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大观园内芳草荒疏
贾赦这人别的不爱,唯独看重手中的钱财。他当初赶贾琏出门的时候,可是一个子儿都不肯出。贾赦明白贾琏不会拿钱给自己,便将主意打到迎春身上。
张家的太太是填房,听说又是个爱惜名声的,将来只要叫邢氏去闹上一闹,不怕张家不把管家的大权乖乖交到迎春手上。
女儿时常贴补贴补他这个当爹的,那也是情喇中,况且是张家巴巴儿地来求这门婚事,他白白养了个女儿十六七年,要张家点彩礼也是应当应分的。
贾赦想到此,对张家姑父的更是热情了几分。
两家人见了面,除了邢夫人有些哼哼呀呀不甚满意,上从老太太,下到迎春身边伺候的小丫鬟,都十分愿意。贾母私下问卢氏,张家提亲的预备请谁,若没合适的,她出面叫史家夫人也可。
贾母是史家的女儿,这些年她那辈的老姊妹也都去了多半,所以史家兄弟对贾母还有些恭敬。老太太发话,史家的两位夫人就算不愿意,可也不敢违拗推辞。
卢氏却笑道:“老太太不用操心,我已经想好了人选。逸哥儿虽然有功名在身,不过品级太低,请史家的夫人,只怕外人会说三道四。”
贾母连连拍手后悔:“是极是极,我这老糊涂,竟没想到这一点。”
老太太只想着给孙女长脸,就是给贾家长脸,却忘了张家的身份。若请八公之一的史家来做媒。大约就会有人小人诟病张家的身份。
贾母想来想去,还是盼迎春在婆家的日子好过些。
二人商定,张逸一回京就敲定婚事。
晚间散了酒席。贾宝玉才红光满面的回了怡红院。一进门,就见七八个小姑娘们聚在廊上叽叽喳喳说笑不停。贾宝玉紧跑几步上了长廊:“有什么好事儿?你们在笑什么?”
麝月见了他,忙叫小丫头春燕进去倒茶:“快坐下,这天虽然进了九月,但还是闷热的紧。我们图凉快,倒把你招来了。这儿有老太太才打发人送来的葡萄,早用井水镇了。凉凉的十分爽口。”
宝玉连手都没动,直接张口衔了麝月塞过来的葡萄,满口的蜜汁儿瞬间充溢了口腔。宝玉笑道:“我今儿也得了好东西。这会儿还在茗烟那里,明早送你们。”
麝月和秋纹等相视一笑:“你不好好跟着老爷去书院拜访先生,又弄什么歪门邪道的东西?小心叫袭人大奶奶看见,又数落你一顿。”
宝玉满不在乎的样子:“我的文章做的好。连书院山长都夸我将来能成大器。老爷一高兴,还把身边常用的扇子送了我。如今只不过是在外面买了些小东西,难道老爷还会怪罪我不成?”
宝玉又抓了一把葡萄粒儿在手中,一口一个,却仍旧不解渴,满口的抱怨:“这个天儿也奇了,眼瞅着入秋,却更加燥热了似的。外面的茶我吃不惯。快倒些凉水我来解渴。”
袭人手里早擎着一只小碗走了出来,未语先笑:“我早用冰镇了凉水。里面勾兑了木樨清露,你吃一口!”
贾宝玉欢喜一场,仰头一口饮尽:“好痛快。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意。”
袭人笑道:“虽然解渴,却不敢叫你多用,这东西太凉,伤肝胃。”袭人将麝月秋纹等抛在身后,只伸出手拉了宝玉进屋。小红低眉顺眼的将门帘子阖上,将一干人挡在门外。
秋纹气的杏眼圆瞪,麝月忙轻声道:“别置气,咱们仍旧去廊上说话。我叫她们再洗果子去。”
大伙儿也知道比不上袭人,唯一能比肩的晴雯又去了二姑娘院子说话,大家便若无其事的回了廊上,只把刚才的话题一续,仍旧猜测着张家太太今儿能看中哪位姑娘。
屋子里,袭人服侍宝玉脱了外面的罩衫,把颈上的项圈摘下,小心翼翼包好玉石塞在枕头下。袭人一回身,就见宝玉在洗脸,遂笑道:“听说,舅太太今天没见着你,心里有些可惜呢。不过咱们和张家的喜事一成,估计着舅太太少不得要多登咱们家的门槛。太太刚才叫了我去说话,说这园子里如今空荡荡的,不如把你个四姑娘都挪出去,将这园子关了。”
贾宝玉连脸也顾不得擦,吓得赶紧问是什么缘故:“好端端,太太怎么想起这个事?莫不是谁在太太面前又作怪了?”
袭人啐道:“你把人想的也太可恶了些。况且太太心里的顾忌也不是没道理。”袭人拉着了宝玉坐在榻前:“过去家里姊妹众多,园子里伺候的也多。可现如今三姑娘、宝姑娘进宫,林姑娘出阁,史大姑娘也回了自家去。园子中尽剩下你和四姑娘。”
贾宝玉嚷道:“还有大嫂子呢?大嫂子房里还有两个姐姐,虽然不是咱们家的人,但老太太亲允了她们在此居住,难不成还要将亲戚赶出去?”
“哎呦,我的二爷,你倒是小点声。”袭人赶紧捂了宝玉的嘴:“这事儿不是正商议呢嘛?也未必成!不过你是二太太的亲生儿子,也该为太太着想。家里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光是一个月的月钱也要四五百两。难不成咱们不吃不喝?这二三年庄子上的收成不好,都是太太拿了自己的体己往里添。园子关了,便可打发出去一批丫鬟婆子。产出的果子花卉香草拿去铺子里寄卖,又是一份出息。”
贾宝玉赶紧截断袭人的话:“我说你糊涂你还不信!三妹妹在的时候早把分工交代的清清楚楚,我记得茗烟的娘还揽了怡红院的差事。咱们这种门第,最不屑与下人争利。”
袭人一噎,只好赔笑:“也是我听太太房里有人这样议论,道听途说二爷。不过,我的话你到底放在心里。听二太太的意思,咱们搬出来也不回老太太那里。左右琏二奶奶搬出去后,她那个小院子便一直空着。太太想叫人赶在年底打理出来,叫咱们好在祭祖之前搬进去。至于四姑娘,便跟着老太太过。大奶奶仍旧住在原来的院子。”
宝玉一刻也坐不住,起身就要出去找贾母问个明白。
袭人心中害怕贾母怪罪,赶紧按住宝玉,好说歹说没叫他踏出房门半步。
等第二日一早,袭人还没起床,贾宝玉便跑去找贾母,苦苦央求贾母别叫他搬出去。贾母还没睡醒,被宝玉鬼哭狼嚎的几嗓子吓醒,忙问鸳鸯是个什么情况。
鸳鸯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听贾宝玉抽抽涕涕说明情况,贾母这个心疼,揽着孙子安抚道:“老祖宗在一日,就不会叫你搬出去。”
宝玉十五六的年纪,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窝在贾母的怀中撒娇。贾母也不嫌热,摸索着宝玉的脑门,又问可吃了早饭没。
贾宝玉一整宿都没合眼,全想着这件事。经贾母这么一问,顿时生了困意,打着哈欠眼皮子发沉。老太太心疼的要命,更恨王氏的擅自做主。也不叫宝玉回院子,只吩咐鸳鸯重新铺被,把自己的床让给宝玉休息。
宝玉踢了叫上的短靴,一股脑儿爬上床,没多大会儿就发出轻微的鼾声。
且说怡红院这边,袭人一觉醒来却不见宝玉,赶紧叫其众人讯问。还是看院门的婆子道:“二爷起的好早,也不理会我们,开了门便往外跑。”
袭人一跺脚:“你既然早知道,怎么不来唤我们!”袭人怕宝玉去找王氏,也来不及洗脸梳洗,直奔了荣禧堂。王夫人还没起,袭人又只好往贾母处来找。
果然被鸳鸯截在了门口:“你和那小爷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闹的大伙儿早上都没安生。好在老太太不知是你在背后说的这些,不然非恼你不可。”
袭人苦笑:“只怕老太太不恼我,二太太也要恨我。”
鸳鸯翻了个白眼:“你还没笨到家。我劝你赶紧趁着老太太还没责问二太太赶紧去荣禧堂报个信,免得二太太措手不及。”
袭人腿肚子转筋,心里打怵不敢去:“好妹妹,咱们姊妹情分一场,这事儿别人帮不到我,唯独你还能替我说几句求情的话。”
袭人只差没在地上磕头,鸳鸯被磨得无法,只要亲自去见王氏。
王夫人倒出乎意料的没动怒,甚至笑呵呵的打发了鸳鸯。磨磨蹭蹭用过早饭,王夫人才往贾母处请安。老太太整戈待旦,就为王夫人来的时候兴师问罪。
“老太太就是不说这事儿,儿媳也想提一提。”王氏柔声道:“家里如今开销大,不如关了园子休养休养。等庄子上的收成好了,再启用也不迟。况且,听老爷的意思,书院先生对宝玉十分喜欢,有意收宝玉为徒。园子里的小丫头太多,谁也叫不准哪个就勾的宝玉无心学业。儿媳这也是想了许久,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
贾母听了王氏这一番话,不禁长叹一声:“难道三皇子那里就再没可能了?”
老太太还惦记着叫宝玉跟在三皇子身边陪读。
三皇子今非昔比,他不再是宫婢之子,而是记在贵妃名下的皇嗣。当初宝玉只要耐心些,小意些,只怕早就成了三皇子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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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人前风光人后凄凉
王氏心里何尝不后悔?当初请娘娘跟三皇子说一声,三皇子碍于面子,也不会对宝玉不闻不问。现在想要再巴结道他身边,却不容易。
王氏想到自己那早去的长子,心下阵阵感伤。凭着贾珠的勤奋好学,若是被三皇子看重,也一定能成大器。思及长子的早殇,王氏心里更加坚定,于是劝道:“老太太别怪媳妇谨慎,实在是宝玉看瞅着年纪越发大了,却还没个功名。去年的时候和北静王走的还近,郡王也答应许个前程给宝玉。谁知这半年来,连一次也没叫宝玉去串门。我心里暗暗着急,偏宝玉懵懂,什么也不知道似的。”
贾母另眼瞧了王氏一眼,笑道:“为了宝玉,就按照你说的办,不过咱们家虽然不比从前,可该有的体面一样也不能少。前些年娘娘回来省亲的时候,也是大张旗鼓,把那些老家奴都召唤了进来当差,园子里上上下下大约也有个五六十号人口。”
王氏忙道:“还不止。光是没位姑娘身边重新堂的丫鬟就二十来位。再有那年在后面单独开辟的小厨房,也是十来位。”
贾母叹道:“都是苦命的人,外面谋不到事儿干,才可怜巴巴求了咱们往府里任职。这一下子去了大半人,叫她们一时家去如何生活?按照我的意思,先每人派四个月的月银,瘤咐她们,园子开的时候仍旧把她们领回来当差。”
王氏心里默默算了算,四个月的月银她一狠心一咬牙便应了下来。
贾母不忘与王氏商量迎春的事儿:“老大媳妇办事不仔细。二丫头的婚事还是交给你料理才行。可惜凤丫头马上要生了,不然请她来帮忙,你也好事半功倍。”
王夫人也想早点把为难处讲出来。免得老太太一直惦记,她苦笑道:“儿媳必定竭尽全力,只是,离着年关还有段日子,公中的钱实在不宽裕。”
贾母这次破例没为难王氏,家里什么光景,老太太就算不问。也能从每人的饮食之中察觉几分。上好的碧粳米都是按着人头做的,偶然来个亲戚,贾母都不好意思留饭。免得盛出两样米,叫人看了笑话。
“我早想过,这些年库房里积攒了好些旧家什,你带着人一一翻出来。捡那些尚新的。材质好的出来,凑成一幅。张家原不过是乡野小民,未必懂得。花瓶古董也挑两样。至于衣裳首饰”
贾母有些为难,想了良久,才开口:“老大出一份,我自己拿一份,公中另外添加一份,凑个一千两。打个二三套头面即可。”
王氏心中长舒一口气,赶忙笑道:“我们二房也尽一份绵薄之力。”
贾母微微颔首:“这很好。二丫头虽然不是你生的,可她生母去的早,这些年你没少在她身上花心思。不过你放心,二丫头不是个无情无义的,她将来有好日子,怎么能忘你这个婶婶?”
老太太破天荒的拿了案几上的一枚李子给王氏:“二丫头出嫁,也算了却了我一桩心事。过些日子我就把珍哥儿叫进来,问问他打算怎么料理四丫头的事。或是叫我出面,或是他们夫妻俩自己寻路子,都使得。我这里剩下的一点子家底儿,将来都是宝玉的。”
王夫人听贾母这样交代,很是欢喜。当晚回去的时候,更说给了贾政听,还像个孩子似的把攥了一路的李子给丈夫瞧,非叫贾政吃。
贾政不觉想起数十年前王夫人刚嫁进来的时候,虽然行为举止呆板了些,但不乏青春靓丽。贾政也想和王氏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可相处半年,贾政就觉得王氏心胸狭隘,加上王氏处处针对自己的妹妹贾敏,更惹来了贾政的不喜。
现如今忽见王氏一副小女儿的娇态,贾政并没厌恶,反而很是感慨。
当夜,二老爷就宿在了王夫人的房里,赵姨娘等了半宿实在撑不下,才死心胡乱睡去
宫中不时传来好消息,柳采颦于二十七这日生下了孝宗的第八个儿子。因为她不受宠,皇上甚至只派人去看了一眼,吩咐皇后好生照看柳采颦。宫里的势利眼们见皇帝不待见清秋阁里的娘娘,谁还肯去?内府的东西也不及时送去,柳采颦叫宫女去内侍监问照顾小皇子的乳娘何时过去,内侍监的太监们个个推三阻四,就是不肯给个痛快话。
柳采颦自己没有奶水,饿的小皇子哇哇大哭。还是柳采颦身边的大宫女看不下去,偷偷去求了正德,正德亲自走了内侍监,才算把人弄去了清秋阁。
孝宗一个月的时间里,三分之一宿在贾充媛处,余下宫妃们分拨的机会便大大减少。嫉妒心作祟之下,贾探春成了不少人眼中的肉刺。连皇后召见她的时候也是酸溜溜。
探春心里苦笑,却知道邢大姐姐说的不错,自己真成了别人挡箭的靶子。欲往薛宝钗那里走动,薛宝钗的莳花宫却常常紧闭宫门,小太监总称薛充仪身子欠安,改日才能见。
而元春这个亲姐姐又不满探春专宠,薛宝琴害怕惹上是非,都躲着贾探春。这就造成了探春看似受宠,其实却是被所有人排挤的现象。
每月初一十五,外命妇们可请旨进宫探望娘娘们,探春知道赵姨娘没那个资格,老太太身子又不堪劳累,家中多半是二太太揽下这个差事。探春等了整一个月,王夫人才在看望过元妃之后,顺带着来了探春的宝月殿。
“充媛娘娘宽心,家中都好,老太太昨儿还问及娘娘,想着娘娘进宫这些日子,很该照顾好身体,为皇室开枝散叶才是。两位老爷在公事上不敢马虎,尽心竭力为朝廷办事。就是宝玉最近十分争气,准备来年考个功名,替两位娘娘长脸。”
探春耐着性子听王氏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好歹等王氏口渴吃茶的功夫,探春忙笑道:“本宫出门的时候,环哥儿和宝玉一样,都只念了《论语》,不知道明年可打算一并去参考?”
王氏脸上不愉之色一闪而过,口气冷淡:“环哥儿还小,再等几年不迟。老爷的意思,还是扎扎实实踏踏心心的念上几年书才好进场,免得惹来笑柄是小,怕只怕辱没了祖宗。”
探春听王夫人说话丝毫不客气,想反讽两句,然想到赵姨娘和贾环的前途还捏在王氏手中,便知道陪笑道:“是本宫心急了,还是太太说的在理。这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宝玉也是大器晚成,环哥儿是他弟弟,随了宝玉也不足为奇。”
探春原本是个最爽利的人,连老太太都夸赞她和王熙凤有几分相似。可进宫这短短的日子以来,探春学会最多的却是下软刀子。
明明对你和颜悦色的姐姐妹妹,说诬陷就诬陷,说翻脸就翻脸。探春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中不觉带了几分那样类似的嘲讽。
王夫人大为恼火,却不敢与探春明着打擂台,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去了。探春脸色阴沉,王氏从头到尾没提钱的事儿。
侍书从外面打探消息赶了回来:“娘娘,二太太这次果然又是来给凤藻宫送银子的。而且听说足足有五百两。娘娘,没道理一样是贾家的姑娘,二太太这样偏心吧?会不会是老太太也给了咱们,却被二太太都拿给了凤藻宫。”
探春飞了个白眼:“没有证据不要胡说八道,叫外人听见,必要治一个私相传递的罪。”
侍书扁扁嘴:“可是娘娘,咱们的现银已经快用光了,如今敬事房那里的太监们来传侍寝的旨意,奴婢打赏的那点东西,都已经叫他们看不起了。再弄不来钱,怕流言四起,对娘娘有害无利。”
探春怎么不懂这里的利害。
可手中没钱,探春也不能变卖了皇上封赏的那些金银首饰吧?
侍书悄悄看着探春,低声问道:“娘娘,莫不如咱们去找五皇子殿下。谁人不晓,五皇子的背后是邢家,邢家不愁没钱,娘娘问她们借些,左右娘娘进宫的时候,邢大姑娘也说了,碰见什么难事,就去找五皇子殿下。”
探春想也没想便断然回绝:“你懂什么,这种客气的话也当真?况且,就算要去求,那也是本宫走投无路的时候。”
贾探春知道邢岫烟是好意,但也听得出来,邢家依仗的是五皇子,对于她这个今日受宠,明日就可能失宠的小小宫嫔不会有太多的关注。若自己真的呆呆的像侍书所说那样,大事小情都找五皇子帮忙,相信不出两三回,五皇子便对自己闭门不见。真到了有一日自己落难无法翻身,邢家也只会袖手旁观。
探春狠心道:“你上次说小太监勾结侍卫,偷偷往宫外运东西的事儿可当真?”
侍书大骇,连连晃脑袋:“娘娘,我不过就当个笑话儿那么一说,您千万别若是被皇后知道,这,这可是掉脑袋的。”
侍书是个闲不住的,探春又得宠,外面的人不明所以,纷纷来巴结侍书。有一次侍书去御膳房给探春取夜宵,被几个老姑姑拉着说话,聊着聊着便提及了这件宫中秘闻。原来常有宫女把主子赏赐的首饰攒起来,偷偷托人送出宫外的家中。更有直接偷盗者,就为换回银子,让自己在宫中的岁月好受些。
侍书一听探春问这个,便觉不安。(未完待续。)
305、黛玉有孕夫妻欣喜
探春的日子看着花团锦簇,有皇后娘娘的“照拂”,有皇上的“宠幸”,实际上背地里说不出的委屈只有探春自己明白。
要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会走出这样的一步棋。宫中严紧私相授受,要是被人发现自己倒卖东西出宫,就算皇上不治自己的罪,早就虎视眈眈的众妃嫔们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这可不就成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探春愈发怨愤自己不是贾家嫡亲的小姐,若与元妃一般,自己何必被一文钱难倒?
侍书苦心劝慰道:“娘娘那些小太监们的嘴没个守门的,说出去,咱们就是死路一条。若实在无法,不如就叫五皇子帮咱们运些出去。终究是那些年的亲戚,殿下小时候还被您抱过,总有那么点子旧情在里面。奴婢想,任凭谁也不敢搜出宫的皇子吧?娘娘若果真担心,就叫奴婢拿着几件去探探口风,并不说是娘娘的意思,只说奴婢想换些钱花。奴婢与殿下身边的篆儿还能说上话。”
探春眼前一亮,拉着侍书:“你果然愿意为本宫去做这件事?”
侍书淡淡笑道:“我的娘娘,奴婢跟着您从来不后悔。您放心,若人抓住奴婢责问,奴婢只说是娘娘的恩赏,与别人无关。”
侍书是贾家里难得一见的忠仆,探春暗道自己果然没看错自己的两个丫头。侍书英勇果敢,入画机敏细致。自己身边有她们俩,未必不能走出一条坦途来。
探春从自己的首饰匣子里找出一条不起眼的翡翠十八子手串,一支白玉嵌珠翠扁方。小心用帕子包好交给侍书:“用这两样东西探探路。看篆儿是个什么反应。”
侍书趁暮色时分,各殿用晚膳的功夫,悄悄去了东所。一路上谨小慎微,碰见两拨巡视的大内侍卫,见她一个小宫女孤零零,也没多问。
篆儿正服侍正德用膳,就见外面小太监在门口悄悄摆手。篆儿将羹匙递给了身边人,自己出了内殿。
“篆儿姑姑,外面贾充媛的宫女侍书姐姐想要见你。”
篆儿一怔:“侍书?”她和贾家的人来往并不多。即便是跟着大姑娘住在荣国府的时候,整日也不过是闭门绣花,和三位姑娘身边的丫头也没什么大的往来。倒是美莲、美樱姐姐和鸳鸯等私交不错。
小太监是个会看脸色的,见篆儿面带迟疑。忙陪笑道:“姑姑若是不得空。我只回了她就是。”
篆儿赶紧叫住小太监:“算了,她若不是大事也不会来瞧我。你只管让她往偏殿里坐一坐,我伺候了殿下吃完就过去。”
小太监忙答应了,一溜烟跑出去复命。
这边正德用完晚膳,照例要去云台为太上皇讲段书。这些日子以来,太上皇的眼睛越发坏了,太阳还没下山,看东西便已经模模糊糊。正德主动请缨。每日膳后去读一段小文。太上皇开始还不习惯,可正德念的文章并不是枯燥乏味之物。都是岫烟精挑细选,捡了那些并不扬名,却可读性强的札记。或是美食品评,或是游记心得,没多久,太上皇就喜欢的不行。
若是哪日正德不得空来,老爷子就像浑身长了虱子似的痒痒难受。
这种事儿瞒不住别人,大皇子和三皇子也想凑个趣,可惜他俩选的文章怎么也不得太上皇喜欢,甚至还把老爷子念叨的直接呼呼大睡,在云台丢尽了脸面。
正德晚上从云台回来,篆儿就屏退了众人,把侍书送来的东西打开给他瞧:“奴婢见这东西古怪,好像不是侍书这个身份能得到的,便先留了下来。”
正德只将十八子的手串放在掌心细细打量,灯光下,翠色十分均匀。他淡笑道:“看来姐姐说的不错,贾充媛那里已经捉襟见肘,到了典当东西的时候。贾家并没多重视这个庶女!”
正德想了想才吩咐篆儿收起东西:“明早拿二百两银子送去宝月殿,记着,全换成十两的小银锭子。见了侍书可知道怎么说?”
篆儿一笑:“奴婢只说先请娘娘拿了这些应急,若两件东西当的价高了,自然把余下的钱补上,若不足,就算是我们殿下孝敬充媛娘娘的。”正德听罢笑而不语。
次日一早,侍书脸色苍白的将银子交给探春看:“娘娘,五皇子是什么意思?”
十两的小银锭子不大,二百两,也不过盛满一个小托盘。探春看着这些钱有些发呆,伸出手去拿,中途却又缩了回来。
“把这些钱收了。”探春眼中尽是冰冷,在侍书惊叫声中,将一根不常戴的金簪用夹剪剪断。
不久,皇后等妃嫔们就听说,宝月殿拿不出打赏的东西,竟然异想天开,把金簪剪成一段段,真真是丢尽了皇室的颜面。皇上闻听此事,心下不悦,打那日之后再也没宣过贾探春侍寝。
岫烟闻听此事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月之后,她不禁和来串门的黛玉感慨:“这种果断也不是人人都有的,你们家三姑娘是个女中豪杰,可惜命运待她刻薄了些。”
黛玉短叹道:“这么做虽然叫宫里的妃嫔们转移了目标,但皇上那里也算是彻底失了宠。想想清秋阁的柳妃娘娘,难道三妹妹今后也要落得个这样的命运?”
“你放心,三姑娘是个聪明人,什么时候藏拙,什么时候出头,她想的清清楚楚。皇上连日的宠爱,未必没有一点真情。再加上利用三姑娘心里怀着愧疚,只要善加利用,她复宠的日子定然还在后头。”
黛玉苦笑:“宫中的勾心斗角,果然不是我这种呆子能理解的。”
岫烟立即挽了黛玉的手笑道:“你这种呆子配你们家乾少爷正合适。我看你近来红光满面,怕别是有喜了吧?”
黛玉一阵迟疑,手下意识捂住肚子。
岫烟看着不对劲儿,忙站起身:“莫非真叫我一语中的?”
黛玉打娘胎里的时候就落下了弱症,长大后,月事的日子并不十分准。初为人妻,黛玉忙着管家,早忘了这档子事儿,现在被大姐姐一问,她也怔住了。
岫烟哭笑不得,“瞧你的糊涂劲儿,这种事情也不上心。”
她立即请了府里供养的那几个老嬷嬷来号脉,果然是个喜讯。
“林大奶奶才上身一个月,日子不足,没察觉也是常喇中的事儿。”老嬷嬷笑眯眯道:“好好调理,保管林大奶奶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这老嬷嬷也活成了精,知道邢家姑娘最在乎什么人。她们被奉养在这里,虽然吃穿不愁,但心里难免不安,想着露露身手,叫邢家高看自己一眼。
岫烟果然叫这几人晚间就随了黛玉回去:“林大奶奶的日常饮食今后都交给你们管,吃什么喝什么一概用心,若母子平安,暂且不论是男是女,我都重重谢各位嬷嬷。”
黛玉喜极而泣,紫鹃也跟着哭,那丫头一面哭还一面劝:“这是喜事儿,奶奶该高兴才是。谁能像奶奶这般有福气,一进门就怀了孩子,这都是老爷和太太在天之灵保佑着呢!”
一听紫鹃说起父母,黛玉哭的更厉害,还是听到消息赶来的卢氏将人劝住。
晚上乾觅来接黛玉,听说此事,憨呆呆的站在花厅门口不动。卢氏在他眼前晃晃手:“这可成傻子了!”满屋子的人都跟着笑。吃饭时,乾觅又是剥虾又是夹菜给黛玉,黛玉当着满屋子的人羞得连连瞪乾觅。
乾觅却毫无察觉的模样,知道黛玉爱吃煮干丝,甚至直接起身,厚着脸皮将那碟子干丝摆在黛玉面前,一个劲儿劝她多吃。
这干丝是苏州的名菜,邢家府上的厨子十分拿手。用精制的豆腐干子切成绵软洁白的丝,配上火腿、水牛肉、鲜猪肉、香菇、黑木耳、鲜竹笋、榨菜片、胡萝卜片等十多种新鲜原料烹制而成。预先熬制卤子,在干丝上面淋上,色香味俱全。
小喜鸾最爱这道菜,在家的时候也常吃,却不及舅舅家的好。所以张家住在邢家这段日子一来,桌上必定都有这道菜。
小喜鸾看着自己的“盘中餐”被人夺走,扁扁嘴,作势就要嚎啕大哭,黛玉赶紧将盘子又放回远处,又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乾觅一脚。
乾觅尴尬的憨笑两声,从此之后却得罪了小喜鸾。
这事儿几乎成了一个好笑的段子,晚间美莲等人收拾床榻的时候还不停念叨。
岫烟却道:“你们只顾着看笑话,却不能体会她二人的心情。黛玉就不用说了,自小失去双亲,在贾家虽然有老太太照看,但舅母王氏处处为难,深知寄人篱下的滋味。至于乾觅,难道跟着祖父会比跟着父母来的安逸?也不过是看人眼色行事罢了。这二人心底都盼着有自己的家。好在菩萨保佑,让黛玉心想事成。”
美莲等闻言沉默,此后再见乾觅的时候,都更多几分恭敬,而少了许多玩笑之意。
黛玉有孕的消息立时送去给各家,贾母亲自带了媳妇们来瞧,把当年贾敏孝敬给她的一株百年老参悄悄给了黛玉。邢夫人和王夫人都各有表示,只不过从东西就能看出漫不经心的意思。
倒是即将生产的王熙凤听说,不但打发平儿来贺喜,更捎来了她亲手缝制的娃娃衣。
要知道,王熙凤管家是个好手,可这针织女红上面,她可是个门外汉。(未完待续。)
306、大婚前奏奢华婚宴
看着针脚并不平整的娃娃衣,平儿带了几分难为情:“四少奶奶别笑话,这已经是我们奶奶改了几遍才有的手艺,我们当初也劝她在针线铺子里做几件,可奶奶说那样心不诚,非要自己动手。好在衣裳料子都是选的极好,初生的小少爷穿在身上,一准儿舒服。”
王熙凤过上舒心的日子,人也渐渐明朗起来。做事开始为别人着想三分。她的几个小姑子之中,关系最近的虽然是迎春,但交情最深的反而是邢岫烟和林黛玉。
平儿挽着黛玉的手,细声问道:“来的时候,奶奶叫我问一句,乾家那边可还闹不闹了?别瞧着四少奶奶怀孕,把这个做借口又要来。”
黛玉笑指着对面坐着的岫烟:“怎么说的和大姐姐一样?不过祖父虽然宠溺太夫人,倒是在子嗣这种大事上不糊涂,昨儿派了得力的管家来,告诉乾觅,让我只管安心养胎,他们年前就要回济宁的。”
平儿这才安心:“奶奶还怕呢,说那位继夫人是长了你好几辈的人,乾姑爷又孝顺,若真不好搪塞,那便成了请神容易送神难。”
一席话说的大家心有感触,倒是黛玉看的开:“听乾觅的意思,大伯甚是不满继夫人拿着家里的银子给七叔买官,已经联合了几个堂叔闹着要清查继夫人的账目。”
平儿一惊:“哎呦,我听二爷提及过。济宁的乾家,几代人居住在一起,是当地的第一望族。若是公开查继夫人的账目怕有些不妥吧。”
岫烟就在一旁冷笑:“什么不妥。依照我来看。乾家的大爷精明的很。这外面人大约会说乾大老爷目无尊长,竟然敢查继母的家当。可他们族中的老少都不糊涂,明明是乾家的东西,明明没分家,凭什么因为继夫人一句话,就把那些钱都匿下来给个败家子儿?哼,我可是叫人偷偷放了消息出去。乾家七老爷为求官,给了那位侍郎大人十万两纹银整呢!”
十万两!平儿先是感到不可思议,后见林黛玉脸上的偷笑。便恍然明白过来。这邢姑娘!还真是个能厉害的角色,只怕继夫人这次有苦叫不出,回到济宁之后要忙着各家各户去解释那银子的来历!
平儿就此放了心,婉拒林、邢二人的留饭。匆匆回去报信儿。
事实上。济宁的乾家上下已经喧哗成了一片。族中老少怨声载道,对继夫人恨不得剥皮拆骨。尤其是老太爷的几个亲兄弟,乾家是以贤者为尊,当年推选老太爷当这个族长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心生不满,但后来见乾觅的父亲去后,老太爷竟不计较私利,把他们二房的产业归并到了族中。又分了一部分良田做祭田,大伙儿这才没了牢骚。如今却听京城传来消息。一个小小的继夫人,就能给儿子拿十万买官。试问,老太爷这些年贪墨了多少银钱?
几百号人都等着老太爷回济宁问个究竟,大老爷和三老爷每三日一封信,只说叔伯们群情激奋,他们怕挡不住多久,还请老太爷赶紧回来商讨个主意。
乾老太爷拿着信笺,气呼呼的看着堆缩在一处的继夫人:“你瞧瞧你办的好事!如今看怎么收场。”
继夫人唯唯诺诺道:“这都是那吏部的侍郎不靠谱,非传出什么十万两银子的谎话,我不过”
老太爷狠戾的瞪着她:“你还敢说!这都是你惹来的或是,若不是你心心念念觊觎林氏的东西,邢家何必对咱们下这种狠手。”
继夫人想到邢家小丫头的警告之语,打了个哆嗦,忙软了下来:“那,老太爷,咱们可怎么办呢?”
老太爷懊恼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继夫人大气也不敢出,就拿眼睛瞄着老太爷的举动。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乾老太爷才像是下了狠心似的道:“我年纪也大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族长的位置让给老大,自己也好安享晚年。”
继夫人大骇:“老爷,这可使不得,你退了下来,我们娘儿几个可怎么办?”
继夫人明白,如今她还能在家中有一席之地,全因为老太爷宠着自己,不然自己拿什么和大太太斗法?她算是看透了,济宁那帮人恨不得自己去死,她和老七两口子是万万不能再回济宁的。
继夫人说出自己的担心,乾老太爷虽然生气,可看着比自己小了将近二十岁的小妻子,老太爷还是架不住心软,只好叫继夫人婆媳留在京城,自己带了大少奶奶和一干人马回往济宁。
继夫人并不知道,这一去就是永别。
过了中秋,天气就有了冷意,转眼到了九月尾巴,邢家上下一片忙碌。凤尾胡同内家家户户都知道邢家要嫁女儿,纷纷来凑趣帮忙。卢氏也不客气,因为要摆三天的流水宴席,桌椅板凳根本不够,她便吩咐了邢管家去各家借。
知道邢家和宋家联姻,谁还不给这个面子,不但出借,还都指派了小厮杂役过来忙前忙后。天公作美,这阵子没有秋雨,正好设喜棚。
正院四十席,专门招待邢忠官场上的同僚,卢氏的院子开二十席,只招呼亲戚邻里。后花园四十席,是宴请各家女宾。东西穿堂上各摆十席,只款待来京城给大姑娘道喜的各家铺子掌柜和商场上的朋友。
总计一百二十席,连摆三天。光是灶上的师傅就请了天香楼、状元阁、东临居和华盛馆的十二位大厨。大厨房不够用,这些师傅们自己带了小徒弟,连夜用红砖在门口的空场上码了十几口灶台。
采买进来的肥鸡肥鸭且不用提,连鲍鱼海参干贝这种东西也不少。
天香楼的冷菜做的最地道,状元阁的佛跳墙那是一绝,东临居的干果四品总是别出新意
纵然如荣国府这样的人家,碰上喜庆日子,也不过请上一家来帮忙便是再好不过的,如今邢家一请就请了四家,实在叫人瞠目。
接到喜帖的人家转念一想,又觉得情喇中。谁叫邢家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呢!
再想到五皇子的出身,各家思虑再三,不免将礼金又加厚一成。
三姑奶奶见卢氏忙的团团转,便主动留下来帮忙打理。小喜鸾被送到福哥儿那里玩耍,表姐弟俩语言不通,倒也能玩到一处去,就是那两个表弟整日不见人影,据说是看见正德留下来的练武场,心里痒痒,每天都在那里嬉戏。
到了初八这日,徐夫人亲自过来询问,见席棚扎的妥当,丫鬟婆子们井然有序,不禁笑赞道:“我还怕你们忙不过来,没想到却处处透着章法。门口那几盆牡丹开的也鲜艳,正是个好彩头。难为你们从那里寻来的!”
十月天可不是牡丹开花的日子,不过徐夫人一进门便瞧见了那二十几盆,就算不是名种,但凭着开的火红烂漫的样儿,也足以夺人眼球。
卢氏笑道:“是东山的庄头们送来的,说是图个喜庆。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大约没少花心思。”
徐夫人心下一动,马上到了年底,进宫正不知送太上皇些什么,若是那花儿能开到年关该有多好?
不过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徐夫人自己也笑自己异想天开。那牡丹是五月正盛,挪到十月绽放已是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再推出三个月?
徐夫人收了杂绪,只问酒席料理的如何,如厨子不够,徐家的灶上娘子们都可过来搭把手。
卢氏笑着谢过,把四家酒楼请的师傅说与徐夫人听,又拿了酒席单子给徐夫人看,讯问可有不妥的地方。
纵然如徐夫人这种见惯大世面的人,乍见邢家的酒席单子,也不禁咋舌,暗叫大手笔。这么粗略算来,一桌酒席差不多就要四十来两,一百二十席就是四千八百两,邢家连摆三天,一万多的银子。
像徐家这种勋贵之家,一年下来,也不过三万多的开销,邢家三日的功夫,足够他们徐家过半年。
徐夫人面色迟疑:“这会不会太丰盛了些?若宋家没个准备,怕到时候难堪。”
卢氏早笑道:“宋家早把酒席写了单子拿来给我们瞧,我比照着上面减了两样,这才敢叫外面预备。”
徐夫人实在没想到宋家会这样大手笔,不过她记起宋家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的婚宴,便有些了然。徐夫人打趣的看着卢氏:“怕这多出来的钱是你那好姑爷自己添的吧?我可记得宋家大少奶奶成婚的时候,也不过十两银子一桌的酒席,哪比得上这个?”
女婿给女儿长脸,就是给自己长脸,卢氏岂有不高兴的?她又拉着徐夫人看了岫烟的嫁妆,一样一样险些没晃花徐夫人的眼睛。
等徐夫人家去和丈夫说起的时候,还是满心的羡慕。
徐大人放下手里的邸报笑望着妻子:“可怜天下父母心,想当初你出嫁的时候,那丰厚的嫁妆不也震慑住了咱们一家子老少?不过老邢这人确实是个疼爱女儿的,怕是一场婚事,邢家一半家当都随着陪嫁了过去吧?”
徐夫人想到听到的那些传言,不禁道:“不止,听说邢家将来的产业都是要留给大姑娘的,那小儿子倒分的极少。”(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www.uu234.com阅读。)
307、妯娌不和初现端倪
徐大人不以为然的一笑:“这怎么可能!邢家又不是没有儿子,也是正儿八经嫡出正宗,老邢不是糊涂了,就是你听错了消息。”
徐夫人怪叫了一声,偏挤在丈夫身边坐下,口中喋喋道:“我要是有邢家那么个精明的女儿,也心甘情愿把家业都给她。有个不省心的儿子,不如换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好歹女婿还知道孝顺我这个岳母,不像几个媳妇个顶个儿的在我这儿斗心眼,生怕吃一点亏似的。难道我这个当婆婆的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徐大人尴尬一笑,连忙起身安抚妻子。徐家自太妃娘娘去世后就开始丁忧隐逸,徐大人整日在家闲着,为防御史们的口舌喷溅,轻易不接任何人家的请帖。至多偶尔带了小厮们往大愿寺去烧香礼佛,顺道散心。
这人一闲,便有了大量时间在家自省。徐大人才知道妻子在府里的生活也不是一帆风顺,每日孝敬老太太不说,还要和几个面和心不合的儿媳斗法。那几个媳妇都是权贵之女,谁也不服谁,徐夫人略偏心哪一个,余下几人必定拉帮结伙,闹的内宅不宁。
可惜,这几个儿媳妇多半都是太妃在世的时候帮着选的,徐大人也知道妻子对此颇有微词,可如今连孙子都有了,他们还能有什么法子?
知道妻子是借着邢家姑娘的事儿发泄心中的不满,徐大人连连陪笑道:“咱们虽然没有女儿。将来养几个暖心的孙女们也不错。便如我听说那荣国府,虽然贾家的爷们不着调,但听说荣国府的老太君将几个孙女的教养倒是极好。”
徐夫人长叹一声:“我也不盼着几个孙女都拔尖。只希望有一个如邢家丫头那般出息便好了。还有件事和你商量,这邢家的礼金送多少合适?薄了我怕不好看,厚了,我又怕外人察觉咱们两家的关系。”
徐大人脸色渐渐凝重:“咱们和邢家的关系不比别人,当初有难的时候,邢家可是倾囊相助的。”徐老太妃去的时候,邢家就拿过一大笔银子悄悄送来徐府应急。徐大人铭记在心。
“况且,邢家的婚事连万岁都曾亲自过问,更准几位皇子前去观礼。我看少说也要拿两千才过得去。”
徐夫人立即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家才还上内府的债务,若拿出太多,反而叫人生疑。两千银子算是公中出,我再从咱们自己的库里挑几件拿得出手的东西单独做贺礼。”
徐大人听着妻子对邢家小姐的盛赞。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来。
在徐大人看来。老邢那人,憨厚却不乏精明,诚恳又不失狡黠,在官场上内外吃的开,关键是为人忠义,有一股子侠肝义胆的精神。他的妻子,徐大人也见过,怎么瞧也不如自己的妻子好。听说也是小家子出来的女儿,但是在买卖上很有天分。
这夫妻俩生出来的闺女。怎么就透着一股子不同寻常呢?
如徐大人这般好奇的可不止是他,可惜邢家不常和外面走动,大伙儿对这个抱养了五皇子,一跃嫁进尚书府的姑苏丫头情绪复杂。
羡慕的有,嫉妒的有,恭喜的有,看热闹的更有
转而到了送嫁妆的这天,十里长街人满为患,红毯从街口一直铺到邢家大门。二十几个小厮个个英伟挺拔,看的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面红耳赤。这些小厮是邢家的门面,是卢氏从各个铺子里精挑细选上来的,不但个头不相上下,而且临时请管事培训了礼仪,穿上同样的行套,很是夺人目光。
新油的大门左右各贴着红红的双囍,十个可爱白净的小童子挎着糖果篮子,见到街上有看热闹的孩子便抓一把花生糖塞过去。角门处更是热闹,邢家二门管家带着十几个人在此处舍米舍面,从角门到胡同西口,排着长龙似的队伍。
门口领了米面的人便聚在大门处看热闹,从正门进的都是各家来送贺礼的管事。那些箱子虽然被封的紧,但管事们一个个锦衣华服,且挺胸叠肚,想也知道不会送差的东西。
这还只是新娘子家,听说新郎是尚书府的公子,热闹肯定比这边更甚。
于是人群中议论纷纷:“瞧瞧这人家的闺女,一辈子活成这样才不枉此生。”
“可惜咱们没托生个好爹妈,不然”有人满口的酸话,虽然手里拎着邢家舍的米面,但话里话外却透着不忿。
也有人感激邢家的义举:“你懂什么,这邢家祖籍在苏州,听说原也是贫寒之家,全托赖夫妻俩勤勤恳恳,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你不知内情就别说刻薄的话。”
更有羡慕向往的:“你们说,这邢家嫁女儿得花多少银子?”
“我叔叔家的婶子就在天香楼帮忙,据说邢家一共摆了一百二十席,连开三天,一桌便是四十两。另外还请了四大戏班,真是花钱如流水。”
人群里哗然一片。
时至正午,从门内又出来十个老妈妈,挎篮里装着苏子叶包的糯米团儿。这糯米团里都是货真价实的好料,红豆、绿豆、腰果、杏仁芯儿里还有化开的红糖。老妈妈们逢人便发,笑着解释,这叫十全十美糖心包,是主人家答谢各位街坊邻里的。
围观的人群何尝见过这样新鲜的婚礼,又是小童子发糖,又是什么糖心包,连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甜意。
才发完一圈儿,就见门内传来嘈杂的声音。围观的人纷纷抻着脖子往里看,小厮们恭恭敬敬的站在台阶上,里面陆续抬出一顶顶红木箱子。打头的一抬用金黄色的绸子扎了,上面却是一株红珊瑚树。
人群里惊呼阵阵。金黄色的绸缎,显然用来区分明黄色,一般送嫁的时候在头一抬用这种颜色,说明是宫中赏赐的陪嫁,贵不可言。
大家这才想起邢家的背景。
后面便是各色家具,朱漆带门六柱架子床、泥金雕花三屏风式镜台、三斗房前桌,甚至是浮雕龙凤戏珠的子孙桶要么是紫檀的,要么就是黄花梨,最不济用的也是黑酸枝。看的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还不打紧,最后面十几抬的首饰才叫耀眼夺目。赤金的项链,翡翠镯子,珊瑚头箍,螃蟹簪,盆景簪,祝寿簪也有叫得出名字的,也有叫不出名字的。
珍珠宝石玛瑙几乎从首饰匣子里冒出来,绫罗绸缎是几辈子也穿不完。
吹吹打打的队伍在贾琏带领下,一路奔向尚书府。
宋家早在门口供应,七大姑八大姨聚在后院,听说新娘子的表哥送来了嫁妆,纷纷好奇往前来看。
宋夫人虽然心里也期待,但矜持劲儿却压住了她的脚步,只和几个年迈走不动的老婶子坐在正堂说说笑笑,看样子并不打算起身。
不大会儿,高家来贺喜的几个小姑子便笑嘻嘻折返回来,都说从没见过这样丰厚的陪嫁,今儿可算开了眼界。宋夫人脸上浮现笑意,等她两个儿媳妇缀在人群后面进来的时候,就见婆婆笑得脸上像开了花儿似的,更加的不舒服。
虽然知道邢家不会亏待女儿,但前后对比之下,她们当年的陪嫁也太逊色了些。
两位少奶奶晚上便和丈夫们诉苦。
二少爷倒没什么,不过训斥妻子两句,反叫二少奶奶今后与弟妹和善相处。唯独大少爷心疼妻子,也暗暗埋怨三弟,京城里什么好人家的女儿不找,偏找个商人家的闺女。
害的他现在出门就被朋友询问,宋晨究竟看中了邢家哪方面。
大少爷性格软弱,耳根子又软,禁不起挑拨,大少奶奶只说了几句,他便气呼呼的抬脚去找宋晨
第二日便是大婚,大少爷作为嫡长子,理应帮着忙进忙出,却不想被小厮发现,大少爷的眼眶被人一拳打成了紫黑色,眼角甚至充血,恐怖不堪。
宋濂大怒,叫人揪了长子问话,才知昨晚大儿子和小儿子在外书房斗殴。宋濂一惊,赶紧去唤宋晨,唯恐这大婚当日闹出笑话。
宋夫人坐在一旁不停咒骂:“不省心的东西,一定是你媳妇撺掇着使坏!”
宋夫人虽然不精明,但也不是傻子,难道还看不出昨天两个媳妇眼睛里的怨愤?
宋濂一听是这个缘故,咬牙切齿道:“你媳妇眼红,就该往她娘家发火儿,犯不着为难你三弟。咱们家难道还等着你媳妇的陪嫁银子买米下锅?呸,不长进的东西,被人一哄便找不到东西南北,若是你弟弟今儿被打伤分毫,咱们宋家也不用在京城丢人现眼了!直接回老家开地种田,也比被你们兄弟祸起萧墙来的痛快。”
大少爷何尝听过父亲讲这样绝情的话,早跪地求饶。
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宋夫人于心不忍,便和宋濂道:“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儿子是什么品行,难道你还不知?最纯善不过的一个,倒是他那媳妇不省心,现在只是看着老三家的嫁妆眼热,将来呢?未必不敢觊觎。”
大少爷吓得脸色苍白,忙道:“母亲,我们绝无此心,都是儿子一时糊涂,与姜氏无关!”(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www.uu234.com阅读。)
308、八抬大轿亲迎娇娘
宋晨一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大哥跪在地上求饶,父母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宋晨只一想就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笑着上前请安:“户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已经到了,才拉着儿子问父亲在何处。”
宋濂和夫人赶紧打量宋晨,见小儿子一身大红色的新郎蟒袍,面如美玉,眉似星剑。宋夫人赶紧拉着宋晨上下打量,“你哥哥可打伤你那儿了?”
宋晨笑道:“大哥素来疼爱我们这些当弟弟的,怎么忍下下手?倒是儿子要和父亲母亲道歉,因为一时激愤,就误伤了大哥。儿子心里愧疚,正不知怎么和大哥赔不是才好呢!”
宋家三个儿子,并非只有宋晨尚武,不过却是这个老三功夫最好,也最得孝宗的喜欢。兄弟俩动手,想也知道大儿子不会占上风,但因为今儿日子特殊,宋濂难免震怒。
宋濂看着低头不再吭声的长子冷哼道:“忙完了老三的婚事,就叫你那不省心的媳妇好好给我在家闭门思过。我虽老眼昏花,可心里不糊涂,你弟弟要诚心难为你,岂会叫你下的来床?这也是给你们一点子教训,今后记牢了。”
宋夫人惦记外面的事宜:“那些都是后话,如今老大这个模样,叫外面宾客见了,必定要问,咱们可说什么是好呢?”
此刻的宋夫人,虽然也知道长子荒唐不对,可心里也暗暗埋怨宋晨下手太重。
就算女人们之间有些嫉妒,这也是人之常情。就连她这个当婆婆的见了那些丰厚的陪嫁也十分羡慕,俩儿子也犯不着为这个就大打出手吧。
说来说去,都是两个儿媳不省心。
宋夫人暗自抱怨。宋晨却一撩袍服,单膝跪倒在长兄面前:“今儿叫大哥受委屈了,不过也是弟弟无奈之举。皇上有心重用咱们家,却又时时担心宋家的势力日益壮大。分我出府就是一个明显的警示,若咱们兄弟三个又抱成团,皇上的初衷便没有达成,今后自然不喜”
宋濂听闻儿子这话。忽然有所感悟,直接叫他二人起身:“老三你继续说。”
宋晨低笑一声答应:“若是外界传出我与大哥不和,倒也化解了万岁爷不少心防。今后才敢用我们兄弟几个。这也是儿子的一点愚见,若说别的借口,大约咱们自己也不相信,反而是内宅妯娌之间的纠纷像些。”
宋家老大狐疑的看着宋晨:“三弟是什么时候往这方面想的?”
宋晨知道这个哥哥在起疑。遂忙笑道:“我便猪狗不如。也不敢为自己的前程而损大哥分毫,确实是事后想遮掩的法子时的念头。因时间仓促,所以还没来得及跟父母回禀。”
外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大约是管家亲自堵了门,所以才没人敢进来。不过他们一家子只扔下老二在外面答谢宾客,确实不像话。宋濂沉声道:“就按老三说的做,你们也不用解释什么,任凭外面风言风语去。”
宋夫人苦笑道:“老爷。这”宋夫人的娘家姑嫂们来的也不少,她这些年被众人捧着。一是因为嫁得好,二就是生了三个好儿子。若被高家人知道出了这档子事儿,宋夫人还有什么脸面回娘家?
宋濂难得温柔的拉起妻子的手:“我知道你委屈,不过咱们当以大局为重,面子重要还是里子重要?我老了,致仕也就是这一二年的事儿,儿子们得以重用,你的那些弟妹们才会一如既往的奉承你。”
宋夫人被这几句话说的顿时眼泪汪汪:“我在你眼里大约就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不过你放心,我虽然时而犯糊涂,但在大事上从来都听你的。”
老夫老妻虽然儿子都生了三个,却像陌生人一样生活了半辈子。难得在晚年和好,宋晨和他大哥相视一望,静悄悄退出了花厅。
院门口,宋晨抱拳陪笑道:“大哥”
宋家老大摸了摸眼角的红肿,淡淡一笑:“好了,亲兄弟,不说那些客套话。既然你主意已定,哥哥也愿意陪你演这出戏。只是你嫂子是个没心眼儿的,说话糊里糊涂,有什么事儿让弟妹心里不舒服了,你还叫弟妹多担待些。”
宋晨朗声笑道:“大哥放心,岫烟从来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
几句话把宋家老大堵的够呛,老三媳妇不计较,偏自己的媳妇不省心,不然他也不会被亲弟弟一拳打成了个乌眼青。
新郎官被人叫去预备迎亲,这宋家老大的脸皮还没那么厚,觑了个空子到后宅找人在眼角处包扎了一番,虽然还是不伦不类的模样。
黄昏将近,宋晨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中间簇拥八抬大轿徐徐往凤尾胡同而去。迎亲的队伍有仪仗开道,狮舞引门,吹吹打打的八音队就请了两班,锣鼓喧天,说不尽的喜庆。
还没到凤尾胡同,吹打声音就传了过去,门口的小厮们一拨拨往里报信。邢家三姑奶奶带着七八个婆子,见报喜的就发赏钱,都是八分的银锞子,转眼便送出了四五十个。
内院来道喜的妇人们多半和邢家关系密切,丈夫的官职普遍不高,却也十分热闹。
大伙儿围着卢氏说笑不停,忽然听人来报说新郎官进了大门,纷纷起身去迎。
岫烟的闺房中,迎春、惜春、李玟、李琦围着岫烟,看黛玉替她簪花。袁家的大少奶奶慌张进门,忙从翠梅手里接过红盖头:“快快快,新郎官已经到了。”
大伙儿更喜,年轻的姑娘们纷纷避在屏风之后,独黛玉不躲不闪,把金丝凤的绣鞋抱在怀中,转头去找美莲:“新褥子在谁手里呢?”
“三姑奶奶已经拿前面去了。”
按照京城风俗,新娘上轿之前,娘家人要陪送一块新褥子在花轿之中,让女儿坐上,预示着娘家永远是女儿的后盾。邢家的正经亲戚并不多,所以三姑奶奶当仁不让的抢了这个差事,邢夫人还好大的意见,觉得自己被弟妹排挤在外,要不是今日老太太强逼着她们来,邢夫人当即就想撂挑子。
袁家大少奶奶命中属金,且父母公婆俱在,儿女双全,卢氏特请她来给岫烟搭红盖头。
袁家大少奶奶看着邢家大姑娘那惊心动魄的容颜,困难的喘了口气,暗自腹诽:往日不见邢家姑娘浓妆,原来竟是这个模样,可惜只是嫁进了尚书府,若是邢家舍得送了这闺女进宫,这凤尾胡同兴许要还出第二位皇后娘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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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古代迎亲时间是在傍晚,又称作“亲迎”,小荷热的不行,有中暑的现象,明天加更补上今天的~~么么,大家一定防范中暑啊,没事少压马路(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www.uu234.com阅读。)
309、邢宋联姻风波骤起
外面笑闹声由远及近,袁家大奶奶赶忙叫人堵在了房门口,这些都是胡同里的各家少奶奶们,并没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袁家大奶奶领头,站在门口笑望着来者:“门外是哪家郎君手捧双雁?”
宋晨面色微窘,他怀里的那对大雁被赤红色的带子捆绑的结结实实,确实有几分呆意,宋晨不免讪笑起来,赶紧叫马廷远发红包。门口更是一阵哄抢,连马廷远都吓得倒退几步,看着这群毫不矜持的少奶奶们张大了嘴巴。
门口热闹的紧,袁家大少奶奶时刻留意着时辰,见吉时将至,这才闪身放行。宋晨抹了额角的一把汗,暗道这娶媳妇比行兵布阵还有讲究,要不是听了二哥的话,多多预备了红包,怕新娘子的门难进。
黛玉一早听见动静,又见宋晨大踏步二来,兴奋的拉了拉岫烟的衣袖。
大红盖头下,岫烟终究还是小小的紧张起来,走到近前的宋晨更是满脸憨笑。人群中也不知是哪一个先笑了出来,黛玉赶紧将大红绸缎塞进二人手中,一个在前,一个缀后,在大伙儿簇拥下去了正堂。
邢忠和卢氏端坐在首位上,看见眼前的一对新人,虽然是喜事儿,却又忍不住落泪。悲声感染了一屋子人,连贾母也拿出了帕子悄悄拭了眼角。
袁夫人赶紧起身来劝:“这么好的女婿,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卢大妹妹该高兴才是。咱们欢欢喜喜把孩子嫁出去。将来小夫妻俩也会和和美美。”
卢氏破涕为笑,与贾母等人道:“我这是高兴的眼泪,各位夫人太太们别笑话我。”
众人自然理解。养这么个聪明能干。又漂亮的女儿,谁家说舍得就舍得嫁出去了?关键是邢家又不图宋家什么,据说陪嫁的东西能堆成小山,邢家陪了个闺女,又拿出那些钱,难道还不让当家主母哭上两嗓子?
大伙儿会心一笑,看那对新人的眼神更加和蔼。
卢氏哽咽道:“从今以后就是宋家的媳妇。你要孝敬公婆,尊敬两位嫂子,善待侄儿侄女。切不可如在家般任性妄为。耍小性子。”
盖头下的岫烟垂泪点头答应,卢氏知道女儿的秉性,就算遇见那处处挑刺儿的婆婆,也不会跑回家喊委屈。女儿太过刚强。自己不免要叮嘱宋晨。
卢氏含泪笑望着宋晨:“我只这一个女儿。从小娇生惯养,今后做了什么地方叫姑爷不称心的,还望姑爷看在我们的面子上多多宽宥。”
宋晨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当着满屋子的人发下誓言。贾母等跟着凑趣,说这喜堂还没拜,却叫上了岳父岳母,可见是个好女婿。大伙儿哄然一笑,越看这二人越是登对。口中不断赞许。
邢忠和卢氏心满意足,吃了离娘酒。亲自将二人送到大门。卢氏拉住正德,低声嘱咐:“去了宋家替你姐夫挡着些,别叫那些人使劲灌酒。”
正德笑嘻嘻拿了卢氏递过去的解酒丸:“妈放心,谁敢为难姐夫,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虽然皇上准你过来帮忙,不过还是要谨慎些,免得其余几位皇子在背后说闲话。”卢氏动手理了理儿子的衣领:“借着这个机会,也见见你姐夫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将来与你前程上大有进益。”
正德渐渐敛去笑容,用心聆听着卢氏的训导,直至小太监来请人,正德才辞别卢氏往前面赶去。
八音队在前开道吹打,长街上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好像半个城的百姓都出来看热闹似的。到了宋家尚书府的时候,几十丈的爆竹轰然齐鸣,大地就在脚下震颤。
花轿中的岫烟小脸刷白,捂着耳朵,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她这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唯独听见爆竹声就要哆嗦。连邢家过年的时候,多数都是放烟花。
偏偏宋家这几十丈的爆竹放了将近半柱香的功夫,好容易有人掀了帘子来牵新娘下轿,岫烟早一把手心儿的汗了。
正德趁机溜到宋晨身边低声道:“姐夫,我大姐最怕爆竹声,大约吓坏了,你赶紧去搀扶一把。”
宋晨一惊,忙从喜娘手里拉住岫烟,果然都是冷汗。
“怎么不早和我说你害怕这个?”宋晨满心的怜惜,岫烟覆着盖头,不知外面的情景,只好低声笑道:“不碍事,咱们快随喜娘进去,免得耽误了吉时。”
被晾在一边的喜娘连连点头,一脸的赔笑:“新娘子此言有理,门口风大,这一手的冷汗,万别吹着了少奶奶。”
宋晨深知有理,当即拉了岫烟进院。正堂内宾客云集,也不分男宾女眷,都是满脸笑意。宋尚书和夫人一左一右端坐于主位,在司仪的唱和下见证最小的儿子完成了拜堂之礼。
宋濂看着神采飞扬的小儿子,忽然心满意足起来,觉得这大约是自己近十几年来做的最明智不过的一个决策。小儿子性格倔强,当初进镇抚司的时候,宋濂就很有异议,可因那是皇上的命令,宋濂不敢直接反驳,却总觉得镇抚司出身的小儿子会给家门带来阴影。
因为镇抚司的恶名昭彰,连给宋晨提亲的都少,这邢家是宋晨自己相中的,宋濂开始还介意邢家出身低微,然而见识了五皇子的青云直上,平心而论,宋濂确实是为这才答应婚事的。
此刻看见臭小子高兴的嘴角快裂到耳朵根儿,宋濂不禁感慨一声,他老子当年没赶上好姻缘,但让这小子成就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拜了喜堂,晚宴才正式开始。
邢家这边只派了正德和乾觅夫妻前来送嫁,贾琏和邢家三姑奶奶在凤尾胡同帮衬招待客人。尚书府的亲眷多。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自然不用说,还有大老远从外地赶来的高家人,宋尚书的外家甚至不是远亲。就已经把新房挤得满满当当。
大少奶奶显然心不在焉,高家大太太便冲二少奶奶使了个眼色。二少奶奶款款上前,笑着与岫烟介绍着一干人。这二少奶奶大约没怀好意,介绍的时候故意绕弯子,把这些亲戚关系说的十分复杂。
岫烟心中冷笑,这些她早就叫人提前打探了清楚,且烂熟于心。于是二少奶奶费尽口舌介绍的时候。大伙儿就见新娘子略显茫然。
高家大太太还当岫烟犯了糊涂,忙笑道:“咱们家这些亲戚都是最好相处的,三少奶奶今后相熟了。自然明白。”她拉着身后两个面带羞涩的小姑娘上前:“这是你两个表妹,夙兰和夙云。如今跟着我来京城见世面,还得你这个表嫂多多的点拨才是。”
两个小姑娘都承袭了高家大太太的好相貌,鼻梁高挺。肤色赛雪。岫烟一手挽住一个笑道:“果然是舅母教导出来的。比我们强百倍。”
岫烟笑意不减,却明显感到两个小姑娘手上薄薄的茧子。这是两双常年做活儿的手,加上两个姑娘憨厚的笑容,岫烟便多几分好感。
人群里忽然传出一阵阴阳怪气的冷笑:“大伯母别只顾着你的两个女儿啊,还有我们这些庶出的表妹,难道不也是表嫂的亲戚?莫非表嫂嫌贫爱富,看着我们是庶出的姑娘,便不待见?”
人们循声而去。一个红衣少女施施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身后的几个小姑娘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想要拉这红衣少女却又有些不敢。
高家大太太冲着岫烟强挤出一抹笑:“三少奶奶不认识她。这是你二舅家的大女儿,名唤夙菲。因为从小养在老太太身边,所以最得两位老人喜欢。”
岫烟恍然,怪不得敢在宋家撒野,原来是仗着高家老太爷的体面。不过小姑娘也太没眼色些,她邢岫烟就算嫁人,夫家也是姓宋的,可犯不着给高家什么面子。
岫烟淡淡笑道:“夙菲表妹可真会讲笑话,哪儿就来的嫌贫爱富呢?”
高夙菲显然不打算放过邢岫烟,一等岫烟说完,她立即尖着嗓子道:“那表嫂怎么不把夙玉表姐一并请来?表嫂可知道,夙玉表姐为了表哥的婚礼,整整绣了小半年的摆件,就为在你们婚礼上送件体面的礼物。”
满屋子的人都看着高家大太太,宋濂的几个侄女就在其中。这些宋家小姐们对高夙玉没什么好印象,反而对邢家大小姐充满了好奇心。如今见高家的庶女气势汹汹而来,便有撑不住要抱打不平的。
宋晨的大堂姐玉珍,丈夫是正四品翊卫郎将冯大人。宋玉珍不悦道:“这礼物端看的就是个心意,若是夙玉表妹来不及得,难不成三弟妹还会恼她不成?况且,帖子是一块儿下的,连我们都好奇夙玉表妹为何不来,三弟妹初来我们宋家,如何能知道这些琐事?”
宋玉珍可不给分毫面子。既说明是高夙玉自己拿乔不肯来,又冷嘲高夙菲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高夙菲果然面红耳赤,岫烟对这位大姑姐顿生好感,忙笑道:“大堂姐正说到我心坎上了,什么礼物不礼物,便是一张纸,一滴墨,只要是亲戚们的心意,我和三爷都是感激不尽的。听说夙玉表妹本来就身子弱,只恼我不知她如此操劳,就为我们做件礼物,不然,便是得罪了夙玉表妹,我也不准她再动针线。”
高夙菲气的够呛,她和高夙玉最好,也乐见高夙玉嫁给宋家表哥,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可怜夙玉哭的泪人一般,还被大伯母关了起来,根本不准来参加婚宴。
高夙菲就为替好姐妹出口气,加上她善于察言观色,出来的时候见祖父对宋家的这门婚事十分不喜,便故意闹腾,好在祖父面前献媚。
高家大太太羞愧难当,和两个女儿拉着高夙菲出了新房。小姑娘不服软,大伙儿在门内还能听见高夙菲胡搅蛮缠的声音。
宋家的姑娘们笑着安慰岫烟。新房中没了刻意找差的,自然十分融洽。不多时,宋玉珍的大丫鬟神色慌张的走了进来。附在主子耳边低语了几句。大伙儿就见宋玉珍的脸色越来越差,大少奶奶不禁问道:“出了何事?”
“没什么,大皇子拉着我们家爷吃酒,说了些玩笑话,”宋玉珍强笑道:“我们爷是个较真儿的,我出去瞧瞧,免得吃多了酒在咱们家胡闹。让亲戚看笑话。”
岫烟冲站在门口的美樱微微颔首,美樱心领神会,先宋玉珍一步出了新房。没多会儿。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也被人叫了出去,大家这才觉得有些古怪,遂找了借口出新房。
原来宋家比照着邢家的一百二十桌酒席还多四十桌,阖府通明。川流不息的宾客把几个院子挤得满满当当。如程子墨和礼部尚书乔大人这样身份的贵宾自然由宋濂亲自陪着。孝宗又特意准许几个儿子前来贺喜。
别人还好,唯独大皇子吃了几口酒就犯浑,先是拉着宋家上酒席的小丫鬟打量个不停,吓得小丫鬟失手打破了杯盏。再就是强逼着宋晨就着自己的手吃下杯中残酒,架势就像自己对待他私宅里豢养的几个男宠。
宋晨的几个发小看着实在胡闹,便站出来打圆场。谁想大皇子一把推开马廷远,还泼了半杯酒在宋玉珍丈夫的脸上。
二皇子和三皇子又羞又臊,一边一个夹住了大皇子的胳膊。想叫对方动弹不得。正德阴沉着小脸儿,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个酒瓶子。就站在宋晨身后。
马廷远一见就知道正德在打什么主意,吓得赶紧扯下那东西扔在旁边,把正德推出了包围圈。
大皇子口齿不清的骂道:“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谁才是你们的兄弟!以为抱了宋家的大腿,宋家就能给你们好处!呸!还不是叫李泓那臭小子白白占了便宜?”
二皇子羞愧难当,低声劝道:“大皇兄!”
大皇子毫不客气的嗤笑出来:“怎么,你这个向来会在父皇面前做戏的人又打算装出一副纯善的嘴脸吗?本宫从小到大,吃了你们女子多少的亏,也就只有父皇一人还以为天底下最善良的人是你们母子。”
二皇子再也真掩不住愤怒,当即甩来手臂:“大皇兄酒后胡言乱语,小心别有心人传到父皇耳朵里。”
“父皇早就厌弃了本宫,不过你也不用急,假以时日,李泓那小子翅膀硬了,自然有你头疼的时候。”
大皇子摇摇晃晃推开众人,看了看被马廷远挡在身后的正德,冷笑道:“野崽子!”
正德一个跃身,伸手就是一记手刀。
大皇子占着个头高大的便宜,想也不想,抬脚就踹。众人大惊,就要出手阻拦的时候,正德化了手刀,小臂往上一抬,托起大皇子的腿,右肘凝结全力,狠狠砸向了大皇子的膝盖。
就听闻一声惨叫,大皇子疼昏在地。
四下一片寂静。在这边吃酒的都是身份显贵之人,也深知五皇子的出身有问题。可没一个敢和大皇子这样口出污言秽语,直接点名的。
二皇子和三皇子吓傻了似的,宋晨赶紧俯身查看,大皇子的腿骨怪异的弯曲着,看来是断了。宋晨心一紧,下意识看向正德。
正德紧抿着唇角,没有一般少年的慌张惶恐,更不见癫狂的戾气,只是很淡然的看着众人,尤其是二皇子并三皇子:“大哥吃多了酒,说些糊涂话,这也是常情。时间已晚,不如请两位皇兄与我回宫禀明父皇,也免得父皇不明内情多担心。”
二人心下已明,老五这是打定主意拖他们下水,想要共同诬陷大皇子。
不过,二人不约而同的看着素来张狂的大皇子
与其叫大皇子把他们羞辱个够,不如他们先下手为强。
正德和两位皇子命人抬上了李铮,夜色中辞去宋濂,匆匆赶往皇宫。宋晨没事人似的带着马廷远、乾觅等在去外院敬酒。
大伙儿对刚刚发生的事情避而不谈,可转眼出了尚书府之后,纷纷派心腹去宫门前打探消息。
这是后话暂且不论,岫烟在新房听说正德把大皇子打了,不但没急,反而冷笑:“皇上最怕别人提及他的风流韵事,如今亲生儿子被唤作野崽子,他不暴怒才怪!”
美樱看着自家姑娘:“这么说来,五皇子殿下不会有事?”
“未必,要看皇上今晚上宿在了谁的宫里。”岫烟低声道:“今儿不是初一十五,皇上不会去皇后殿。皇后就是想要使绊子也没机会。”
美樱略一想便道:“皇上如今宠幸薛充仪,又或者是宝嫔娘娘,这俩人能为咱们殿下说好话吗?可惜贾充媛那里一直没有消息,不然多半能替五殿下说情。”
岫烟看着摇曳的红烛笑道:“咱们就看看是大皇子的运气好,还是正德的运气好。”
紫禁城内,皇上今晚本来掀了薛宝钗的牌子,不过戴权送进来一碗碎杏仁糯米甜粥,说是宝嫔娘娘亲手烹制的。
孝宗心头一热,想起有些日子没去瞧小七,便改点了宝嫔的绿头牌。刚刚沐浴后的薛宝琴根本不像个少妇,一身浅色宫装反而衬托的她清新可人。
孝宗见之欢喜,挽着薛宝琴正往大殿里进,内侍监另一外大太监江宏神色匆忙的走了进来:“皇上,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求见。”(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www.uu234.com阅读。)
310、兄弟联手李铮失宠
薛宝琴觑着孝宗不变的脸色,忧心道:“这个时辰,几位殿下怕是有要紧的事儿要告诉陛下吧?”
乳娘早将七皇子抱了过来,小皇子如今也是牙牙学语的年纪,圆润可爱,一双大眼睛尽得薛宝琴真传,见了母亲便叉开小手要抱抱。
宝琴稳稳地抱住七皇子,曼声细语道:“几个皇子都是难能可贵的好孩子,这么着急一并来见,事情定然不小,臣妾正好要哄小七睡觉,陛下和殿下们慢慢细聊就是。”
孝宗拉住急欲避让的宝琴,和蔼的笑道:“朕多日不见小七,你便抱着他在这儿一并听听也无妨。”
薛宝琴大喜,明白这是皇上给自己的体面,便也不推辞顺势应了,抱着七皇子坐在孝宗旁边的一张椅子上望向殿门。
三位皇子殿下无一人带欢颜,大殿内伺候的太监宫女们纷纷缩脖子,甚至有人觉得宝嫔娘娘今儿实在倒霉,就不该叫皇上翻了绿头牌。薛宝琴身边的心腹太监更懊悔不已,他早该劝阻娘娘别送什么杏仁糯米甜粥。
薛宝琴却像个安静的瓷娃娃似的,抱着一声不响的儿子在那儿望着众人。
孝宗笑看来者:“可是刚刚从喜宴上回来?宋濂那老狐狸虽然不当着朕的面宠爱小儿子,但心里对这个幼子的期待从来不少,再加上是今后十几年也未必碰上这样的大喜事,想必是尽着兴的操办这婚事吧!”
二皇子忙拱手笑道:“父皇高瞻远瞩,竟像看到了似的。喜宴确实盛大。不过老尚书是天性勤俭,比照许多人家还是略显简朴了些。”
孝宗似笑非笑的看着三个儿子,老二这么明晃晃的为宋家说好话。孝宗可不认为是看在宋濂那老狐狸的面儿上。四个人同去贺喜,回来的却是三个。
孝宗慢慢沉下脸:“你们大哥如今何在?是不是在尚书府多吃了几口黄酒就不认得宫门了?”
对于大皇子的无赖习性,孝宗也是知道些的,虽然已经给大皇子单分出了地界儿开府,但因为没有正式的诏书,大皇子也就乐得赖在宫里,霸占东所一隅。因为酒后无德这事儿。孝宗命人打了几次,大皇子不但不服管教,甚至越发折腾。
他如此一问。三个皇子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正德抬起流泪不止的小脸望向孝宗,二皇子闷头把当时的情景豪不添油加醋的重述了一遍,有不完善的地方。三皇子就在一旁补充。
孝宗的手指微微发抖。眼刀子飞向正德:“你的亲哥哥也下得去手,上书房的师傅难道就没讲过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的典故?枉朕于你期许过高,原来也是个混账东西。”
二皇子和三皇子虽然害怕孝宗的震怒,但也知道,今日不联手除去大皇子,将来后患无穷。所以明知是为正德做嫁衣,但还是硬着头皮道:“父皇息怒。五弟虽然有错,但情有可原。儿臣几个是奉父皇的旨意贺喜。代表的是父皇的颜面,可是大皇兄出言不逊,对朝中老臣毫不见敬意,甚至当着许多勋贵的面儿直接”
孝宗一拍桌案,“直接什么?”
三皇子觑着委屈成一团儿的正德,低声道:“直接羞辱五弟是野,”三皇子翻着眼皮看孝宗的表情,就见自己的亲爹脸色铁青,三皇子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没准反而被大皇子连累。他只好道:“儿臣实在羞于出口,还望父皇原谅。”
孝宗的震怒声引来七皇子的嚎啕大哭,薛宝琴抱着儿子不断摇晃,跪在一边儿的正德开始还只是小声哭泣,听见七皇子的哭闹,随性扯开了嗓子跟着“合奏”,而且一口一个“父皇”,叫的人心发堵。
孝宗头痛的按着头上经外奇穴,“朕知道你受了委屈,先起来回话。”
二皇子三皇子大喜,赶紧拉起正德。
正德蔫头耷脑的说道:“儿臣自进宫之日便受父皇宠爱,衣食住行无一不和几位皇兄比肩对齐。虽然外面偶有闲言碎语,但儿臣想着父皇的隆恩,并不愿理会那些。只是大皇兄今日实在叫儿臣寒心。旁人嫉妒儿臣蒙受恩宠肆意诋毁,儿臣无所谓,可这人不该是大皇兄。若早知如此,当初儿臣就不该进宫”
孝宗厉声喝道:“胡说八道,你是朕的儿子,不在宫里呆着,难道还一心想做邢家的大少爷?”
正德好不退却,梗着脖子直视孝宗:“至少邢家没一口一个野崽子的喊我。”
戴权见孝宗气得够呛,忙站出来打圆场:“婚宴上人声嘈杂,五皇子兴许一时听差了。”
正德冷笑:“我听差无所谓,可满院子的宾客,难道都是没耳朵的?儿臣恳请父皇降旨,准儿子远赴番地,总好过留在京城里沦为笑柄。”
三皇子心中拍手叫好,恨不得立即代替孝宗答应正德的要求。如果一举消灭大皇子和五皇子,自己离着东宫之位岂不是又近一步?
二皇子却知,即便这只是五皇子以退为进的把戏,但父皇还是会吃这一套。不为别的,就因为父皇对这个失散多年的儿子心中有愧。
二皇子忙道:“父皇三思,五弟失了皇家亲情,好容易得父皇垂怜,不能因为这等小事就”
正德冷笑着接过二皇子的话:“皇兄以为这是小事,臣弟却不认同。大皇子多番羞辱血缘兄弟,连身边人也不放过。二皇子难道忘了,你的贴身宫婢又是如何枉死的?”
二皇子一噎,缓缓垂下头不再劝说。
薛宝琴在孝宗身边低声道:“皇上,臣妾也听说过,那宫女是蓉嫔姐姐亲自调教出来的,就为照顾二皇子饮食起居,十分信赖。可大皇子不知怎么一眼看上了,抢夺了人家姑娘的贞洁不说,还,还命小太监将人扔进了枯井里。”
孝宗脸色铁青,死死盯着薛宝琴:“你早知此事?”
宝琴紧忙道:“臣妾以为皇上早有耳闻,毕竟当初是皇后娘娘亲自料理的此事,说是为皇家声誉,更为大皇子的前程,还是将此事悄悄隐匿下来的好。当时不止臣妾听说,蓉嫔娘娘也是在的。娘娘虽然心里悲伤,但为了大皇子的体面还是勉强点头允了。今儿要不是五皇子提及此事,臣妾竟也不知皇上还被蒙在鼓里。臣妾惶恐”
戴权见皇上的目光瞄向了自己,也害怕被牵连,忙道自己也是后来知情:“奴才是想将此事说给陛下听,可皇后娘娘叮嘱奴才,不敢叫皇上忧心,所以才没将此事告知陛下。”
孝宗怒极而笑:“她倒是会做这个好人,把朕的儿子养的暴虐不堪,她这中宫后位也别想再坐的稳当。”
孝宗早有废后的念头,今天这个闹剧,越发助长了孝宗的念头。他语气不佳的喝了正德:“没出息的小子,你永远记着,你是朕的儿子,母亲是扬州望族欧阳家大小姐。欧阳家虽然没落,可底蕴犹在,谁今后再敢胡言乱语,直接叫镇抚司捉了他押进天牢。”
皇上的训斥不过是变相的安慰。正德耷拉着脑袋应了,孝宗于心不忍,又叫戴权把自己喜欢的那匹大宛名驹送了正德:“好生听你二哥、三哥的教导,不可顽皮。”
打发了几个小的,孝宗也没了和薛宝琴温存的心思,直接回了养心殿。戴权端着拂尘在孝宗身边转来转去,“皇上,已经是三更,该歇了。”
孝宗眼皮子虽酸涩,可就是睡不着,这胸口喷火似的疼。
戴权小心陪侍道:“太医院的人已经瞧过大皇子殿下,说是并无大碍,养几日便好。只是”
孝宗瞪着戴权:“吞吞吐吐,莫非还想瞒着朕?”
戴权一惊,赶忙道:“奴才不敢,只是听说大皇子闹的厉害,提着剑要去五皇子的宫中。两个小太监因为拦着,被当场刺死。”
“这个逆子!”孝宗狠狠摔了御案上的笔洗,“要不是因为他乃朕之长子的份上,朕早亲自手刃了这个畜生!”
当年与福王夺储君之位的时候,太上皇也多半看重了他早育有子嗣,而福王妃为防先生下庶子,对福王府管制颇严,至此也失去了先机。
孝宗就因为这个,所以明知道长子昏庸无用,脾气暴戾,却还是一忍再忍。没想到,今时今日,他连自己的兄弟都容不下。
孝宗下意识的忘记正德的那一脚,而把全部过错都归并到了大皇子身上。
戴权试探道:“万岁爷,明儿早朝之上,众位大人就算口中不说,但心里难免要想。一边儿是大皇子的面子,一边儿是五皇子的面子,这可如何是好啊?”
皇上要保长子,势必要处置打伤兄长的正德;要保正德,就要惩治大皇子。
孝宗冷笑:“还能有力气下地连刺两人,可见那伤多半是假的。你即刻传朕的口谕,封李铮为庸郡王,明早宫门一开,立即搬去宫外郡王府。”
戴权心头一阵狂跳。皇上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出手了,宫外的王府是按照亲王的规格布置,可皇上这几句话就变成了郡王府。而且赐“庸”为封号,可见是真恼。
想必从今日开始,东所便再也不会有大皇子这个人的踪影了吧。(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www.uu234.com阅读。)
311、红绡帐暖比翼鸳鸯
将近宵禁的时候,尚书府里的宾客们才渐渐散去。宋晨满身酒气,自己却精神抖擞,脚底沉稳。新房院里的丫鬟婆子们见了纷纷松口气,紧赶着将帘子挑开,迎着新郎官进去。
岫烟已经卸了簪环首饰,只穿了淡粉色的家单衣,和刚刚的浓艳惊人相比,却是两个模样一般。
宋晨脚步轻快,拉了岫烟盯着猛瞧。岫烟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没见过,难不成我今儿特别的好看?惹得我们宋千户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宋晨大笑不止,“这可见是做了三少奶奶了,打趣起人来倒不手软。”宋晨打发了美莲美樱等人出去煮解酒的酸梅汤,自己则紧贴着岫烟坐在床榻上:“宫里来了消息,大皇子被封为庸郡王,明日一早天亮即迁出宫。”
岫烟细细品味一番:“庸郡王?那岂不是明白的讽刺大皇子昏庸?这么说,明儿一早圣旨传遍整个京城的时候,大家肯定会联想到尚书府上演的闹剧。只怕都察院里的某些人按捺不住,连夜预备书写奏折,预备明儿早告正德一本呢!”
都察院的张文远张大人因前任老尚书的关系,和邢家越走越近。这次宋、邢两家联姻,张文远做了娘家客去了凤尾胡同吃酒,这边只打发了个管事来宋家道喜。
按照两家的交情,张文远不会淌这趟浑水,不过近些年来,皇后母族势力延伸。都察院渐渐不能为张文远所控制,已经出现了几个分支,要么亲国安公。要么亲福王。
宋晨沉声道:“国安公的人不会出手,宫里来人所说,皇上对皇后颇为微词,甚至觉得是皇后故意放纵大皇子,将长子养的顽劣不堪。国安公的人要是在这会儿拖正德下水,只会自取其辱,我怕闹腾起来的会是福王的人。福王妃的父亲有个得意门生。是永安九年的状元,素来以言辞犀利而著称,皇上明知他是福王的人马。却也无可奈何。”
永安是太上皇的年号,这位状元公时至今日,还时常被太上皇宣进宫中去说话儿,是福王身边的得力干将。
对方也不用问别的罪。只需说正德不敬兄长这一条。便可毁了五皇子今后的大好前程。
岫烟沉默良久,半晌才道:“正德机智有余沉稳不足,若这次真难逃劫数,未必不是件好事。”
“三爷,老爷差小厮来请,说是亲家老爷打发了人来说件要紧的事。”门外宋晨的老妈妈进来回事,见新娘子已经换了嫁衣,倒是三爷还新郎官的衣裳。不禁多看了两眼。
宋晨抚着岫烟道:“你且先歇着,我去去就回。”
那老妈妈欲跟着宋晨出门。却被岫烟笑盈盈的拦在了半路:“嬷嬷且别急,我正有几句话要向嬷嬷答应。”岫烟亲自斟了桌上的茶递给对方,那老妈妈诚惶诚恐,赶紧接了茶盅却不敢喝,只道:“奶奶万事尽管吩咐。”
岫烟坐在床头笑道:“嬷嬷姓什么?可是府里的老人儿?”
“回奶奶的话,老奴跟着主子的姓儿,是万隆元年进的府,如今整二十年。先是跟着夫人,后夫人见我勤快,便拨了我来三爷的院子当差。”
岫烟点点头:“我素来敬重家中的老人儿,宋嬷嬷又是服侍三爷有功的,我自然不会亏待嬷嬷。只是我娘家规矩不多,母亲也只是请了人教导些礼仪,许多事情还要宋嬷嬷提携着才好。”
宋妈妈连连谦让:“奶奶还没进府我们便知道您宽容大度,是个难得好脾气的。大伙儿都高兴的不得了,说是今后有了主心骨儿,做事也有了章法。奶奶别笑话我们做事粗手笨脚的才好!”
岫烟见她一味的说讨巧的好,却始终不愿流露出投诚的意思,便知这是个坐观风向的,其实油滑的紧。
岫烟也不慌忙,左右来日方长,若真不合自己的意,大不了搬出府的时候将这帮人留在宋家就是了。
她又问宋晨这院子里多少人伺候,拿着多少的份例,多少是家生子,多少是外面买的下人。三爷的书房是什么人在打理,宋夫人几时起床,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何时去请安。
宋妈妈见三少奶奶的问题连珠儿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蹦,不免打起精神来应对。
“三爷之前因没成家立业,所以府里的惯例,只配了四个丫头,三个粗使婆子。老奴因还占着几分体面,便在这儿做了管事。如今拿两吊钱的月例,大丫鬟惊鸿、青虹比着老奴少一半,小丫鬟是五百钱。至于三少爷的小厮安汉、毛贵、赤霄等,因为走外院的账,老奴从来不敢多打听。三少爷的书房一向由安汉管着,如今奶奶进门,不好多安插小厮进来,所以三爷的意思,是叫奶奶定夺。”
岫烟皱着眉头:“惊鸿?赤霄?怎么都是宝剑的名字,这也是三爷起的?”
宋妈妈很是诧异,倒是小瞧了这位少奶奶。连她们当初都不知这几个名字的来历,还是二少爷“好心”解释了一番,众人才明白,不想三少奶奶一语道破。
宋妈妈忙笑道:“都是二爷帮忙取的名字,以前服侍三爷的几个丫头年纪大了,两年前由着三爷选了镇抚司中的几个小伙儿,陪送一笔银子嫁了出去,如今也做了官儿奶奶。剩下这几个还是二奶奶亲自挑上来给三奶奶使唤的,人老实肯干,做活儿没的说。”
岫烟没忽略宋妈妈一闪而过的笑意,那笑意看了叫人十分不舒服。岫烟一碗茶打发了宋妈妈,趁着宋晨没回来,只把白芙叫进屋:“你去打探打探这院子里的四个丫头为人如何。”
白芙聪明伶俐,知道美莲美樱两个姐姐因是大丫头。所以早被盯紧了,反而自己不惹人注意。白芙连忙应了,自己出去不说。
岫烟从昨儿晚上便没休息好。早期就被人按着梳洗打扮,早乏了。侧身微微靠在被褥上,眼皮子越发沉重,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也闹不清多了多久,岫烟糊里糊涂的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张葱油饼,还被卷上了肥嫩多汁的烤鸭肉。内中淋了酱,被个血盆大口一口咬了进去。
“哎呦!”岫烟只觉得脸颊一痛,抬脚就踹。
“小姑奶奶。你倒是轻点儿!”宋晨正享受着软玉在怀的感觉呢,忽然睡美人变成了小辣椒,一脚就要往自己的命根子上踢。要不是宋晨手疾眼快,把非着了道不可。
岫烟揉着眼睛。见是宋晨。这厮早褪尽了一身锦袍。浑身赤/条条无牵挂,因常年习武,所以身材健硕,无一丝赘肉,那双比夜明珠还闪亮的眼睛火辣辣盯着自己。
岫烟这才感到丝丝凉意,原来也被剥了个精光。
岫烟没好气的斥道:“叫我一声难道比脱这衣裳还难?新婚之夜你敢只顾着自己,我一定和你没完。”
宋晨涎着脸往妻子脸边儿凑:“我看你睡得不踏实,心疼的要命。所以才亲自宽衣解带,为夫这么善解人意。烟儿怎么还怪我呢!”
宋晨的手握住了岫烟的纤腰,不同于自己常年练武的肌肉,妻子的腰身软的像一团棉花。而且滑腻腻,凉丝丝,连最上等的绸缎也不及其千分之一。手渐渐往上滑,宋晨困难的吞了吞口水,往日被包裹的紧实,原来却是这般丰腴的身材。
少女的馨香中隐隐融合了少妇的丰姿。
胸前的红豆全然开放,宋晨脑中一片空白,想也不想俯身便含住那红豆,像是对待人间最美味的佳肴,吮吸舔咬起来。
岫烟浑身麻酥酥的无力,搂着宋晨的脖子的手甚至再也抓不住。宋晨恨不得二人融在一处才好呢,怎么肯叫她离开,直接抱住了岫烟,将她两条雪白的大腿分开,直接攀在自己的腰间。
岫烟的脸红彤彤的可爱,更是难为情,娇声娇气道:“混蛋,你快放我下来。”
宋晨眼中氤氲一片,眸子的深处只容得下一个岫烟,张口便衔住了那张还打算喋喋不休的小嘴。手自然往下探,宋晨不由得一笑,低声在岫烟耳边道:“敏感的小家伙。”
说完再也撑不住,狠狠贯穿进了岫烟的体内。
室内回荡着娇软的缠绵声,一如大红色的喜烛般,在空气里摇曳
次日一早,宋夫人的两个心腹妈妈笑着进来收拾被褥,将染了血迹的红帕子小心翼翼收在袖口中。俩老妈妈觑着三爷难得的笑脸,再看看那位坐在梳妆镜前的三少奶奶,心满意足的去了。
宋晨以往是由着小厮服侍穿衣,如今小厮们不好再进来,这活儿便派给了惊鸿。
美莲美樱也不争抢,仍旧老老实实伺候自家姑娘。
岫烟今儿刻意打扮的不俗,但见她身穿正红色镶边偏襟长褙子,逶迤拖地的刺绣湘妃裙。头绾一个同心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翡翠镂空雕花簪,赤金色的金凤凰在发间翩跹起舞。
手腕上套了一个雪白色的玉镯,和指尖明闪闪的戒指交相呼应。
腰间系杏色丝攒花结长穗丝绦,上面挂着一个金黄底素纹香袋,脚上穿的是牙艳红色并蒂莲花绣鞋,活脱脱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
便是画里也未必有这样的好。
惊鸿、青虹等几个丫头早看呆了,宋晨满脸得意的笑容,拉着岫烟往上院去。
一路上,美莲美樱等刻意拉远了距离,惊鸿心中领会,立即扯了青虹往后略停了半拍,刚好与美莲等并肩。
宋晨指着园中各处与岫烟瞧,快到宋夫人的院子时,才低声道:“岳父昨儿打发人来说,张文远大人答应,不会叫都察院的人为难。咱们老爷子今日本该在家,不过因担心五皇子,所以去了早朝,大约半个时辰后才能赶回来。高家的亲戚你大可不必理会,倒是宋家的堂姐妹们十分好相处。”
岫烟想到昨儿的交锋。不禁笑道:“大堂姐是个有侠义心肠的人。”
宋晨并不知道高夙菲的胡搅蛮缠,只当岫烟对宋玉珍印象极深而已,于是笑着领着妻子进了正院。
七大姑八大姨坐在一处。拉扯着家长里短,见小夫妻进来,纷纷去瞧。
虽然昨儿见识了邢岫烟夺人的漂亮,可今日这么一身打扮,却又有不同的味道。
大伙儿不由得恭喜宋夫人得了个漂亮的儿媳,宋夫人面上有光,不禁笑道:“老爷早朝未归。你们几个先拜见拜见长辈。”
宋晨便一一引荐,长辈们均有表示,高家大太太送的是串儿玛瑙项链。宋家几位姑奶奶也有直接给银票的,也有给簪环首饰的,也有给书画踞的。
等到了晚辈的时候,高夙菲娇滴滴的笑道:“我们可没什么厚礼送表嫂。反而等着表嫂贿赂我们呢!”
高夙菲的目光落在美樱端着的托盘上。小小惊呼道:“听说表嫂家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商户,总不会也学那小门小户的,用荷包就打发了我们吧?”
宋晨脸一沉,待要说话,岫烟便拉住了他,只与高夙菲笑道:“夙菲表妹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话,倒是惹得长辈们笑话了。几间小铺子,谁还指望着它们发财吗?不过是我们太太的一点子私房。我却从不过问。至于礼物”
美樱早几步上前,将托盘呈递给大伙儿瞧。
岫烟看向宋夫人。见婆婆也是兴致盎然的往这边瞧,她便笑着掀开托盘上面的帕子:“这是西洋人新研制出的香露,据说留香持久,每次闻味道均是不同。媳妇选了几个款式,想着会适合表妹们。”
姑娘们纷纷凑前,连宋家早就嫁出去的姑奶奶们也忍不住好奇来瞧。
这香露光看外形就知道和她们用的不一样。瓶子只比食指大不了多少,水晶制成,可见香露的颜色。瓶口上有个鼓鼓的气囊,不知什么用处。
岫烟拿过一支做示范,轻轻一捏那气囊,就见香露瓶口忽然喷出一股水雾,玫瑰香扑面而来。
大伙儿何尝见过,都叫新奇。岫烟每人一支,不多不少,整十二。
最后轮到的是高夙菲,分到她手里的确实那支做了示范的。高夙菲心里便有些不情愿,酸溜溜道:“我们家的香露比这个大了十倍不止,谁稀罕!”
说完,高夙菲便将手里的香露瓶子塞给了身后的小姑娘。
宋夫人面上有些挂不住,高家大太太忙陪笑道:“夙菲,还不多谢你表嫂?”
高夙菲没回应,摆明了不给高家大太太面子。
宋玉珍冷笑一声:“有眼不识金镶玉。这是京城里才流行的玩意儿,二十两银子也买不到。”
众人一惊,宋家的小姑娘们觉得礼物太贵重,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宋玉珍便指着岫烟道:“她是你们正经的嫂子,又不是外人,拿了何妨。今后你们成婚,也给照样还礼就是。”说的小姑娘们扭扭捏捏,你看我我看你,在笑嘻嘻中百般怜爱的摆弄手里的小瓶子。
高夙菲在一旁咬牙切齿,瞪着宋玉珍和邢岫烟。
差不多半个多时辰,宋濂才打外面回来。先当着一家子人的面儿受了新婚夫妻的跪拜之礼,宋濂将自己早预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却是几张契书和银票。
“当着你两家哥哥嫂子的面儿,各位亲戚也在,我把这些交给你们小夫妻。”宋濂道:“皇上隆恩浩荡,准你们单独开府,我和你们母亲商量着,既然分,便分的干干净净。这些是你们三房应得的,今后老大老二再分府便没了你们的份儿。”
众人顿时沉默,宋濂的堂弟便道:“大哥,是不是早了些,两个孩子”
宋濂摆摆手:“早分早安心,也算请你们来做个见证。这是咱们家自己的老宅子,今后由大房料理。我和你们母亲故去后,古董字画一式三份给你们兄弟。如今暂且还在这儿保管。公中今后免了三房的月银,他们小夫妻自己料理,带什么人去东一条胡同,你们母亲这儿一律给卖身契。”
宋晨拉着岫烟跪倒在宋濂面前:“儿子虽然单立了门户,却还是父亲的儿子,宋家上下齐心,兄弟扶持,儿子不敢忘记。”
宋濂十分欣慰,又只叫宋夫人酬谢亲朋,自己叫了三个儿子去书房。
“今日早朝之上,皇上宣布了大皇子的封号,果然引起轩然大波。而且”宋濂看向幼子:“皇上夺了大皇子的涿州的封地。更命苏妃娘娘的兄弟,涿州知府迅速查清账目。大皇子这下子怕是难在爬起来了。”
宋家老大一惊:“难道五皇子真这么神通广大?”
宋濂道:“张文远弹劾五皇子不敬兄长,出手伤人。”
二子更是不解:“这可奇了,张文远不是邢家的贵客吗?怎么又去弹劾了五皇子?”
宋濂看着宋晨,宋晨便笑道:“与其叫别人弹劾,不如由张大人出面,皇上本就无意严惩五皇子,底下稍微冒出几个人求情,说明当时的形势,皇上自然从轻发落。这一章轻轻翻过,今后再有人拿此说事儿,怕连皇上也要恼那人。”
宋濂点头道:“不错,所以比照着大皇子封了一个庸郡王,五皇子只不过是在宫中闭门思过半月,这已经是轻判。”(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www.uu234.com阅读。)
312、巧媳妇讨好公婆心
墙倒众人推,更何况大皇子从来不受人们待见。皇上自下旨之后,御史们轮番上奏,揭露大皇子这几年的荒唐行径。
与民争利,纵容奶兄弟搜刮民脂民膏,克扣海巡人员的俸禄,导致海疆不稳,危害朝廷。
一桩桩罪名直接扣在大皇子头上,又有暗中监视大皇子的人回禀孝宗,庸郡王在郡王府里对皇上出口就是谩骂,而且还招来了巫蛊之术的高手,试图对几位皇子图谋不轨。
这还了得!孝宗当即下令,召了还休假在家的宋晨,命他领镇抚司一百铁骑团团围住郡王府。镇抚司恰如豺狼虎豹,平日干的就是这种抄家的伙计,还簇簇新的庸郡王府被翻了个底朝天,不但找出了大皇子这些年由外人孝敬的私帐簿子,更有卖官凭证。
这次也不用都察院再出手,皇上直接命人将大皇子迁进了城西胡同里的一处院落里,由御林军抽调人来监视。除了日常饮食菜蔬可以从角门运进去,余下人并不准出府。
庸郡王已经从软禁直接变成了圈禁。
此后,朝中更不敢有人为大皇子“平反”,及至新皇登基,这位被圈禁十三年整的庸郡王方能重见天日。虽然新皇看在兄弟情分上,加封他为廉亲王,但还没等新王府修建好,这位廉亲王便一病故去,引得后人无人无数慨叹。
后事且不细说,只讲当下。
岫烟做了新妇。又不是当家奶奶,自然没有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她。老尚书虽然同意小夫妻二人搬去东一条胡同,但却没说具体时间。大约还要选个吉日吉时。
宋晨被皇帝捉去办差,岫烟每日准时准点起身去给宋夫人请安。宋夫人见新媳妇知书达理,渐渐放下原本的一些戒心,加上这个小媳妇似乎颇懂膳食养生,每日都带一样吃食来孝敬,宋夫人心中就更喜。
这日素来殿后的二少奶奶却来的最早,宋夫人大约还未起身。二少奶奶只好在门前的小杌子上歇息。远远看见岫烟被人簇拥着进院,她便掩口轻笑:“今儿可叫我拔了头筹,怎么三弟妹竟还比我晚些?别是小夫妻说话儿说到后半夜。忘了时辰吧。”
岫烟身边的人纷纷沉下脸,岫烟却不以为意的笑道:“二嫂这件衣衫好看的紧,大红的眼神正衬你的脸色。可惜耳环选的不应景,正该用串儿宝石榴的。”
小高氏眼睛一亮。忙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坠儿:“我就说那里不对劲儿呢!早起的时候看了好几遍也没找出原因。还是三弟妹眼光老辣,一眼便瞧出了端倪。只是我虽然也有几串宝石榴的首饰,可终究颜色发乌,我也不愿意戴。”
殷勤的婆子们早从里屋拿出另一把小杌子给岫烟,岫烟挨着小高氏坐下,低声笑道:“金兰阁的首饰最多,我往日也在他们家买东西,那次掌柜娘子送了我一串。等家去找出来,我打发小丫头给嫂子送去。”
小高氏心不由衷的笑着推辞:“这怎么好意思!不过金兰阁我是知道的。南边时兴的样式她都有,京城的款式也齐全,可惜价钱太贵了些。”小高氏附在岫烟耳边偷偷道:“你二哥抠门儿的很,哪里比得上三弟门子硬,有来钱的路子!”
岫烟笑着却不接话,小高氏瞄了岫烟一眼,才讪讪道:“三弟妹知道我这么早什么缘故?还不是大嫂闹的。”
小高氏撇撇嘴:“看见弟妹每日孝敬老太太,她自己坐不住,从娘家找来个专门做京菜的师傅,据说手艺了不得。我看着你们打擂台看的头疼,自己又没本事去讨好,只能日日早起一些,盼着婆婆瞧我小心侍奉的份儿上,一样疼我些罢了。”
岫烟笑个不停,拉着小高氏嗔道:“原来二嫂因这个恼我了,好啦,明儿我便不送菜就是,和二嫂一并做个伴儿。”
小高氏吓得忙道:“弟妹可别害我,万一婆婆知道是我说了闲话,非训斥我不可。”小高氏看着一脸无辜相的邢岫烟,想着丈夫嘱咐自己的话,千万别难为三房,今后指不定她的儿子闺女们还要仰仗三房呢!
小高氏拉着岫烟长吁短叹,大少奶奶姜氏一进来便看见那二人凑在一处说话,一个笑意不断,一个唠唠叨叨。姜氏心下微微不喜,却还不动声色领着一众人往前来。
“两位弟妹说什么呢?这样开心!”姜氏左手拉了小高氏,右手拉了岫烟:“婆婆可是醒了?我才路过三弟妹的院子,正想找你一道来呢,谁想丫鬟们说,弟妹早来了一步。”
岫烟笑道:“三爷出门早,我自己在家呆着也没趣,不如来陪婆婆。”
小高氏抿嘴笑个不停:“要不然怎么婆婆如此喜欢三弟妹,今后我们可都要往后靠了!”
妯娌三个谈笑风生,实际上彼此戒备的紧。
小高氏打定主意要拉拢邢岫烟,和最初对邢岫烟的态度截然相反。而姜氏,一面怕三房和二房走的太近,一面又不愿意看见与二房小高氏苟且。
她们在外面说说笑笑,屋子里宋夫人已经在心腹嬷嬷的服侍下起了身。
“外面三位少奶奶都来了?”宋夫人不经意问着。
心腹嬷嬷忙笑道:“二奶奶来的最早,大少奶奶才进院子。”
宋夫人哼笑:“老二媳妇耳根子软,老二说什么她便信什么,指不定就是老二告诉她,以后与三房和睦相处。”
“夫人看的明白!老奴讲句公道话,二少奶奶虽然不及大少奶奶稳重,也不如三少奶奶会讨巧,不过胜在听话懂事。夫人细想想。二少奶奶几时和二少爷红过脸儿?就算有,那也是二少爷呵斥了二少奶奶,从不见二少奶奶无理取闹的。”心腹嬷嬷道:“终究还是夫人的娘家侄女!”
宋夫人轻叹一声:“要不是冲这个。我干嘛顶着老爷的黑脸叫小高氏进门!今后她和老三媳妇多走动走动,对二房没坏处。去把她们三个叫进来吧,免得冻坏了身子,那几个小子还来问我的不是。”
心腹嬷嬷知道宋夫人是气话,忙笑着应了。
一时间三位少奶奶进了正厅,宋夫人一一看过,最后目光停留在小高氏身上:“这是你大伯母送的料子?”
小高氏赶忙道:“是!”
宋夫人点点头:“那是你们大伯母的好意。老大媳妇和老三媳妇也趁势做一件,免得料子放久了发霉。”
姜氏微微尴尬,岫烟倒是落落大方道:“我才见二嫂穿这个的时候就羡慕的不行。也想着拿出来做一件呢!”
小高氏会意,忙将邢岫烟要送她宝石榴耳坠的事情告诉了宋夫人。宋夫人心下欢喜:“你请哪家的裁缝来制?我们家用惯了针线局的手艺。”
姜氏和小高氏也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这位三少奶奶自打进门之后,每天来请安。就没穿过重样的衣裳。首饰更是!看的她们妯娌俩好不眼热。
岫烟笑道:“以前只是叫丫鬟们随便裁剪裁剪,如今自然跟着婆婆在针线局做。”
宋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儿媳妇给自己的面子,她不领情才是笨。
早饭桌上,大少奶奶方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刻,拿出预备好的奶油玉米粥好献媚:“这是南洋人的吃法儿,儿媳亲自尝过,味道甜香爽口。陪着这碟子脆黄瓜再美味不过。”
宋夫人单手拿着羹匙品了一口,玉米粥熬得浓稠得当。伴着奶香,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十分受用。
宋夫人胃口大开,又捡了一块黄瓜条吃,青脆可口,带着微微的辣意。
姜氏心下喜悦,冲岫烟笑道:“弟妹今儿准备了什么?”
岫烟淡淡一笑,从美樱手中接过食盒,红盖子一掀,却是一只缠枝花的青花盘子。
“哎呦,这玉米还能烙饼?”宋夫人奇道。
玉米是近二三十年外来的粮食,因质地粗糙,磨出来的粉又干又硬,只清苦人家才用来下菜。
宋夫人今儿已经吃了玉米粥,不想三房送来的也是这个。
姜氏心中却暗暗打鼓,怀疑大厨房已经有了邢岫烟的细作。
宋夫人身后的大丫头用水净了手,掰下其中的一块。宋夫人咬了一小口,面无表情的细嚼慢咽起来,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把这饼和脆黄瓜拿去给老爷尝尝。”
宋夫人一指两个碟子,早有小丫头过来装食盒。今儿无早朝,宋濂歇在了姨娘处,宋夫人便打发人给他去送东西。
不大会儿,小丫鬟回来笑道:“老爷吃了说好,说那饼若还有,中午再做些,老爷要带去衙门。”
宋夫人赶忙看向岫烟,岫烟会意:“儿媳这就叫人去准备,其实不单这个饼,另外有玉米面的菜包子也是极好的。”
宋夫人闻言,也不叫岫烟在这儿伺候,立即打发去干活儿。
到了午时,宋濂果然拿着饼子,菜包子招待几个幕僚,尤其是那菜包子,馅料调的鲜美无比,个头也大,每人分了三四个,竟然还不够。
过后也有人回家命灶上娘子学着做,可惜总不及那日吃的可口。
岫烟也叫人送了些去给宋晨,可惜宋晨进宫领差。那食盒里的香味不断四溢,没等宋晨回来,就被来串门的马廷远等消灭了个干干净净。
此后,宋晨的一干兄弟越发时时去东一条胡同打秋风,每每饿着肚子进门,出去的时候恨不得扶着门框才好!(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www.uu234.com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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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北静王府太妃拜寿
这日是北静王府老太妃的六十整寿,宋家早收了请帖,谁想宋夫人这两日嫌火炕烧的太热,睡觉的时候贪图凉快只盖了薄被,晚间丫鬟们进进出出走了风,竟是冻着了。
婆婆身子不爽利,几个少奶奶自然不好意思去串门儿。
宋夫人便把她三人叫到了跟前:“老三媳妇才嫁进门,照理说该由我领着出去走动,可身子骨不中用,没的出去叫人看了笑话。况且,你们平日在家拘着,难得有机会出去走动走动。这次就叫老大媳妇领着你两个弟妹去拜寿,别辱没了咱们宋家的门风。”
大少奶奶心中大喜,口中却连连推辞:“这如何使得,我是长媳,理应在家服侍婆婆。”
宋夫人摆摆手:“不需那些讲究,外人问及,你只说我略有些不舒服,私下里再和老太妃解释解释,免得她以为咱们家故意拿乔。”宋夫人看着邢岫烟:“我少不得再嘱咐两句,如今你做了宋家的媳妇,多瞧着你大嫂的意思行动,外人看着你们妯娌三个和睦,也知道咱们宋家三房拧着麻绳儿是一股子。”
岫烟忙点头应了。
回自己的院子没多时,二少奶奶小高氏便来串门,一进来便问:“弟妹,你说婆婆今天那话是什么意思?摆明了给大嫂长威风,凭什么咱们俩处处要看她的眼色行事?”
岫烟正叫丫鬟收拾稍后赴宴时穿的衣裳,听见小高氏发牢骚。便淡淡笑道:“长嫂如母,婆婆的话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小高氏哧的一笑:“你愿意看她脸色我却不能。说好了,待会儿她若是在郡王府给咱们难堪。你可不能一味忍着。”小高氏做事有些荒唐,性子随心,完全不考虑后果。要不是宋夫人就是她嫡亲的姑妈,这些年也未必忍受得了这样一个儿媳妇。
三人大妆打扮妥当,由宋家大管家亲自领着,一行三抬大轿,前后簇拥无数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往北静王府来。
此时的北静王府热闹非凡,送礼者络绎不绝,宋家三妯娌到的时候。恰碰上礼部奉旨来恭贺。赐了金玉如意一柄,彩缎四端,金玉杯各四件,白银五百两。余者自亲王驸马以及大小文武百官员人家。凡所来往者。莫不有礼,不能胜记。
老太妃所住的堂屋内设下大桌案,铺了红毡,将凡有精细之物都摆上,请老太妃过目。
老太妃只随意捡了几样问是谁家所送,得了答案,便也不再多说,只领着南安郡王府。永昌驸马府,乐善郡王。荣国府等几位世交公侯荫袭家的女眷们说话。北静王妃则带着小一辈的少奶奶们在华音堂里吃酒看戏,听说宋家三位少奶奶来贺喜,北静王妃更是亲自到门口相迎。
“自打三少奶奶成亲,这可是头一回见呢!”北静王妃热络的拉着岫烟的手不肯撒开:“下了几次帖子与你,你也不肯来串门,今日要不是借着我们老太妃的光,怕还见不着你呢!”
姜氏和小高氏诧异至极,并没想到北静王妃与邢岫烟如此交好。
北静王妃更是亲自布座,将宋家妯娌三个排在了离着自己最近的地方。这些人家多数都参加过宋、邢两家的婚礼,对邢岫烟也颇熟悉。席间便有人问起北静王妃的心头宝,郡王府小世子。
北静王妃笑道:“小孩子吵的很,我怕惊扰了各位夫人少奶奶看戏。”北静王妃回身命人去将小世子抱来给大家见礼,没多时,那丫鬟匆匆赶回来,附在北静王妃耳边悄声低语了数句。
就见北静王妃脸色好不难堪。
大伙儿面面相觑,忠顺王世子妃和北静王妃感情最好,忙低声问出了什么事儿。北静王妃勉强笑道:“福王妃来给我们太妃贺寿,小世子这会儿陪着福王世子玩呢!诸位先坐坐,我略去一趟便回来。”
众人当然不敢强留,然北静王妃一出门,大伙儿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议论起来。
小高氏拉了拉岫烟,满心不解:“我怎么瞧着不对劲儿呢!福王妃亲自来贺,这北静王妃脸色看起来倒不怎么样。”
岫烟低声笑道:“福王妃有个娘家妹妹,这些日子正在商议着和郡王府结亲!”
姜氏在一旁用帕子挡着半张脸偷笑:“二弟妹怎么连这么大的事儿也没听说?”
小高氏知道姜氏是笑话自己消息闭塞,便冷哼:“我哪里及大嫂消息灵通,事事都顾及得到。不然母亲早叫我拿着管家的钥匙了,也不必这般辛苦嫂子。”
姜氏笑道:“我辛苦些无妨,谁叫自己是家中的长媳呢,两位弟妹只管讨了婆婆欢心就是,这种劳心劳力的活儿就都交给我做。”
岫烟离了宋夫人的面儿,便不耐烦夹在她们中间。于是找了个借口去太妃的院子里寻母亲卢氏。
途经花园,许多年轻小姐们在这里玩耍,岫烟定睛瞧了两眼,内中便有史湘云、惜春等,程夫人的妹妹小蝶也在,七八个小姑娘坐在莲花亭里击鼓传花,比前厅还热闹。
岫烟没打算多做停留,却不想要走时被史湘云瞧见。
“邢大姐姐!”史湘云扔下红花往这边儿跑,“我们才说没见到你呢!这可巧就撞见了!”
岫烟不动声色的从史湘云手里抽回手腕,淡笑道:“天这样冷,你们几个不好好在屋子里呆着,跑这儿来吹着风可了不得。”
史湘云笑眯眯道:“屋子里吵吵嚷嚷的,我们又不喜欢看戏,还是在这儿自在。邢姐姐随我来,小蝶妹妹得了件好东西,可谁也不认识,你帮着验看验看。”
史湘云不由分说,扯了邢岫烟就往莲花亭走。这莲花亭临水而建,几近十二月,水面上微微结了冰碴,但却不敢踩,因为太薄,几乎一碰就碎。
岫烟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你们几个还不随我进屋去取暖,小心冻坏了身子要紧。”
小蝶自打知道程子轩移情别恋后,便对邢岫烟心怀不满,少女的嫉妒心无人能琢磨。她只听邢岫烟说几句话,便认定是没安好心,越发不肯离开这莲花亭:“三少奶奶说的未免太夸张了些,我们都穿着锦衣斗篷,也不见冷到什么地方去,况且大家玩的正在兴头上,三少奶奶还是别扫兴的好。”
小蝶身边的几个少女尴尬的碰了碰她,示意她别得罪人。
大伙儿都知道,如今的邢岫烟可不仅仅是邢家的大小姐,还是尚书府的三少奶奶。光看宋家三少爷领着镇抚司一干人对庸郡王府抄家的架势,大伙儿心里便发憷,先胆怯了几分。
小蝶的身份说高贵,倒也未必,不过是占了长姐是程子墨夫人的便宜。
岫烟冷冷一笑,反而挨着惜春坐了下来,“既然是击鼓传花,总该有个彩头吧?”
史湘云一笑:“到了谁的手里住了鼓,便现做一首诗叫大家品评。”
岫烟摇摇头:“这虽雅致,可惜处处透着无趣,不如罚那人说个无伤大雅的小秘密,我们听了也能一乐,岂不比做诗来的强?”
众人心中一亮,都道好玩。
小蝶咬牙看着笑容满面的邢岫烟,暗暗对击鼓的女相公使了个眼色。这些女先儿们常在内院走动,眼色极好,又多听那些内宅辛秘要闻。眼看着程夫人的妹妹和宋家的少奶奶不和,她焉敢出手帮忙?
于是这女先儿故意磨磨蹭蹭,鼓点儿掌握的极好,每次到邢岫烟的时候,正要一停,红花却早传到了下家惜春那里。
惜春是个脸皮儿薄的小姑娘,先是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后来在岫烟的“善意”提醒下,惜春便说了个宝玉小时候的趣事。因无伤大雅,小姑娘们一个个听得脸红心跳,却没一个不愿意往下听的。
红花传了几回,然每次不是落在邢岫烟的上家史湘云处,便是落在了下家贾惜春处,姐俩几乎将贾宝玉的糗事说了个遍,众人也慢慢体会出几丝味道来,不由在邢岫烟和小蝶之间来回审视。
小蝶面色难堪,更坐不住凳子:“有些冷,我怕家姐急着找我呢,咱们回去吧。”
众人意兴阑珊的起身,几个对贾宝玉甚感兴趣的小姐纷纷拉了惜春同行。刚下莲花亭,却见远处来了一行人。为首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儿,被人簇拥着,怀中抱了个婴儿。
那婴孩显然没满周岁,被冻得小脸通红,眼皮子紧闭,不哭也不喊。
男孩儿裘衣大氅,被包的严严实实,但婴孩儿却只覆了一块小薄被,看的叫人心惊。
岫烟脸色一沉,立即认出了来者。
福王世子,当初在程家把自己打的头破血流的少年。
同行的小姑娘中有一位是北静王世子妃的娘家堂妹,忽然惊叫了一声:“那是小世子!”
史湘云等不敢置信:“你别看错了,这个天小世子怎么会被抱出来?”
小姑娘根本不理会史湘云的话,带着自己的丫鬟冲了上去。
众人就见两方人吵嚷了起来,小姑娘夺手要抢下小被子里的婴孩,但福王世子身边尽是成年宦官和宫娥,小姑娘根本不是对手。
岫烟也感到了蹊跷,于是忙打量四周,见这些伺候的都是各位姑娘带来的丫鬟,并没有北静王府的人。她赶紧停了脚步,拉住还欲往前行的众人:“美莲,快去找王妃来,不见王妃,便随便找个郡王府的管事也好。”
岫烟话音才落,前面就是一阵尖叫声响起。(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www.uu234.com阅读。)
314、无辜稚子遭遇黑手
众人的脚步都好像扎在了青砖石路上似的,根本挪移不动。远处福王世子和北静王妃的娘家堂妹起了争执,一个要抢襁褓,一个拼着命的踮着脚尖不肯撒手。
那些宫娥太监们一个个在后面抿嘴笑,每当小姑娘要得手的时候,便站出一人狠狠的拨开小姑娘的手臂。
福王世子终归个子矮小,抱孩子的手渐渐酸软,就看见那小包裹被越来越往下沉,北静王小世子的小脸渐渐憋闷的红涨,发出小猫一般孱弱的叫声。
岫烟虽然不喜欢北静王,但是对这孩子没有敌意。况且那孩子只比福哥儿小了几个月,想着福哥儿天真可爱的模样,岫烟便再也不能坐视不理。
史湘云等见邢岫烟大踏步往前去,互相瞅了瞅,也纷纷移动碎步跟了上去。
福王世子的大丫鬟原本意兴阑珊的看着小主子胡闹,忽然间一帮人往她这里来,便收起了散漫之心,两眼盯着来者。
“见过福王世子,”岫烟笑道:“听说福王世子近来得了一位弓箭师傅?能效仿前朝养由基,有百步穿杨之本领。想必世子得此良师,假以时日,大约也可去柳叶百步而射之,百发百中。”
福王世子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仰着下巴看向邢岫烟:“你倒是有几分见识!和这些泥腿子不一样。你是谁家的?”
太后尚且掌权的时候,逢人便说福王世子知书懂礼。更在太上皇面前几次贬低孝宗的亲生骨肉,刻意抬高福王世子。太上皇没有搬到云台的时候,朝中上下许多人为了巴结太后。常顺着太后的意思夸赞福王世子。但随着太后的幽禁,太上皇减少了召见福王一家进宫的次数。福王世子也就原形毕露,行事不严谨且不说,还常常透着凶残之相。
开口闭口就是脏话,半点不像皇家骨肉。
岫烟淡笑:“妾身的夫君是宋家三少爷。”
福王世子显然想不起来哪个宋家,倒是他身后的老宦官精明,忙低声道:“世子爷。这位少奶奶便是宋尚书家的儿媳,原是凤尾胡同邢家的女儿。”
福王世子一听邢家两个字,便紧锁眉头:“就是养了李泓的那家?”
老宦官有些害怕的拿眼睛瞄着邢岫烟的表情。见对方始终淡淡的,才低声赔笑:“世子爷还是称呼五殿下的好,这里毕竟是王府之外小心隔墙有耳。”
福王世子已经抱不动那孩子,加上听了不喜之言。扭头要将小婴儿扔给身后的宫娥。
那宫娥眼中划过一抹奸邪之色。抬着手臂,却轻飘飘似乎没有半分力气。
岫烟暗叫不好,赶忙笑道:“这恐怕就是北静王世子吧?好个乖巧的模样,世子可否叫妾身抱抱?”
福王世子一滞,先是看了看怀里紧皱着脸的婴儿,再瞧了瞧温柔和蔼的宋家三少奶奶,便有些迟疑。
那宫娥忙道:“世子爷累了,还是奴婢抱给宋家三少奶奶吧。”宫娥当机立断接过小婴儿。踮脚往前走了半步,“三少奶奶。您接好了!”
北静王妃带着一群人已经赶到,刚好看到眼前的一幕。宫娥一狠心,小臂一使劲儿,就见小世子连带着包袱腾空而起,像一件被扔弃的旧物,直接抛给了邢岫烟。
岫烟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有些寒战。
包袱包扎的不紧,小被子在半空就散了架,露出来了的小世子穿着绣满红麒麟的棉衣棉裤,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哭喊。
佛祖保佑,岫烟蹲下身子,艰难的抱住了小世子。只差那么一点点,小世子便要大头冲地扎下去。这么脆弱的孩子,就算侥幸活下去,也多半是个废人。
北静王妃由睚眦欲裂,大家闺秀的风范早就抛去了九霄云外,气势汹汹的样子分明是要来复仇。福王世子身边的人不免心惊胆战,老宦官更是一把将福王世子护到了身后。
那宫娥战兢兢的看着北静王妃:“王妃娘娘,奴婢,奴婢”宫娥虽然语气里见了胆怯,眼神却透着另外一种算计
老太妃的正房里,众人围挤在一处,福王妃气定神闲的吃着茶,根本无视北静王妃要吃人的目光。
“王妃,今天这事儿总该对我们婆媳俩有个交代吧!”老太妃手拄着龙头拐杖,不停点着青砖地面,堂下跪着的宫娥不敢抬头,紧缩着身体任凭人指指点点。
福王妃放了茶盅笑道:“老太妃过于谨慎了,小世子不是好端端被宋家三少奶奶抱着呢嘛!再说这丫鬟,为人是有些毛躁,连王爷都这样说,不过却从没有坏心眼儿,因为老实,所以被王爷放在我们世子身边。老太妃要是心头还气不过就叫人打她几鞭子,算是为小世子出出恶气。”
北静王妃等着福王妃:“王妃说的好轻松,今儿若没宋家三少奶奶,只怕就叫这贱婢得逞了吧!”
福王妃见北静王妃当着众人丝毫面子不肯与她,慢慢沉下脸:“什么叫得逞?难不成我的丫头还是蓄意谋害小世子不成?你若打官司,本王妃也不怕,自有太上皇与我们做主。”
北静王妃冷笑:“王妃打量我们都是傻子?你心心念念把庶出的妹妹嫁进我们郡王府,如今且告诉你,漫说福王现在只是个闲散的王爷,就算你们家权势滔天,郡王和我们也是不怕的。王妃想要打官司,我们自然奉陪到底。”
北静王妃站在堂屋中间,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史湘云、惜春、小蝶等人身上:“几位妹妹都是良善之人,姐姐敢情大家为小世子做个见证,如万岁差人问起,请几位妹妹将今日发生之事原原本本叙述出来,为小世子洗冤。”
福王妃见北静王妃一点面子不肯给,十分羞恼。程夫人和贾母等见了,也不敢明着帮腔,只推脱说家中还有要紧的事情,赶忙领了各家闺秀回府。
姜氏暗怪邢岫烟多管闲事,更怕回去之后被婆婆责罚,也有离开的念头。可那北静王小世子不知是惊到了,还是生了病,一离岫烟的手便嚎啕不止,旁人谁抱都无用。
北静王妃赶忙拉住宋家三妯娌,“三位姐姐暂且留一留,好歹叫我腾出空来亲自道谢。”
姜氏笑的勉强:“不是我们不肯留,只是婆婆身子本来就不适,我们想着早些回去服侍,况且如今这天色黑的早,路上又夹杂了些风雪,不好走的很。”
北静王妃不肯放弃,只好看向邢岫烟。岫烟将小包袱轻轻的塞给北静王妃:“不碍事,小世子已经睡去了。”
这小娃儿哭了整整一个时辰,如今吮着自己的大拇指,酣甜的沉沉在梦想中。北静王妃眼睛一酸,这是自己拼了命才生下的宝贝,从出生那日便防着所有人,先是跟婆婆争孩子的抚养,后来又防备满院子的姬妾们谋害小世子。
日防夜防,没想到还是被福王一家子算计了。
北静王妃不是不知道丈夫的那点心思,听说邢岫烟出嫁,北静王妃忙差人送了份大礼,要不是碍着丈夫的黑脸,她险些没亲自去凤尾胡同去吃喜酒。
北静王妃想到小世子的来之不易,想到婆婆陪着自己亲去邢家求生子的秘方儿,想到今时今日邢岫烟的救命之恩,北静王妃早放下了心结,只恨没早亲近这位邢家妹子。
她抱着小世子在一旁哽咽,老太妃看着原本热热闹闹的生日宴席瞬间变得这般冷冷清清,心里也不好受。有心与福王妃对峙,可想着儿子在朝中也不容易,还要委婉的给福王妃赔小心。
福王妃见状笑道:“老太妃才是明白事理的人,我们王爷和郡王情同手足,他这个当哥哥的心疼郡王子嗣单薄,所以才到处寻觅那家世清白,品貌端庄的大家小姐。老太妃若心里怪我们多事,我们就不好说了。”
明知是威胁,老太妃就是不敢和福王妃翻脸,反而还要款留福王妃商量立侧妃的事宜。
宾客们见事情有缓和的意向,也有愿意留下来的,也有不想惹事赶紧开溜的,北静王妃被婆婆的举动伤了脸面,抱着儿子回了内宅。
卢氏故意放慢脚步,在二门门口和岫烟会了面。
姜氏和小高氏虽然急着回家,但三房的面子不能不给,只好叮嘱两句,自去外街上等候。
郡王府的二门附近有一棵相思树,生的高大,卢氏挽着女儿的手站在树根下:“回去后叫姑爷小心防备福王,我见福王妃看你的眼神透着不善。”
岫烟多日没见母亲,早赖在卢氏身上,亲昵的问着家里的近况。
卢氏没好奇的弹了一指头在自家闺女脑门儿上:“你照顾好自己,比什么都强。我和你爸不用你惦记,倒是你少惹事,别叫你婆婆为难。”
岫烟笑道:“妈小看我不是?我婆婆不知多疼我呢!”岫烟专门捡高兴的事儿说了两件,卢氏把着女儿的肩头仔细打量,确实和在家一般,还是那样红润水灵的模样。
不,应该说比在家的时候更亮丽了些。
这嫁了人和没嫁人就是两种风韵。
卢氏心满意足:“姑爷昨儿还往家里送了两篓子新鲜的鲈鱼,你爸爱吃的紧,还留姑爷在家吃了两盅。”
卢氏原觉得宋晨有些配不上女儿,可现在一口一个女婿叫着,心里十分受用,更盼着女儿早早搬出去,她也好时时去走动。(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www.uu234.com阅读。)
315、美食美味温馨生活
妯娌三个一下轿,小高氏便凑了上来,言笑靥靥的挽住了岫烟的手一并往门里走。
姜氏错后半步,看着亲亲热热的二人好生没趣,自己甩了甩手中的锦帕,抄小路去了宋夫人那里回话。不想宋夫人刚吃了药睡下,姜氏原有心告一状却缺少个判官,只好扫兴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高氏一定要拉着岫烟去她那里用晚膳:“我见席面上有一道貂蝉豆腐,模样倒好,可惜才没好生吃着。我吩咐大厨房单做一道给咱们俩。弟妹也去我院子里,咱们坐在一处好好说说话。你二哥前些日子得了别人送的几坛子好惠泉酒,咱们吃几盅也不妨事。”
岫烟笑道:“嫂子的好意改日再领,今儿我在水边儿有些受风,想回去出口姜汤好好发发汗,也免得明早起不来床,婆婆笑话我不懂规矩。”
小高氏被婉拒,心里不大舒服,但又不好强人所难,只能答应。回去之后到底与在家的丈夫抱怨了两句。宋家二爷闻听此事,忙道:“我说的那些你可都忘了,当时就该直接命丫鬟跑一趟厨房,把姜汤送去。”
小高氏又气又笑:“我这个当嫂子也太没个矜持劲儿了吧?弟妹说头疼脑热,我就巴巴儿地贴上去,叫大嫂看见了,非笑话死我!”
宋家二爷小心翼翼的将手中把玩的蜡油冻的佛手放在一边儿,口中抱怨:“怪不得母亲常常在嬷嬷面前说你不会讨好卖乖,不及三弟妹一半儿。这种送姜汤的事儿。不过是举手之劳,你有心吩咐一声,难道还逼着你一定亲自动手不成?东西是小。难为这个情分,就算三弟妹不吃,三弟看见了,心里觉得你这二嫂处处体谅人,将来有什么好事儿也能想着你。”
宋家二爷招招手,叫来了小高氏的大丫鬟:“去大厨房说一声,紧着人手炖三碗姜汤。一份送大少奶奶处,一份给三少奶奶。”
大丫鬟笑嘻嘻的去了,不多时回来复命。语带惊讶:“二爷,奶奶,我去厨房的时候,正碰上三少奶奶房里的美莲。也是吩咐厨房单做东西。要的却是二少奶奶刚刚点的貂蝉豆腐!美莲见我去。还笑着解释,说嘱咐厨房做了来孝敬二奶奶。”
宋家二爷拿眼睛觑着妻子:“你瞧瞧人家为人处事。”
小高氏脸色紧绷,不愿意承认,硬撑着脸道:“都是拿着公中的钱做人情,这种便宜事儿我只是不屑做而已。”
那大丫鬟听了这话,几次欲言又止。宋家二爷便道:“有什么就说,遮遮掩掩成什么样子。”
“奴婢去的时候看见美莲拿了两串儿钱给厨房欧妈妈,欧妈妈还一个劲儿的说几道菜。怎么用的了这些钱。”
小高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宋家二爷嘴角上翘。起身去了外院。
岫烟这边才进家门,房里人就预备了滚烫的杏仁茶让她暖身子。三房的院子是整个府邸里最大的一处,其余两房要么修的富丽堂皇,要么修的新颖雅致,唯独宋晨习武的原因,前院的场院是个正儿八经的练武场。
因为岫烟进门,宋晨已经命人大刀阔斧改了一番,可还是带着许多阳刚之气。岫烟想着左右也不会长住,动作大了反而让宋夫人不喜欢,便只亲自动手收拾了连缀着内室的一间小小抱厦。
洋锦缎子做成的大迎枕,下面一色金丝绒的炕褥,墙角再摆上盆水仙,屋子里暖香甜蜜。吃一碗热乎乎的杏仁茶,是初冬里再没有的惬意事情。
连宋晨也爱上了这个地方,每每在家,必要赖在此处。
美莲从外面回来,跺跺脚上的残雪,接过翠梅递上来的手炉子笑道:“刚才在大厨房看见二少奶奶的丫鬟菲儿,说是要与咱们家送姜汤呢,我代奶奶谢了她。”
岫烟亲手倒了一碗杏仁茶给她驱寒:“我和两个嫂子接触不多,可要说二嫂主动给我送姜汤这倒是有些诧异。八成是二哥的意思!听说大哥自幼养在故去的老太太身边,咱们三少爷又自小习武,唯独二哥是婆婆手把手带出来的,所以格外宠爱。如今三个儿媳中,婆婆偏疼二嫂,我两眼看的分明。不过,我从来不惦记婆婆的私房,所以也没什么妒忌的,就是大嫂时时看着眼热,总想拉我进水。”
宋濂早年和妻子感情虽然称不上是和睦,但大面儿上过得去,宋夫人在钱财上从来不愁。金银首饰还是其次,名下的田产每年都在递增。这些东西按道理该三个儿子平分,但自从小高氏进门之后,姜氏就发现婆婆总是私下添补二房。
宋家二爷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玩石头。青田的封门冻,昌化的鸡血石,寿山的田黄石二房一年花在这上面的钱财就不计其数。
数目少也就罢了,可姜氏自接管了账目之后发现,二叔不但从婆婆那里调银子,公中的银钱也不少花。姜氏只是略在宋夫人面前抱怨了两句,便被宋夫人数落的好般没脸。
岫烟不贪恋宋夫人的东西,但也休想叫别人将自己卷进是是非非中。
宋晨因早往家里送过信,说是在外面吃了晚饭。可一进抱厦,就见妻子坐在炕沿边儿上津津有味嚼着裹着鸭子肉的薄饼。
“呦,这味道可真香!”宋晨洗了手接过岫烟递来的荷叶饼,一口塞进嘴里。那鸭肉色泽红润,肉质细嫩,味道醇厚,要紧的是肥而不腻。
岫烟早吃了个半饱,见宋晨喜欢,便动手替他包:“昨儿婆婆叫人买了六和坊的烤鸭,我哪好意思在长辈那里多吃,心里又想着。回来的时候便叫小厮拐去了六和坊,多拎回来两只。”
宋晨又吃了碗花胶排骨汤,这才放下碗筷:“往日也吃这些,却没滋没味的。如今有你作伴,便是家常菜也胜过山珍海味。”
岫烟笑骂道:“你也好意思说这是家常菜!”她指了指其中的花胶排骨汤:“便这一碗,也够普通人家四五日的口粮了。”
花胶是难得精细的材料,如今宋晨吃的这些,都是岫烟从娘家带来的。花胶其实就是鱼肚,东海的渔民们捕捞本就不易,况且这种花胶需大型鱼的鱼鳔干历而成。
顶级的鱼肚价比黄金。
岫烟今儿命人做的这个是白花胶。只比金钱鳘鱼胶稍差一些而已,但已经是难得的好东西。说一碗顶的上四五日的口粮还是谦虚的说,实际上远不止。
宋晨只觉得鲜浓润软。并没别的什么感触,他忙将碗放下:“给我吃糟蹋了,这些好东西你用着才滋补。”宋晨笑眯眯的摸了摸岫烟的肚子:“咱们也争取早日生个福哥儿那么可爱的大娃娃。”
说到福哥儿,岫烟赶忙将今日发生之事说给宋晨听。
“我虽然恼怒北静王的行为。可那孩子特别可爱。我抱着的时候,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要是今日真被福王妃的人摔在地上,这可真是作孽了!”
宋晨沉默片刻:“我在皇上面前稍微透露过北静王通敌倭人的消息,但陛下显然不相信。”
四王八公渐渐没落,唯独北静王府仍旧恩宠依旧,这不能不说明问题。
岫烟也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北静王不再胡闹。咱们何必又一定要打个头破血流?况且,北静王妃待我还好。今天的事儿大约是触动了她,看着我的时候泪汪汪的,好不可怜。”
宋晨紧紧将岫烟圈在怀中,短叹道:“你就是太过善良,什么人都不愿意往恶毒的地方想。便说今儿的事,那北静王世子身边怎么可能没人照料?怎么可能叫福王世子一个小屁孩儿说抱走就抱走。大约是你撞破了福王妃的好事!”
岫烟撩起额头上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让宋晨瞧:“你看这疤,就是福王世子当初干的好事。”
都说天庭饱满才是福气相,岫烟的额头不但饱满,而且明润,是贵寿之相。上面一道浅浅的细纹,不仔细看绝难发现。与周围的白皙不同,像是一道浅浅的玫瑰红。
宋晨心疼的很,对着额头就亲了一大口,低声道:“等着我给你报仇。”
岫烟心里甜蜜,两手环着宋晨:“我才不和个孩子一般见识呢!不过,福王妃要是找我的麻烦,我却不会手软。”
抱厦里时时传出来欢声笑语,也不这对小夫妻俩哪有那么多的话可讲。
且说福王妃带着怨气回了王府,福王正和福王妃留在家中的丫头调笑,见妻子怒气冲冲进门,吓得赶紧松了那丫头的手,涎着脸笑道:“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是不是谁给你气受了?本王这就找他理论去。”
福王妃没好气的看了眼福王:“王爷总是说这种好听的话哄我,可哪一次肯真的出头?还不是妾身的老父舍了脸面出去作势!”
福王讪讪一笑:“岳父面子大,自然不是本王能比的。”
“可你才是王爷!”福王妃一瞪眼:“如今咱们王府就快被人欺负死了,王爷还有闲心在这儿坐着吃茶!”
福王忙收敛笑意,问是何故。
“妾身好心好意为北静王做媒,想把九娘嫁过去做侧妃,可他们一家子根本不领情。”
福王见是为这个生气,便笑道:“本王当什么大不了的,既然人家不愿意,咱们九娘难道还缺门好亲事不成?”
福王妃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丈夫,就因他老是这幅德行,闹的大伙儿再不把福王府当做一回事儿,时间久了,谁还会为福王的登基大业东奔西走?(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www.uu234.com阅读。)
316、俏丽丫鬟众人觊觎
福王妃一心效仿吕娥姁,做这天下的女主人,她自幼通读史书,经典史籍中的名人轶事更是信手拈来。福王妃的父亲也有意将长女当儿子来养,商讨大事的时候不但从不避讳着福王妃,更在知道女儿的心思之后积极帮她入主东宫。
要不是当今的皇后使用了手段,福王妃早成了皇后殿的女主人。
不过这些年福王妃也渐渐明白一个道理,孝宗是个不好惹的,对后宫妃子虽然宠爱,但绝不准任何一人插手朝廷政事,连皇后也不敢明着指使国安公,只是背地里悄悄叫国安公为四皇子收买人心。
福王妃心里羡慕吕后身为一个女人,却有本事临朝称制,若当年真嫁给了孝宗,这念头必定会被扼杀。倒不如栓牢了福王,只要福王改朝换代,福王妃不怕丈夫不同意自己垂帘听政。
她换了笑脸来迎合福王:“妾身东奔西走,白得那些臭脸,还不是一心为王爷着想?王爷想想,自从太后离开云台,太上皇又不再召见咱们一家三口,王府就变得门可罗雀,连个热乎的人气儿都没有。”
福王闻听这话,反而抱怨福王妃:“我早说过,一生一死,乃知交情;—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你往日用银子收买人心,本王就觉得不妥,如今咱们才稍稍失势,那些小人就不肯再登门。本王瞧着这样倒好!况且九妹又不是嫁不出去,难道一定要做了人家的小妾?不如本王亲自做媒。三省六部中任意挑个家世清白,聪明上进的小吏,总比给北静王做了小妾来的好。”
福王妃觑着丈夫的脸冷笑:“王爷什么时候如此热衷做媒?妾身倒是不知。”
福王道:“这有何难?本王虽然不能为九妹找个如宋晨一般的世家公子。荣国府,柳国公府这样的人家总还可以吧。我听说,这荣国府二房的嫡出少爷如今还未有婚配,和九妹倒是正凑成了一对儿。”
福王妃勃然大怒:“王爷快别提那荣国府,妾身好心好意说媒,想为娘家兄弟求取荣国府亲戚家的女儿,我们没嫌弃那人家家底单薄。她们反而先看低了我们。”
原来邢夫人一心为李玟保媒,欲百般说动李婶娘。可李婶娘私下托人打听,才知福王妃这个娘家兄弟并不是好人。虐待死了前妻不说,还是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家伙。李婶娘虽然惧怕福王家的权势,可也不忍心将女儿往火坑里推,便和李纨商量怎么办。
李纨想来想去。最终出了个主意。狠狠饿了李玟半个月,每日一餐还不管饱。这李玟十六七的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焉能扛得住。李婶娘一面哭一面劝,好容易掉了十几斤肉,人成了干儿,脸色也奇差无比。
福王妃一瞧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她那娘家兄弟自然不肯娶这样的妻子。两家亲事也就作罢。李纨另取了私房钱,为福王妃打了一副头面。算是赔罪。
福王妃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虽然收了李家的东西,但心里时时记着这羞辱。
“王爷也该收收心,这基业将来到底是您的,妾身在这里拼死拼活,还不是希望王爷能更进一步?”福王妃劝道:“妾身的爹爹东奔西走,也是盼着能看到你有荣登大宝的那一天。”
福王赶紧捂了妻子的嘴:“这可是胡乱说的?小心掉脑袋!”见福王妃瞪自己,福王讪讪松了手道:“本王前些年还有过哪些心思,可你看看父王那些老臣子的下场还是安安稳稳做个闲王来的容易。”
福王妃啐道:“说的轻巧,咱们肯,皇上肯吗?如今碍着太上皇的情面,他不动咱们,王爷瞧着,一旦没了罩着咱们的太上皇,皇上是必要对咱们动手的。届时贬为庶民都是好事,差不离就要咱们的脑袋!”
福王结结巴巴道:“那,那咱们也不能明着就反了皇上吧?咱们手中既没有军权,又不得皇亲国戚的眷顾,如何能成事?”
福王妃见鱼儿上了钩,便笑盈盈道:“王爷就是聪明,不用妾身说都猜得出来。亏您还说含糊话逗弄妾身呢!要想抓军权,自然还是要和北静王联手!咱们九娘生的婀娜妩媚,凭谁看了去也要心动。”
这位九娘是福王妃的庶出堂妹,生母原是江南有名的青/楼女子,女儿随了母亲的相貌,长的格外妖娆,一双眼睛盯着人瞧,能把男人的魂儿勾走。
福王只见过一次就念念不忘,几次想要开口和福王妃求,可严重惧内,总不敢开口。
他有意找个闲散无权的世家子弟,把九娘嫁过去,今后再许那世家子金帛官爵,便好偷偷与九娘往来。
谁知福王妃打定主意要把九娘嫁去北静王府,福王自然心中不乐意。
福王妃哪里不知道丈夫的小聪明,只是为大计一直隐忍着,也更加笃定主意要将九娘早些嫁出去以便拉拢权贵。
“要不是宋尚书的小儿子忽然定下了亲事,妾身还想让九娘嫁进尚书府呢!”福王妃不是滋味道:“说起来,做北静王的侧妃确实是委屈了九娘。不如嫁进尚书府体面。”
福王妃想着今日多事害的自己全盘计划有变的宋家三少奶奶,便挤压了一团火气:“那个宋家三少奶奶,好不可恨!今后千万别叫本王妃瞧见她,不然非叫她好看!”
“就是邢家的女儿?”福王忽然想起前一阵子很是热议的婚礼,他虽然未曾参加,但也听说大皇子,不,庸郡王在婚礼上大闹才失了恩宠。
福王妃点点头:“可不就是她们家?要说也真是有趣,谁能想到邢家这么大的福气,竟然就养了个皇子。”
福王捻着短须沉默半晌,福王妃见自己的唠叨无人搭理,心中不喜,便推了推丈夫:“王爷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福王一个恍惚回神,忙笑道:“无事,无事。”随口打发了福王妃,可第二天一早,福王便悄悄命了心腹太监往宫中去打听五皇子李泓的一切事宜。大到出行,小到穿衣,福王更叫人务必将皇上和五皇子之间的谈话内容打听的一字不落。
转眼便是新年,宋家难得有这么齐整的人。宋濂十分欢喜,嘱咐大儿媳一定要办的热热闹闹。姜氏如同得了圣谕,自然百般的折腾,花起钱来更是形同流水。
宋夫人不愿意见大房一枝独秀,便命小高氏和岫烟一并参与其中。
小高氏有心和姜氏一较长短,岫烟却不想搅和其中,所以只干分内之事,多一点也不愿意插手。
时间一久,非但没被两个嫂子比下去,反而得了尚书府一干丫鬟仆妇们的赞同。大伙儿都认为新进门的三少奶奶做事有章法,不但赏罚分明,且分工明确。不像大少奶奶,一味把活儿安排在每个人身上,也不管人忙不忙的过来。更不像二少奶奶,连她自己都没弄明白的差事,反叫底下人精益求精。
大伙儿一面抱怨大奶奶和二奶奶不靠谱,一面又争先恐后要去揽三少奶奶的差事。
甚至为这,不少人开始走美莲、美樱二人的后门。
宋家几个有脸面的管事娘子暗暗觑着三少奶奶身边的几个丫头,发现美莲和美樱不但相貌出挑,而且办事老道,比那多年管家的娘子还精明。炒米油盐酱醋茶的采买事宜一件也瞒不过她们,庄子上该出多少粮食,多少银子,短一点儿也能被揪出来。
这些管事娘子开始还以为三少奶奶预备留下两个丫头做通房丫头,可一两个月下来,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好的蜜里调油似的,分明不可能纳妾。
再有二等丫鬟白芙、翠梅也个好手,大约是要接班的。
管事娘子们便将主意打到美莲、美樱两个丫头身上。
她们想的好,将来三房必定出去,看着老爷的意思,也就是年后的事儿。三房自己当家,三少奶奶身边的人岂不就是大管事娘子了?谁娶了这样的媳妇,少拼搏好几年。
这些管事娘子们便纷纷来岫烟的院子没话找话。
一个两个还好,等头等管事娘子来了个遍,岫烟哪有看不明白的道理?
这日她才送走扎花灯的商家娘子,宋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商妈妈忽然来问安。
“商妈妈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儿逛逛?”岫烟亲自将人让到火对面,那商妈妈哪里敢坐,只在门边上的小杌子坐了。
岫烟笑着命人将炭火盆子放在商妈妈脚边,又命人倒了滚热的杏酪来:“商妈妈有是直接打发小丫鬟来就是,外面冰天雪地,仔细路滑。”
美莲从外面拿了脚炉进来,“商妈妈暖暖脚。”
商妈妈看着美莲笑得合不拢嘴,只拉着美莲的手:“姑娘快歇着,怎么好劳动你干这种不要紧的小事。”
岫烟见商妈妈如此殷勤,便了然几分。
美莲只笑道:“商妈妈是夫人跟前最体面的人,我们平日想个服侍你的机会有没有,好容易得商妈妈来我们院子坐坐,我自然要和她们抢了这服侍的差事!”
商妈妈欢喜至极,喋喋与岫烟感叹道:“不怪咱们府上的人说起三少奶奶来,一个个都竖着大拇指,瞧奶奶连调教的人儿也是这么好,我们看了可真羡慕!”(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www.uu234.com阅读。)
317、说和因缘岫烟保媒(二更)
美莲脸一红,忙找了个借口出门。商妈妈的眼睛恋恋不舍的一直追着美莲,直到帘子隔断了那身影。
岫烟淡笑道:“商妈妈今儿来可不光是为请安吧?”
“哎呦,三少奶奶真是明白人!”商妈妈涎着脸笑道:“少奶奶或许也知道,老奴在夫人身边是个最直白不过的人,有什么说什么,见了三少奶奶也不愿藏着掖着,自然待夫人的时候一样。”
商妈妈年轻的时候就是宋夫人的陪嫁,服侍了宋夫人半辈子,却始终未嫁,心甘情愿在宋夫人身边苦熬着。宋夫人也不是无情之人,她感念商妈妈的忠心耿耿,便将商妈妈留在高家的父母兄弟都赎了出来,发还他们奴籍,甚至许了不少金银让他们做小买卖。
商妈妈的几个侄儿都争相恐后要奉养姑妈,商妈妈虽然没出宋府,但是外面已经置办了宅子,更过继了个侄子在自己名下继承香火。
商妈妈今儿就是为这个侄子而来,心里中意的自然是俏生生的大丫鬟美莲。
“我也不敢瞒三少奶奶,家里这个侄儿如今虽然只十五,但已经中了秀才。我虽然是个奴婢,但并不妨碍侄儿上进。家里也有三四个小丫头做活儿,出行不是轿子就是车马,城北街上一连置办了三间铺子,一年下来就是六七百两的利息。只要奶奶肯把美莲姑娘嫁过去,我和侄儿必把姑娘当菩萨似的供着。再过两年秋闱,美莲姑娘就是举人娘子。就是回府来跟奶奶走动,那也是件体面的事儿。”
商妈妈嘴皮子了得,把她那侄儿夸得跟朵花儿似的。
岫烟笑道:“美莲可是个嘴皮子厉害的。我怕她委屈了商妈妈那侄儿。”
商妈妈忙道:“如何就是委屈了,巴不得找个爽利的姑娘管管他。奶奶不知道,我那侄儿从小便读书,对俗务上有些不通。我瞧着美莲姑娘管账是个能手,将来家当都交到她手里也能安心。”
实际上,岫烟也在暗暗留心什么人般配美莲、美樱。只是她眼光高,寻常的人都看不上。再有。岫烟也不愿意把两个女孩子嫁个奴才,可家境富庶的,不想找个奴婢出身的媳妇。愿意娶的。又都是些小管事,聪明有,但太过滑头,将来保不准就要在外面纳小。
商妈妈若说的都是实话。倒也不错。只是年纪上小了些。
岫烟便只说问过美莲的心思之后再商量。商妈妈倒也不灰心,反在见了三少奶奶看重美莲之后越发上心。
等晚上宋晨回来,岫烟将此事一说,宋晨一拍大腿:“你怎么不早提这事,镇抚司里别的不缺,单身的光棍却不少。等我明儿给你留心留心。”
岫烟递了他热帕子擦脸,闻言娇嗔道:“都说你们镇抚司手黑的紧,街上的百姓听见是镇抚司在办案。恨不得赶紧躲起来。我已经陷进你这坑里,还不准我的丫头寻个温文儒雅的读书人?”
宋晨笑呵呵道:“那是外面以讹传讹。把镇抚司妖魔化了。可说起来,镇抚司干的就是得罪人的差事,若是不凶狠些,那些人肯伏法?那些小子们都是从各地军中选拔出来的好手,不敢说千里挑一,却也是百里挑一。随便抽出一个也能叫你满意。我手下正有个参将,老家是绥城人,前些日子在京城置办一栋宅院,请我去吃酒,我没去,倒是不少人回来说,那宅子修的颇为气派,美莲、美樱哪一个嫁过去也不吃亏。”
岫烟也动了心思,便叫宋晨明日细打听打听。
宋晨便要讨些好处,晚上与岫烟很是温存了一番,导致岫烟第二天早上差点没起来床。
宋晨动作也快,中午特赶回来“汇报”。
“许参将今年二十,家里在绥城有些基业,只是父母不待见他进镇抚司,便分了家产,只和小儿子在绥城过。许参将也是条汉子,自己拼了四五年到今天的位置,家里只有个老奶娘打理,并未娶亲。”
镇抚司参将每年明面上的俸禄便有十六石每月,私下里的远不止这些。这也是许参将短短几年便置办下宅子的原因。
岫烟有些好奇:“既然有了家业,按你说的,钱财上有不缺,难道就没人张罗为他保媒?”
宋晨笑道:“怎么没有?那小伙子好的很,不然你一提这事儿的时候,我也不会头一个想到他。只是这许参将眼界有些高,一直没碰到合适的人选。”
岫烟沉吟半晌,轻声道:“你明儿找个借口,将人请进家来,我叫美莲、美樱见见,看她们心中满意不满意。”
岫烟也不隐瞒,晚上遣散侍奉的人,只问两个丫头心里可愿意,美莲很是扭捏,想了想,还是希望岫烟能把她留在家里。
“我打小儿跟着奶奶,离开你身边就像没了主心骨,不知该干些什么。奶奶出嫁的时候我就想过,今后讨了奶奶的恩典,仍旧在您身边当个管事娘子,一辈子服侍奶奶。”
岫烟低叹一声:“我虽然想留你,可更不想耽误你的前程。”
美莲忙道:“我的前程也是奶奶给的,只要奶奶留我在家,随便找个小厮嫁了,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岫烟又是好气,又是感动,气这丫头没上进心,却又感动她的这份情谊。岫烟见美莲无心外嫁,又问美樱。
美樱素来稳重,今儿猛听得这话,也有些扭捏:“我,我全听奶奶的意思。”
岫烟与美莲相视一笑,心中了然。
这日午后,宋晨果然领回来三个属下来家中吃酒,其中一个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因留着短须,所以看起来年纪大些,也不过二十左右。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团胸绣花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绦,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很是英俊。
宋晨故意大声的叫着他许参将,就为给岫烟提示。
岫烟领着美樱在屏风后看了看,悄悄问美樱的意思。
美樱脸绯红,不肯说话。岫烟没好气的推了她一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可不是害臊的时候。”
美樱被这么一说,更是难为情,怎么也不搭腔。岫烟只好叫她去前面“演戏”,以便和那许参将搭上话。(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www.uu234.com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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