万不可因小高氏是亲侄女就偏了心,让老大媳妇心存疙瘩,将来兄弟几个见面也尴尬。”
宋夫人讷讷道:“我也不想,今后注意就是了。”
这场雪灾并不如宋夫人想的那样乐观,但是好在有前车之鉴,朝廷的赈灾物资很快下放到了州县。各地的苛捐杂税也减免了一半,皇上更叫户部加班加点的清算,若是明年开春,朝廷能拿出多少种子借贷给百姓。
开粥棚赈灾的事情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孝宗命令,凡是皇亲国戚,勋贵世袭,三品以上京官,都要参与到赈灾之中。姜氏原本轻车熟路,正要吩咐心腹们去采买米粮,谁想宋夫人却轻轻巧巧的告诉她,今年把两个弟媳也带上,让新妇也见识见识家里的行事作风。
姜氏心里不愿意,一回院子便赌气躺在了床上,任凭她的奶娘和丫鬟穗儿怎么说也不搭理。
姜氏的奶娘拉了穗儿到外间悄悄说话:“奶奶心里不痛快,咱们忍忍也没什么。可与三少奶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能这样一直不对付着。往长远点儿看,就算三房搬出去过,但逢年过节呢?咱们奶奶是个憋不住事儿的人,万一做出点出格儿的事,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非跟着遭殃。”
穗儿在外间屋团团转:“那嬷嬷说可如何是好?”
乳娘一咬牙:“我去和三少奶奶谈谈。”
穗儿一惊:“嬷嬷你去有什么用?”乳娘一笑:“我看三少奶奶不是混不讲理的人。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三少奶奶今后见了咱们奶奶多少能退一步。最不济,也别和二房联手来挤兑咱们奶奶啊?”
外面两个小丫鬟慌乱的跑了进来:“嬷嬷,穗儿姐姐。三少奶奶来了。”
乳娘忙将要训斥小丫鬟的话收了回去,拉着其中一个仔细问道:“说清楚些,是三少奶奶打发人来,还是”
“哎呦,嬷嬷,这种话我还能传错?确实是三少奶奶本人,还带着五六个丫鬟呢!”
穗儿吓得看向乳娘。她头一个念头就是三少奶奶来意不善。乳娘瞪了穗儿一眼:“瞧你大惊小怪的,先去服侍奶奶梳洗打扮,我会会她去。”
输人不输阵。总不能叫邢氏看见自家奶奶颓唐的模样吧。
姜氏的乳娘笑盈盈迎出了大门,隔着好远便冲邢岫烟施了大礼。岫烟笑道:“听说大嫂身子有些不舒服,我从夫人那里过来,来瞧瞧嫂子。”
姜氏的乳娘亲自搀扶住岫烟上台阶:“三少奶奶费心了。我们奶奶起的早些。犯了头晕的毛病。嗨,说来说去,一家子的事儿搁在谁身上,谁都不得片刻消停。”
岫烟拍了拍姜氏乳娘的手:“我心里都清楚,所以越发替嫂子心疼。想着帮她一把,添加个助力,奈何自己就是个笨的,反而添麻烦。”
姜氏的乳娘暗忖:三少奶奶您要自称是笨的。恐怕整个尚书府后宅里,就全是傻子了。
内室中。姜氏早已起身,胡乱擦了些胭脂水粉才敢出来见邢岫烟。
“三弟妹可是稀客,平日只见你去二弟妹那里,倒很少往我这里来。”
闻听此言,乳娘和穗儿满心的无奈,奶奶可真是的,出口就伤人,好歹话留三分情啊!
岫烟一笑而过,反而对姜氏嘘寒问暖:“我昨儿晚上回去,三爷就把我训斥了,说我不懂体贴嫂子,什么事儿都指望着嫂子出面,自己反在后面坐享其成,实在不像话。如今我后悔的不行,幸好婆婆还肯叫我和二嫂弥补弥补。开粥铺赈灾这件事,我和二嫂一定处处以大嫂为先,你吩咐我们如何做,我们便如何行事。”
姜氏看了邢岫烟半晌,忽然一笑:“弟妹可别说违心的话哄我!”
“瞧嫂子说的,我哪里就敢哄你呢!”
姜氏一拍手:“也好,我正愁好不到人问主意。”
姜氏暗笑,送上门的便宜不占,那才是傻子。邢岫烟不是想在婆婆面亲讨巧嘛?不是想在自己面前卖乖嘛?那就让她尝点苦头,既叫她拿了银子,又叫她有苦说不出!
姜氏笑道:“听说三弟妹在邢府的时候也当家,自然知道,这家中无小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听着东西不大,可哪一样不要钱?如今又逢年节,东西本来就贵的离谱,皇上忽然要各家出米赈灾,哪来的那些米粮呢?”
岫烟淡淡一笑:“听婆婆说,咱们家过去就习惯在庄子上存些米粮,预防的就是这种突发事件。皇上虽然要的急,但调用出三百石也不是什么难事。”
姜氏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邢岫烟:“三弟妹说的容易,暂且不说庄子上的米都是陈米,况且去了稻壳儿也剩不下什么。最最重要的,也是弟妹不知道的,咱们京城赈灾开粥铺有规矩,烧一大锅粘稠的米粥,筷子直插在锅中,能立起来才算罢,否则就是欺君之罪。那些年有位王侯,家里还是有娘娘的,结果怎么样?因为她家的粥棚清汤寡水,别说立住筷子了,便是米粒儿也难见几个。偏他家倒霉,遇上了微服私访的太上皇,铡刀咔嚓一声,人就没了。那位娘娘自然也被打进冷宫,终身不再复宠。”
岫烟身子微微前倾,试探道:“那大嫂的意思是”(未完待续……)
PS: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当年的一部央视大戏《天下粮仓》,小荷写这章的时候还会有很深刻的印象,上高中还是初中来着?总之当时很火爆啊~~喜欢里面的经典剧情
321、谁落入了谁的圈套
姜氏满脸为难,却又不得不道的样子:“嫂子心里也有苦衷,不然哪里好和你讲?你既然说了,咱们是一家人,这一家人自然不用说两家话,我把心里的委屈告诉弟妹,难道弟妹还会袖手旁观?看着嫂子受罪不成?”
岫烟柔柔的看着姜氏:“我都听嫂子的安排。”
姜氏欢喜至极,连连抚掌:“好弟妹,也就是你肯体恤嫂子难处,若是换了那小高氏,不知道怎么刻薄我呢!”
姜氏赶紧叫穗儿把这次赈灾的账册拿出来给邢岫烟瞧:“依着往年的规矩,咱们家在法华寺,大愿寺,光源寺三处舍米。每处一百石,如今我百般周折,却只凑齐了法华寺这一处,过两日大愿寺和光源寺的和尚来寻,我只好把空米袋子给他们拿去喽!”
岫烟跟着叹气:“两百石若是放在七八月份的时候倒也不难采买,可眼下却不容易。”
姜氏见火候已到,才说出用意:“我自然也知道这个,但公公是朝廷大员,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咱们家瞧呢,就算不能,也要想尽法子来办。我如今把自己名下的几处陪嫁庄子清算了一下,再与娘家商求商求,勉强可凑足一百石。只是剩下的”
姜氏眼巴巴看着岫烟,她的乳娘和穗儿头低低的垂着,大气也不敢出。
美樱冲美莲一使眼色,后者忙出声笑道:“奶奶您忘了。三爷的汤盅还炖着,没你首肯,只怕厨房的人不敢掀锅。”
岫烟紧锁眉头。不悦看向美莲:“偏你多事,是三爷的汤盅要紧,还是大奶奶冲咱们要米粮要紧?”
姜氏被气乐了:“三弟妹这话听着可不舒心,什么叫我要米粮,分明是家中的大事,难道只我一个是做儿媳妇的?三弟妹和二弟妹就干等着吃闲饭?”姜氏气呼呼的端起茶碗,岫烟忙矮了半个身子道歉:“嫂子别多心。我不过是口误,况且,米粮这么大的事儿。好歹容我家去和三爷商量商量。”
姜氏如何肯放了邢岫烟这只肥羊?
无论怎样要叫邢岫烟出了自己这园子之前答应此事,届时就算宋晨心里不情愿,她们三房也不能反悔。
姜氏拉了岫烟的手言辞中肯道:“弟妹好不糊涂!这种长脸的事儿怎么好先和三爷商议?你拿出了自己的陪嫁,不仅仅是给宋家撑门面。难道不也是给三爷撑门面?外面人知道三爷娶了这样一个好媳妇。只有羡慕的道理。况且,男人啊,都是保不住的,你既要和三爷详详细细的说,三爷免不了要问你的陪嫁究竟有多少,庄子有几间,每年出多少利。不说,你心里愧的慌。说了,难道咱们就没个私房不成?听嫂子一句劝。钱还是捏在自己手心儿里才踏实。”
姜氏手指便要戳岫烟的额头,岫烟动作快,几乎是下意识的躲闪了过去。
姜氏讪讪笑道:“这也是嫂子的经验之谈,换了小高氏,我可不屑说这些,免得好心没做成,反而让她当我是挑拨二房夫妻和睦呢!”
岫烟连连摇头:“我若怀疑嫂子半点用心,也枉咱们妯娌一场了。既然嫂子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我不好再推脱,也拿出来五十石来,东西虽少,只盼着嫂子别笑话。”
姜氏张了张嘴,她的乳娘唯恐自家奶奶是贪心不足,闹出更大的笑话来,赶紧拉着姜氏与岫烟笑道:“三少奶奶真是活菩萨,我们奶奶为这件事不知怎么个愁法,到了三少奶奶这儿竟然都迎刃而解了。我代我们奶奶多谢三少奶奶。”
岫烟等回了三房院子,美莲就抱怨道:“奶奶干嘛答应她?大奶奶分明就是不怀好意,用了奶奶的东西给她做脸面,亏得这种话她也说得出口。”
岫烟抿了口香茶,淡淡笑道:“这件事我再有料算,家里为三爷成婚没少花费银子,大房心中有怨气不难理解。这个时节,买粮食尤难,姜氏岂有不抱怨的道理?把话说到婆婆那里,我虽然占着道理,可终究失了人心。届时大奶奶再和婆婆哭穷,你们或许不了解,可我跟了婆婆几日,算是看明白,婆婆是个心肠容易动摇的。再涉及到利益关系上,说不准就要让我掏钱拿粮。与其到那个时候陷入被动,不如我今时今日就讨个好。”
美莲美樱互相一看,齐声问道:“奶奶的意思是?”
岫烟让美樱把多宝阁上的匣子拿出来,美莲忙道:“这不是昨儿钱掌柜拿来的账本吗?奶奶打发了我们出去,自己和钱掌柜说了许久呢!究竟是什么?”
美莲奇怪也不打紧,往时,姑娘的许多账本都是她们俩帮着审看,两个大丫鬟打起算盘来,可丁点儿不比账房里最精明的先生来的慢。
岫烟指了指:“你们自己瞧。”
二人往里一瞧,顿时全明白了,直冲岫烟笑道:“还是姑娘高明,大奶奶千算万算怕也没料到有这种情况!”
好嘛,俩丫头拍起马屁来,竟然都忘了称呼,又和以前一样,唤上了“姑娘”二字。
晚间宋晨和岫烟往上院用饭,大奶奶一通挤眉弄眼,想要知道岫烟与宋晨说了没。岫烟全当没看见,只专心用饭。
吃过晚饭,宋濂照例留三房人说教一番才肯打发。大房和二房相继离开,唯独宋晨和岫烟站在宋夫人的房里,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迟迟未肯离开。
宋濂挑了挑眉头:“你们夫妻俩要闹什么幺蛾子?有话快说。”
宋夫人扭头与宋濂嗔道:“老三和他媳妇必定是有要紧的事,老爷也该给个凳子坐坐。”
机灵的丫鬟赶紧搬来两张椅子,分别放在宋晨夫妻身侧。
岫烟怎么会坐,对那椅子视而不见,直接站在了宋晨身后。
宋濂与宋夫人看在眼中,不约而同的微微颔首。
宋晨回头与岫烟道:“这是你的主意,便把想法和父亲母亲说说,他们一定喜欢。”
二老不明所以,狐疑的看着岫烟。岫烟这才从丫鬟手里接过匣子,恭恭敬敬的摆在宋濂与宋夫人中间的梅花矮几上。
“这是”
岫烟便将今日姜氏所求之事委婉的说给了二老听,宋夫人不住说好,倒是宋濂目光深沉,看不出悲喜。
“说起来这事儿我早该替嫂子分忧,只是心里没把握,又怕大嫂嫌弃我多事。幸而嫂子今日主动说及此事,”岫烟不动神色的加重了“主动”二字的读音。
“我才敢把这些东西给父亲母亲瞧。”她指着匣里的单子:“一百石的粗粮尽褪了壳,用来熬粥再好不过。另外,我想着既然是寺庙里行事,自然百般的妥当,儿媳又叫庄子上闲散的娘子们连夜赶制了一千件冬衣,虽说是粗布,但蓄的棉花厚实,过冬不成问题。”
如果说那一百石的粮食让宋濂高看了邢岫烟,那么,紧接下来的一千件冬衣就不得不叫老狐狸进一步审视这个儿媳了。
粮食不难凑,以宋家的地位和能力,别说外面有价无市,就算再难,那些为了讨好尚书府的商家们,难道还会吝惜区区三百石的粮食?
只是衣裳不好办,这也是多数人家在赈灾的时候不愿意涉及的。
一千件冬衣,便是一人做三件,那也要三四百人来忙活。况且冬衣这种玩意儿,做起来不如薄衫简单。
这只能说明,三儿媳一早就着手准备了此事,只是老大媳妇不明就里,还糊里糊涂在人家面前丢人现眼。
宋濂叫宋夫人收了单子,与小夫妻俩笑道:“也好,这就算你们单过之前为府里做的贡献。不过这一千件棉衣不用算在其中,叫老三亲自领着镇抚司的人在你们衙门门口发放。”
老大人长叹一声:“说起来,镇抚司这些年的名声实在糟糕,皇上虽然不在意,可老三身为镇抚司的要员,不能不多想想。”
宋晨笑道:“镇抚司就是把震慑的利剑,悬在每个人的头顶。我们若成了心慈手软的,皇上岂有高兴的道理?指不定就要扶持另一个镇抚司,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宋濂转念一想,儿子说的也对,他只好道:“那就以你们三房的名声来发放,选在东一条胡同的新宅子那里。”
岫烟先看了看宋晨,才为难道:“可,儿媳已经答应了大嫂,若是临时反悔把东西拿回去,这恐怕不妥当吧。”
宋夫人抢过话来,“你呦,就是个实诚的心眼儿。这一百石已经分担了你嫂子的忧愁,难道她还不知足?放心,明儿我和她说,你只在旁边听着。”
宋濂重重咳嗽了一声,有些责怪妻子的老毛病又犯了,怎么好在两个儿媳面前明摆着偏帮一人?
但这次确实是三儿媳有功,宋濂也只好装糊涂。
第二日,宋夫人果然将三个媳妇叫到跟前,先是问了姜氏设粥铺的事情办得如何,又问差在什么地方。
姜氏瞄着邢岫烟,低声与宋夫人笑道:“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和母亲说。”
宋夫人睨了姜氏:“可是为三房出钱买米的事儿?”
姜氏一愣,忙看岫烟。岫烟笑着上前装糊涂:“大嫂,昨儿从你那里出来,我便三爷商议了一番,他十分赞成我做善事,便主动带着我来和公公婆婆商议。我们真不知如何谢大嫂呢!”(未完待续……)
322、布施于人心怀感恩
姜氏终究低估了眼前的女子,或许说,是因为她长久以来斗智斗勇的对象都是小高氏一流,让姜氏的屡屡成功有些飘飘然,甚至以为邢岫烟也不过如此。她心中原是看不起邢岫烟的,当时希望宋晨娶了这个邢家女子,无非就是担心换了高夙玉进门,姜氏拿捏不住那个丫头。如今又处处排挤邢岫烟,也是在见了小高氏频频和三房时候的忧心所导致。
到此刻分明听得出婆婆不满的口吻,姜氏才切切实实偃旗息鼓。说到底,姜氏才是那个最胆小的,不过色厉内荏,碰见了强者自然吓得赶紧往后缩。
宋夫人灭了姜氏的威风,想着三房无限风光,一时又想给二房点好处,便让小高氏也拿出来五十石粮食出来。
“你们三个妯娌都和和气气的,外面见了才好看。”宋夫人笑道:“再添几个孙儿,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说到子嗣问题上,岫烟三人都垂了头。
实际上,宋夫人这番话并不是针对岫烟,反而是旁敲侧击姜氏和小高氏。岫烟是新妇,可姜氏嫁进宋家已将近两年,小高氏也有了一年整。除了大房有个庶出的女儿名唤琳琅,宋尚书老两口就再也没有一个孙子辈儿的了。
这是宋夫人的伤疤,也是宋尚书的心头病。
宋夫人打发姜氏和岫烟各自散了,却只留下小高氏在房里说话。姜氏一出门就披上了厚厚的斗篷,风帽遮住了巴掌大的脸。不留心就只能看见那高耸的鼻梁和薄薄的朱唇。
“弟妹也是,我昨儿只是随意说说,瞧你。反而当真了!”姜氏嗔着邢岫烟:“我不是试探试探弟妹待我的心如何,不成想你还弄了一百石的粮食,还叫公公婆婆知道,我可羞得没处藏身了。”
岫烟险些笑出来,什么叫试探待她的心意?难不成姜氏把往日和大爷说话的强强调调都安在了自己身上?
岫烟克制着表情,面上始终淡淡的,叫姜氏看不出端倪。
“嫂子真真是把我弄糊涂了。如今我竟不知嫂子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让拿粮食出来的是嫂子,这会儿埋怨我多事的也是嫂子。既然我里外不是。索性咱们这就回去婆婆那里,此刻反悔也还来得及。”
岫烟扣住姜氏的手腕要往屋里走,姜氏吓得赶紧半蹲下身子,连连告饶:“好弟妹。是我错了还不成?你可千万别进屋扰了婆婆。”姜氏压低声音。“我真心为弟妹好,你这会儿进去只能挨骂。刚刚婆婆说要二房拿五十石米来,这会儿一定是掏自己的私房来添补小高氏呢,你何苦进去撞见?”
岫烟目光冷淡,招呼了穗儿扶起姜氏。“嫂子是不是为我好,这得日久才能见人心。婆婆虽然多疼爱了二嫂些,但大嫂子放心,我是从来不嫉妒的。宋家的产业无论分哪一个,怎么分发。都是公公婆婆定主意,我们不敢插嘴。嫂子更不用拿这种话来试探我,我心里自然有分晓。”
姜氏神色一黯,听明白了邢岫烟的话。邢岫烟的底气来源于她的陪嫁,这是在告诫自己,她们三房还没将宋家的产业放在眼里。
听听这口气,可真是个典型的富家女。
姜氏虽然嫉妒,可从这之后还这没敢再明目张胆的与邢岫烟面前煽风点火。妯娌三个之间虽然还有磕磕绊绊,但大面上过得去,连宋夫人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从小年开始,京城各家纷纷设置了粥棚,其中三座寺庙成了主战场。又因为都在城外,所以周遭的流民也渐渐止步在了京郊。官家更是直接散米粮,天寒地冻,百姓们也不愿意流离失所,有了袋子中的粮食,想着足够挺到开春,慢慢也都散了。
岫烟终究没把新宅子作为发当衣物的地点。
这种义举,又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朝廷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岫烟与宋晨一商议,若放在城中,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京城百姓还算富庶,一件冬衣只能锦上添花,却不能雪中送炭。倒是城外颠沛流离的难民们,这一件冬衣,或许能救下一条性命。
宋晨自然不在乎这点子荣誉,当即选派了人手,并亲自护送岫烟去了城外永济寺。永济寺不如大愿寺等出名,甚至庙宇小小的有些寒酸,但这里的主持却是最和善的人,永济寺也是各家寺庙里唯一一个肯叫难民们入住的佛家寺院。
但愿意来此地做善事的夫人们却极少,大部分是凭借着老主持和寺里僧侣们省吃俭用,对流亡百姓们进行救济。
岫烟选在这里实在出乎老住持的意料之外,但老住持更多的是感谢。一千件冬衣不算少,永济寺这样小的地方,也足足挤进了三百多号难民。
岫烟看着依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孩童,那一张张快冻僵的小脸让所有人心生不忍。大殿里已经挤满了人,火盆子也点了三四个,可终究是杯水车薪。
岫烟察觉到一个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永济寺里的孩子似乎特别多,而且这些孩子身边并不见父母亲人,多半是孤零零瘫在那儿,瞧不出悲喜。
老住持与宋晨、岫烟苦笑:“两位施主有所不知,我们这小庙全靠着周边几个老乡绅的善施才勉强维持。这次大灾,永济寺虽然不能和大愿寺等古刹相比,但也愿意尽微薄之力。许多孩子的父母把儿女扔在这里,自己去了大愿寺求米,走了多日,却始终不见回来。这些孩子心里明白,其实都是可怜之人。”
岫烟和宋晨相视一望,心下悲伤。
老主持就算没有明说,但个中缘由已经不难猜出。
永济寺肯让百姓们住进去。但米粮缺少。大愿寺等地有粥棚,能填饱肚子,却要忍受寒冰之苦。
把孩子扔在永济寺。就是打量老住持不会叫这些稚儿饿死。
岫烟叹道:“老住持心中慈悲,可惜有些人反把这种慈悲当成了利用的工具。”
老住持微微一笑:“阿弥陀佛,佛祖六度以布施为首,财施、法施、无畏施。贫僧与众位师弟徒儿曾受百姓恩惠,今日还以恩惠,才好心中无愧。有一分因还三分果,大道循环。方是极乐。今日两位施主布施本寺,来日必有造化。”
岫烟回以一笑:“布施得五种果报,色身、寿命、安乐、力气、辩才。小妇人和夫君不求旁物。只希望全家安乐,百姓安乐,国家安乐,阿弥陀佛。这便是小妇人心中的极乐。”
老住持猛然抬头。诧异的看着邢岫烟,良久才道:“女菩萨心怀大志,果然是仁善之家。”
宋晨的得意根本压制不住,甚至大手一挥,叫心腹属下从自己的名下调集五十石粮食。他们信得过永济寺住持,直接把这粮给了寺庙,任凭寺莽配。许多领到粮食,正准备离京的难民听说永济寺在舍棉衣。不少人跑了过来。连带的好处便是,一些孩子避免成了孤儿。
大年二十八就在这种忙碌中到了尽头。到了二十九日。姜氏带领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将宋府装点一新,各处可见喜庆的彩绸花灯,宋夫人的院子里更是架起了戏台子,准备初四那日宴客。
晚间,宋濂领着儿子们占了一桌,宋夫人带着儿媳们又是一桌。大家说说笑笑,一晃将到子时子时。十七八个小厮抬着爆竹架子放在院当中,一听得领命,赶忙燃了纸芯儿,就见一色色的放了又放,有许多“满天星”、“九龙入云”、“平地一声雷”、“飞天十响”等花样,看的人眼花缭乱。
宋晨怕声音惊到岫烟,偷偷挪了过来,专门站在岫烟旁边,手紧紧拉着妻子。
姜氏和小高氏见了,纷纷抿嘴偷笑,但眼中的羡慕也丝毫不假。
用了一口热汤,众人才渐渐散了回自己院中。临去前,宋夫人仍旧不忘叮嘱三个媳妇:“明儿一早五鼓便要进宫朝贺,万万不能大意,早些休息要紧。”
此刻已经过了子时,凌晨四点便要起身进宫,能休息的时间实在少之又少。
岫烟和宋晨家去后倒在床上便酣然入梦,只觉得才睡了一个多时辰,便被美莲等叫醒。
岫烟新婚已经足月,但皇上的诰命迟迟未下。所以今日入宫,姜氏与小高氏都是大品梳妆,唯独岫烟打扮的庄严些,却没有诰命应有的规制。
想着皇后的人品,岫烟特意选了件颜色略显朴素的水蓝色蜀锦棉袍,淡金色丝线和深蓝色丝绸织成百蝶牡丹,内袖的裙装却是橘黄色。远远看去,就见一片蓝牡丹,颜色深浅拿捏得当,盘领边的镶纹亮度似波光粼粼,让邢岫烟整个人凭空带了几分仙气儿。
岫烟的气色极好,面皮儿白皙中又透着粉嫩,美樱亲自动手替她挽了个同心髻,在发间簪了一支布满栗色东珠的钿子,下面簪了一朵翡翠宝石雕刻的珠花。只这两件首饰,再无第三样装饰。
美樱看了半晌,低声问道:“奶奶,是不是太朴素了些?要不把咱们太太叫人送来的金丝衔珠胜戴着?”
岫烟轻笑:“在皇后面前还是朴素些更稳妥,况且我一个无品之人,没的弄那些更累赘。”
这头上的东西不能动,身上的小物件却是进宫用来打点的,岫烟昨日已经备好海水蓝刚玉镯、赤金镶羊脂玉葫芦戒指、湖碧色百蝶穿花锦缎香囊。
这三样,无论是用来打赏,还是送人都十分体面。然这三样东西也都十分讲究,就算是镇抚司亲自去查出处,怕一时半会儿也难有答案。
进宫朝觐,岫烟不得不小心些。(未完待续……)
323、柳嫔诞子众人非议
宋家离着皇宫已经算是近的,可到了西安门前的时候,却还是被水泄不通的车流堵在了进宫前的第一道大门处。
此时,天际仍旧阴沉沉尚未有破晓的意思,可灯火将皇宫门前照耀的一片通亮,在这车流附近,每隔几十步便站立一名御林军,腰间别着宝剑,眼神机警的在人群中扫来扫去。
这种场合,因恐人多惊马,伤到各位贵人,所以大伙儿都是坐轿而来。因是一年一次进宫为皇上皇后请安祈福,所以轿子的等级也升了一级。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可乘八抬大轿,余下则是四抬。再有皇亲国戚,则有多到十多人乃至三十多人抬的。
但因为才下了赈灾的命令,皇亲国戚中也无人敢过分奢侈,也唯独几位颇受太上皇喜欢的公主和亲王们才敢坐十几人抬的轿子。
岫烟轻轻挑了帘子往外看,寒风瑟瑟,岫烟的暖轿中尚且有手炉熏着还透着彻骨的冷意,更何况外面这黑压压抬轿的,跟轿的下人们。
服侍在岫烟轿子边上的是宋家的老嬷嬷,历年跟着进宫,最懂规矩,所以才被宋夫人分派来指点岫烟。
老嬷嬷见自家三少奶奶往外张望,便凑到窗子处低声笑道:“年年如此,不知多少人家的女眷一年就盼着这一回进宫呢!咱们家因住的近,倒也享了些福气,奶奶不知道,这些住着偏远的夫人们,从子时便开始出发。不知在西安门前等了多久呢!”
老嬷嬷短叹一声:“天冷的很,这些抬轿子的也艰难,一等就是整日。去年偏赶上了大雪。奴婢和夫人出宫的时候,哎呦呦,咱们家的轿夫们几乎都被雪埋住了。还好夫人心疼我们这些当奴婢的,但凡跟着侍奉的,都能得个双份子。”
岫烟笑着附和:“母亲是最慈悲的人,幸而今日天公作美,并不曾有降雪的先兆。”
这嬷嬷曾经是服侍太夫人的丫鬟。很有些体面,平日是不用她当差的,只在今天这种重要日子才被安排出来服侍年轻的主子。老嬷嬷去年跟的便是小高氏。今年换了岫烟。
老嬷嬷悄声道:“宫里的东西轻易不要吃,奶奶若饿了,老奴这儿藏了几块栗子糕。这东西压得住饿,奶奶若要就偷偷唤奴婢一声。”
岫烟笑着称谢。等不多时。宋家的轿子便被放行。进西华门往东下轿,步行过焕章殿,凝道殿,在崇楼前往北,直到后右门才停下。
皇家宴席就设在了保和殿,听说这是皇后的意思。这场皇家宴事完全由皇后主导,皇上给足了正宫娘娘面子,三宫六院的妃嫔悉数出来为皇后护驾。一个个妙曼的身影将保和殿点缀的花团锦簇,艳色撩人。
岫烟紧紧随了宋夫人。在一拨拨跪拜的人群中再一次见到了皇后的真容。
皇后穿着明黄缎绣五彩云金龙朝袍,光彩夺目的凤冠让在场所有女人的首饰都黯然失色。朝珠上晶莹剔透的翡翠昭示着这个女人独一无二的地位,可细细留神却不难发现,皇后呈现出了明显的老态。
浓厚的脂粉也遮掩不住她深黑色的眼袋。
再往右手边妃嫔处那里观瞧,最鲜明醒目的便是充仪薛宝钗,其次便是她同宗的堂妹,如今的宝嫔娘娘,二人之后还有个英姿飒飒的贾充媛。
这三位娘娘往前一站,几乎夺去了多数人的注意力。
不少人都听说,如今的后宫,正是这三女分宠的时代。连生育了六皇子的宋嫔娘娘,也在薛宝钗进宫之后渐渐失去了临幸。
岫烟恰恰和忠顺王世子妃紧邻,世子妃凑过来低声与岫烟道:“你听说了不曾?北静王新纳个侧妃,竟是福王妃的妹妹。如今二人在内宅里斗的凶狠,北静王妃今日甚至托病不来,就是怕那侧妃出手害了小世子。”
岫烟借着饮茶的空档回道:“说到底还是北静王无能,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护不住。”
忠顺王世子妃小小的诧异,她并没想到邢岫烟会如此直白的指责北静王。
水溶生的比寻常男子来的妩媚,未成婚之前深得少女们的青睐。便是成家立业,也有不少闺阁女子希望成为她的侧妃。
但邢岫烟一张口就说水溶无能,忠顺王世子妃一时竟不知拿什么话来回驳。
“世子妃别笑话我说话直白,只是心中有所惋惜罢了,我与北静王妃数面之缘,深觉王妃是个文雅柔顺的女子。那样一个惹人怜惜的,却要扛起整个郡王府后宅。世子妃是郡王妃的闺中密友,难道不替她难过?”
忠顺王世子妃苦笑:“这都是我们女人的命罢了。”她们这种夫君身份贵重的妇人,不但不能专宠,反而要帮着丈夫寻觅温婉可人的小妾,这样才能让外面人称赞,让夫君喜欢。
北静王妃如此,忠顺王世子妃亦是如此。
岫烟鱼忠顺王世子妃话不投机,聊没几句便转移了话题。宫中宴席尽开,凤椅上的皇后娘娘举杯邀大家共享。几杯暖酒下肚,皇后的脸颊带了片片红云,话题也不拘刚才那些严谨。
皇后与隔着几张席位的福王妃笑道:“如今福王妃和北静王府成了亲家,你们可该多走动走动。”
福王妃皮笑肉不笑:“瞧娘娘说的,不过是个庶出的妹妹,是北静王妃怜悯她,才肯抬举那丫头当了侧妃。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那孩子犯了错唐突了北静王妃,我们是不出面的。”
皇后点头赞许:“你们肯这样想就好,后宅妇人,当以家族为重。孝敬长者,抚育晚辈,操持庶务。在座诸位的夫君父兄皆是朝中栋梁,为国效力,汝等更应贤良淑德,为江山社稷尽绵薄之力。”
这等场面话,别人说了未免发酸,独皇后娓娓道来却十分振奋人心。几位公主忙起身,率领众诰命们齐声应和:“臣妇等定当竭尽全力。”
这满场振奋的时候,一个小宦官慌里慌张从保和殿殿门外跑了进来:“回禀皇后娘娘,万,万岁”
皇后嚯的起身,盯着小太监问:“万岁爷怎么了?”
小宦官好容易喘了口气才道:“回禀皇后娘娘,万岁爷无事。”
皇后原本紧绷的心在听了这一句话之后骤然松弛,却莫名的失落。她或许心里早就盼着皇帝驾崩,一个没有来得及立太子的王朝,不是立长便是立贤。
大皇子无道,早被圈禁了起来,若孝宗这个时候有事,能继承大统的只会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四皇子。
可惜,小宦官带来的消息并不是这样。
皇后有些低落的问道:“皇上传你来何事?”
“清秋阁的柳嫔娘娘忽然发作,正是要生了,万岁爷请皇后娘娘赶紧去清秋阁,他在太和殿等候消息。”
保和殿内忽然炸开了锅,各处尽是窃窃私语声。
吴妃看着皇后酸溜溜道:“哎呦,柳嫔好生的福气,生个孩子也选了巧日子,让这满朝文武和诰命夫人们都侯着她的消息。只是不知道柳嫔肚子里是个皇子还是皇女。”
皇后轻斥道:“吴妃休要胡言,无论皇子皇女,那都是万岁爷的骨肉。只是本宫不能将诸多宾客抛下”
皇后的目光落在薛宝钗和薛宝琴身上,忽然莞尔一笑:“宝嫔妹妹和薛充仪两位妹妹最得本宫的心思,你二人又老实稳重,比旁人更细心百倍,便代本宫往清秋阁一去,若柳嫔诞下麟儿,也好与我们捎个讯息。”
柳国公夫人赶忙站起身:“皇后娘娘,臣妇可否一同前往?”
皇后淡淡一笑:“本宫虽然知道柳国公夫人心切,但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这妃嫔生育时可不准外人接触,免得到时候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反而连累了柳国公夫人。”
宋嫔被冷落之后,与柳嫔反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这些日子倒去过几次清秋阁探望。见柳国公夫人被皇后轻斥,宋嫔忙笑道:“柳国公夫人宽心,柳嫔妹妹身子一向稳健,况皇后早吩咐了太医院的人随时待命,想必柳嫔妹妹吉人天相,一定能平安生下龙子。”
周贵妃抿嘴轻笑:“宋嫔妹妹倒是乖觉,连太医都不敢说柳嫔怀的是个什么,你倒知道那是龙子?”
皇后不悦的扫了众妃嫔,薛宝钗和薛宝琴无法,只好起身前往清秋阁。
小高氏趁场面混乱,微微扭头与岫烟道:“柳嫔娘娘不是还有月余才能生产吗?怎么偏巧就赶了今天这个大日子?会不会是”
宋夫人已经听到二儿媳的胡言乱语,赶紧掐了她一把,小高氏吓得赶紧噤声。
但是这种疑问却像是洪水一样,席卷在每个人的心头。
连小高氏都这样想,何况那些更精明的?柳嫔莫不是看中了这个隆重的大日子,刻意服下了什么催生的药,就为给肚子里的孩子讨个好彩头?
大伙儿留意了柳国公夫人的脸色,发现对方也是阴晴莫定,看来做如此想法的也不仅仅是她们而已。
大约半个时辰,薛宝钗脸色惨白的回了保和殿,皇后抚着凤椅直视薛宝钗:“柳嫔可生了?”
“娘娘,柳嫔姐姐诞下了一个小皇子。”(未完待续……)
324、孕中被害皇子何辜
既然是皇子,薛宝钗就不该是这个表情。哪怕她心里高兴呢,当着满朝诰命夫人的面,也不该流露出来。除非这孩子生的有问题。
皇后脸色一脸沉寂:“皇上可知道了?”
“皇上已经赶往清秋阁,请皇后娘娘立即过去。”薛宝钗怯生生的看着皇后,唯恐皇后当场问自己缘故。
好在皇后并没纠结这一点,只叫周妃和吴妃等继续宴客,自己则起身乘了凤辇和薛宝钗一并往清秋阁去。
没了皇后的保和殿立时热闹起来,周、吴二人本来不待见柳嫔,此刻没了皇后镇压,她二人更下了席位与公主亲王夫人们推杯换盏,嬉笑不停。
宫中礼乐不断,好像刚刚柳嫔诞子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除了柳国公夫人在那里暗暗心焦,余下人都三五个聚在一处,自有说不完的趣事轶事。
此刻柳国公夫人心急如焚,采薇虽不及采颦受自己喜欢,但终究是她的女儿。柳家自知道柳嫔娘娘怀了身孕之后,也不少暗中铺路。今日娘娘早产,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清秋阁形同冷宫,柳嫔娘娘挡不到别人的路,按道理来说,这孩子应该会平安降生。但后宫风云诡谲,没后嗣的女子太多太多,这有了身孕的妃子便自然成了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柳国公夫人笃定,柳嫔娘娘早产,一定是外人下的黑手,绝不是娘娘为了讨什么好彩头。
依着刚才薛充仪的谨慎来看。后宫必定要封锁什么消息。
柳国公夫人茫然的看着四周忽然眼睛一怔,便落在了一个水蓝色身影上。柳国公夫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离开桌席往对面来。
忠顺王世子妃眼神犀利。已经看出柳国公夫人的来意,忙悄悄推了岫烟一把,“这老太太找你绝不是简单的事儿,大约是想叫你动用五皇子的关系。看皇后娘娘的脸色,事情不下,你可别犯糊涂,不妨赶紧找个借口躲开避避。”
岫烟感激的冲世子妃一笑。果然没身静静退出了大殿。
殿外汉白玉台阶上侍立着许多漂亮的宫娥,其中一人见了岫烟赶忙迎上前:“这位夫人可是要更衣?”
岫烟多看了这宫娥一眼,清清秀秀。尤其是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十分清丽。岫烟不禁心生好感,继而笑道:“不用麻烦姑娘,我不过吃了两口酒,心口发热。便在这儿略站站就好。”
宫娥四下看了看。与岫烟指着东台的宽敞地带:“此处并不避风,恐北风打的夫人头疼。夫人不妨随奴婢来,那里倒是既清净,又可观瞧些好景致。”
岫烟随着她的话去瞧,东台风速果然小些,且灯笼一样的明亮,并不存在什么死角。岫烟笑着受了宫娥的好意,此地处果然视野更佳。虽然离着甚远。但依稀可见永延殿、柏梁馆、云台等处灯火熠熠。
那宫娥警惕的往周围瞧了一圈儿,见无人留心她们。动作迅敏的靠近了岫烟:“三少奶奶,奴婢是五皇子殿下身边的人,篆儿姑姑吩咐奴婢在殿外伺候,若见三少奶奶有事吩咐,便前来接应。”
岫烟忙笑道:“哪里来的事,篆儿也太过小心了。这风不宜久吹,还是里面来的暖和。”
宫娥猜到邢岫烟不肯信任自己的身份,却没法子拿出信物,因为篆儿姑姑做事小心,就怕今日保和殿上出了什么岔子,牵连到五皇子身上。宫娥又见宋家三少奶奶似乎真的只是散步而已,并非传递什么消息,故安安静静的尾随其身后。
快到保和殿大门的时候,岫烟忽然顿住脚步:“险些忘了,我还替篆儿带了她爱吃的小人酥,你既然是她身边的人,稍后帮我带去就是。”
宫娥释然一笑:“三少奶奶怕是记错了,篆儿姑姑最不爱吃甜食,御膳房孝敬的小食多数都散了奴婢等。她倒是极爱核桃仁,虽然味道微苦,但篆儿姑姑说,核桃有补肺肾不足,止肺虚久咳的功效,更时常亲自剥了给五皇子用。”
岫烟莞尔:“是了,我怎么就忘了!”
宫娥心里欢喜,但聪明的不再吭声,她清楚,只要宋家三少奶奶认同了自己,便一定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岫烟的片刻失踪果然引起了宋夫人的关注,只是诸人皆不能带近身侍奉的人进保和殿,宋夫人也不好放下架子亲自去找儿媳妇。见岫烟回来,宋夫人赶忙低声道:“这里可不比自家,宫里的规矩大,你万万不可胡乱走动。”
岫烟挽了宋夫人的手臂笑道:“母亲放心,我只是在外面台阶上站了站,这满屋子的香气浓的呛人。”
宋夫人也知道这个儿媳妇不爱熏香,往日屋子里都是摆着花儿的,况且保和殿里的人确实多,个个傅粉擦脂,连宋夫人都有些承受不住。
“好了好了,不过个把时辰,皇后娘娘回来,大约就要散了的。”宋夫人安抚的拍拍儿媳的手,“出宫又是个麻烦事儿,不知什么时候能排上咱们家的车马,你这么单薄,好歹吃几口垫垫肚子。”
宋夫人把自己桌案上的一碟莲花饼给了岫烟,“这是宫里面才有的,外面吃不到。”
这莲花饼金贵之处在于饼内有十五层,每层夹一朵莲花,共十五色,宫中将此饼称为“蕊押班”。虽然层数惊人,但被御膳房的厨子们压的极薄,也更有嚼劲。宋夫人有了年纪,只吃了一块,余下就给了小儿媳。
岫烟自然不好独享,在姜氏和小高氏哀怨的眼神中,忙将盘子递了出去。连忠顺王世子妃也笑眯眯凑上前来讨了一块用,大伙儿说说笑笑,倒也好打发时间。
半个时辰后,皇后才回了大殿。众人眼见娘娘换了新的衣裳,眼圈儿似乎还有些发红,殿阁之中立即噤声,完全没了刚才的热闹喧嚣。
皇后勉强笑道:“本宫也知道,你们年下都忙,这各家各户排不完的酒宴,不过本朝以勤俭孝顺为本,诸位夫人也要简朴持家,不要忘了太祖爷的训诫。好了,本宫也累了,各位夫人们也早些回去歇息。”
众诰命们纷纷起身跪安,满殿阁的人,皇后独留下了国安公夫人和柳国公夫人俩。
众人心思百转,越发安静的出了保和殿。
皇家越是遮遮掩掩,大家便越是好奇。清秋阁产子是连皇后也未曾意料的事情,况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岫烟她们的轿子甚至还没出西安门的时候,内情便传了出来。
柳嫔被人下了催产药且不自知,更可怕的是,好容易生了个皇子,却是个六指婴儿。
一个不太正常的男婴,放在任何一个寻常人家里都是件堵心的事儿,何况是在皇家。
孝宗一向追求完美,怎么可能容纳下这样一个孩子给他的千秋伟业上涂抹污点?这个孩子八成是留不下的。
大约许多人都这样猜想,可等到大年初二,宫内忽然传出个叫岫烟不镇定的消息。五皇子李泓跪在皇上寝宫之外整一夜,肯定由他来照顾体弱的皇弟。
宋濂将宋晨夫妻俩叫去书房,更命心腹紧守门口,甚至连宋夫人也不准打扰。
“柳嫔娘娘产子的事情,五皇子可有透露过什么消息与你?”宋濂盯着岫烟,岫烟忙低头道:“儿媳只知道五皇子有时会打发宫中婢女往清秋阁送些东西,但这柳嫔早产一事,确实和五皇子无关。”
宋濂敲击着桌案,眉头紧锁:“有无关系,现在尚且不能下定论。关键是皇上信不信五皇子。柳嫔这胎生的古怪,据说足足早了一个月,且十几个太医都说柳嫔用了催产的东西,但究竟是什么却始终查验不出来。”
宋濂在宫中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他既然敢说这样的话,就是有了十足的证据。
“你找个时机劝导劝导五皇子,皇上心里不喜新生子,他何必为这个就去讨皇上的冷遇?更何况,那小皇子能不能活过满月尚且是两说,留在殿下身边只会成累赘。”
岫烟苦笑:“儿媳虽然不知殿下因何故做出此事,但凭着了解,儿媳却知道一件事。殿下既想做的事,便从没有半途而废的。”
宋濂说不泄气是假的,他看好李泓,但绝不赞成李泓的莽撞行为。
小夫妻俩携手出了书房,宋晨拉着岫烟安抚:“正德从不是胡来的孩子,论勇气,几个皇子都不及他;论谋略,他也不输二皇子。明日回娘家,从岳母那里打听打听。”
岫烟比刚才更显忧心:“我不担心别的,只害怕有人利用正德。皇上越是喜欢他,宠着他,他的敌人便越多。说来也奇怪,正德虽然记在柳嫔名下,但往来走动并不频繁,面子上的情分而已。柳嫔尚在,难道看见儿子被抱走,她就不出手拦着?”
除非
大约是想到了一处,宋晨和岫烟几乎异口同声:“皇上!”一定是皇上容不下六指的小皇子,心生了杀意。身为母亲的柳嫔保不住孩子,一定有道不尽的苦楚。现在有正德出面求情,柳嫔只有感激的道理,如何会反对?
可被人下毒谋害,早产稚儿,被夺子嗣柳嫔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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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胖墩墩的小福哥儿
新媳妇回门,婆家多半会给足了面子。宋夫人近来对邢岫烟的好感与日俱增,姜氏和小高氏的娘家又在外省,轻易回不去,宋夫人今后真正能常走动的亲家也不过就是邢府,故这次岫烟回门,宋夫人命人带了极厚重的礼物。
岫烟和宋晨亲自往宋夫人那里道谢,宋夫人拉着岫烟叮嘱道:“我和亲家太太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可亲家太太为人处事却叫我好生的赞佩。好孩子,你家去也帮我们老三说说好话,让他在岳父面前多些体面。”
岫烟羞赧的看着宋晨,宋晨也忍不住乐:“母亲,岳母待我比亲生的儿子还亲,你可多心了。”
宋夫人看着岫烟点点头:“亲家太太的名声极好,京中人哪一个不知道五皇子是在你娘家长大的?亲家太太当初家境只普通的时候,就能把非亲生的孩子当亲生儿子一般养活,何况我们家老三是她嫡亲的女婿?你们到了亲家太太那里,多替我问好,初四家里宴客,盼着亲家太太一定早到。”
岫烟和宋晨一一答应下来。出尚书府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三刻,宋晨特意将车马绕道福源馆,给岳母大人和小舅子福哥儿带了新鲜出炉的蛋糕。
岫烟嗔他是无事献殷勤,宋晨却笑道:“我久不见福哥儿,只怕小舅子早忘了我,这蛋糕或许还能挽回些热情。岳母看见福哥儿这样亲近我,大约也能赏我口酒吃。”
福哥儿是个小吃货。可惜如今只长了上下四颗小奶牙,不张嘴还好,一张嘴活脱脱就像邢家园子里养的几只雪兔。龇着小板牙笑看世人。
四颗小牙用处有限,岫烟雇佣的那些营养月嫂们每日搭配新鲜的菜蔬果肉做给福哥儿吃。养的福哥儿比同龄人都结实圆润,偏福哥儿最爱吃两样,一个炖的嫩嫩的蛋羹,一个便是自家老店里出的海绵蛋糕。
不敢说是百吃不腻,可若几天餐桌上无这二种菜馔,福哥儿定要瘪着小嘴哼哼呀呀。若还是不肯满足,大约就要水漫金山了。
宋晨心思虽好,但结果截然相反。一到丈母娘家,福哥儿先是对姐姐的回归表示了极大的热情。从岫烟满脸的口水就可窥见一二。
然后就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似的,懒在岫烟怀里,谁要抱都不肯。平日爱不释手的海绵蛋糕更是看也不看。
卢氏与宋晨抱怨道:“这几日已经算是好的了。他姐姐才出嫁的那几天,早上一醒来就要找人。乳娘抱着,在岫烟的院子里里外外走,不见就大哭。我和你岳父谁劝说也不好使。后来正德跟着带了两天,把外面新鲜的小玩意买了些,又叫人打了个木马摇椅,才算叫小祖宗消停些。”
宋晨尴尬一笑,再要抱福哥儿的时候。福哥儿大约是知道此人骗走了自己的亲姐姐,小脑袋夹在岫烟的肩头。就是不肯搭理宋晨。
大家说笑了一阵,卢氏这才强把福哥儿抱在怀中:“好了,你们也难得回家一次,正德和你们父亲在书房里侯着呢!那小子自己不敢来见岫烟,倒知道犯了大错。”
岫烟与宋晨并肩去了内院书房。
正德果然有些颓丧,见了岫烟激灵灵的赶紧起身,险些没贴墙根站着。
岫烟没好气道:“快收了这些小模样吧,难道我还会吃了你不成?快把事情始末详详细细说出来与我们听,若敢隐瞒,小心你的皮肉。”
见姐姐还肯听自己解释,正德就放了一半的心,他涎着脸跑到岫烟身边,拉着岫烟的袖子:“家姐”
岫烟白他一眼:“站没站相,快到父亲身边坐好。”
正德朝宋晨委屈的看去,宋晨一摊手,表示爱莫能助。正德只好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坐到了邢忠身旁。
“这事儿说来也不是我心中情愿,可大姐没看到,那孩子真真是可怜。一出娘胎,小脸憋得黑紫黑紫的,脑袋还没我的巴掌大,呼吸都困难。偏那小指头还”正德觑着岫烟的脸色,支支吾吾道:“父皇当即就命戴权处置了那孩子,我想到自己,便,便出声求了父皇。”
岫烟叹道:“我就猜到有几分是这个缘由。可无缘无故,你不在前面与皇上宴请百官,怎么偏跑去了清秋阁?”
问及此事,正德立即收了犹豫之色,只道:“那日父皇带着我与几个皇兄在太和殿宴宾,柳嫔娘娘身边的宫女忽然来寻我,说柳嫔娘娘有件要紧的事问我。当时我只觉得奇怪,但谁会往早产一事上想?况且,我与柳嫔不但从未结怨,甚至在她颇为凄凉的时候还反手帮衬过。不疑有他,我正要随那宫娥往清秋阁去的时候,四皇兄却一定要跟着。”
岫烟盯着正德看:“你便多了个心眼,想着就算有事,若拉着四皇子下水,皇后娘娘也不会袖手旁观。”
正德讪讪一笑:“倒叫姐姐全猜中了。姐姐可还记得?我曾说过,四皇兄曾悄悄与我说过,他时常犯病。前些日子甚至不能起身,几度晕厥,都是皇后瞒着众人,将他关在皇后殿,亲自照顾。四皇子与我推心置腹,我想着不过是柳嫔的几句话,正好在路上多问问四皇兄的病情,便携了他一并往清秋阁。哪知”
正德似在回忆,但更多时候则是紧锁眉头:“哪知我们一到清秋阁,柳嫔娘娘就发作了。”
岫烟忙止住他的话问道:“你且慢,柳嫔是好端端说了几句话才发作,还是你们进门的时候已经要生产了?”
“还说了几句话。”正德毫不迟疑:“事实上,柳嫔见了四皇子很是诧异,可没说上几句话就喊着肚子疼。”
“这中间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例如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正德道:“什么也没用,但是我后来回忆,总觉得有些奇怪。柳嫔生产的时候极为凶险,真可谓是声嘶力竭,连我听了都十分害怕,可四皇兄从头到尾都一双冷眼看着柳嫔。柳嫔的生产虽然凶险,可实际上并不多费时间,姐姐有所不知,父皇去的时候,那孩子就已经生了下来。柳嫔看见孩子的模样,就拉着我哭,说就算皇上容下这孩子,大约老天也难让他长大成人。”
正德忽然寂声,久久才道:“四皇兄就与柳嫔说我是个祥瑞之人,若求皇上把小皇子放在我身边养活,大约老天还能容他一命。”
岫烟全明白了。
这孩子,终究还是被人算计了。
四皇子利用了柳嫔的爱子心切,也利用了正德的善良。可是将这样一个孩子放在五皇子身边,对四皇子能有什么好处呢?
是希望皇上因为这个厌弃正德?
岫烟正胡乱猜测着,正德委屈道:“昨日,钦天监监正邓主簿求见了皇上,说对八皇子的命格检算已经有了定论。说八皇子眉毛奸邪状似垂杨流,嘴角尖酸刻薄之相,生六指乃是命中不祥,克父母兄弟妻儿。邓主簿又说,清秋阁在劫煞位,是宫中最阴寒之地,此地产子,必定为孽。”
岫烟冷笑:“一派胡言,八皇子如今还是个小孩子,他从哪里看出的眉毛嘴角?若清秋阁是阴寒之地,那当初柳嫔怀孕的时候,这位邓主簿怎么没站出来给算一算?”
正德苦笑:“我不也是这样想的?可那邓主簿又说,八皇子如今移宫,煞气随之转移。既入住了东所,那劫煞位便直冲”
岫烟心下一紧:“冲着什么地方?”
正德环望众人:“邓主簿所说的劫煞位便是云台。早起我来的时候,篆儿悄悄去云台打听了,太上皇昨夜感染风寒,两三个太医守着,甚至一度惊动了父皇。”
邢家的人都知道,正德在宫里顺风顺水,一路走到今天,一半原因是他的身份在宫廷来看极其低微,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太上皇对正德的宠爱。
三皇子那样百般讨好,也没能叫太上皇多瞧一眼。正德日日去给太上皇讲书,这种孝心反而成了别人眼中的肉刺。
“姐姐,小八真的特别可怜,我不想做背信弃义的人。”正德可怜巴巴的看着岫烟,“我还记得小时候天气热,我不肯睡,又不愿叫别人抱着,家姐就背着我在园子里转。蚊子叮我的肉,你便拿着团扇在周围哄赶。我虽然被亲生父母抛弃,但从来不缺乏家庭温暖。小八他的娘就在不远处,可连抱都不敢抱他一下。父皇又几乎没下令处死他,我想想便觉得难过。”
邢忠也叹气:“生在皇家,也有这样的无奈。”
宋晨跟着附和:“岳父说的极是,天家无情,有情有义的,又有几个能坐到那位置上呢?”
岫烟却不赞同:“我们正德难道不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就凭这一点,我也不能让那些坏人称心如意!”
正德眼前一亮:“家姐,我就知道你肯帮我!小八长大了,也一定能记你的好。”
岫烟拍着弟弟长高的个子,去年还只是到自己腰间往上,今年却已经到了自己的肩膀。这么个大小伙子,今后也会成为邢家的顶梁柱吧!
岫烟很是欣慰,“你暂且回宫,看太上皇病情如何,若是那些人存心害你,太上皇的病就不会轻而易举治好。但也就因为这样,才好叫咱们找出把柄!”(未完待续……)
326、盼孙心切的宋夫人
正德顿时有了主心骨,又和邢忠、卢氏二人说了些贴心的话,他才匆匆赶回宫中。夫妻俩留了岫烟她们在家吃午饭,黛玉夫妇俩也过来走动,阖家一处吃饭,十分乐呵。
申时不到,卢氏就张罗撵岫烟回去。
“你如今是人家的儿媳妇,别任性,把你婆婆的客气话全当了真。好在我明儿就去你那里瞧,你早些回去,亲家夫人知道也高兴。”卢氏一心为女儿着想,虽然满心的不舍,可还是极力劝岫烟早回婆家。
岫烟无奈,只好与宋晨起身预备回程。哪知福哥儿挣脱了乳娘的怀抱,踉踉跄跄往岫烟这里走。两条小短腿上都是软肉,每走一步就晃悠两下。好容易到了岫烟身边,扒着自家姐姐的大腿便不肯撒手。
卢氏过来就要抱,福哥儿却怎么也不肯。宋晨忙笑道:“岳母若是放心,不妨叫我们带福哥儿过去住一晚,明早岳母往那边去的时候再接福哥儿也不迟。”
卢氏犹豫了一下:“这好吗?”
“如何不好?我母亲时常念叨福哥儿,对小家伙喜爱的很。”可不是嘛,裹着红棉袄,穿着开裆裤的小福哥儿就像是年画里下来的善财童子。见人又不分生,常咧着小嘴儿对人笑,别说宋夫人急着抱孙子的人,就是寻常积善人家的老太太,每每见福哥儿都稀罕的不行。
宋晨亲来抱福哥儿,小胖子十分机灵。先是瞅了瞅岫烟,再看看母亲,见二人都无阻止之意。便嘟着嘴把小胳膊伸了出去,被宋晨抱个满怀。
卢氏紧着打发人将福哥儿的衣服打成了包袱,又叫了两个乳娘跟着。卢氏倒是想多拨几个丫鬟跟着,但想到究竟是女儿的婆家,自己这么兴师动众,怕会招来宋夫人的不满。
卢氏只好多多的叮嘱岫烟和两个乳娘,直看着车马出了凤尾胡同。黛玉才扶了卢氏回去。
福哥儿果然是个抢手的,一到宋家就惹来所有人围观。宋夫人更是抱着福哥儿不愿撒手,从外面吃席回来的宋濂一进来便看见妻子抱着个大胖小子。十分惊讶。
“这是哪家的孩子?”宋濂忍不住上前捏了捏小胖子,宋夫人笑道:“老三媳妇娘家的弟弟。哎呦,你才从外面回来,这手还凉冰冰呢。怎么好碰我们福哥儿!”
宋夫人嫌弃的看着丈夫。小胖子福哥儿可真是个鬼机灵,也闹不清他听没听懂宋夫人的意思,就看他先打了个寒颤,然后冲着权高位重的宋尚书大人狠狠打了个喷嚏。
“瞧瞧你干的好事呦!”宋夫人心疼的不行,把福哥儿搂的更紧,又忙打发丫鬟:“让人把火炕烧的热些,冻坏了我们福哥儿可了不得!那熏香也扔出去,福哥儿大约也不喜欢。”
宋濂见妻子一口一个福哥儿。心里渐渐不是滋味:“这又不是你的亲孙子,未免也太好些了吧?再者说。那熏香也是老大媳妇特请人从海外淘换回来的,你头回用的时候不也叫好?”
宋夫人嗔道:“我也用不着她们一个个这样献殷勤,只要能争气,生个福哥儿这样的大胖小子,我宁可反过来天天去孝敬她们。”
宋夫人握着福哥儿的小胖手,福哥儿十分给面子的用自己短粗胖的小指头去抠,力道十分惊人。宋濂看在眼中心下一动,就从腰间扯下来一块玉佩握在掌心。
“哎呦,老爷,那玉佩可是年下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百官赏赐给你的!”宋夫人看出了丈夫的意思,诧异的失声说了出来。
宋濂笑着摇头,仍旧把拳头稳稳地放在福哥儿面前。
福哥儿挠挠头,因为宋夫人的要求,屋子烧的十分热,小胖子脑袋上的虎头帽早被扔在了一边。才剃的光秃秃亮晶晶的小脑袋歪着看向宋濂。
宋濂年纪一大把,却还是饶有兴致的逗弄着福哥儿。就在宋尚书以为福哥儿兴致缺缺准备撤手的时候,原本摆弄着自己小肉指头的福哥儿忽然来了一个饿虎扑食的动作,毫不犹豫十分果断的从宋濂手中抢走了那块钦赐的玉佩。
“老爷”别说当事者宋濂,就是宋夫人也看呆了。要不是她手疾眼快紧紧拉住了福哥儿,小胖子刚才就直接飞出去啦。
宋濂片刻的怔忪之后便是轰然大笑。
“这小子,究竟随了谁啊?”尚书大人直接从宋夫人怀里抱过了福哥儿,那亲昵的样子,宋夫人几乎不敢相信。要知道宋夫人连生了三个儿子,可丈夫抱过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如今福哥儿只是亲家的孩子,却得宋濂这般喜欢宋夫人想明白缘由,不由神情黯然。丈夫虽然口中不念叨,但心里未尝不是和自己一般作想。三个儿子若有一个得了长孙,他们夫妻俩也就有了寄托。
岫烟和宋晨在自己院儿里不是滋味的用过晚饭,便匆匆赶过来接福哥儿。还未进门便听见尚书大人的笑声,小夫妻相视一望,赶紧加快了脚步。
正堂屋里的桌案上摆了零零碎碎十几样东西,从笔墨纸砚到古书字画,甚至还有荷包匕首等完全不搭边的东西。尚书大人正耐着性子逗福哥儿去抓。
别看小胖子手指头有些短,但一抓一个准儿。
“你们来了!”宋濂听见脚步声,眼皮子也不眨一下。宋晨笑道:“父亲可是从乔尚书那里回来?听说乔家二爷特意请了玉昆班的台柱子去唱《沉香亭》?”
宋濂笑道:“什么台柱子!依着我说终究比不上锦官。”福哥儿见了姐姐,咿咿呀呀要抱,宋濂已经领教了小家伙的力气,只好叫儿子抱了过去。“老三媳妇见了你父母一定告诉他们,福哥儿一定要好生教养,千万不可荒废了这孩子。”
岫烟赶紧应下,宋濂挥挥手:“去吧,明日家中邀宴,你们还有忙的地方。”宋夫人亲自把两口子送到门口,有些恋恋不舍的与福哥儿挥手作别。
回去的路上,宋晨抱着小胖子与娇妻笑道:“咱们今后可要努力些,生个与福哥儿一样的小胖墩。”此刻的小胖墩早埋头在宋晨肩上呼呼大睡,外面无论有怎样的风雪,他都是最温暖的一个。
都说孩子天生是个小火炉,可不就是那样!进了内室,小胖墩一落在火炕上睡的便更香甜喽。夫妻俩洗漱完毕,只叫乳娘在外间休息,他俩一左一右把福哥儿夹在中间。
宋晨心中说不出的满足,盯着棚顶忽然道:“福哥儿要是咱们的儿子该多好!咱们一家三口定然是世间最幸福的家庭。”
岫烟笑道:“你我愿意,可我妈却不愿意!她怀福哥儿并不容易,生的也不容易,所以孩子一落地,我爸就给小家伙起了这样的小名,就是希望借借运势。说来惭愧,我在福哥儿身上用的心思远没正德来的多。”
宋晨在黑暗中握住了岫烟的手,低声道:“我明白,正德也好,福哥儿也罢,其实都是你至亲的人。”暗夜中,除了福哥儿缓缓地呼吸声,还有宋晨坚定的话语:“我也会是你的至亲,你的依靠。”
宋晨俯身在岫烟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外面北风紧,却打不破这满室的温馨
初四尚书府宋家宴客,来往除了皇亲国戚就是达官贵人。三个儿媳妇真给宋夫人长脸,一个比一个打扮的漂亮,让那些和宋夫人交好的夫人太太们赞誉不绝。等到福哥儿出场的时候,更是引发了议论的热潮。
好在此时卢氏已到,不然宋夫人和岫烟也制服不住这人来疯的小福哥儿。
“奶奶,外面五皇子打发平安公公来了。”美樱悄悄回了正给卢氏支牌的岫烟。岫烟略坐了小片刻才找了个借口出了房门。
平安打扮的像个送菜的菜农,头上的虎皮帽子模样十分可笑。
“少奶奶!”平安早就到了宋家,只是他这身装扮想要混迹进来却难。好容易被宋晨的小厮认出来,平安这才进了内宅。
岫烟笑道:“好了好了,也不用行此大礼。殿下打发你来所为何事?”
平安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小心翼翼的掀开,露出几个黑豆粒儿似的东西。平安解释道:“这是殿下在服侍太上皇的时候在床下发现的,若不留心很难发现。殿下不敢叫太医院的人帮着查看,就打发奴才来问少奶奶。”
岫烟示意美樱接过东西:“你这就去外面找三爷,一定尽快查清楚。”
“如今宫中到处是流言蜚语,说是我们殿下收养的小皇子殃及太上皇。不少人都暗暗劝我们殿下把烫手山芋扔了,可少奶奶您是知道的,我们殿下绝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平安愤愤道:“可太上皇不知是听信了谁的话,如今并不愿叫我们殿下近身伺候。求见十次,大约有九次是不肯见的。”
“你看殿下可有消沉的迹象?”
平安回想了片刻却摇头:“殿下为人豁达乐观,虽然太上皇的举动冷了我们殿下的心,但篆儿姑姑时常劝着,我们底下这些做奴才的也不肯给殿下丢脸。殿下锲而不舍,似乎还和过去一样。”
岫烟放了心:“这样就好,我还怕他只报喜不报忧。你回去告诉篆儿,甭管外面怎么风言风语,把好殿下身边的关卡才是头等任务,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叫人趁乱作怪!”(未完待续……)
327、异想天开的贾王氏
宋晨身后跟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匆匆进了堂屋,二人面色皆是一片凝重,岫烟便猜到那黑色的颗粒不是什么好兆头。
宋晨与岫烟介绍道:“这是镇抚司的云先生,专司药物打理,对毒经研究颇深,能辨析天下奇毒。我才把你拿去的东西给云先生看过,云先生说这药丸很是古怪,连他也是头回见。”
云先生是镇抚司花了大价钱聘请回去坐馆的,在镇抚司中地位斐然,资历更高过宋晨。宋晨对这位老爷子也是十分尊敬,今日遇见麻烦,云先生二话不说,立即跟着宋家去请的小厮来了尚书府。
云先生用帕子裹着其中一颗黑豆粒儿,轻轻碾碎后示意众人瞧:“我想此物如同香料,下药的人需要靠近病者,只需弄成细粉末洒在床榻周边,神仙的眼睛也发现不得。这药丸里含了大量的乌头与番木虌,二者皆是致命的东西。可因为不是直接服用,所以病情一开始不会太重,反而会叫医者掉以轻心。若天长地久的熏着这东西,就会焦躁不安,呼吸急促,甚至直接导致意识模糊,惊厥抽出。”
岫烟和宋晨看向平安,平安忙道:“殿下打听到消息,如今太上皇只是多汗,腹痛,且夜间多梦,就像是”平安支支吾吾道:“就像是梦魇住了似的。”
云先生与众人点头:“不错,这说明番木虌的剂量还把握在了适中的程度,看来下毒的人也害怕太过明显。招惹了医官们的猜疑。”
晒干的乌头和番木虌虽然带着浓郁的药味,可太上皇患病,每日吃的补药一定多如牛毛。那样小的黑豆粒即便挥发出什么味道,也一定被遮盖住了。
可是岫烟疑惑道:“云先生,您的意思是不是,若叫患者持续病下去,这毒药就得一直跟着下?”
云先生笑道:“少奶奶说的不错。这种药是即可就会挥发的,只在那一瞬间效果最是明显,若洒在床头位置。想必效果最佳。但就像是少奶奶所猜,此物绝不是一日之功。”
按着这么猜测,下毒之人一定是每日近身侍奉太上皇的人。
太上皇禅位之后。云台就和外面独立了开来,里面侍奉的都是太上皇的心腹。
岫烟看向平安:“这两日,云台可去了什么外人?”平安想了半晌,终究摇头:“殿下一直命人打听着里面的消息。可并未听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据说连福王和福王妃想要进云台侍疾都被皇上搪塞了出去。也就是几位公主在昨日请旨去云台拜见了太上皇。”
孝宗可以防备着福王,但没必要拦着几位公主。而且时间上说不过去,既然下毒,就一定是柳嫔产子的那时候便着手发动起来的。
岫烟命人重新上了新茶招待云先生和平安,自己尾随宋晨进了内间屋。
“我预备带云先生进宫面生,云先生私下与我说,他虽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也能缓解太上皇的病痛。好在现在下毒不深,若再晚些。怕他也无能为力。”
岫烟却有自己的迟疑,只是刚才有外人,她无法说出口。岫烟附在宋晨耳边轻声道:“若皇上不喜你自作主张的揭发此事呢?”
这话并非空穴来风。太上皇不满孝宗大肆打压他的旧臣已经不是新鲜事,且太上皇隐匿起来的势力一直被孝宗忌惮着,若有人出手谋害太上皇,孝宗反而松了一口气。
宋晨笑着摇头:“我跟皇上的时间虽短短几年,但对万岁爷的秉性还是知道几分。皇上注重贤名,他只会盼着太上皇活的长长久久,将来自己好在青史上留个孝顺的好名声。况且,他们终究为父子,将心比心,万岁爷若也有老的那一日,儿子们有反心,他岂不难过?”
上了年纪的人,哪一个不希望儿孙满堂,父慈子孝?孝宗的儿子一个接一个的生,比太上皇那会儿强多了。但要说有没有一个最可心的孝宗却始终犹豫不决。
宋晨早看在眼中,所以才当机立断下了这个决定。
云先生在镇抚司多受宋晨优待,随他进宫自然没有迟疑,平安小公公抢了护送的差事,与宋晨一并反悔了内廷。
外面锦官已经唱了一出《密誓》,中间休息去换衣裳预备改《闻铃》。岫烟回来的时候,程夫人正拉着宋夫人说锦官的贵妃扮相最好,还问宋家与锦官交情如何,他们家二爷成婚的时候也想请锦官去唱一出《鹊桥汇》。
大伙儿纷纷道喜:“这么说二爷算是定下来了?”
程夫人有意无意的看着才上楼来的岫烟,轻笑道:“我那小叔子仍旧孩子的心性,好在小蝶能帮我一把,不然这家里上上下下,还真是个麻烦事儿。”
几个和程夫人交好的太太便连连夸赞小蝶,贾母亦在应邀人群中,老太太笑道:“二公子的婚期不知定在了几时?”
“端午前后,钦天监的邓主簿说帮我们选个极好的日子。”程夫人笑道:“对了,听说贵府二小姐也有了人家!老太太好福气,几个孙女都是极好的人家,满京城里打量,有几户人家能同时出两位娘娘?元妃娘娘何等的尊贵!且贾充媛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忙有人接话道:“再有两位薛娘娘,难道不也是老太太一手调教出来的?”
贾家的男人不顶事,可女孩子一个比一个能干。当初都当元妃失宠,贾家算是完了,谁承想后送了个薛宝琴不打紧,又一连把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塞进后宫争宠。
贾母不紧不慢道:“我一个老婆子,有什么好调教的,不过是几位娘娘自幼聪敏。咱们这样的人家,多半愿意花心思教养女儿,女孩子嫁的好虽然给家门带来荣光,不过说到底,还是咱们真心实意的疼爱孩子。”
宋夫人忙点头,指着立在侧身的岫烟:“老太君这话十分有道理,远的不说,便说我们家这老三媳妇,亲家太太教导的自然百般好,可也少不得孩子自己争气。自打这孩子进门,我就没有一日不舒心的,纵然我没福气和亲家太太似的生个亲闺女,可如今有这样的贤惠儿媳,和亲闺女又有什么分别?”
岫烟被夸的有些难为情,卢氏更是谦虚个不停。
贾母心中却泛起阵阵失落。她越是听宋夫人这样直白的夸赞,心里越是后悔。这样的好媳妇本该是宝玉的!邢岫烟虽然是邢氏的侄女,可比她姑妈强百倍。人品拿得出手,模样没的说,难得是有高超的管家本领。再想到邢岫烟出阁时的嫁妆队伍贾母心里更不是滋味,目光幽幽的落在卢氏身上。
王夫人暗自冷笑,但不忘要紧的大事,觑着锦官做好扮相,各家夫人们的目光均被吸引住的时候,王氏悄悄叫了卢氏出去。
宋濂过世的母亲最爱听戏,宋濂又孝顺,二十几年前盖了这座雕花木楼,无论从外观还是内部结构都十分气派。上面听戏,下面更有安置各位夫人们更衣休息的地方。
卢氏对王氏全无好感,只怕对方来意不善,所以眼神里不由带了提防。
王氏见状苦笑:“我也知道过去有些事得罪了舅太太,可您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况且我这次确实是有要紧大事和舅太太商量。”卢氏不吭声,王氏只好陪笑道:“二丫头虽然不是我生的,但从小也算养在我身边。老太太不放心大太太,就把二姑娘的婚事交给我打理。”
卢氏微微一笑:“二太太办事老成,定然比我们家大姑奶奶强上百倍。有你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氏面露难色:“我虽想尽心,可舅太太也知道那句老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里的银钱紧张,我这个做媳妇的无能,焉敢与老太太提?想来想去,还是请舅太太与张太太商量商量,瞧这婚事怎么个法子,既能体面,又不伤了两家的和气才好。”
卢氏当即反问:“赎我愚钝,不知二太太折中的法子是?”
王氏往前凑了凑,使劲儿压低声音道:“我想了整一夜,统共才得两个主意。舅太太帮我掂量掂量。这其一嘛,还请张太太把聘礼略减一等。”
卢氏脸一沉。
三姑奶奶虽说是继母,可从来不做苛刻原配之子的事儿。对逸哥儿的婚事,三姑奶奶可以说费尽了心思,前些日子把聘礼的单子拿给自己瞧,说的时候眉开眼笑,一瞧就知道不是短时间采买的东西。
想必从张家发达的那刻起就着手准备了。
这会儿让张家裁剪聘礼,岂不是冷了三姑奶奶的心?
卢氏想也没想便断然拒绝:“不是我不肯依二太太,只是婚姻大事,谁家不讲究个体面?逸哥儿是长子,我那小姑子又要面子,忽然裁剪了聘礼,恐怕不能够。”
王氏忙笑道:“我怎么不知张太太是个要强的?那就只好第二个法子了”
王夫人留心卢氏的表情变化,低声道:“这第二个法子怕要弄巧些!亲家太太也是有见识的,应该知道,三万两能置办出一百抬嫁妆,三千两一样置办出一百抬嫁妆。嫁妆单子上的田地、庄子多写两间,怕张太太也不会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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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8、死要面子活该受罪
卢氏毫不客气,哧的一笑:“二太太把我弄糊涂了,二姑娘的陪嫁越多,说明在娘家越是有体面,我们姑奶奶求之不得,怎么会去介意?但话又说回来了,张家也不是那种缺几个铺子几亩地的人家。就算府上未曾有贴补,我们姑奶奶也不会苛待了二姑娘。”
卢氏笑了笑,又道:“况且据我所知,荣国府上送三姑娘进宫的时候,除了两个丫鬟并没陪送什么东西。四姑娘是宁国府那边的人,总不好叫你们再出大头的陪嫁。老太太如今统共就只剩下了二姑娘一个孙女预备出阁,不隆重些二太太怕也不好交代吧。”
王夫人见卢氏软硬不吃,渐渐失了刚才的热络,沉着一张脸道:“舅太太哪就知道我们现在的为难。外面都以为我们贾家有石崇之富邓通之财,可见是不明白事理。今儿来个春公公,明儿就来个夏公公,开口就是一二千两,我们略回应的迟疑一些,那些人就不乐意。舅太太体谅我们些,也体谅娘娘些。我们总不能叫外面的姑奶奶嫁的风光体面,却叫宫里的两位娘娘咬着牙熬日子吧?”
卢氏失笑:“娘娘是贾家的娘娘,二姑娘将来却是张家的媳妇,这二者怎么可混为一谈?也罢,我也不难为二太太,回去就与我们三姑奶奶商议。不过,有句话先交代了二太太,免得你以为我不肯尽心拿话糊弄你。张家的聘礼是一分不会少的,这是起码的体面。倒是荣国府拿什么做陪嫁。我们倒也不在乎,左右不过大婚那日把陪嫁往院子里摆一摆叫人看。”
王夫人见卢氏要走,心下犹不甘心:“舅太太怎么听不明白我的意思呢!先把陪嫁的单子写的体面些。我们纵然拿不出来这些东西,可不过是面子上的事儿,哪家亲戚还能好事儿去查二丫头的田产究竟在何处?究竟有多少?不过应付了大婚那日。如此一来,荣国府的体面有了,张家的体面也有了,这岂不两全?”
外面一阵笑声传来,却是岫烟不请自来。
卢氏赶忙问福哥儿谁看着。岫烟嗔道:“我婆婆喜欢福哥儿,根本不容我插手照看,刚才还是她哄着。”
王氏不自在的看了看邢岫烟:“三少奶奶好悠闲自在。”
岫烟笑道:“二太太是个厉害的。我这个做女儿的唯恐母亲被你算计了,若不来,心中始终不踏实。”
“你!”王夫人勃然大怒,指着邢岫烟欲骂。
岫烟却始终淡然从容。不急不慢的站在了卢氏身后笑道:“二太太一贯好手段。那一次林丫头的婚事里你使绊子,我们顾忌两家的交情,又想着大太太和你终究是妯娌,才没把事情闹大。二太太也该警醒些,难不成天底下真有这等便宜的事儿?二太太莫非真不怕将来这报应还在宝兄弟身上?想来也是了,宝兄弟那等聪明的孩子,又不是不通文墨,可终究在学业上毫无建树。甚至不及他的亲侄子兰哥儿。谁能说这不是命呢!”
岫烟一开口就戳中了王夫人的心窝,说她的儿子宝玉没能力。没出息,这可比活剐了她心口的肉还疼。
王夫人破口便骂,岫烟笑嘻嘻道:“二太太干嘛生气?我却不明白了,难道我话中什么不妥?二太太自己细想想,这些年你扮个菩萨似的吃斋念佛,可结果呢?珠大嫂子早早做了寡妇,叫兰哥儿没了父亲。元妃娘娘听着是个宠妃,可过的那日子甚至不及你们家三姑娘一半来的风光。宝兄弟没心没肺的在园子里混闹,倒是你的心头大患环小子,听说近来十分上进,贾充媛有意在皇上面前提一提,把环小子弄进国子监念书呢!”
王夫人脑仁儿一沉便昏倒了在了椅子上。
卢氏忙俯身去探,岫烟冷笑:“不过是急火攻心,气昏过去了。”
卢氏嗔道:“你啊,说话也太刻薄了些。”
“对付这种人,不刻薄是没用的。”岫烟居高临下看着昏厥过去的王氏,冷笑道:“什么嫁妆单子上多写几样!说的好听,将来有个纠纷,她们贾家就能拿着陪嫁单子去和三姑姑闹。老太太干不出这种阴损的事儿,可大老爷和王夫人却做得出。倒是邢夫人胆子小,未必敢。依着我说,当初老太太就错点了鸳鸯谱,该把大老爷和二太太凑成一对儿,方好让她们那个家再热闹些。”
才有些幽幽转醒的王氏一听这个话,听了这席话竟又气昏了过去。
玉钏儿和彩云一直在外面伺候,怎么也不见太太出来,等不多时,却被宋家一个小丫头告知,她们太太在有些气闷,在小厅休息呢!
两个丫头急匆匆赶过去的时候,王氏早就泪眼婆娑。
“太太,你这是怎么了!”彩云赶紧掏出干净的帕子递给王氏,“太太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我这就去回老太太。”
王夫人一把拉住彩云,直勾勾盯着她:“我问你,你姐姐是不是还与环哥儿勾勾搭搭?”
彩云的姐姐彩霞平日与赵姨娘最好,赵姨娘巴不得彩霞给了贾环,自己好多个臂膀。这彩霞心知容颜姿色都属一般,不然也不会被王夫人放在身边使用。彩霞攀不上贾宝玉,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贾环身上。
赵姨娘每每挑唆贾环去与贾政讨彩霞,贾环均是羞于开口,又不相中彩霞相貌,想着不过是个丫头,将来总有更好的。
王夫人一直都知道二人的勾结,只是家丑不可外扬,彩霞服侍的又周到,王夫人便没理会。
如今猛听得邢岫烟说贾环要紧国子监的事儿,王夫人这才慌了:“你们姐俩都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没想到却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王夫人上手就去掐彩云大腿,小姑娘疼的要命,却不敢喊叫,只低声连连求饶:“我和姐姐不敢瞒着太太什么。近来环三爷被赵姨娘拘在屋子里,说是念书要考试,我姐姐也不大往那边去,若是听见了什么,肯定不会瞒着太太。”
“考什么试?”
彩云哭道:“年前宫里三姑娘打发了人出来送礼,有个小太监多走了一遭去了赵姨娘出,好像说什么年后就送环三爷上学什么的。还给赵姨娘带了个包裹,彩霞姐姐也问过赵姨娘,赵姨娘却说不过是两本书并宫中制的一匣子墨。”
王夫人显然不信,什么书还用偷偷摸摸的瞒着自己去送?
想到此,王氏更气!她费尽心力送探春进宫,没想到左右还是个白眼狼,飞上枝头就全忘了她这个提拔的人,只想着她那个下作的赵姨娘。宝玉还没说进国子监念书,一个小小的白身贾环也敢妄想去那儿?
王夫人冷笑,又狠狠揪了彩云身上的肉。玉钏儿吓得不敢做声,小心翼翼陪着王夫人出了小厅。
回到楼上的时候,王氏已经恢复了常色,并没人多留心她,倒是贾母看着儿媳妇有些勉强的笑容,多打量了几眼。
吃过晚饭,贾母等悉数告辞。宋夫人领着三个儿媳妇亲自将宾客们送出大门,到贾母上轿的时候,宋夫人笑道:“初八是老太太家摆宴,可惜我不得空,就叫我那小媳妇去坐坐。”
贾母也有自知之明,自然不会强求。等荣国府的车轿回了家,老太太立即叫王氏去问话。
王夫人勉强笑道:“老太太多心了,我不过和舅太太商量商量陪嫁聘礼的事儿。”
贾母叹道:“你也不用蒙我,我知道家里如今比不得过去,是你们孝顺,还勉强撑着这体面给我。我不愿把二丫头的婚事交给大太太,不是怕她有私心,是怕她出丑丢人。哎,若这会儿凤丫头在,怕十个迎春的婚事也能打点的妥妥当当。”
王夫人酸溜溜道:“凤丫头正生孩子呢,哪有空忙这些?”
贾母忙道:“你不说我倒忘了,明儿叫二丫头亲自去瞧凤哥儿。她们姑嫂一场,难道二丫头出嫁,她一定心意不表示不成?纵然婚事安排到五月底,那会儿凤哥儿也做完了月子,出来主事也是合情合理的。”
王夫人一开始不大愿意,可转念一想,自己近来确实十分吃力。若王熙凤能回来,自己也好多分点心思在宝玉身上,一来免得那些小丫头带坏了宝玉,二来,也不叫赵姨娘更得意。
王氏欣然答应,次日更是备下了八样礼,叫心腹周瑞家的亲自陪着迎春往贾琏夫妻的住处而去。
邢夫人一得消息,赶忙带着王善保家的赶来,截住了才要出门的迎春。
“你这孩子也真是,去看你嫂子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晓得找个人通禀我一声。”邢夫人嗔道:“她肚子里是我正经的孙子,我担心的不得了,可眼下走不开,就叫王善保家的陪你走一遭。”
周瑞家的讪讪一笑:“有老奴陪着二姑娘,难道大太太还不放心?王姐姐事务繁多,不如还是我辛苦些,也免得大太太身边一时用人却没个得力的!”(未完待续……)
329、凤姐产子大开祠堂
王善保家的早与周瑞家的争锋相对许久,可因为自己的主子邢夫人不得力,她也是常常落在下风。好容易今儿邢夫人硬气一回,王善保家的怎么肯放过这个好机会?
她忙不迭笑道:“周妹妹这么说可是嫌弃我无能了!二姑娘怎么说也是大老爷和大太太的女儿,我这个陪房出面张罗绝没二话。况且,终究是我们琏二奶奶生孩子,二太太若论,还要远上一层关系呢!周妹妹可别看我们大太太平日里不管事,就以为我们太太不看重琏二奶奶,殊不知这心比二太太操的还多。”
邢夫人闻听王善保家的这话,十分满意:“就这么定了,二姑娘随着你们俩同去,我心里也踏实。见了凤哥儿告诉她,若生下儿子,她就是咱们家的功臣,将来老爷世袭的爵位,少不得还是叫琏儿袭了。”
邢夫人只说生儿子的好处,可生女儿的话却半句也不提。迎春沉默不语,出了荣国府的时候才与陪侍的司棋道:“大姐姐是个最有福的,早早出了这牢笼。三妹妹也是明眼人,知道家里靠不住,还不如自己进宫去拼一拼,说不定也能给环小子拼个前程来。”
司棋不以为意道:“姑娘说这个我心里可就禁不住要念叨了,三姑娘在家的时候不是给宝玉绣鞋,就是给宝玉做衣裳,赵姨娘的院子去也不去。管家的那会儿更是不认赵家的亲戚,只把二太太的娘家当自己的亲舅家。如今做了娘娘。反而露出了行迹,这让宝玉心里怎么想,让二太太又怎么看!”
论关系。司棋自然与贾宝玉更好些。至于贾环,大观园里的小姑娘们就没几个肯愿意搭理他的。
迎春轻笑:“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三妹妹或许做的有些明显,但你不得不说,她隐忍这些年,连二太太都没看出端倪,难道还不是个厉害的?罢了罢了。我们自扫门前雪还来不及,更何况别人?我叫你打听的那件事如何?”
司棋的外婆就是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邢夫人那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是司棋去打听消息。如今二姑娘问这话,司棋忙附在她身边轻声道:“大太太知道老太太把事情交给二太太办,急的团团转,自己又偏生没法子。我姥娘说。大老爷只叫了外面的几个相公跟着去东山采买嫁妆。二太太就打发了贾蔷、贾芸两位爷跟着。”
迎春冷笑:“这也罢了,只平平安安别闹出什么笑话来就好。”
司棋犹豫的看着迎春:“只是姑娘的陪嫁少了,怕张太太那里会不高兴吧?”
“张太太不是那样的人,”迎春对此还十分自信,她喜欢未来婆婆的说话方式,爽利不藏私心,待一个人热情也好,冷淡也罢。全凭本心。迎春心中早打定主意,将来用心孝顺公婆
贾家的人才到贾琏的住处。却刚巧碰上了王熙凤早产。周瑞家的和王善保家的均是一喜,刚忙拉着迎春往里进。
内院中,贾琏披着厚袍子在当院中来回踱步,时不时扯着嗓子往里问两句。平儿从厨房端了一碗清汤荷包蛋往里走。
“二姑娘怎么来了?”
迎春赶紧叫住平儿:“嫂子不是还有七八日的功夫嘛?怎么”
平儿勉强笑道:“事情总有例外,不过宋家三少奶奶早打发了通晓产育的嬷嬷来,二奶奶又注重锻炼,顺产不是问题。”
贾琏已经跑了过来,见平儿端着大海碗,忙道:“快送进去,再问你们奶奶还想吃什么不?”
迎春请了安,贾琏慌乱的冲妹妹点点头:“快去看看你嫂子。”平儿便笑:“二爷可是忙糊涂了,二姑娘是还没出门儿的女孩子呢!有三少奶奶在里面看着,二爷就和二姑娘往次间屋歇歇,一顿茶的功夫,这儿子也便得了。”
平儿说的有趣,倒也缓解了贾琏的紧张。
兄妹俩被撵进了隔壁厢房,一人一碗茶,场面十分尴尬。贾琏想了几次要找个话题,可偏偏不知道和这个自小无多接触的亲妹妹说些什么。
幸好外面的一阵吵闹声救了贾琏。
“恭喜二爷贺喜二爷,二奶奶生了个大胖小子!”老婆子进来报喜,贾琏忙问:“二奶奶如何?”
“二奶奶精神的很,正喝鸡汤呢!”婆子说了一大串儿好话,贾琏自然大把的银子打赏。只是他此刻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去见凤姐儿,便叫小厮把银锞子都给了迎春:“妹妹看着帮我打赏,我先瞧了你嫂子要紧。”
迎春连忙唤了几声,也不见贾琏回头,平儿又不得空来,迎春只好和司棋商量着往下打赏。好在贾琏夫妻的人都是老人儿,什么人领着几等的赏,迎春也多半心里有数。唯独周瑞家的看在眼里十分不自在,觉得这种差事也不配叫迎春来做。
且说凤姐儿怀的这个孩子十分顺利,生产时也没遭多少罪。把平儿哭的泪人儿一般:“奶奶幸好听了三少奶奶的劝,才有这么个造化。如今大姐儿聪明,小少爷又健康,奶奶一辈子的大福气还在后面呢!”
岫烟抱着刚出声婴儿,小家伙呼吸沉稳有劲,鼻子嘴巴都和贾琏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唯独那双丹凤眼活像王熙凤。
岫烟笑道:“满月酒我来操办,不用二嫂子一丁点劳心。你那些年操劳过了头,身子有些亏损,趁着这个机会你好好养着,把病根一并都去了。”
王熙凤十分欢喜,邢岫烟的能力她是了解的。怀孕这些日子,凤姐儿不曾受罪,都亏了有邢家的月嫂们,每日吃什么,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出去散步锻炼,甚至还有人专门带着王熙凤练习生产时呼吸吐纳的法子。
她生大姐儿的时候哪里知道这些讲究?不过担惊受怕的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罢,怎敌今日的顺利。
凤姐儿连连答应:“有你出面自然好,不过你婆婆那里”
岫烟神秘一笑:“过了十五我们就搬去东一条大街,难道我婆婆还会拦着不成?”宋夫人主动提了这个事儿,且私下把岫烟叫去了自己房中,将她出嫁时候的几样名贵古董,并宋家祖传的宝贝送交给了岫烟。岫烟也看得出,婆婆确实是真心喜欢自己。她也和宋晨商量,纵然分出去单过,将来的孝心却不能比大房二房少。
众人又坐了片刻,见王熙凤面带疲倦,纷纷起身告辞。贾琏自然要随迎春往贾府通传消息,刻意绕了个远路把岫烟送回到尚书府。
贾母闻听自己新添了重孙媳妇欢喜不住,立即吆喝了贾赦回家,并贾政等人往东府那边去开祠堂。贾珍是族长,自然没的说,倒是贾赦连连劝母亲:“外面冰天雪地,老太太又有了年纪,何必为一个小辈专门走一趟?不过打发了邢氏去瞧瞧,给祖宗上一炷香也就罢了。”
贾母不悦的呵着贾赦:“那是谁的孙子?你自己不上心,难道还不许我多照拂些?你瞧瞧咱们两府,东边只蓉哥儿一根独苗,重孙媳妇倒是娶了两个,可哪一个生了儿子?咱们这边,你除了琏儿,再有个上不得台面的小病猫子,我是日夜为你们犯愁。”
贾赦与贾政纷纷垂下头不吭声。
贾母又道:“你们两个是我的儿子,心里想着什么自然再清楚不过。凤哥儿是我看重的,你们心里就不自在,可如今看看,能叫我欢喜一场的,除了她还会有谁?虽说如今他们小夫妻分出去单过了日子,但贾家的重孙依旧是我们贾家的重孙,这个无人能诋毁。”
贾政赶紧吩咐了王夫人找人抬轿子,并亲自搀扶着贾母往宁国府去。
转眼便是初八,荣国府内院外院各请了一台戏,来往恭贺者无数,且纷纷贺贾母新添了嫡重孙。贾母乐的合不拢嘴,虽然还不曾去瞧过王熙凤母子,但谈论起新生儿,贾母却十分在行。
贾宝玉近来被王夫人拘在身边不得出去闲逛,几个姊妹又多是嫁人出了园子。好容易见邢岫烟与史湘云来,宝玉兴冲冲的往两人身边凑。
“邢大姐姐,云大妹妹,你们怎么好些日子没来家里玩?我和老祖宗可想念你们了。”
史湘云脸一红,扭捏的没搭话。她身边的大丫鬟翠缕笑道:“二爷怎么忘了,我们姑娘马上就要嫁人了,自然没空出门,还要时时在家绣嫁衣呢!”
“翠缕!”史湘云嗔恼的看着自己的丫鬟。
宝玉恹恹道:“当初咱们在一起吃一起玩,一个个不知多和睦,偏你们都奔了各自的前程,将我一个扔在这里枉我待林妹妹那么好,今日这种重要的日子,却不见她来瞧我和老太太。”
岫烟笑道:“不是林丫头不肯来,是她婆家的祖母今日要出京回济宁。林丫头已经叫我给老太太赔了不是,不过稍晚些到!”
岫烟觑着贾宝玉,发现这小子虽然仍旧白白净净惹老太太们的喜欢,但眼皮子底下的青黑色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岫烟掩口笑道:“宝兄弟这是准备去考状元吧?怎么日夜读书熬坏了眼睛?”
贾宝玉下意识用手捂眼眶,口中嗤嗤的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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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荷明天搬家,可能要断更两天,不过争取避免这种悲剧,若每日晚间十点没发文,大约就是不能上线啦,请亲们谅解~~(未完待续……)
330`湘云致歉宋嫔泄密
贾宝玉就算读书,看的也不过是些闲散的文赋辞章,真正做的文章不多,且一看那些八股文便是头疼阵阵。
如今园子里荒疏的紧,探春去后,除了带走的两个大丫鬟,王夫人想着她今后究竟是做了娘娘的,便做主将一干服侍的小丫鬟们放了出去,任凭他们爹娘各自婚配。
薛宝钗的蘅芜院是早就空旷的,薛姨妈出钱把曾经服侍宝钗的几个下人从王夫人那里赎买了回去,据说如今在薛家当差也十分顺利。
李纨管着两个堂妹,轻易不愿意她们俩往园子里逛,免得撞见宝玉尴尬。二姑娘迎春、四姑娘惜春素来不被贾宝玉看重,然而今时今日,也就剩下这两个妹妹还能说得上几句话。
无事可忙,王夫人又不准别人近他的身,宝玉便只好与袭人日日腻歪在一处。偶尔装模作样的去栊翠庵赏梅,实际就为找妙玉说话儿。妙玉见了宝玉自然有说不完的故事,宝玉被熏染的渐渐迷恋上了佛法,并私心认为,这世间能懂自己的非但不是林黛玉,也不是史湘云,却是大观园中最清净的妙玉师傅。
宝玉总往栊翠庵跑,自然引了袭人的怀疑,她赶忙回禀了王夫人。王夫人一听立即大怒,认定妙玉不怀好意,往贾宝玉的书房走了一圈,又见许多佛法典籍,吓得王氏更连连后悔当年请了妙玉登门。
袭人趁机“安抚”宝玉,自然夜夜不得消停。导致他年纪轻轻,却早有了黑眼圈。
岫烟这么一调侃,宝玉心里发虚。当然讪笑不止,找了个借口溜去贾母身边。
史湘云看看邢岫烟,忽然抿嘴一笑:“邢大姐姐说话总有深意在里面,似乎大有文章。园子里这些姊妹都拿爱哥哥没办法,独邢大姐姐每次一说他,爱哥哥就服软。”
岫烟莞尔一笑:“史大妹妹这话却把我弄的不好意思了。家里人都知道,我是个最爽直不过的。但凡见了什么入不得眼的,必定要讲出来心里才痛快。宝兄弟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在内帷中厮混白白耽误了前程。那样好的才华。那样好的人品,岂不生生糟蹋了?”
史湘云闻听此话,当即另眼高看了邢岫烟:“邢姐姐若果真是心里话我就与姐姐说句对不起,往日都是我没个眉眼高低。哪句话得罪了大姐姐。大姐姐别往心里去。我在这荣国府,与老太太最亲,其次就是爱哥哥,心里怎么能不盼着他好?只是爱哥哥心思不在学业上,让老祖宗不知愁白了多少头发!我今日且厚着脸皮儿求大姐姐一求,如何能叫宝玉回心转意,究竟博个功名,也叫老祖宗有个盼头不是?”
从邢家进京的那一时期。史湘云与邢岫烟就有些不大和睦,虽然面子上过得去。但话里话外时常带着讽刺。
单从史湘云这里说,不过因着三点。荣国府的姊妹之中,她和薛宝钗最好,连带着对林黛玉的刻薄之语有些不忿,邢岫烟又最是维护林黛玉,史湘云自然而然把岫烟做了箭靶子。
再者,贾母时时夸赞邢家大姑娘,史湘云也是个骄傲的,时间久了,怎能没攀比之心?
更甚者,每逢邢岫烟来贾家,宝玉都异常兴奋,似乎把周遭的姊妹们都忘了,只围着一个邢岫烟转,这才是史湘云可气之处。
今日肯低头求教,可见是真心为贾母并宝玉好。
岫烟略想了想,才低声说道:“你这么个聪明的人怎么还看不出宝兄弟的病症所在?他屋子里尽是花红柳的丫头,袭人,晴雯,麝月,秋纹,便是这四个每人找他做一件事,这整日里也就没什么消停的时候了。且宝兄弟虽然已达弱冠之年,但定力最差,甚至不及大嫂子的兰哥儿。长此以往,宝兄弟自然在学业上毫无建树。”
史湘云惨白着小脸:“大姐姐说的极是,那,那可怎么办啊?”
岫烟笑道:“天底下不愿读书的富家公子多的是,左右也不指望着他们中举及第,不过再等二三年,花些钱买个官衔做做,如同富家翁一般岂不好?”
史湘云一跺脚,唉声叹气道:“如这法子可行,我何必来问邢姐姐?老祖宗心气儿高,姐姐还是帮忙想个法子才好。”
岫烟当然有办法,且这法子十个人用,有八个好使,只可惜要委屈了贾宝玉这样白白嫩嫩的小公子。
史湘云见岫烟面色踟蹰,便知她却有办法,紧忙道:“姐姐非是帮我,而是帮了老祖宗。宝玉将来有造化,老祖宗怎会忘了大姐姐?”
岫烟拉了史湘云苦笑:“并不是我不肯说,而是这方法却有苛刻之处。宝兄弟生的单柔,我只怕他受不了那罪。江南近些年出了个成龙书院,据说学问倒还在其次,唯独注重学生的品行培育。江南好些世家玩世不恭的子弟被父母送了去,一个月就活变了个人似的,半年再看,连他们的生身父母都不敢认。”
旁边一直关注着邢岫烟的人不在少数,闻听二人的私语,忙有人打听是哪家书院。岫烟便一一如实告诉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多数人均是如获至宝,更打定主意,家去便请人打听。
王夫人得这消息时只是撇嘴一笑,认定是邢岫烟做了个套不怀好意。倒是薛姨妈,听说之后一狠心,把薛蟠送了去。薛蟠那厮,以为不过如贾家族学一般的地方。加上他如今好歹也是个小国舅爷,身上带了大把的银票,只当游山玩水一番。
哪知,进了书院后却全不由人。不出三日,薛蟠就掉了十几斤的分量,原本白白胖胖的一张圆脸也瘦的险些脱相。不过这样一来。反而让人去了油头粉面之感,就算和薛蝌站在一起,也不逊丝毫。
据说薛蟠才到就忍受不住非人的虐待多次企图逃跑。都被学里抓了回去。薛姨妈听了宝钗的话,忍着不去理会,半年多薛蟠归家的时候,薛姨妈真是不敢认儿子。
薛蟠早成了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俏公子,大有其先祖紫薇舍人当年的风范。
一时传遍京城,王夫人才后悔当初没听了邢岫烟的话。然而她再想出手时。王家早已如坍塌的大厦,王夫人也苦苦挣扎在被休的命运边缘,哪里还抽得出手来照顾儿子?
再说当下。十五既过,孝宗仍旧开始早朝,衙门照常处理公务,宋晨带着妻子辞别了父母。另开炉灶驻扎进了皇上恩赏的东一条胡同新宅。与宋、邢两家交好的亲朋都来庆贺。岫烟整整忙了三日,这才腾出手来张罗王熙凤长子的满月。
凤姐儿听说了岫烟的忙碌,心中早已过意不去,在平儿的帮衬下,找了京城最好的师傅,亲自打了一套金镶玉的头面。款式新颖不说,且最适合二十不到的小媳妇佩戴,更托显的她水水灵灵招人喜欢。
转眼便是三月。黛玉的肚子渐渐有了行迹,乾觅忙前忙后。把黛玉看的手中宝贝似的。去吃满月酒的时候被王熙凤知道,凤姐儿这个促狭的,非把乾觅叫了进去问话。
乾觅一个大小伙儿,被王熙凤打趣的满脸通红,从那以后可真领教了凤辣子的威名,连带着后来他们成了儿女亲家之后,乾觅也十分胆怯王熙凤。
月过中旬,太上皇的病情渐渐好转。起初大伙儿都以为太上皇不过是偶感风寒,只因年岁偏大,才一拖这么久。可宫里忽然传出流言蜚语,说太上皇的病绝非偶然,竟是**。
众人将狐疑的目光纷纷投向五皇子李泓,只因为侍疾这段时间,都是五皇子忙前忙后。如果什么人最方便下毒,除五皇子之外并无更好的人选。
谣言越演越烈,就连贾母都亲自打发了赖大去邢家来问消息,不成想,太上皇稍病愈之后做的头件事,就是把几位老亲王请去了云台说话儿。据说几位大人物讲了什么,除当事人之外再无人通晓,就连各位亲王妃们百般打听,换来的也只是阵阵白眼与呵斥。
然从那之后,明眼人都看得出,原本始终保持中立地位不偏不倚的众亲王们,忽然叫了各家世子或是杰出的子弟与五皇子李泓频繁走动。
亲王门主意,也不过就是太上皇的授意。
大伙儿谁还敢再提前不久的谣言?大皇子被变相幽禁之后,他的居所便空了出来,孝宗命人重新修缮了大皇子的配殿,叫钦天监选了黄道吉日给五皇子搬家。李泓原本的小院落就赏赐给了六皇子李凌,李凌尚且年幼,然宋嫔不敢违拗孝宗的旨意,只好含着眼泪儿把李凌送去了东所。
宋嫔就这一个儿子,在后宫之中,皇上的恩宠固然重要,可儿子才是一切的保障。宋嫔唯恐李凌头次离开母亲是身边被人欺负了,便带着大礼去拜会五皇子。
谁想柳嫔也在,二人在门口碰了个对头,都是不自在的相视一笑。
宋嫔的年纪要比柳嫔大三四岁,进宫的时日也靠前。薛宝琴未曾进宫之前,宋嫔的风头一时无人能盖过,孝宗一月中大约有七八天是宿在她的寝宫之中。
可惜宋嫔在之前的分位不过是贵人,倒是柳采薇进宫没多久便和她平起平坐。甚至皇后身边的人悄悄透出话来,宋嫔能升到如今这个位置,也不过是因为皇上为抬举柳嫔,捎带着把她的位置提一提。
宋嫔往日只和皇后交好,余下宫妃并不放在眼中。对相貌平常,且明显无宠的柳采薇十分瞧不上。两宫之间根本毫无往来,再加上柳嫔怀孕之后为安胎,低调的不能再低调,恨不得整日整日关在清秋阁里,所以一照面,宋嫔几乎没认出柳嫔。
宋嫔堆起一脸的假笑:“柳嫔妹妹今日可大好了?往日也不见你出门,想着去瞧瞧你,可又怕你懒怠见人,所以也一直没得机会。”
柳采薇仍旧虚弱惨白,闻听宋嫔的话。柳采薇无力一笑:“理应我是去拜访宋姐姐才对,近来太医院来了新人,换了副药吃下。倒是略见好转。改日少不得要去宋姐姐的宫中转转。”
宋嫔殷勤的拉住柳采薇的手悉心道:“妹妹早该如此!这宫里的日子难熬,若总一味憋着闷在自己拿一亩三分地,就是好好一个人,大约也要生病。况且妹妹才生了小皇子,你不上心谁上心?”
宋嫔拿眼睛往正德的院子里瞄,低声与柳采薇道:“妹妹千万别糊涂,五皇子纵然好。那也不是你亲生的,八皇子才是你的依靠。听姐姐一句劝,怎么想个法儿。仍旧把小皇子接回你的清秋阁教养才好。柳嫔妹妹不比我,六皇子在姐姐我身边呆了这些年,早明白了事理,就算别人拉拢难道他还敢忘了我这个亲娘?可妹妹却不同!”
宋嫔低低的闷笑:“姐姐我可是听说了。五皇子日夜侍奉太上皇去。就算得了点空闲,也要被万岁爷叫去养心殿训诫。小八皇子如今不过是殿下宫里的人在照顾。五皇子有心呢,就时常帮你照看照看,若忙起来没个闲暇,八皇子可不就任由那些宫婢们拿捏?柳嫔妹妹可别忘了,前朝教养乳娘挑皇子和生母离心离德的事儿不在少数。妹妹辛辛苦苦,拼着一条命生下的儿子,可别只成全了别人!”
柳采薇勉强笑道:“宋姐姐知道的可真是不少。”
宋嫔嗔看着柳采薇:“宫里岁月冷清。皇上多宠爱些的还好,若没恩宠。就只好自己找些事儿做做罢了。现如今宫中三足鼎立,宝嫔,薛充仪,贾充媛,这三个花一样的美人摆在那儿还有咱们什么事儿?柳嫔妹妹已经别别人幸运的多,好歹还有个儿子傍身,你我同病相怜,今后少不得要多多慰藉彼此。”
殿中篆儿听说柳嫔、宋嫔携手而来,赶忙走出来迎接。
宋嫔给柳嫔使了个眼色,继而笑盈盈奔着篆儿走去。
“奴婢给两位娘娘请安!”
宋嫔一把搀扶起篆儿,不住笑道:“篆儿姑姑就是这样多礼。你们主子可在家?”
篆儿心里淡淡一笑,自打六皇子搬进东所居住,宋嫔就在东所各殿安插了眼线。篆儿跟着大姑娘那些年,眼色和本事也不是白学的。一早看出了宋嫔的意图,正德身边被篆儿护的严严实实,凡有二心的,这一二年间也都被打发了。宋嫔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不过叫自己的人在外围打探消息。
篆儿多次和正德商量,不如找个法子收拾了那些起坏心的小人,却都被正德笑着拒绝了。水清则无鱼,按照正德的说法,宫里的人个个寻求自保无可厚非,但把自己保护的太好了,反招人嫉恨。到时候得不偿失,不如叫宋嫔以为东所众多皇子的一举一动都在她掌控之中,大家反而相安无事。
篆儿与宋嫔笑道:“殿下才回来,两位娘娘快请进。”
正德已经迎到大殿门口,连日的侍疾让这少年更清瘦了些,不过却也愈发精神:“儿臣给两位娘娘请安。”
宋嫔口中答应着,心里极不是滋味。算上柳嫔刚生下的那个以及被幽禁的大皇子,孝宗统共八个儿子,长相与其最相似的却是这个外面的私生子。尤其是这半年来,五皇子的个头像是春雨过后抽条的柳枝,稚嫩的脸蛋也张开了,与孝宗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原本有些人还妄想用血统不纯做借口对付五皇子,如今也不免没了下文。
宋嫔理了理烦愁思绪,轻声笑道:“本宫才从你六弟那里过来,小孩子淘气的紧,日日只想着玩乐。听说上书房的师傅留了不少功课,五皇子是兄长,你弟弟不老实顽皮,别人管不得,本宫只请殿下一定多多教化他些。”
正德拱手笑道:“娘娘放心,六弟天资聪颖,上书房里的师傅们都是赞誉有加。我们兄弟手足,六弟若有事,儿臣自然责无旁贷。”
宋嫔连连点头:“本宫就知道,五皇子是个爽利的人。”她才要往下叙说,却又忽然止住了声音,微微与柳嫔笑道:“柳嫔妹妹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和五皇子讲?”
柳采薇心头闪过不悦。只可惜宋嫔太过强势,她唯有闷声问了正德几句匆匆起身告辞。
宋嫔得意的端起茶盅:“本宫私下里也常常和你六弟说,宫中心肠最好的除皇后娘娘外。大约也就是五皇子殿下了。人们都怕揽的差事,唯独你肯帮忙。不是本宫这个最长辈的教训殿下,殿下也该清醒清醒,八皇子是个烫手山芋,还是早早脱手的好。”
正德乖巧的低着头:“儿子愚钝,娘娘若能指教一二,儿臣感激不尽。”
宋嫔吩咐自己的心腹宫女关上殿门。大殿之中除正德、篆儿,就剩下了宋嫔和她的心腹。
“殿下最是个聪明的人,本宫与殿下作笔交易。保管殿下稳赚不赔!”
正德一副好奇的模样,宋嫔正色道:“殿下如今身陷死局,就是皇后娘娘使的手段。实际上,自打殿下进宫那日起。你身边所有的麻烦都离不开皇后。本宫早就不忿多时。可惜殿下在外面有个好姐姐,本宫一直没机会出手帮殿下一把。”
正德哈哈一笑:“娘娘实在过谦,谁人不知宋嫔娘娘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大约皇后有什么算计,都离不开宋嫔娘娘吧?”
“哎,皇后淫威之下,本宫也不过无力屈从罢了。”宋嫔露出无奈的倦意:“自打六皇子出生,本宫无时无刻不担心皇后出手谋害。为了六皇子,本宫宁愿与殿下联手。也不想头顶日夜悬着一把利刃。”
正德当然不相信宋嫔的诚心,这后宫之中的女人。要么依附皇后沦为卒子,要么凭借皇上宠幸屹立不倒。宋嫔介于两者之间,但风评极差,据说早些年好多枉死的才人,美人等,都是宋嫔下的毒手。
没有点手段,如何能在后宫之中生下儿子?
正德只装糊涂听不懂,宋嫔又急又气,她来此处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殿下终究还是不信任本宫,也罢,本宫就说个天大的秘密,还请殿下请篆儿姑娘下去才好。”
正德笑着摆头:“篆儿就是儿臣的左膀右臂,左右也要知道,又何需遮掩?只是娘娘要明白,儿臣的胃口不大,若是这秘密吓破了儿臣的胆子,怕娘娘要得不偿失喽。”
宋嫔暗骂这小子得了便宜还想卖乖,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道:“你这傻孩子,要不是大消息,本宫何必这么遮遮掩掩?实话说了吧,四皇子大约是活不了太久的。”
正德身形一震:“这种话娘娘可不能胡乱说,四哥是皇后嫡子,最受父皇看重。”
“本宫若没确实的证据,又何必在这里信口开河?”宋嫔冷笑:“皇后找了民间问诊的在世华佗,得到的也是不中用之语。四皇子的病在骨髓,别说是个假华佗,就是真华佗也是束手无策。”
宋嫔的消息对正德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闻。早在柳嫔生产的时候,正德就察觉出了四皇子的不同寻常,只是不敢肯定。今时再听宋嫔这样一讲,正德心里渐渐有了思绪。
宋嫔是个聪明的女人,不然也不会得宠那些年,甚至平安生下孩子。和这样的女人联手,就算是扳倒皇后这样的事,正德也能有几分把握。
不过
他还有更好的合作伙伴,宋嫔来迟了一步而已。
正德再开口时便成了推脱之语,宋嫔莞尔一笑:“本宫明白,这是大事,你自然要细想想。明儿本宫再来,望殿下好自珍重。”
正德和篆儿将宋嫔送出大殿,才到墙外隐没了身影,宋嫔脸色一沉,与身边心腹道:“你务必打听清楚,近些天五皇子与哪位宫妃接触最多,说了什么,有什么异常举动,有了消息立即回禀。”
心腹女官忍不住惊色:“娘娘怀疑五皇子早就知晓?不应该吧?这消息连咱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打探出来的,五皇子小小年纪”
宋嫔冷然一笑:“他年纪小,但宫外却有个本事通天的姐姐。宋家好眼力,娶这样一个少奶奶!”(未完待续……)
331、继续游说夫妻定计
且说岫烟搬了新宅,园子倒是不及邢家的郎阔,也无黛玉所住的精致,不过这也是因为长久无人打理的原因,都靠着内府每年派几个小宦官来瞅瞅,并不济事。外面倒也还好,粉刷一笔就成新的,唯独那内中有些内中破败的厉害,宋晨赶着命人重新修正,却还有不称心的地方。
再有宅子中只几株百十年的老树,余下都是些寻常的花草,并不出彩。趁着开春土地松动,岫烟叫了京郊庄子上最出类拔萃的花农们商量宅子里种些什么花草。
有人出主意,在少奶奶的正房院里只种牡丹,花开富贵,最能彰显少奶奶的身份;也有人建议在议事厅外掏个泥潭,引隔壁府里的泉水,夏日里池塘尽是荷花,也别有风味;更有直接建议岫烟把府后身一块地空出垒砌砖石,做个暖房,即便冬日里也可赏春色
这些人倒是不吝惜主人家的钱财,专门把最好的想法说出来。岫烟耐心无比,甚至叫美樱把这些人的主意一一记录下来,预备宋晨回来与其商议。
“奶奶,外面有位自称是宋家远房亲戚的夫人,想要拜见奶奶。”小丫鬟步履匆匆走进来回禀,岫烟顺手把初步合计的议事单子给了美樱,又叫她照着上面的办法与花农和管事们细细斟酌,重新定了章程并开销再与她看。
管事们闻音知雅,立即起身与美樱往外厢去。及至没了外人。岫烟才问那小丫鬟:“可有拜帖?是一位怎样的夫人?”
小丫鬟为难的摇摇头:“并不曾有拜帖,只是一顶青色的呢绒二人小轿,服侍的也不过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嬷嬷。看着有些清贫。是角门处的小厮云贵见老嬷嬷很是有些讲究,不敢耽搁,这才在二门外回禀。”
岫烟命小丫鬟把人迎进来,自己则暗暗琢磨这夫人究竟为何人。
宋家的亲戚多是她成婚那日就见过的,远方的亲戚,莫不成也是宋晨的哪位表妹?
想到时至今日还不肯消停的高夙玉,岫烟便一阵头疼。正胡乱猜测的时候。人就被迎进了议事厅。来者果然是被个老嬷嬷搀扶着,走步时姿态摇曳,就如同水面上飘摇的荷叶茎。细长而窈窕。宽大的风帽遮住了那位夫人大半张脸,只留下面线条柔美的唇形。
粉红色,嘴角一颗小小的美人痣。
岫烟心一动,记起宫中某位贵人据说就是靠着这颗美人痣博得了孝宗的欢心
来者轻轻一笑。随手挑开了帽檐:“三少奶奶别来无恙?”
岫烟赶忙蹲下身子请安:“臣妇见过宋嫔娘娘。”如今邢岫烟成了吏部尚书的儿媳妇。宋嫔自然不敢受这一拜,早搀扶起了岫烟。
“本宫是瞒着皇后娘娘偷偷跑出来的。”宋嫔小女儿似的撒娇道:“说起来,本宫正经该叫三少奶奶一声弟妹。尚书大人和本宫的父亲确是同宗兄弟,只是上几代人分了家,可感情倒也越发好了。”
岫烟善意的一笑。宋嫔的话有些牵强,据岫烟所知,宋嫔和尚书府的关系不但不亲,而且在血缘上还远的很。宋嫔的父亲是个会钻营的。随着女儿的分位越来越高,与尚书府的走动就越近。
宋濂不点破。外面也就多误认为宋嫔果然是宋家的族女。
岫烟笑道:“婆婆也时常和臣妇提及娘娘,只可惜臣妇进门的时候娘娘已经进了宫。”二人礼尚往来客套一番,宋嫔才点名来意,不但将把对正德的话如实讲给了岫烟,更把满满的“忧心”都倒了出来。
“本宫看着五皇子有些不对劲儿,便悄悄命人打听了下,果然不出本宫所料,就是薛宝钗在背后弄鬼儿。”宋嫔气愤难平道:“本宫知道薛宝钗和少奶奶交情不错,可有句话不得不说,薛宝钗本就没安什么好心,本宫就怕五皇子年纪好小,分不清楚事情黑白,长此以往,倒害了殿下。”
宋嫔拉着岫烟的手,言辞诚恳:“别人的话,殿下或许未必会听,独少奶奶讲出来五皇子是必愿的。”
岫烟沉色道:“娘娘自有子嗣,帮五皇子不如帮六皇子来的跟实惠些,娘娘千万别是缓兵之计,等着将来就此事再反咬殿下一口吧!”
宋嫔娇嗔的看着岫烟:“瞧你说的,本宫岂是那样的人?何况,本宫看的明白,六皇子根本不是那块料,与其将来走在钢丝儿上似的日夜悬心,不如本宫狠狠心,彻底断了他的念头,将来只平平安安做个闲王就是。本宫想着若立下那样大的功劳,五皇子殿下总不会连这点小要求都不肯应吧?”
宋嫔虎视眈眈的盯着岫烟,大有对方不答应,自己就鱼死网破的架势。岫烟只好先安抚了宋嫔,待宋晨晚间回来,岫烟问他如何拿主意。本以为宋晨会赞成与薛宝钗合作,不成想宋晨根本不看好薛宝钗。
“皇后倒台已经不可避免,皇上容不下后宫干政,而皇后几次三番从国安公那里插手政局。”宋晨说了朝廷当下的形势,情况不容乐观,一部分人已经猜到了孝宗的用心,且极力反对废后。更有人主张,为了安抚皇后,不妨将四皇子立为储君,朝廷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宋嫔的刻意示好,未尝不是看出了皇上的心思。按照你所猜测,”宋晨低声道:“万一薛充仪真顶替了皇后的位置,再生个一儿半女,届时就不是皇后那样好对付的了。”
老夫少妻,做丈夫的心疼妻子,往往会宽待对方的胡搅蛮缠。闹到底,吃苦的终究是晚辈。
薛宝钗和宋嫔,当然后者更容易把握。
可自己毕竟与薛宝钗有几分交情,岫烟倚在床榻上冥思,颇有些拿不定主意。宋晨自动自觉的圈着妻子的细软的腰身,手一点点往上挪,握住那一抹丰盈。
耳边传来阵阵热气,岫烟偏着头左躲右闪,却还是被不死心的宋晨衔住了那樱桃小口。
宋晨氤氲的语气中带着数不尽的缠绵,他低声耳语道:“有这么多人给正德保驾护航,储君的位置非他莫属。薛充仪外无援手,内无扶持,就算尽得皇帝的欢心,也不成气候。况且她早被皇后灌下附子汤,绝了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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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2、二美落定终身大事
几年前,帝后的感情在外人看来不能称之为不和,顶多就是不融洽而已。但是随着新人的增多,后宫之中的矛盾也越发明显起来。更多的人开始觊觎后位,偏孝宗对此视而不见,甚至妃嫔在过分举动后,孝宗还会用连续不断的恩宠来表明自己的支持。
任何一个女人,在地位不保的情况下,都会使出出人意料的方法。皇后最重要的筹码便是四皇子,在后宫之中,任何一个能生育出儿子的女人,都注定会成为皇后针对的靶子。
薛宝钗的进宫不是偶然,是贾、王、薛三家联手的结果,也是王子腾弥留之际为家族做出的最后一点子努力。从薛宝钗进宫的那一日起,皇后的目光便久久落在这个少女的身上。
皇后与孝宗十几年夫妻,太清楚皇上喜欢的女人是个什么模样了。薛宝钗除了样貌上与五皇子的生母不同,可温柔程度,说话方式,甚至几个小小的习惯,都与那位欧阳小姐如出一辙。
皇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为了以绝后患,她早命御膳房的人在薛宝钗的膳食中加入了绝育的附子汤药。少少的剂量,配合着几样辅食,只要半年的功夫,薛宝钗就会彻底断了生育的念头。
这也是孝宗坚定要废后的一个重要原因。
孝宗是真的对薛宝钗上了心。
皇商之女,未必没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后。
渐渐进入四月,美莲的婚事反没比美樱先有了下文。宋晨夫妻二人分府单过之后。尚书大人便将大管家的长子给了宋晨做帮手。这位管家之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外院打点的明明白白,根本不叫岫烟费心。
美莲是少奶奶身边一等得用之人。那管家之子是宋晨的左膀右臂,二人每日来往频繁,不知不觉就有了情愫。管家之子郑重其事的去内院给岫烟磕了三个头,又将自己的家底儿誊写了单子给少奶奶过目,希望岫烟能成全他们这对有情人。
岫烟当然乐见其成,唯一的顾量就是怕美樱尴尬。
当日宋晨请来的三个下属,许参将是第一可心之人。反而是韦参将和郑参将是真的陪客。宋晨这段日子就差没与直接和许参将明说此事,但对方不知是真糊涂,亦或是假糊涂。每逢宋晨提及此事,他都茫然的很。
倒是韦参将不死心,在宋晨夫妻搬到东一条胡同之后,韦太太频频登门。只为见岫烟一面。
美莲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岫烟悄悄叫宋晨在京城小吏之中择选可靠的良人。但是这种做法不吝于大海捞针。京官虽多,可前程稳定的小吏们多半都是世家子弟,只为熬几年的经验再慢慢往上爬,他们的家族不会愿意儿孙们娶一个丫鬟。没有家世,全靠自己努力的,不是太过年迈,就是心高气傲,一心要娶皇上的公主。
美樱也渐渐有些心灰意冷。踏春的时候,她反而憋闷在屋子里做针线。轻易不肯踏出房门半步,大事小情,只叫白芙、翠梅两个顶替自己。
岫烟心里不是滋味,暗中叫美莲的未婚夫,小宋管家给许参将送口信,请他不日过府叙话。出去没半日,小宋管家脸色难看的匆匆赶回,一进门便道:“少奶奶吩咐小的去办事,可才到许家,出来待客就是个女眷,年纪而是出头的模样。小的细细一打听才知,她是许参将的童养媳,一直在绥城照顾许参将的父母。这次是进京,专门为成婚。”
岫烟脸色一沉:“你没打听错?”
小宋管家忙道:“绝不会错,小的知道奶奶一心扑在美樱姐姐身上,还细细的打听了。那童养媳进京的日子不超过三天,但是许参将已吩咐他乳娘将家中大权交给对方。许参将的乳娘气的大病一场,如今还在养病。”
岫烟冷笑:“你们三爷也有看错人的一日。”她又吩咐小宋管家务必守住秘密,更不准人在家中提及许参将的名讳。
宋晨最是疼老婆的,此后好长一段时日没给许参将好脸色。许参将不明就里,如何努力,也不过换回来宋晨一句轻飘飘的表扬。韦参将和郑参将幸灾乐祸,却也看出了三少奶奶在其心目中的地位。
郑参将也就罢了,韦参将家去后立即遣发了房中的大丫鬟,近身伺候的事儿只叫小厮们动手。韦太太见儿子态度坚定,又一次厚着脸皮来求见邢岫烟。
韦家这次与前番截然不同,表明了娶亲的诚意。若嫁,就是以当家少奶奶的身份嫁过去。韦太太更带来了一块菩萨玉佩,上面雕刻的是仕女图,笔法粗糙,但用心极深,要紧的是,那仕女与美樱有三四分的相似。
韦太太笑道:“这是我们家小爷亲手雕刻的,手法粗糙了些,只为聊表诚心。”
岫烟没有接过东西,更不急着叫人送去与美樱瞧,只忽然说自己三日后会去永济寺吃斋。韦太太乐的合不拢嘴,直觉认定此事成功了一半。
从年关时岫烟的鼎力支持,永济寺住持便十分感激岫烟、宋晨,得知他们小夫妻来礼佛,立即吩咐火头僧们做最美味的斋菜。韦太太则带着儿子匆匆赶来。大伙儿都知道两家的意图,无不纷纷制造机会叫美樱去相看。
韦参将生的俊美,美樱长的柔美,二人站在一起,绝对称得上是一对璧人。
从永济寺回来,韦参将往东一条胡同拜访的次数更加频繁,这之中十次里有七次是美樱侍奉端茶送水。韦参将的一些朋友猜出了他的意图,纷纷为兄弟觉得不值,更有人笑话韦参将鼠目寸光,以为巴结上了宋晨就好一步登天!
韦参将丝毫不去理会,真等到那些朋友在其大婚之日见过新娘子后。无不纷纷捶足顿胸,暗叫鲜花插在牛粪上。鲜花是新娘子,牛粪才是韦参将。
又有人听说小宋大人一开始中意的人选是许参将,好些人笑话许参将不懂得把握机会,白白把这种美事便宜了别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