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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惊荷     红楼多娇txt下载     红楼多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73、黛玉大婚喜事成(中)二更

    (小荷感谢大家的支持,明天继续二更~~)

    探春笑道:“邢姐姐别理云丫头,她的首饰多着呢,自己戴不过来也时常送了人用。邢姐姐就是给她,转手不过戴几天,也就顺手送人了。”

    探春是在为史湘云挽回面子,可岫烟听得出,三姑娘语气里对自己多少带着微词。她轻笑道:“要说这样的首饰,谁家没个两三匣子呢,样式久了,颜色不新鲜了,咱们姊妹便丢在一旁。按理说,史大妹妹和我要,我不该不给”

    岫烟话语一顿,继而道:“只是这戒指有些来历,容我家去,再为史大妹妹寻个更好的来。”

    史湘云只当邢岫烟是推脱之语,还想在讽刺两句,迎春已经拉住了她低声斥道:“你已经挣回了面子,难道还不满意!快别再胡闹,今儿是林妹妹大喜的日子。”

    美莲早看见她们俩在那儿嘀嘀咕咕,更看见史湘云的黑脸,美莲忍不住火爆脾气,张口便道:“那是宋家送姑娘的定亲礼,史大姑娘若要去,我们姑娘将来怎么和婆家交代?”

    话一出口,刚才还觉得邢岫烟悭吝的人顿时难为情起来。这定亲的东西和旁的东西不一样,或许是人家未来婆婆或是妯娌送的礼,史湘云要真是不管不顾要了去,邢大姐姐肯定要落未来婆家的埋怨。

    探春忙找了个借口转移话题,大伙儿把史湘云挤在身后。怕她再生出什么不妥来。

    林黛玉悄悄拉着岫烟到自己身边,冲姐姐挤着眼睛:“别理她,前儿她还在我这儿讹去一个手串子呢。不过姐姐这戒指究竟是谁送的?”

    黛玉促狭的看着岫烟。岫烟啐道:“你也跟着胡闹,小心你婆家的人晚上闹洞房,叫你十倍的尴尬。”

    林黛玉瞪着眼睛,引得岫烟捧腹偷笑。

    外面热热闹闹,屋子里也是人满为患,才过正午,贾母园子里的小丫鬟急匆匆跑进来。奔着邢岫烟便道:“几位姑娘,五,五皇子已经到了前门处了。”

    大伙儿忙看向邢岫烟。尤氏忙道:“邢妹妹请了五皇子殿下来?”众人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五皇子是看在贾家的面子来贺喜。

    岫烟笑道:“他倒是说过今日下了学就来,我也没在意。”岫烟扭头看黛玉:“殿下说要送你一件大礼,只不知是什么,连我也瞒着呢!”

    这话又引得大家好奇不已。尤氏已然坐不住。“邢姑娘先陪林姑娘坐着,我去前面瞧瞧,别怠慢了殿下。”尤氏带走了几个好热闹的女孩子,没多时,探春先跑了回来,见黛玉便笑道:“五皇子好的大手笔,他从皇上那儿求来盆一人来高的珊瑚树。呵,我们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老祖宗大寿的时候,几家王府都有送珊瑚树。可没一个能和它相媲美。东西倒也有限,难得是这份圣宠。”

    黛玉脸上挂着笑意,岫烟便冲她低声道:“怕你婆家有人不服,所以正德弄了这个给你造势,就算明儿见亲的时候有人不识趣说闲话,你把那珊瑚树往正堂里一放,想她也不好意思开口。”

    黛玉已经感激的不知说什么才好,没想到不多时,尤氏又带回来个重要的消息:“五皇子说要帮着琏二叔往乾家送亲去呢!众家夫人们听说,都夸赞五皇子重情重义,南安太妃她们都快把殿下围起来了。”

    正德年纪虽然不大,可隐隐约约有了王者的架势,帮着贾珍、贾琏等忙前忙后十分热情。贾赦和贾政两个胆子小,唯恐五皇子在他们家出什么岔子,便在外围打下手。

    一时间,想要攀附高枝的那些贾家子孙,如贾蓉、贾蔷、贾芸等,都簇拥在正德附近。为叫五皇子高看一眼,无一不使出浑身解数,都没命的苦干,倒把王夫人私下里交代他们的话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等王氏在贾母的正房听到这信儿,险些没气个倒仰。

    王氏冲心腹周瑞家的招了招手,悄声道:“叫你安排的事情办的怎么样?”

    周瑞家的忙赔笑:“太太放心,安排的是妥妥当当。管东西的婆子是二爷房里麝月的老娘,她知道是太太的意思,一定把嘴闭的严严实实。”

    王氏的脸这才带了几分笑容:“告诉麝月的娘,事情办妥,将来就升她做库房的管事娘子。”

    周瑞家的悄悄退出正房往后面来,此时已近黄昏。宁荣大街上传来吹锣打鼓的喜乐,贾琏忙打发人往里面报喜,尤氏忙领着贾蓉媳妇给林黛玉穿上鞋袜,全福太太自为黛玉将盖头蒙上,满屋子的喜气,满屋子的笑语。

    “苹果呢?”

    小丫鬟赶紧将预备好的红苹果交给尤氏,尤氏仔细看了一遍无碍,才交给雪雁:“待会儿你们姑娘一上轿,就把这塞到褥子底下。”

    尤氏转身又去找福瓶,这福瓶上面绘的是百子千孙图,按照婚礼的规矩,福瓶寓意着平平安安,内中要插上石榴枝,以示将来祖孙繁茂。有些讲究的人家,在成婚之后更会将福瓶里插的石榴枝载种下去,图个好兆头。

    尤氏接过丫鬟手里的福瓶,才要转给黛玉抱着,忽然眼睛凝住了似的,定定瞅着福瓶上面的花纹。

    岫烟眼皮一跳,忙走过去:“大嫂子,出了什么事儿?”

    尤氏不知所措的指着福瓶上一道浅浅的裂纹,那裂纹虽然不十分明显,可却从瓶底一直延伸到瓶颈。

    “福瓶是谁在管?”岫烟冷然的看着小丫鬟们。

    紫鹃心头萦绕一种不祥的预感,忙道:“是我收着,才交给了藕官帮我拿的。”

    岫烟将福瓶指给紫鹃瞧,紫鹃失声叫道:“怎,怎么会这样?我早起检查的时候还好端端的”

    还没成婚,福瓶却先裂了,这可是不祥的预兆。

    紫鹃甚为林黛玉的大丫鬟,自然明白这里的含义。如果传扬出去,对黛玉的名声绝对没有好处,姑娘就是进了乾家的门,光凭这个就会叫那些妯娌看不起,更要被她们嚼舌根子。

    尤氏急的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别的都可,只是这福瓶是请专人打造的,哪里去寻第二个?便是有,也没这一只好。况且外面姑爷就要进来了,要是知道咱们弄裂了福瓶,不知要怎么想呢!”

    着急的可不仅仅是尤氏,另有迎春、探春等,连史湘云也分得清大小轻重,知道此事不妥。

    正当大伙儿乱成一团的时候,岫烟抬手示意她们稍安勿躁,自己则将福瓶拿在手中慢慢审视起来。

    这裂纹纹路清晰,从瓶底中心直接炸开,一条小细线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引着似的往上蔓延。而且那细纹的地方也巧的不能再巧,是沿着一株老树的树干开裂。

    那树干是棕黑色,细纹又小,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要不是尤氏拿在手里多留心了一下,这福瓶就要被抱在黛玉怀里,一直上轿进了乾家。

    一路上平安无事倒也罢,如果在中途崩裂

    黛玉下轿的时候一定成为别人诟病的中心。

    即便安安全全进了乾家,明儿乾家的丫鬟们收拾屋子的时候,见着福瓶如此个模样,也要被说三道四。

    岫烟相信,这件事绝不会是意外。

    紫鹃都快哭了,可自家姑娘大喜的日子,她怎么敢掉眼泪:“都是我的错儿,我既知道这东西重要,就不该随意交给别人。”

    藕官更是小脸煞白:“我,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刚才就去方便了一下,只把那福瓶放在架子上呆了小片刻。”藕官指着不远处一张小方桌,那个位置不受人主意,就算有人拿了也不会在意。

    尤氏忙道:“邢大妹妹,现在可不是追究谁是谁非的时候,先想想怎么弥补才是。这乾姑爷转眼就进来了。”

    到时候新娘子没抱着福瓶上轿,这婚事就不算完整。

    岫烟满屋子打量一圈,在博古架上看见个粗筒圆口的大花瓶。内中还插着几朵盛开的芍药,单论大小颜色,和福瓶长的倒有几分相似。

    岫烟想也不想,拔了鲜花就将石榴枝塞入其中。

    “这,这成吗?”尤氏结结巴巴道:“外面的人看见说闲话可怎么办?”

    岫烟笑道:“大伙儿都忙着看探花郎呢,谁还会主意一个瓶子?”她又叫了紫鹃:“你切记,姑娘一下轿子就把福瓶接过去,叫雪雁稳稳当当的抱住了,谁抢也不给。我会叫人送个全新的过去。”

    雪雁肃然着小脸:“大姑娘放心,我在瓶子就在。”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前院传来,鸳鸯未语先笑:“快准备好,林姑爷进来了。”姑娘们慌忙往黛玉身后的屏风里躲。

    迎春拉着岫烟站在自己身边,屏风甚是宽大,外面往里瞧模模糊糊,里面往外却是清清楚楚。

    果然不多时,就听见男子的说话声。

    全福太太高声笑道:“新姑爷进来了。”

    一个穿大红袍的年轻人跨步进了房门,正是林黛玉的夫婿,今日的新郎官乾觅。且说乾觅原本急切的心情到了此地,忽然全烟消云散,他看着床铺上端坐的红衣少女,一时间竟不知是先迈左脚好,还是先踏右脚恰当。

    这副模样落在屏风后众姑娘们眼中,都不免觉得有趣,也不知是哪一个闷笑出了声,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笑意。(未完待续。)

274、黛玉大婚喜事成(下)一更

    史湘云推了推探春,低笑道:“这个林姐夫好像呆的很。”

    探春一看,乾觅大红的袍子已经十分夸张,偏胸前还戴了一朵铜盆大小的红绸缎带打成的花儿,斜背在前,更添几分傻气。

    探春便抿着最笑骂:“偏你嘴巴毒辣不饶人,小心叫林丫头听见,拿你的不是!宝姐姐不在,谁来护着你?”

    史湘云瞪了探春一眼:“你也跟着使坏吓唬我,看晚间老太太叫咱们吃酒的时候,我怎么罚你!”

    迎春轻轻咳嗽了一声:“小些声音吧,倒是叫林姑爷听见妹妹们在这儿叽叽喳喳,笑话了咱们这种人家。”

    迎春是一番好意,可惜史湘云素来就把二姑娘当成了众人口中说的呆木头,往日和迎春相处,对方也总是唯唯诺诺陪着小心的模样。此刻听迎春这样说话,史湘云便悄悄拉了探春的袖摆:“二姐姐好威风,可把你都比下去了。”

    探春面色不改,只嘴角微翕:“我有什么威风,云丫头这种话今后再莫要说,小心被我们太太听了去,心里不舒坦。我和你也没什么瞒着的,等林丫头出了门,你也趁早回史家去的好。两位太太对你久居荣国府,心里早有了微词,老太太如今不管事,你就是受委屈,她老人家也是有心无力,更平添许多愁闷。”

    三姑娘这一席话当头给史湘云浇了一盆凉水,探春许是觉得不妥。赶忙挽住湘云的胳膊:“左右你明年也嫁了,又能和这府里走动多久?大太太的是非本就多,二太太”

    屋子里的人都专注的前看。并没人注意探春和湘云在这里窃窃私语。

    “你小的时候还好说是天真烂漫,可现在已经懂了事,要成家立业做人家的媳妇,再黏黏腻腻的一口一个爱哥哥,我们太太怎么可能不多心?”

    史湘云委屈的就想掉眼泪:“我的毛病你们不是不知道,打小自认识我便这样讲,改了许多回也难。况且。和宝玉交好的又不止我一个,还有那个呢”史湘云指头一直屏风后面正起身和乾觅往外走的林黛玉。

    探春一把按下湘云的手:“你再这样,今后可有什么我都不理睬你了。”

    史湘云面上没去。讪讪的自己退到了后面。

    且说乾觅手里捏着红花的一端,黛玉手里扯着另一端,二人在全福太太的陪伴下,径直往贾母上房来。满屋子看热闹的夫人太太。邢、王二人端坐在贾母身边。下手位便是南安太妃,卢氏的位置被安置在了老太妃对面。

    众人但见这对新人进了内堂,原本嘈杂的说话声顿时降低许多。贾母由鸳鸯搀扶着,紧紧捂住黛玉的手只剩哽咽。而蒙着红盖头的林黛玉也早泣不成声,卢氏偷偷掏出了帕子擦拭眼角,屋中几个多愁善感的少奶奶,一见这种场面,也红了眼眶。

    鸳鸯见时辰降至。便悄悄附在贾母耳畔道:“老祖宗,姑娘三日后就还回府呢。倒是别叫姑爷等急了才是。”

    老太太连叫自己糊涂,又拉住乾觅和蔼道:“这是我的宝贝,今后只交到你手里,望你多加爱护,细心珍惜。”

    乾觅并不多想,撩了红袍跪倒在地,冲着贾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老祖宗放心,乾觅今生定不辜负林姑娘一片厚爱。”

    贾母赶忙把人搀扶起来,扭头又望着眼圈明显发红的卢氏:“你们俩个也去拜拜舅太太。这桩婚事能成,都是舅太太的功劳,林丫头没了双亲,舅太太便是她的母亲。”

    邢夫人和王夫人赶忙站了起来,“老太太,这怕是于理不合吧!”邢夫人是看不上卢氏在这里出风头,王夫人则认为,虽说她不待见林黛玉,可这些年“含辛茹苦”的是她,就算要拜,也该给自己磕头,怎么也轮不上卢氏。

    贾母淡淡一笑:“恩情就是理,林丫头受舅太太这些年的怜惜,若不报才有违伦常。”

    王氏瞪圆了眼睛看乾觅乐呵呵的与林黛玉冲卢氏下跪,心头火燎燎的不舒服。

    有些人不明白内情,还互相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等知道这些年邢家一直在帮衬林御史仅剩的女儿,都赞她们是忠义之家。各家夫人便有不熟悉卢氏的,也开始对她热情起来。

    再加上与宋家的联姻,卢氏本身又热情好客,此后短短半年间,她俨然成了京城社交界的一面大旗,这虽然是后话,可今日贾母给卢氏造势,也称得上是老太太对卢氏的一种回报了。

    辞别了长辈,乾觅背起新娘子,在贾琏、贾蓉、贾蔷等一众的陪护下,稳稳当当上了花轿,直奔凤尾胡同。

    雪雁和紫鹃坐在一辆马车中,她的眉头几乎能拧成一条麻花儿:“紫鹃姐姐,你说邢姑娘能不能把福瓶拿来啊?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不踏实,万一到了新房,姑娘还抱着那个假的,被人瞧出来,咱们可不就露馅了?”

    紫鹃心里也十分不安,但此刻,她不能容许自己比雪雁还慌乱,便啐道:“别胡说,那福瓶就是真的,从头到尾就没过虚假的事儿。再有,你仔仔细细记着邢姑娘说的话,咱们姑娘一下轿子,就把福瓶抱过去,谁要看也不行。”

    雪雁郑重的点着头:“这个我明白。邢姑娘还叫我悄悄留心,凡是去问福瓶的,八成是没怀好意,叫我仔细记着,回头都告诉她。”

    紫鹃窝在车厢小小的角落里,盯着车帘兀自出神。她一遍一遍回想刚刚的过程,并没察觉出什么人有嫌疑。藕官是个老实巴交的,她和那些小戏子不同,是只知道一味低头干活的人。

    那就是别人趁机利用了藕官。

    紫鹃忙问雪雁:“藕官平日和什么人来往最多?”

    雪雁想了想:“我常常见怡红院的小丫头春燕来找她,两个人叽叽咕咕在她房里不知说些什么。”

    “春燕?”紫鹃细细回想,才记得是哪一个丫头,可转念又觉得蹊跷:“藕官不和梨香院那些学戏的小丫头子们玩,怎么和个家生子混在一处?”

    雪雁忙盘起退板正身子:“姐姐说的不错,要我猜,敢这么明目张胆陷害咱们姑娘的,除了那位还会有谁!”

    雪雁冷笑着比划了个“二”的手势,紫鹃微微点头:“先熬过这一关,等见了乾家的亲戚,咱们姑娘也安定下来,咱们好好查看查看带出来的东西,免得被做了什么手脚还不知。”

    二人为林黛玉不敢说殚精竭虑,可也称呼得上是尽心尽力。一路上不得消停,终究在将近日落时分,新娘的喜轿进了凤尾胡同。

    乾家的人一见喜轿,赶忙点了百丈长的鞭炮,震天彻底的响动引来所有邻居出来围观。通亮的灯火中,许多人一眼就认出了白马上端坐的五皇子正德,一时间场面更热闹了几分。

    紫鹃利落翻身下车,冲弓着腰往下跳的雪雁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即快步走到林黛玉喜轿前。

    “姑娘,我来吧。”雪雁接过福瓶,在没人察觉的时候,迅速往后倒退两步,悄悄地贴在了喜婆身后。雪雁一面忐忑,一面跟着众人往里进。

    这院子就是欧阳家拱手让出来的,因为头年刚刚修缮过,所以大的地方没动,只在边边角角处种了许多翠竹花卉。越往里走,灯火越是通明,谈笑声也越是鼎沸。

    雪雁不敢继续前行,她唯恐到了拜堂的地方被人看出端倪,四下一打量,抓了个面生的婆子便道:“我是林姑娘的陪嫁丫头,敢问这位嫂子,我们丫头的住处可安排好了?”

    婆子满脸堆笑:“姑娘放心,早安排的妥妥当当,就在侧边角门出去,往后一走便是。”

    婆子奇怪的看着抬脚就要往后去的雪雁:“怎么,姑娘不去前面领赏?这会儿后面空荡荡的也没个人,姑娘自己”说完,开始有些警惕的提防起雪雁。

    这样乱的场合,随随便便挤进来个偷儿也不足为奇,新娘子的陪嫁又丰厚,丢了哪一样,她们这些下人也吃罪不起。

    “雪雁姐姐。”

    一个小童救了雪雁,乾家的婆子眼睛一亮,显然认识来者,“这不是对面府上的双喜小哥嘛,莫不是邢太太有事吩咐?”

    小童笑道:“我奉命来找雪雁姐姐。”婆子见二人似乎有话要说,忙知趣的找个借口辞了他们。

    被唤作双喜的小童忙从后背解下一个包袱,背着人打开交给雪雁:“才五皇子殿下的近身侍卫快马加鞭来去了我们府上,叫管家找出这个给你们换上。”

    包袱里是个更加精美的福瓶,雪雁又惊又喜,双喜将旧的仍旧装在包袱里:“那是我们太太给姑娘预备的嫁妆,先给你应急。姑娘的口信上交代,叫你一定躲避众人,再别处岔子。”

    雪雁忙不迭点头,捍卫性命似的紧搂着福瓶,等进了正堂,将将好赶上乾觅与自家姑娘拜堂。陪在林黛玉身边的紫鹃一眼就看到了雪雁,更瞧见了她怀里完好无损的福瓶。

    “夫妻交拜!”

    随着司仪的一声礼成,几个跟着林黛玉的丫头都松了口气,她们心头压着的担子也减轻不少。

    可殊不知,福瓶一事并未结束,邢岫烟怎么可能叫下了黑手的人全然而退呢!(未完待续。)

275、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二更)

    凤尾胡同那边热闹非凡,荣国府这里也不逊色分毫。贾珍亲自帮着张罗席位,四王八公几大世家来人不少,贾珍按着这些人的癖好、性情分配座位,倒也宾至如归。左右是荣国府这边出银子,贾珍索性点了享誉京城的锦官来唱堂会。

    贾赦听了乐呵呵,贾政却暗道太过奢靡了些,又打定主意,来日宝玉成婚的时候,定要从简,不能这样挥霍。

    内宅之中,贾母叫尤氏领着一众夫人吃酒,她自己则亲自款待南安太妃等。几个小姑娘安安静静坐在贾母下手的一桌,时而低语,时而憨笑。

    府上有一多半的人都在此处当差,这样一来,大观园内便立时冷清许多。

    岫烟带着美莲、美樱进了园子,守门的婆子不知躲在什么地方吃酒,根本没留心有人进去。借着灯烛的火光儿,三人过了沁芳桥,远远就见怡红院的大门紧闭,一盏昏昏暗暗的灯笼在风中肆意摇曳,忽明忽暗。

    美莲轻轻一推,门并未上锁。主仆三人悄悄进了院子,果然无一人上来应答。

    “这贾家也太大意了些,若是忽然来了个贼,又或者出了什么心思不轨的,这园子里姑娘、丫鬟连个叫救命的机会也没有。”美樱一语就点出园子管理松散的弊端。

    岫烟暗暗点头,按照曹公的意思,后来树倒猢狲散,可不就像美樱说的那样,结果糟蹋的都是那些清清白白的好女子。正因为知道这样的病症所在。故岫烟在管理凤尾胡同的宅子时,对那些巡夜的人要求极严。别说像贾府这样半夜吃酒赌牌的,就是少巡视了一圈的婆子。岫烟也会严惩不贷。

    美莲哼笑:“我看贾家的墙应该砌的再高些,这样才好安心。”

    岫烟冲她二人一摆手,示意不要出声,等踱步上了高台,隔着窗户就听见里面有丫鬟私语的响动。

    距离有些远,所以声音只是断断续续,当并不妨碍岫烟听出一个人的名字:春燕。

    她淡淡一笑。掀了帘子就往里进:“哪一个在家?”

    屋内人听到动静,慌忙迎出来,打头的是麝月。垫在最末的正是遍寻不着的春燕。

    岫烟笑道:“我才往潇湘馆去瞧瞧,路过你们院子,便想讨口水喝。”

    麝月忙道:“邢姑娘快坐在,我这就春燕去给你炖口好茶。”说完。赶紧向春燕使了个眼色。

    春燕慌慌张张要往出走。美莲和美樱却齐齐拦住了她所有的去路。

    “邢姑娘,你这是”麝月僵硬着笑脸。

    岫烟微笑着坐在麝月刚刚起身的位置上,反客为主一指旁边的矮椅:“我有话问你。”

    “邢姑娘弄的这样严肃,倒叫我和春燕诚惶诚恐的。”麝月强自镇定,拽了春燕站在她身后。春燕这小妮子,不知害怕什么,两条腿哆哆嗦嗦就是站不直。

    岫烟笑道:“我才在前面看见晴雯袭人,知道怡红院里只你一个守着。也想着过来看看你。可巧经过潇湘馆,便推了你们院门。不过。说句劝解的话,你们俩也太大意了些,院子里一个婆子没有,独你们俩小姑娘,怎么连门也不知道上锁。”

    麝月跟着赔笑:“原是有婆子的,可我想着,她们也老天拔地服侍了一整日,现还拘着,多少不近人情。正好,前面又有酒肉,又有戏台子,我便打发她们出去了。”

    岫烟一指春燕:“你怎么也不去玩?”

    春燕结结巴巴道:“回,回邢姑娘,我陪,陪着麝月姐姐就很好。”

    岫烟黛眉一挑:“哦?可我刚刚怎么在林姑娘那儿瞧见你的身影了?”

    麝月忙解释:“刚刚是我打发她给宝玉送东西,可能那会儿就被邢姑娘瞧见了。”

    “是嘛!”岫烟的声音不愠不火,等春燕渐渐以为邢姑娘根本没什么大事的时候,却听对方忽然道:“可藕官怎么向我们告状,说是你动手弄坏了林姑娘的福瓶?你可知道老太太发了多大的火?现在外面宾客太多,她不好发落,但已经悄悄叫了林之孝家的,明儿就叫牙行的人来选你走。春燕你应该听说过,和荣国府合作的牙行,通常不会把犯了错的丫鬟婆子往好地方卖。难道你想去那种腌臜之地?”

    春燕忙拨浪鼓似的摇头:“邢姑娘,我,我”

    麝月忙道:“邢姑娘把我们春燕吓坏了,况且,邢姑娘不该听信一面之词,藕官是什么来历,没人比你清楚,那是梨香院的小戏子,从品行上来瞧,哪里比得上家生子来的稳重踏实?春燕不过和她玩了几回,才熟实些。要说拿什么东西,我敢跟邢姑娘担保,春燕不是那样胡来的孩子。”

    小丫头忙点头:“是藕官胡乱说的,邢姑娘可要为我做主。”

    岫烟渐渐收敛起笑意,冲美莲、美樱道:“你们带了春燕去外面玩,我有几句话语麝月说。”美莲、美樱两个揪着不情愿的春燕出了内室。

    “邢姑娘怎么这样看我?”麝月讪讪的躲避着岫烟火辣的眼神。

    “现在还不肯说嘛?”

    麝月迟疑半晌,“邢姑娘怎么知道就是我做的?”竟然对事情直言不讳。岫烟冷笑:“春燕一个家生子,忽然和藕官走的亲近起来,难道这不叫人生疑?况且还是最近月余才好起来,春燕时常就往潇湘馆去。要说没个点问题,便是你也不会相信。”

    麝月垂着头默不作声。

    “你不说我也明白,”岫烟冷笑:“是不是二太太又许了你什么好处?叫你没有原则的下这种黑手。”

    麝月早和邢岫烟交过手,知道对方的本事根本不是自己能承受的,她一咬牙,索性都说了实话:“邢姑娘也不用恼,也不用恨。便是你换了我这个位置,也会仔细掂量掂量。袭人素来压我一头,她成了姨娘,老太太就开始抬举晴雯,二人斗法正酣。二太太忽然找了我去,说只要我做成此事,便叫我和晴雯平起平坐,将来二奶奶进府,也升我做姨娘。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说到此,麝月隐隐夹杂着抱怨:“当年邢姑娘答应帮我,可后来呢还不是杳无音信?我自己为自己找出路,难道也是错的?”

    岫烟被气笑了:“你往上爬我不拦着,可不该踩着林妹妹的肩膀往上爬!这就叫我不耻。”(未完待续。)

276、不显山露水的麝月

    麝月明明听出了邢岫烟暴怒前的征兆,可这丫头,不知道是太过镇定,还是真的无所谓,竟默默地坐在那里,好半晌才淡淡道:“邢姑娘也怨不得我,这园子里哪一个女孩子不是这样上位的呢?邢姑娘就敢说自己手上半点污垢没沾染过?大家不过半斤八两而已。况且,我要真心叫林姑娘倒霉,当时就不会只动了那么小小的手脚。”

    “你究竟做了什么?”岫烟阴寒着脸色问她。

    麝月闲适的一笑:“我娘在库房当差,老太太提拔人手的时候,就叫她去管着林姑娘的嫁妆。那福瓶早用盐水和醋水泡过,然后放在烈日下暴晒,反复几次,恁凭它是什么好东西也撑不住。”

    岫烟冷笑:“所以刚才春燕只悄悄动了点手脚,那福瓶自然形势堪危,能在乾姑爷面前出丑,二太太也便心满意足了?”

    “邢姑娘是聪明人,连欧阳家那样厉害的世家都叫你拿捏的服服贴贴,我还怎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麝月倒看的开:“我知道,这件事只要做了,邢姑娘绝不会对林姑娘的事情袖手旁观,而你只要有心要查下去漫说只是在我们这大观园里,就是整个荣国府,连带着隔壁的宁国府,就没你查不出来的事情。我又何必费事去隐瞒?刚才不过是春燕在,究竟不是一条心,我可不敢当着春燕的面儿和邢姑娘说这些。”

    岫烟忍不住大笑:“我还没见过你这样识时务的丫头。按照你这一番话,我非但不能责怪你。还要因为你的手下留情而重重感谢你喽?”

    换了别人,大约听了邢岫烟的话便先要战粟不已,可麝月和别的丫头不同。连袭人都不敢说完全了解她,晴雯在与袭人针锋相对的时候,也要下意识的给麝月几分面子。所以这样一个丫头,在听了岫烟调侃的话语之后,不焦躁,反而笑了起来:“姑娘的谢不敢当,只盼着姑娘在对付那一位的时候。对我们怡红院其他人手下留情些。”

    麝月口中的那一位当然不会是袭人。

    袭人的身份还轮不到邢姑娘费尽心思去对付,麝月很清楚,就凭王夫人几次三番谋害邢、林两位姑娘。眼前这位小姑奶奶就绝不会轻饶了王夫人。

    她二人正在此说话,外面怡红院的大门被人狠狠的撞开,却是晴雯气哼哼回了院子。她身后跟着陪着小心的碧痕和秋纹。

    三人借着灯光,忽然看见高台上站着三个人。晴雯气便不打一处来:“都死绝不成?看见我们进来也不知道倒口茶!”

    秋纹和碧痕知道这是晴雯借故撒气。忙陪笑:“好了好了,我们亲自去斟茶与你,晴雯你且回房休息着。”

    晴雯甩开秋纹的臂膊,冷笑道:“我可不敢用你们孝敬,免得花大奶奶回来,见你们两个跟我献媚,该赌气又拿我的不是!”

    碧痕已经认出高台上站着美莲和美樱,她慌忙拉晴雯的袖口。低声斥道:“快别说了,你瞧那上面站着的是谁?”

    晴雯一怔。果然顺势瞧去,脸色一变,撇下碧痕秋纹二人就跨步上了高台。晴雯强笑道:“两位妹妹怎么来我们这儿了?”

    美莲刚才经晴雯那一喊,原没什么好脸色,美樱却想着息事宁人,便笑道:“我们姑娘经过潇湘馆,口中干渴,正好路过讨一碗水吃。”

    晴雯侧耳去听,知道是麝月在家,便松了口气,撩起竹帘要往里进:“邢姑娘来,自然是贵客,我去瞧瞧。”她才迈脚,门内的人已经率先走了出来。

    二人碰了个对面,岫烟笑道:“咦?你们几个怎么没在前面听戏?”

    晴雯撇着嘴:“咿咿呀呀不知唱的什么意思,珍大爷还不如请个杂耍的戏班子要来的更热闹些,邢姑娘知道,我们是粗人,不敢在太太姑娘们面前露怯。”

    晴雯性子直爽,最近一段时间又颇为如意,所以说话十分随意。

    岫烟已经从麝月这里听说了怡红院里许多“趣事”,便笑道:“等将来宝玉做了当家的老爷,你要什么他难道还不依你?别说一个杂耍班子,就是整个戏园子搬进贾府来,也是件容易的事儿。好了,夜已经起风,我也该和我们太太回去了。”

    晴雯担心园子里漆黑不好走,忙打发碧痕和秋纹各提着一盏红灯送邢岫烟出园。她们一出怡红院的大门,晴雯便将麝月叫进了屋,严严实实堵住房门:“邢姑娘究竟来做什么?”

    麝月心一动,口中自顾自笑道:“不就是歇歇脚,吃口茶?”

    晴雯冷哼:“你也甭打马虎眼在这儿骗我,我知道你最近很不老实,常和春燕在一处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今儿大伙儿都出去玩,偏你们俩在家,偏邢姑娘就赶的那么巧就来了。趁早告诉了我才好,免得我问春燕,把你的底细都抖出来。”

    麝月不紧不慢的踱回床沿,伸手叠着宝玉换洗下来的小衣:“也不用威胁,咱们几个在一起服侍宝玉多年,我是什么脾气,你再清楚不过,只要我不想说,便是二太太亲自来问,也不能知道半个字。”她略抬头扫了晴雯一眼:“不过你放心,这事儿和你半点关系没有,就是打听去也无用。”

    麝月的姿色,在怡红院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惜论温柔可亲,她上面永远有个花袭人挡着;论娇蛮泼辣,又不敌晴雯的爽利。如此一来,麝月就显得暗淡许多。纵然也是一等大丫鬟,可宝玉对其并不上心。

    原以为就这样浑浑噩噩对付几年,等宝玉烦了她们,麝月就找个借口出去,就凭这个一等丫鬟的身份,麝月也不愁找不到好人家。可一切在袭人被封作姨娘之后渐渐发生了变化。

    那位花姨奶奶自恃身份贵重了,便不好再像以前一样处处黏在宝玉身边,又为博个好名声叫王氏高看她一眼,所以众人面前总远着宝玉,连近身服侍穿衣的活儿也都交给了麝月、碧痕来做。

    宝玉开始尚不习惯,但麝月比袭人更用心十倍,没过小半月,宝玉每每喊人,也不再叫袭人,而只是召唤麝月或晴雯。

    等袭人回过味儿来,想要重夺大权的时候,晴雯就搬出贾母这尊大佛来挡着。连王氏也觉得,一个姨娘该以侍奉少爷为主,而不是想着怎么和将来的少奶奶夺权。

    麝月心境有了巨大变化,说话做事的时候便硬气了许多,晴雯见她随意敷衍自己,虽然不满,却不敢硬碰硬。

    等晚间贾宝玉回来,听晴雯说邢岫烟来过,悔的捶足顿胸:“蠢材蠢材,邢姐姐来这样的大事,你们怎么不赶紧打发小丫头去前面告诉我?晴雯也是,亏的我平时最器重你,难道我是什么心思还不明白?”

    晴雯被无端骂了一通,脸色铁青,口中便无遮拦道:“二爷也不用动怒,我不去叫你都是为二爷好。那邢大姑娘是已经定了亲的人。她没个忌讳三更半夜往个爷们儿院子里来,可二爷不能不顾及荣国府的体面,也跟着往她眼前凑。老太太和太太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们看顾好二爷,我就不能眼睁睁瞧着二爷要犯错却不提醒。”

    贾宝玉被噎个半死,连衣裳也没脱,赌气倒在床上胡乱睡了,连袭人几时回来的也不知。

    第二日一清早,卢氏便打发人去对门探消息。回来的小厮喜道:“乾家的老太爷特别喜欢咱们林姑娘,给了一个大封红。”

    卢氏想到那位并不好相处的继室,忙问:“那位老太太呢?”

    “送了林姑娘一支金钗,余下几家都是差不多的礼物。”

    听说只是一支凤钗,卢氏就有几分不悦,岫烟忙笑道:“好在他们今天就回那边的老宅子了,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何必在意这种小事!我想,颦儿三日后回门,他们小夫妻于情于理也要来咱家拜一拜,我们不如叫广元楼的大师傅来掌勺?”

    广元楼的大师傅是御膳房出来的老人儿,京城很多富贵人家宴饮时,都喜欢请他们撑门面。岫烟的建议正好提醒了卢氏:“你说要不要下个帖子去请乾家的老太爷吃顿便饭?”

    “妈不说我也想着这事儿呢,可我爸抽不出时间,总不能我们两个单独宴请他们吧?”

    邢忠近日公事繁忙,大皇子奶兄弟的那桩案子不但没有了结,反而进入了焦灼的态势。刑部众人如临大敌,唯恐得罪大皇子。程子墨当即提拔邢忠,将这桩案子全交给了邢忠做主料理。

    卢氏也清楚女儿的话不无道理,“那就只请乾家的女眷。那个继室不是很嚣张嘛,咱们也不能叫对方小瞧了颦儿。叫账房提五百两银子,别吝惜钱财,只要办的雅而不俗才好。”

    五百两,足可以在京城不太繁华的地方买个前后进的小宅子里,现卢氏却只用来办个宴席,管中窥豹也可知其奢华程度不下于任何王府的宴会。

    母女俩正商议的热闹,林黛玉的丫鬟春纤却在门口求见。原来是乾家老太爷一定要请卢氏母女过府叙话,听春纤的意思,几乎不容许她们反对呢!(未完待续。)

277、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卢氏见打发来的是春纤而不是寻常丫头,便心生不安,忙问是什么缘故。

    偏春纤不及紫鹃灵便,她竟是个只知道传话而不知道怎么内中隐情的痴丫头:“我只在正堂外面伺候,里面的事情一概不知,还是紫鹃姐姐亲自出来,叫我往太太这边来请。哦,对了,跟着紫鹃姐姐一并出来的还有个老太爷那边的丫鬟,因我出来的急,也没仔细问紫鹃姐姐那是什么人。”

    卢氏看了看女儿:“你说咱们去还是不去?”

    岫烟笑道:“乾家来请妈,无非两个极端,要么是真心诚意感谢咱们,要么就是存了歪心思,打颦儿嫁妆的主意。”

    春纤听岫烟这样说,急忙道:“邢姑娘放心,紫鹃姐姐嘱咐的紧,我们眼睛都没敢合,连夜查点了一遍嫁妆,连只耳坠子都没少,如今是雪雁带着藕官几个在守着呢。”

    卢氏见她忠心护主的模样,便多几分好感,伸手叫大丫鬟与春纤搬了个小杌子坐。春纤不敢:“我怕我们姑娘那里等的急,太太要是不得空,我就回禀了去。”

    卢氏想了想,才与岫烟道:“林丫头脸皮儿薄,有些话不好说,只能找咱们帮忙。我和乾家那位继室年岁相仿,可她辈分却比我高一等,许多话我驳斥了不好,不驳斥更不好,索性不去。你替我走一遭,先看看他们家是好意还是歹意,若有不对劲的地方。你爸回来咱们细商量再说。”

    岫烟点头答应,回屋重新换了一身玫瑰紫的宫装,平添了许多尊贵。美莲从来首饰匣里找出根景福长绵簪:“姑娘不如插这个?旁边顺着两串儿流苏。更显端庄。我记得匣子里收着好几种流苏款式,也有顶端带凤头的、雀头的、鸳鸯的、蝙蝠的。样式更有龙凤呈祥、彩凤双飞、丹凤朝阳等好多种。”

    岫烟却摇摇头:“乾家是书香门第,听说那位老太爷更有些古板,我若穿戴华贵,未免喧宾夺主,即便乾家人嘴上不说,心里也未必乐意。你去把前儿宫里赏赐下来的绒花拿出来戴。”

    美莲苦着脸:“绒花?那也未免太寒酸了些吧?那是姑娘你打算赏人用的。”

    岫烟笑啐道:“宫里赏赐下来的绒花和寻常街市上买的怎能一样?皇家也不是一味只用金玉。像是绒、绢、绫、绸等质地的头花,宫里的娘娘们也常有佩戴。那些皇商们为夺宫里娘娘的青睐,便调换着花样去弄。便如那绒花,就有白、粉、桃红三晕色的牡丹花,浅黄、中黄、深黄三色的菊花,白、藕、雪青三色的月季花及粉、白相间的梅花等等。听说能历时百年之久。仍鲜艳悦人。”

    几个丫鬟听的津津有味,美樱早将那匣子绒花捧了过来,听见姑娘这样讲,便笑道:“怪不得五皇子巴巴儿地送了来,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

    匣子一开,果然和那些粗制的绒花不同。

    说是绒花,殊不知比真花更真,匣子里又熏染了茉莉的花香。更是芳香扑鼻。

    岫烟捡了一支玉兰,余下的那些仍旧在匣子中:“叫春纤捧着。待会儿见了乾家的女眷们,也好有个见面礼。”

    美莲恹恹道:“姑娘,你可别说我小气,连几朵花都不肯,只是你又不是长辈,就算有见面礼,也是乾家的人给你,怎么能叫你破费?”

    岫烟对着镜子照了照,见总无该改之处,这才起身出门,一路走一路与她等人道:“家里抱怨几声也就罢了,可不准在林姑娘和乾家的面前露出半点不情愿之色。春纤也记在心里,今儿听到的话不准往你们姑娘那里传,她是个多心的热,我不想为这点小事叫她难过。”

    春纤瞄了眼美莲,怯怯应道:“邢姑娘放心,我一定噤口不言。”

    二门处预备了一顶橡凉木的软轿,十几个人簇拥着岫烟出了大门往斜对门而去。林黛玉这新宅子之中,当初置办时有一多半下人是卢氏着手买的,连守门的家丁也不例外。那些小厮婆子们不认识新娘子林黛玉,却没有不认识邢家车轿的。

    知道是邢家大姑娘过府,几个赶过来迎接的人更是小心再小心。

    新宅子的正堂名唤作明诚堂,是款待宾朋之地,当初修缮的时候并未大动,那匾额也是戚家用旧了的,并未挪走。倒是明诚堂外面的园子里新种植了几百杆修竹,此刻愈发苍翠郁郁。

    “回禀老太爷,邢家的太太身子不适,没得空来,来的是他们家大小姐。如今已经到了大门口。”小丫鬟匆匆进来回禀。

    乾家老太爷容颜微皱,他那继室夫人忙笑道:“一个小丫头,老太爷不见也罢,我辈分高出许多,代了你去瞧也就罢了。”

    乾觅和林黛玉就坐在下手位上,乾觅闻言此话,立即说道:“祖父,邢姑娘虽然是晚辈,可却对我们夫妻有恩,祖父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你不能不见邢家小姐。”

    乾老太爷捻着短须颔首:“觅哥儿说的在理,咱们在京城的日子能有几天?不过月余就要返回济宁,觅哥儿这里有什么大事儿咱们都伸不上手。唯有希望邢家念及孙媳妇的情分,多少能给觅哥儿些助力。”

    乾家老太爷指着女儿,便是那位撮合婚事的大姑奶奶:“你和邢家最熟,便亲自去接这位姑娘来见一见,免得人家说咱们没礼数,玷污了乾百年声誉。”乾大姑奶奶巴不得父亲这样说,继而得意的看了眼继母,便往出走。

    乾觅与林黛玉使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黛玉却仍是急切的看着大门口。

    不多时,一道玫瑰紫色的倩影与大姑奶奶比肩而来。大伙儿的眼睛和林黛玉一般,都落在这来者身上,久久不能移开。

    乾老太爷这两年眼睛愈发昏花了,可还是隐约能瞧见来者不俗的样貌和打扮。

    乾大姑奶奶挽着岫烟的手与老太爷笑道:“父亲,这就是邢太太的大女儿。与咱们觅哥儿媳妇情同姊妹,关系极好。”

    “岫烟见过乾老太爷。”岫烟微微屈膝,礼数上挑不出半点毛病。

    乾老太爷朗笑道:“快起来快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今后可不要这么客气。”乾大姑奶奶伸手去搀人,那边乾觅的大嫂也已经迎了上来,二人一左一右将邢岫烟夹住,一并落座在了厅中。

    乾家跟着老太爷来的几个孙女都私下偷偷打量着邢岫烟,她们初见林黛玉的时候便已经觉得吃惊不已,没想到,小嫂子的姐姐更是个绝色。

    跟着乾家老太爷来京城的几个小姑都是知书达理的,并没人拈酸吃醋,反觉对邢岫烟起了交好之心。

    乾家继夫人不悦的轻咳一声,众女眷们立即抽回眼神,不敢多瞄。

    岫烟见状,心下微沉。光看乾家这些姑娘们轻易镇压下去,就可知这位继夫人应该是有些手段的。她笑道:“昨日我们太太在荣国府吃酒,回家后就有些不舒服,不能亲自来给乾老太爷请安,母亲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只好打发我来和您赔个不是。”

    乾老太爷忙道:“养好身体要紧,况且我们也无甚要紧的,只为请邢太太过府一叙表示感谢。觅哥儿媳妇是邢太太看着长大的,等我们走后,觅哥儿少不得要叨扰邢太太,我这当祖父的,自然要感谢一番。”

    岫烟笑望着乾觅并林黛玉:“我们太太早说过,从今往后只把姑爷当儿子一般对待。老太爷还请放心,有我们邢家在,自然不会叫姑爷在官场上吃亏。”

    继夫人霍的冷笑道:“呦,这话可别夸大了吧。据我所知,邢家的老爷也不过就是个四品小吏,难道真有手可通天的本事?别是随便说说,今后我们觅哥儿真求到邢太太那里,却全都不作数了吧?”

    乾老太爷低声呵斥妻子:“你又犯什么糊涂,这种寒心的话怎么能当着小辈们面前说?况且邢太太对咱们觅哥儿多大的恩德,你不是不清楚。”

    继夫人的脸上忙堆起笑意:“老太爷别生气,我也是为觅哥儿担心。他还是个小孩子呢,什么也不懂,现如今又娶了个年纪更小的。我就怕啊,这夫妻俩身边没人指点,这么大的府邸,可怎么管理呢?总不好叫邢太太一直管着吧?”

    见乾老太爷不做声了,乾觅心中暗暗咬牙,对素来就喜欢挑拨是非的继夫人恨不得抽筋剥皮。乾觅便道:“老太太放心,林氏在邢府的时候跟着邢太太学过管家的本事,别说只是现在二三十口人,便是再多几倍,也无甚难事。”

    乾觅和继夫人的唇枪舌战在一开始就显露出了端倪,岫烟留意到,女眷们都目不斜视,一个吃惊的都没有。

    显然,在乾家,这种程度也只是些毛皮。

    岫烟向林黛玉飘去一个眼神,黛玉会意,微微颔许,示意她并无大碍。

    乾老太爷轻轻一叹,与邢岫烟笑道:“叫邢姑娘见笑了,不过我这夫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林氏年纪毕竟太小,觅哥儿又是初入官场,今后打点同僚,女眷们走动,我也不得不为这两个孩子上心些。”

    岫烟莞尔一笑,语气甚是和蔼:“那依着乾老太爷的意思,怎么才能叫您放心呢?”(未完待续。)

278、贪心不足合谋图产

    乾老太爷原本对邢岫烟的印象不错,觉得此女知书达理,虽然是个商户出身,可身上有几分文墨气,他又敬重林黛玉的家世,觉得能得林如海临终托孤的人家,必定也不是粗鄙之辈。可没等几句话说开,乾老太爷听邢岫烟句句话中都带着嘲讽的意味,乾老太爷便心寒不少。

    转而细想想,邢家指不定就是故意打发个小丫头来怠慢自己。乾老太爷遂不冷不热的笑道:“觅哥儿官场历练不足,老夫想请邢家老爷帮着指点指点,再怎样讲,邢老爷也做了几年的县令,从地方到天庭,这难得的经历就值得觅哥儿用心去学。”

    岫烟自然满口应承下来,见乾老太爷不再提苛刻的要求,更乐的装聋作哑。临行前,她叫春纤将捧着的匣子打开呈递给众人看:“和几位妹妹初次见面,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相送。这是宫里的新鲜花样,几位妹妹不嫌弃就拿着,究竟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回乾老太爷和继室夫人共带了三位小姐进京,都是嫡出得宠的本家姑娘,就为到京城里见见世面,将来嫁到婆家去的时候,不会因为见识短浅而被夫家嫌弃。

    三位姑娘早看见了簪在岫烟发端上的玉兰。颜色娇嫩且不提,上面还含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儿,就似刚刚折下来一般。乾家的三位姑娘还奇怪呢,无论邢岫烟怎么扭头侧首,那露珠好像黏上似的。就是不动分毫。现听人家一讲,不由纷纷脸红,才知道竟是个假绒花。

    岫烟淡淡扫了黛玉一眼。黛玉心中会意,忙上前,从匣子里拈了一支粉桃:“这春桃犹如朝霞,暮春亮丽,花香怡人,最适合大妹妹。”

    立于三人之首的少女忙接过,先冲邢岫烟欠欠身。迟疑了小片刻,又与林黛玉道了谢。

    乾家余下两个女孩儿分别得了支牡丹、芍药,都是艳色中的极品。连乾大姑奶奶也得了一支。这位姑奶奶待岫烟最是热络。绒花一上手,她便笑盈盈道:“我这头今儿可喜庆,簪了朵大红的,不过这么一瞧。倒年轻不少。”

    乾家大姑奶奶转而看向乾老太爷:“父亲觉得如何?”

    老太爷抿嘴笑道:“你已经多大的年纪?还和几个小辈胡闹。快摘了下来,免得被你婆婆瞧见笑话。”

    乾家大姑奶奶可舍不得摘,这绒花说不名贵却也名贵,是宫里皇后娘娘专门赏给几位亲近的诰命夫人的。她夫家的小姑子就得了这么一匣子,宝贝似的戴着,日日换新样子不重复,却谁也不肯送一支。

    乾家大姑奶指着不远处一位端坐的少妇笑道:“弟妹还和我平辈呢,只怕头上簪戴的比我这个还娇艳。”

    大伙儿顺着姑奶奶的手往那边瞧。原稳稳当当坐着的少妇慌忙起身,抬手就要摘发髻上的配饰。继夫人狠狠瞪了大姑奶奶一眼。继而打圆场道:“这也没什么,老七的媳妇原本就年轻,比咱们家几个姑娘也大不了几岁,她公婆俱在,儿女双全,是个最有福气的人,别人不配带红花,她却最合适。”

    对面的岫烟冷眼往那位七奶奶方向瞧,原来她的丈夫就是明着挤兑乾觅,把乾觅准备成婚的宅子撬到手的那位。岫烟眼珠儿微动,上下一番打量,见这少妇身材微丰,个子却十分高大,那身蜀锦做成的夏衫被极大限度的撑开,再加上这少妇板着身子,又平添了几分严肃。

    七奶奶忙笑道:“昨儿忙觅哥少爷的婚事,三更才睡下,故脸色消沉了,我便想着,借几朵大红色换换气色,故戴了这些。”

    继夫人心疼的看着嫡亲的儿媳:“你这孩子,凭多大的事,有下人们操劳呢,我每每瞧见你操劳的时候,都心疼的不得了。”继夫人扭头与乾老太爷嗔道:“咱们老七媳妇是最吃苦的一个,管家也很有一手。老爷,要我说”

    乾老太爷立即打断继夫人下面的话,只笑与岫烟道:“既然邢太太身子不舒爽,我们也不好勉强,等改日她病好了,再请邢姑娘和府上的太太过来叙话。”

    岫烟从头到尾没能与林黛玉说上一句亲密的话,等她被送出明诚堂,岫烟忙低声吩咐了美莲:“你叫人盯着乾大姑奶奶的动静,只要见她晚间从门子里出来,就请来咱们家说话儿。”

    不到晚间,对面乾大姑奶奶果然坐着小轿要往家返,门口一直盯梢的婆子赶忙拦住了小轿。乾大姑奶奶听说是邢岫烟邀请,踌躇片刻,却还是叫轿夫拐进了邢家的角门。

    二人一见,岫烟便笑道:“今儿究竟唱的是哪出戏?姑太太好歹点拨点拨我,免得闹出什么笑话来。”岫烟亲自让了乾大姑奶奶坐了她平日的位置,又端茶送水,很是小心殷勤。

    殊不知,岫烟越是这个样子,乾大姑奶奶心里越是过意不去。她一把按住正要剥果子给自己的岫烟,和颜悦色道:“好姑娘,你且坐着。我知你们家当家理事儿的不是邢太太,倒是你。这话不好和邢太太说,怕邢太太伤心,更怕邢太太因此忌恨上我们家小姑子。那我可就”

    岫烟冷眼瞧着乾大姑奶奶满脸为难之色,遂笑道:“姑太太放心,我们太太从来不是哪种人。她和徐夫人感情亲密,时常笑着说要结拜金兰呢,又怎么会生她的气?”

    乾大姑奶奶面色羞赧,愧疚爬满了眼角:“刚邢姑娘也瞧见我们家那位继夫人了,在济宁府仗着我父亲的宠信,嚣张跋扈到了极致。可邢姑娘也知道,济宁府多大,皇城脚下,天子之地又有多大。她还用那老把戏魅惑我父亲,这不非眼馋觅哥儿媳妇的陪嫁宅子。想,想”

    岫烟再也忍不住,一阵冷笑响彻内室:“我就说继夫人那几句敲山震虎的话很叫人费解,现在听姑太太数语,才知道是什么缘故。”

    岫烟从乾大姑奶奶那里把继夫人的小算盘打探的的清清楚楚,而这厢,继夫人却以为乾老太爷含含糊糊的话语,并不直接帮衬起自己而感到气闷:“老爷怎么不叫我直接告诉邢家的小丫头?”

    乾老太爷捻着胡须叹道:“你着什么急?那宅子好端端又长不了脚,难道还会差这一时半会儿?”(未完待续。)

279、夏日酷暑喜吃凉瓜

    “昨儿咱们商量的好好的,今早趁着林氏敬茶,一起就把那事儿讲出来,免得以后林氏在这宅子里立住脚跟,咱们就是想把这管家的权利交给老七媳妇,底下那些奴才们也会阳奉阴违。”

    不怪继夫人会心急办成此事,实在是因为她当年嫁进乾家的时候,就狠狠吃了大亏。继夫人家世平凡,不过有个做济宁知府的远房叔叔,这位济宁知府为和乾家打成一片,眼见乾老太爷丧偶,便从族中侄女中选了继夫人嫁往乾家。

    临出嫁前,知府夫人千叮咛,现在管家的是乾家大太太,继夫人是新媳妇,虽然为长,但究竟是填房,不好一进门就与大太太争夺管家的权利。最好等个一年半载,先博了乾老太爷的喜好,再慢慢筹谋此事不迟。

    继夫人小门小户,哪里懂得这些,她本就为嫁进高门而诚惶诚恐,自然把知府夫人的话当做圣旨一般谨遵不逾。谁想又过二三年,继夫人就是想管家,可下面的仆妇们根本不服教导,大房的势力已成规模,完全不容撼动。继夫人这才悔不当初,总觉得自己当年就该趁着老太爷对自己的新鲜劲儿,一举夺下这管家的大权。

    故,今日她才会积极为嫡亲的老七媳妇费尽心思,甚至不惜要和二房的独苗乾觅反目。

    乾老太爷被她磨的实在无法,便道:“怨不得你在家的时候总拿老大媳妇没法子,怎么不仔细瞧瞧现如今的情势。这宅子虽然对外只说是乾家为迎娶林如海之女而耗费巨资置办的。可宅中妇孺又有几个不清楚它的来历?那是邢家为免得林氏委屈,掏了自己的腰包。我冷眼瞧着,头午邢家的姑娘来。几个丫鬟婆子竟只知道对其阿谀逢迎,待咱们家的女孩子却不冷不淡。”

    继夫人面色沉郁:“这些眼高手低的狗奴才,看我不发卖几个,她们也不晓得我的手段。”

    乾老太爷冷笑:“发卖?你可有她们的卖身契?我不妨这么猜,或许邢家就为留一手,那房契也没在林氏手中。”

    继夫人一听这话早就慌:“老爷,那可如何是好。我早答应了小七。况且你也明白,我不是那种厚颜无耻的人,实在是没了法子。这宅子就处在凤尾胡同中。来往不是达官就是显贵,于小七在仕途上不知多少的益处。”

    乾老太爷对这个小儿子也总是束手无策。

    他晚年得子,自然万般宠爱,愈发惯养的这位七老爷无法无天。在济宁府还都好说。然而到了京城。乾家连世家的末流都排不上。继夫人眼馋林氏的陪嫁丰厚,更觊觎现全家人住着的豪宅。

    乾老太爷犹犹豫豫,然继夫人的几句话却打消了乾老太爷的迟疑。

    “老爷当初要亲自带着觅哥儿,我本就不同意。二房的家产是你主张收回公中的,觅哥儿虽小,可他向来与大房走的亲近,大房那夫妻俩不是省油的灯,少不得在背后诟病。他们不敢明着数落老爷偏心。却会觉得是我这个后妈吹枕边风,叫老爷你下了那个决断。再者。新妇林氏又天生妖妖娆娆的媚人,我怕觅哥儿整日沉迷于女色之中,不如叫老七媳妇在这里盯着。老爷是知道的,老七媳妇是最稳妥的人。咱们不妨就和觅哥儿说,只是借住,等林氏有了料理家事的能力,他们夫妻再搬出去也不迟。”

    继夫人心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只要乾觅和林氏肯答应,今后搬不搬出去,可就容不得他们作数了。

    乾老太爷良久没吭声,继夫人还想再加一把火,忽有外面小厮进来回报,说曹大人家的女眷打发人送来一筐水蜜桃。

    乾老太爷大喜:“曹郁与我同为恩师弟子,我虽然年长许多,不过恩师当年仙逝时,曹郁和我同去拜祭,他待我十分有礼。觅哥儿进翰林院当差,曹郁也曾出过不少气力。”

    继夫人心思一动:“不如叫老七媳妇出面招呼,再叫林氏一旁历练历练。”

    小厮忙道:“回禀老夫人,曹家的婆子已经去了四少奶奶处。小的知道这个消息也是四少奶奶打发人来回禀的。”

    继夫人脸色大变:“四少奶奶不懂规矩,怎滴你们也不懂。她是新妇,如何敢一进门就管家招待客人,这,这岂不是明着打乾家的脸面,指责乾家后宅无人?”

    小厮哆哆嗦嗦不敢回答。

    乾老太爷不悦道:“好了,我早说过,宅子里恐怕都是林氏的耳目,不信,你只管找个婆子或丫头来问,看她们究竟是听你的多,还是听林氏的多。”

    乾老太爷挥手屏退了小厮,低声与继夫人道:“咱们没两日就要回济宁,你休要多惹事端。叫老七媳妇帮着管家,我会与觅哥儿商量,你不要再插手。”

    继夫人眼见一番唇舌就是白费,几乎没气个倒仰。

    这边,岫烟亲自将乾家大姑奶奶送到大门外,后者拉了岫烟笑意不断:“你放心,觅哥儿是我的嫡亲侄子,林氏又是我亲自帮着撮合的,难道我会瞧着他们小夫妻被欺负而袖手旁观?你先莫和邢太太说此事,等我腾出手料理了那老妖婆,再叫邢太太知道也无妨。”

    岫烟笑道:“求姑太太多疼惜疼惜我们林丫头,岫烟不敢不铭记在心。”当着门前一干陪侍人的面儿,岫烟亲自搀扶乾家大姑奶奶上了青轿,望着轿夫们走远,这才转身回了内宅。

    一直等着回禀消息的管家娘子忙道:“按照姑娘的吩咐,领了曹家的人去对门送鲜果。招待的确实是咱们林姑娘,奴婢一直跟在左右,并没乾家的人捣乱。林姑娘知道是含英殿大学士家曹家来拜访。所以叫紫鹃按照上等封赏了她们,奴婢留心了一下,和姑娘平日打赏外面亲戚多数一样。林姑娘又把咱们冬天酿的玫瑰脯子送了四坛给曹家做回礼。另有两瓶瞧着像是玫瑰露一样清秀的小瓶子。奴婢离着远,并没瞧清楚。”

    岫烟笑着点头:“两样都送玫瑰便重了,颦儿不会不懂这里面的说道。大约是葡萄酒,都是红艳艳的,你一时看错也难怪。”

    婆子忙赔笑:“听姑娘这么一说,可不是如此?”

    邢家因岫烟喜欢种植花草,所以玫瑰便是最常见的。凡是来过邢家后花园的,无不赞颂羡慕,一年四季总有花开不败。夏日趁着花开的最娇艳的时候。岫烟便领着手巧的丫鬟婆子们采摘那些品相上佳的制作脯子。邢家腌渍的方子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那些果脯不但色泽鲜亮,而且滋味酸甜可口,容易开胃。最得那些孕妇们的青睐。

    邢家虽然不指望这个赚钱。可寄放到岫烟开的铺子里,一年下来也是四五千两的纯盈利。

    卢氏去年又在京郊买了两个小庄子打通,专门用来种植果树,光是葡萄这一项便占了三分之一。成熟采摘之后,又由西域请来的酿造师傅亲自督造,封存上好的葡萄酒。

    今年过节的时候,邢家的葡萄酒成了炙手可热的东西。谁家待客若不用此酒,便觉得轻慢客人似的。

    岫烟听说林黛玉送的是此二物。便笑道:“颦儿出嫁前,我叫管家采买了一批西洋玻璃瓶。都是最精致不过的。又把父亲私藏的陈酿灌了进屋,凑够二十瓶给了颦儿。”

    管家娘子狠狠吃了一惊,别人不清楚,她却知道。姑娘多年前酿的一批葡萄酒十分成功,而且放了二三年后味道越加的醇厚。可惜当时条件不允许,一共只得了两木桶。在苏州的时候,前刑部老尚书就为这个,没少去邢家打秋风。

    这些年从南带到北,也就剩下了一桶多些。老爷当宝贝似的,也只有逢年过节才叫人取出点过过瘾。

    姑娘一送就是二十瓶,纵然那瓶子再小,可也太贵重了些。

    岫烟见管家娘子默不作声,转念一想,今后自己出嫁,福哥儿年纪还太小,唯独黛玉能常回来照应,若是叫府里的人对她心存疙瘩,于一家人半点好处没有。莫不如把话说开。

    岫烟笑道:“曹大人是朝中的清流,用金帛相送,非但不起效用反叫曹家小看了林妹妹。送等闲的物件,曹家又不缺,林妹妹情急之下能想到这个,已经算是难得。况且许多人家都喜欢咱们酿的葡萄酒,以此打通关系,对父亲也算是个帮衬。”

    “姐姐说帮衬父亲什么?”正德笑意融融的进了门,几个丫鬟赶忙躬身见礼。

    岫烟瞧他穿着厚密,不禁皱眉:“这样热的天,怎么想起穿这个?上回我给你拿凉蜀锦做了袍子,这个时候穿着最惬意。”

    正德从姐姐手中接过团扇,没了命的狠扇,岫烟急的一把夺了下来,嗔道:“你这个法子解暑,明儿非着凉不可。白芙,把早起就放在井里沁着的夏瓜拿来给殿下。”

    白芙瞅了正德一眼,笑眯眯的出了屋子。不大会儿果然端了一盘子切好的夏瓜,这瓜沙瓤红润,甘甜多汁,正德一连吃了三块还觉不够。

    岫烟一面拿着扇子轻轻为他扇风纳凉,一面道:“慢些,总能叫你吃个够。”

    随身侍奉的太监小安子忙赔笑道:“原来殿下喜欢吃这个,奴才明儿叫御膳房送几个去咱们宫里,放在井水里,殿下一下学就能享用。”

    岫烟却慢条斯理道:“夏瓜虽然解暑,却不宜多吃。你回去之后,叫御膳房把瓜瓤都剔除干净,只留连着皮儿的那层白肉。叫刀工好的师傅细细密密的切成丝,或是做汤,或是包饺子都好。”

    正德想起姐姐最擅长的那道菜,忙道:“我想吃姐姐做的西瓜馅儿饺子。”

    小安子早听的瞠目结舌,指着不少被五皇子扔在一旁的西瓜皮:“姑娘的意思是,那瓜皮儿也能吃?”

    还能做饺子!小安子仿佛听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在宫里。每逢夏日,就是宫女们也能时而得块夏瓜解解暑。可见,这种东西十分寻常。并不是难得的东西。

    然而就是浣衣局那些最低贱的宫婢,也没听说谁吃了夏瓜还要留皮儿的。

    岫烟见小安子不解甚至怀疑的目光,便笑道:“古书上记载,这夏瓜又叫做天然白虎汤,说明是极好的补药。可惜人们过去只知道吃瓤,却不知最滋补的是在皮肉上。你们殿下小时候没少吃我包的西瓜丝饺子!”

    正德早就口水四溢,他清清楚楚记得小时候。母亲忙着生意,多半是家姐在照顾他。家姐就时常在小厨房里包各种馅料的饺子,或是清水煮。或是上锅蒸,或是油锅煎正德就拄着下巴坐在门槛上不眨眼的看着,现在回想起来,再比照宫里面活像自己尾巴的老七。自己小时候不知多幸福。

    岫烟见正德这个馋模样。便打发美莲等去厨房预备馅料和面,又命小安子在外面守门。

    “昨儿你回去后,皇帝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问,今早上书房做功课,文师傅还夸我答得巧妙。不知谁告诉了父皇,刚才陪驾的时候,父皇还赏了我一块美玉。”正德用湿帕子擦了手,将怀里的美玉递给岫烟:“姐姐留着玩儿吧。”

    岫烟用藕粉色的帕子将美玉接住。细细看过后,心中若有所思:“这是个好东西。我晚上给你打个络子络上。你平时缀在腰间,也算不辱没了它。放我这儿,一年到头也不见得叫它出来透透风。”

    岫烟将美玉包好,又道:“你是从上书房来?怎么穿了这么一身?倒像是出去打猎似的。”

    正德扯扯脖子箍砸甚紧的领口,无奈的叹道:“刚去了礼部,见过了礼部尚书乔大人。父皇今早说要去铁网山避暑,让我传话给礼部,务必在月末准备好行宫上下。”

    皇上春闱之前才从温泉行宫回来,这没过几个月,便又要去铁网山行宫避暑?

    岫烟隐约察觉问题,便问:“我记得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并没频繁往来于中庭和行宫之间,怎么今年下来,次数特别的频繁。难道朝廷上的御史们就不吭声?”

    正德四下瞅瞅,悄悄附在家姐耳边:“皇爷爷最近为了福王分封爵位的事儿而不满父皇呢。父皇不肯妥协,又没法子忤逆,只要远远躲出去。那些御史们都明白是怎么个事儿,所以也不敢管,免得父皇本就在盛怒之中,他们撞上刀口,结果吃力不讨好。”

    岫烟对此事略有所耳闻。

    福王世子虽然早有分封,但是福王一心想为庶出的长子封爵。福王知道孝宗的路子行不通,便想叫太上皇出面。可孝宗想要削福王的权利还来不及,断不会亲赏爵位与他家。

    皇帝便以不合乎祖宗规矩为借口回绝了太上皇。两个人才堪堪弥补些的父子之情顿时重新爆发。二人在养心殿大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岫烟轻声道:“你还要多揣摩皇上的心意才好,别冒冒失失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正德笑嘻嘻挽着岫烟的胳膊:“家姐不用担心我,我自己看顾得好自己。对了,我今儿来可不是为吃西瓜的。宋大哥叫我给你捎几句话,你上次叫他找北静王的把柄,他最近发现,北静王府时常进进出出一伙儿人,虽然是中原人打扮,可行事作风却不是中土的做派。看着倒像是扶桑人。”

    “扶桑”岫烟暗暗留心。并没听芳官说王府去了什么扶桑人,但宋晨去过东南,和来自扶桑的水匪打过交道。若是宋晨这样怀疑,八成是真。

    “可那些人说话听不出半点口音,只在吃放等小细节上透露出不寻常,所以宋大哥也并不敢叫准。他的意思是,姐姐在北静王府有内线,不放探听探听这伙人的来路。”

    正德大眼睛放亮:“其实依着我的意思,根本不用查明,那北静王人模狗样的,谁想到心眼竟那么的坏。咱们就咬死了那伙人是他里通外国,弄来的扶桑人,叫父皇给他点苦头尝尝。”

    岫烟一巴掌拍在他脑门儿上,正德立即偃旗息鼓,委屈的看着她。

    “你既然下定决心坐那个位置,就该跟上书房的先生学着王者之道。保合诸夏,谐和万邦,驱除鞑虏,这才是你想的事儿。我确实一心想要扳倒北静王,却不想叫你搀和进来。”岫烟心中升起一种无力之感,要是因为她和北静王之间的阴谋而带坏了正德,岫烟会愧疚一辈子。

    正德肃然着小脸道:“我知道,圣人曾云:‘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我犯了忌讳,回宫去就罚自己将《论语》重新默写一遍。可姐姐叫我做什么都好,只求姐姐今后有什么大事儿千万别瞒着我。”

    正德最开始听说北静王使坏心眼的时候,气的火冒三丈,恨不得跑去北静王府和对方理论。原北静王对自己积极拉近关系,如今正德看来,都是机关算计。

    宋大哥为姐姐东奔西走,明察暗访,正德特别害怕自己因为成了宫里的人,就被姐姐摒弃在外,今后什么也不肯说,什么也不肯与他讲,姐弟之情就那样淡了,所以,现在家里有什么事儿,正德总是抢在最前面,便如这次林黛玉成婚(未完待续。)

280、延年宫前打个照面

    正德蔫头耷脑的回了宫,才进自己的偏殿没多大工夫,养心殿的小太监就来传话:“五皇子殿下,万岁爷有请。”

    正德一身的汗,只道换了衣裳就去,那小太监好不着急:“五皇子还是先随了奴才去一趟才好,万岁爷刚刚发了好大的火儿,如今几位殿下,连四皇子也被传唤而去,若是五皇子去的晚,奴才恐怕”

    正德多瞧了小太监一眼,轻笑道:“你是养心殿里伺候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小太监忙陪笑:“回禀殿下,奴才原在排云殿伺候,后来被调到养心殿当差,如今拜了袁公公做师傅,今儿也是头一回当差,故五皇子不认识奴才,也是情喇中的事情。”

    “原来是老袁的徒弟,我说怎么这样机灵懂事。”正德听从了姐姐的教诲,用金帛和孝宗身边的人很快搭上了线。他口中的老袁便是仅次于戴权的一个掌事太监。平日负责孝宗的起居,每晚去哪位娘娘处过夜,这位袁公公总有法子先知道。

    老袁虽然是宦官,可有个侄儿在乡下念书,据说十分刻苦用功,老袁的弟弟便想着将着孩子过继到老袁名下。老袁心下十分感激,只是怕侄儿博取了功名,却因为是宦官的养子而受到歧视,最后得不偿失,便勉强回绝了弟弟的好意,然而此后却将侄儿的前途放在了心上。

    邢忠不知哪里打听来这个消息,托着自己以前在苏州的关系。将老袁的侄儿送去了当地书院念书,老袁的弟弟也被委以重任,成了卢氏蛋糕铺子里的一位二掌柜。

    这老袁感恩邢家所作所为。也明白邢家用意何在,所以此后但凡养心殿有点风吹草动,只要老袁力所能及,便会第一时间知会正德,叫其以备不防之需。

    听闻老袁新收了徒弟,正德笑道:“你师傅是有大本事的人,切莫瞧他年老便心中不敬。我告诉你,这姜还是老的辣,你不可不多学着些。”

    小太监不想五皇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在他眼中。贵人们都是高高在上的,想他在排云殿这些年,伺候的不过是几位不受宠的小主,但是那些主子们呦。眼睛高的像长在脑壳儿顶上似的。动不动就拿小太监小宫女撒气。那些人和眼前的五皇子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小太监语带颤音道:“奴才多谢殿下教诲,奴才必定谨记不负殿下抬爱。”

    正德淡淡一笑,他甩甩宽大的袖口,“好在姐姐先换了这件给我穿,不然殿前失仪的罪过是跑不掉的。”

    小安子紧忙拿来湿漉漉的帕子擦拭尽正德额头上的薄汗,众人随了五皇子一并前往养心殿。

    午后仍旧炎炎如火,从皇子们居住的东所到养心殿的长街巷道上也不见几个人影儿。各宫都是紧锁大门。想必都在躲暑。

    正德才过千安门,忽见它旁边的延年宫宫门打开。里面闪出个熟悉的身影,却是三皇子李贺。

    正德眯着眼睛,延年宫是苏妃娘娘的住处。这位苏妃娘娘原是潜邸时候的老人儿,孝宗未登基之前很是受宠,据说当年孝宗允诺过,一旦登基,便立封她为皇贵妃。谁想,天子薄情,孝宗登基没多久,就有了更漂亮的美人。

    周氏,吴氏等后来居上,反压过苏妃娘娘。

    苏妃娘娘心灰意冷,便吃斋念佛,紧闭宫门,轻易不见外客。

    正德当初进宫的时候,按照孝宗的吩咐,要各宫去参拜一二。唯独到了延年宫,苏妃只淡淡的叫人送了端徽墨做礼,并没开门见他。

    正德参加皇宫家宴的时候,也从未见过她一次。

    既然苏妃如此清冷,怎么从她的宫室里会冒出三皇子?

    李贺也没想到会和正德打了照面,而且还是从延年宫中出来,他脸色一僵:“五弟这是从什么地方来?”

    正德笑眯眯道:“小太监去弟弟那里传话,说父皇宣咱们兄弟几个立即往养心殿去,怎么三哥竟是不知道?”

    李贺瞬间化为舒缓,嘴角含笑:“许是我不在东所,小太监们没寻到我。既然碰见,少不得要和五弟同行。”

    李贺亲切的携着正德往前走,正德走出没几步,狐疑的回头看了看朱红色的宫门:“要是没记错的话,臣弟记得那里是延年宫?”

    三皇子忙扯着正德往前疾走数步,和后面的侍奉的小太监们拉开了一定距离。李贺低声肃然道:“三哥拜托五弟一件事,你只当全没见过今日的事情,若能答应,三哥必定感激不尽。”

    “自打臣弟入宫一来,三哥便多番提携,漫说三哥只是从那延年宫里出来,就是撞见什么事情,臣弟也会谨守口风,绝不对外透露半个字。”正德板着脸,虽然是表决心的话,可听在三皇子二中却总觉得有一种不明的威胁暗含其中。

    李贺一直都很清楚,这个新冒出来的五弟素来聪明过人,加上邢家不遗余力的帮衬,李泓在朝中已经隐约形成了新兴的势力。

    加上这一次邢家的小姐与尚书府联姻,李贺不得不把正德的威胁听进耳朵里,放进心里。

    他欲盖弥彰的笑道:“五弟也不用过于紧张,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李贺回身看了眼延年宫:“宫中从来都是逢高踩低,五弟可能也听说过,我的生母只是个宫女,因为母亲卑贱,所以小时候比其余几位皇子更加辛苦。但五弟有所不知,我的生母,便是苏妃娘娘的贴身宫婢。”

    正德故作恍然的模样:“原来是这样,可见三哥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唉,苏妃娘娘虽然失宠了,可终究照拂我多年,别人能冷待苏妃娘娘,唯独我不能。这不,逢年过节,我是一定要去延年宫请安的。只是苏妃娘娘怕父皇知道,迁怒于我,所以从不愿叫外人知道。”

    正德留心着李贺的表情变化,见对方说这席话的时候,总是紧紧压着眉角。正德记得姐姐曾经给自己讲过,像这种表情,多半是临时编造谎话,为了抵制住慌张而刻意的举动。

    越是肃然,便越是弥天大谎。

    正德想着稍后一定问问老袁,那是宫里的老人儿,总会对些流言蜚语或是掖藏着的辛秘知道些。

    且说二人匆匆进了养心殿,一到门口,就看见大皇子跪在门槛前,二皇子李靖垂首躬身在一旁。

    三皇子脚步顿了顿,暗道不好,有心叫正德打前阵,还没等开口,正德却轻轻推了他一把,自己反身躲在李贺背后:“是大皇兄和二皇兄!”

    蚊子似的招呼一样换来了大皇子狠戾的目光,三皇子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可还清楚记得,大皇子小时候是怎么欺负他的。

    李贺忙上前陪笑道:“大皇兄。”

    大皇子狠狠嗤笑一声:“怎么,你也来看我的热闹,凭你也配!”一口唾沫星子差点没喷溅在李贺的脸上。

    李贺讨了个没趣,只好往二皇子身边靠:“二哥,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二皇子斯斯文文的一笑:“我也刚到,并不知道里面内情。此刻父皇正召见兵部尚书和几位辕门中郎将,一时半会儿是不能宣召我们的。”

    李贺环视一周,并不见四皇子:“怎么老四也没来?”

    “皇后殿的人来说,四皇子忽然不舒服,正请了太医去瞧,等稍后再来。”

    李贺不出意外的一撇嘴,老四的身子骨几乎是琉璃做的,时不时就来些小毛病,也不知道皇后怎么那么自信,就凭这一个病秧子,也好意思和他们争夺太子的宝座。

    二皇子冲正德招招手,轻笑道:“昨儿怎么不去我的殿里?我叫人给你留了葡萄。”

    这个时节还不是吃葡萄的时候,二皇子的那些也是因为做了好文章,孝宗特意赏的。东所别的殿里可没这种福气。

    正德笑道:“昨儿有一位宫外的故人办喜事,臣弟便讨了父皇的恩赏,出宫去凑了热闹。”

    二皇子很是羡慕:“都说民间的婚礼最是隆重,去了繁琐,多了吉庆,可惜我们却不得多见。”

    李贺忙道:“二哥怎么忘了,宋晨那小子成婚,父皇可是叫咱们一定送大礼呢,既然送礼,是必要去的,届时不就可细观一番?说到这儿,敢问二哥送的是何物?臣弟也能照着样子,免了丢人的嫌疑。”

    二皇子本想敷衍一番,可瞥见正德,忽而道:“五弟可有了成算?”

    这回不但李贺盯着自己,连原本跪在地上的大皇子也炯炯然的谛视于他。正德知道自己此刻若不透露点什么,得罪的肯定不止三皇子一个,连带大皇子和二皇子也会觉得他私藏,将来联手挤兑自己,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父皇曾经赏赐过臣弟一架白玉床,臣弟便将借花献佛,等找个好日子便送过去。”

    二人均没想到李泓会如此大手笔,那白玉床是昆山上开凿下来的美玉。质地温润,能养人气血,保养青春。昆山美玉虽然常有,可惜块头都不大,用来雕刻个挂坠实属平常,若做大件,也勉强能雕个菩萨玉像。

    一整块用来做白玉床,别说在本朝本代,就是纵观前后百年,也未必能再找出这么大的一块。简直可称作奇迹!(未完待续。)

281、孝宗怒意谁人平息

    这张白玉床是西南道总督送孝宗登基时候的大礼,一来为巴结新君以求个太平,二来,西南道总督也想借此机会,在朝廷里露露脸面。毕竟西南地处偏远,那些年不被太上皇重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孝宗收了如此贵重的礼物,果然龙心大悦,不但褒奖了西南道总督,更将西南道总督最小的妹妹收进了后宫。然而孝宗不是美色误国的人,他虽然宠信西南道总督,却对这个新嫔十分冷淡,如今也不过是后宫之中可有可无的一类人。

    按理说,这白玉床应该很得孝宗喜欢,谁想睡了没两日,孝宗便浑身酸痛,遍体生寒。

    太医纠察缘由,认为孝宗的体制并不适合此床,虽然东西金贵,可惜孝宗无福享用。那白玉床便成了鸡肋,孝宗舍不得赏了别人,自己却又不得用,便被搁置在了库房内。

    皇后为女,体性属阴寒,睡此床最合适不过,她也曾求过两次,均被孝宗转移话题驳斥了。大家都以为这床将来必定是要留给下任新君的,谁想,五皇子李泓进宫没多久,孝宗便叫戴权将白玉床搬进了东所,赏赐给了李泓。

    大家暗恨不已,正德也心知自己犯了众怒,遂将此床好生收了起来,平时根本不用。现在听他忽然说要送邢家做贺礼,几位皇子便心里隐隐不舒服。

    说到底,他们才是亲兄弟。

    三皇子便酸溜溜道:“五弟好大方的手笔,父皇若是知道你如此看重宋家。必定心下欢喜。不过,三哥还是送你句中肯的话,这皇子和外臣之间嘛。毕竟少些利益关系的好。”

    二皇子见正德年纪好小,于心不忍,便站出来打圆场笑道:“三弟说教几句就是了,五弟年纪好小,将来慢慢训育。”

    才说着,戴权从养心殿内躬身走了出来,见几位皇子均在。便陪笑道:“三位殿下,万岁爷有请。”

    二皇子一怔,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跪在地上的大皇子:“那大皇兄”

    戴权忙使眼色。轻声道:“几位殿下还是先进屋吧,万岁爷吩咐大皇子在这里思过,想必稍后就会宣召的。”

    三人就见大皇子紧握拳头,均不敢再多话。随了戴权便进养心殿。

    大殿之内。兵部尚书与几位辕门中郎将都是战战兢兢在那儿陪侍着,孝宗满脸怒色,地上尽是散落的奏折。宫女太监一律不见,唯独一个戴权在这儿侍奉。

    “儿臣等给父皇请安。”三人齐身拜跪,孝宗冷淡的叫几个儿子起身,“涿州今日来报,倭人屡次登岸骚扰涿州百姓,卫所组织了数十次反击。不但没有成功击退倭人,反而损失惨重。他们惧怕朝廷追究罪责。不敢上报,遂隐瞒到今日。要不是涿州知府在府衙内被倭人杀死,只怕还要期满朕!”

    三人立即将涿州的消息在心中过了一遍,不约而同的都想到了大皇子。

    那涿州乃是大皇子的封地,因为近海,所以每年岁赋不在少数。数位皇子之中,唯独大皇子成年,拥有了自己的封地,所以他们三人记得特别深刻。

    大皇子好大喜功,又花钱如流水儿,虽然都在东所居住,但他的宫室明显奢华超过其他人。二皇子早有所怀疑,却一直没坑声。现在听孝宗这么一讲,便道:“儿臣记得,涿州是大皇兄的属地,也许大皇兄略知一二?”

    几位辕门中郎将听闻这话,都偷偷觑着孝宗的神色,只兵部尚书纹丝不动。

    孝宗果然冷哼:“他不知?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涿州的百姓被倭人屠戮了千人之众,被掳走的壮丁更是不计其数。涿州知府不但不想着上报朝廷,更克扣卫所俸禄。使得卫所军士们群情激奋,怠于备战。你们说涿州能守住,这岂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孝宗越说越生气,越生气脸越青,戴权忙道:“万岁息怒,太医说皇上不宜动怒,若是损伤了龙体那可如何使得。”

    戴权将搁置在御桌上的盖碗儿双手捧递给孝宗:“这是雨前龙井,万岁爷喝一口解解乏。”

    孝宗一挥手,戴权只好悄悄地退下。三位皇子默不作声,兵部尚书更是话也不多讲一句。孝宗冷眼看众人:“你们三人,除老五年纪尚小,余下二人也到了做事的年纪。朕为国家忧心,你等身为皇子皇孙,不能置身事外,可有良策献出?”

    二皇子和三皇子沉默半晌,孝宗见他们总不说话,便叹道:“老大主张用和亲的法子叫倭人退兵。哼,这可真是长我国威的一个好建议。倭人连蛮夷之邦都称不上。也配和我天朝结亲!这馊主意也就老大能想得出来。”

    二皇子试探道:“父皇,儿臣记得,东南水军大营离着涿州并不甚远,难道涿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东南水军就一点消息没有?”

    兵部尚书眉头一皱,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缄口不言,否则到时候皇帝追究的可不再是涿州知府的罪过,而是兵部的问题了。

    他忙道:“二皇子有所不知,涿州的卫所虽然隶属兵部,但这些年因为皇上的吩咐,卫所的粮饷一向由各地自己供应。毕竟这卫所不属于军队,只是防卫地方的小股军事力量。况且,东南水军出了那样大的乱子,就无精力多管这些。幸而涿州知府去后,东南水军立即调派了人手支援,将倭人来不及退去的兵马斩杀在了海滩之上。现在棘手的事情是朝廷应该派什么人去涿州出任知府这一职务。此人不但要有治辖区的本领,更要有杀伐果断的决心。一来迅速恢复涿州商贸。二来,也要配合东南水军剿灭倭人,恢我天朝声威。”

    涿州知府是从三品的官职,多少人一辈子渴望从正四品升到正三品,可偏就在从三品的位置上跌了脚,止步不前。

    二皇子知道父皇一定是犯了难,朝廷中有此能力的不在少数,然而涿州毕竟还是大皇子的封地,后者在涿州扎根多年,任何一个外来户想要打进内部,都是难上加难。说不定还会因此得罪了大皇子,落得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孝宗看着三人:“你们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孝宗心里最期待的其实只有二皇子。

    在李泓未进宫之前,孝宗最喜欢此子。不但因为其生母乃是孝宗心爱的女人之一,更因为二皇子天资聪颖,而且尊敬兄长,善待兄弟。此子若成储君,孝宗必定心安。

    然而,他的生母偏偏就是忤逆之臣的侄女,这就叫孝宗不得不再好好考虑。

    二皇子还不待开口,三皇子忽然道:“父皇,儿臣有个人选不知该不该讲。”

    孝宗和兵部尚书齐齐看向李贺。

    三皇子心下得意,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垂首道:“不知父皇可还记得,苏妃娘娘的父亲,就曾经做过涿州的知府,后来因为告老还乡,便离了此职。”

    孝宗细想了想,便点头示意三皇子继续说下去。

    “苏妃娘娘的父亲虽然老迈,可儿臣以为,苏老大人毕竟在涿州为官多年,人脉不可能轻易断绝。且儿臣知道,苏老大人的长子自幼生长在涿州,对涿州山川地理布局知之甚详。若是此人能为父皇效力,儿臣以为,一定是事半功倍。”

    孝宗连连点头,转而问向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忙道:“臣记得这位苏大人,不过倒是未曾听说过苏家的人还在为官。”

    孝宗脸上带着不自然,苏妃自从幽居深宫,过着冷宫一般的生活,苏家就开始淡出了朝堂,连孝宗也记不得,这位曾经的宠妃,娘家究竟在何处。

    三皇子见孝宗不吭声,便试探道:“回禀父皇,苏家舅舅虽然未曾有任何官职挂身,不过却是武英三年的进士。”

    二皇子立即笑道:“这却可惜了,若是苏家舅舅有过历练,忽然提拔了他做从三品的知府,也可以说是情有可原,事出紧急。但这从未出仕的人,忽然就博了个从三品在身只怕令天下士子们心中不服。”

    二皇子看了看正德,又道:“儿臣倒是觉得,刑部那位邢大人十分合适。他也曾做过苏州县令,在刑部官声颇佳,若是委以重任,儿臣相信邢大人能胜任。”

    正德难掩惊慌,忙道:“父皇明鉴,邢大人虽然吏治方便十分出色,可在当地也因为仁善而博得了美誉。吴县与涿州截然相反,贸然叫邢大人出任,必定不妥。”

    孝宗气笑了,这三个儿子,真叫自己没法子说。有的拼命想将差事揽在自己怀里,有人拼命想要推出去。

    别以为孝宗不知道,老三这一二年间,和延年宫走的很近。他只是看在当年的情分上,不愿意点出来,而且也想瞧瞧,苏妃那样的清冷的性子,究竟靠什么出手东山复起。

    孝宗一摆手:“容朕再想想,兵部知会吏部,在短时间内呈报几个合适恰当的人选,此事不能一拖再拖。”

    众人只好跪安,正准备疏疏落落的预备从养心殿出去,忽然听见孝宗在后面和戴权说话:“晚间宣苏妃侍寝。”

    殿后的李贺嘴角一扬,得意的看向二皇子和正德。(未完待续。)

282、母凭子贵旧爱新欢

    第二日,朝中内外便都得了消息,苏妃娘娘重新获得隆宠,迁偏僻荒凉的延年宫到热闹喜庆的延禧宫,虽然苏妃的等级上没什么变化,不过孝宗赐予的恩赏却像流水儿似的一股脑儿都搬进了延禧宫。

    苏妃年过四旬,比孝宗还大了几岁。尽管说保养得意,可惜冷宫一般的岁月也磨蚀了她不少青春的激情。苏妃看起来端庄华贵,然透着几分老成,与诞下六皇子的宋嫔和七皇子的生母宝嫔不同。

    谁也没想到年老色衰的苏妃会重新获得宠爱,更没想到,孝宗紧接着做出了个决断,叫所有人大吃一惊。

    他将三皇子记在了苏妃名下,充作养子。

    这样一来,李贺的母亲便不再只是一个地位卑下的小小宫婢,而是一跃成为了仅次于皇贵妃之下的苏妃娘娘。

    朝中上下都知,大皇子与皇位无缘,二皇子的母亲又曾经涉及宫闱政变,不能上位,四皇子身子骨孱弱,孝宗日防夜防,就怕皇后挟天子以令诸侯,将李家的江山变成他们国安公家的天下。五皇子在许多人眼里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六皇子年纪太小,七皇子还在吃奶呢。

    这么一来,能接任储君之位的,似乎哪一个也不合适。

    这个时候,苏妃横空出世,将三皇子的位份一下提到了至高点,立时叫许多人慌乱起来。

    正德得到消息的第二日就悄悄出宫往凤尾胡同来,岫烟已然从父亲那里知道来龙去脉。不过,岫烟显然比正德要乐观的多。

    “这件事我左思右想,三皇子忽然显赫起来。对咱们没有害处,反而有大大的益处。”岫烟笑道:“你想,皇后娘娘待宫嫔们如何?”

    正德细想了想:“说不上好,可也说不上差。皇后自己不得宠,但也从不拦着其余的宫嫔们争宠。不过说起来,父皇除了几个年轻点的娘娘那里,并不多临幸谁。”

    岫烟一拍手。坦然赞道:“不错,这就是皇后不心急的缘由。我若站在皇后的位置上八成也是这个心态。既然对争宠已经绝灭了念头,何必在意皇上多喜欢谁一些?这二三年来。也就是宋嫔和宝嫔能留住皇上些时候,但她二人时时刻刻谨记恭敬皇后,并未因为受宠而忘乎所以。例如周贵妃、吴贵妃早就是昨日黄花,没有儿子的女人。就好像断翅的蝴蝶一般。迟早要落在草窠里任人践踏。”

    正德若有所思,“姐姐的意思是”

    “宫中无人专宠,皇后自然不心急,可苏妃耍了这么一手,就不能不叫皇后多琢磨琢磨了。苏妃与皇后几乎同时进了潜邸,但是一人为王妃,一人为侧室,她们怎么可能没有摩擦?这些年苏妃的落败。皇后比任何人都想要看到,现在眼见情敌死灰复燃。而且手中握着比自己更有利的底牌,皇后难道还会袖手旁观?”

    “姐姐说的极是,我今晚上回了东所,便去三哥那里贺喜。从今往后,一定视三哥为首,不生‘二心’。”

    岫烟笑道:“点到即止亦可,做戏做过了头,反而叫人觉得刻意做作。”

    美莲静悄悄的端了果子露放在岫烟身边,折身出去的时候,小心翼翼将门扇关好,守在门口的美樱道:“殿下晚上可在家用饭?”

    美莲摇摇头:“姑娘说正经的大事呢,我也不敢插话,先叫厨房预备几样殿下爱吃的,我想总不会有错儿。对了,四少奶奶打发人送来新鲜的桂鱼,太太的意思是做鱼羹给殿下补身体,你万万想着,别忘了。”

    美樱嗔道:“这还用你吩咐,我早就吩咐了灶上的娘子。不过,林姑娘也真是本事,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把那家都撑了起来。我听来请安的藕官说,那位继夫人没占什么便宜,反而叫林姑娘整治了。”

    “瞧你的记性,还林姑娘长林姑娘短呢,如今该叫乾四少奶奶。”美莲二人在这里嘻嘻哈哈,正德刚好推门撞见:“你们俩在说什么好玩的事儿,值得这样开心?”

    美莲一吐舌尖,美樱只好解释道:“奴婢们在说对门四少奶奶那边的趣事,一时忘形,惊扰了殿下,还请殿下赎罪。”

    岫烟紧随正德之后出门,听见三人说话,便莞尔一笑:“颦儿在家正立威呢,我也不好总去打扰,唯恐被那位继夫人说闲话。倒是你常去瞧瞧,一来给你林姐姐撑腰,二来也和乾觅走动走动。我冷眼瞧着,这些年轻的士子之中,乾觅是个干大事的人,不像杨有志沽名钓誉,只能纸上谈兵。对了,梅玉森近来如何?还在家养病?”

    正德收敛起刚才的笑意,听见家姐问的这话,声音低沉道:“已经有半个月没去翰林院当差了,前两日我听戴权抱怨了两句,似乎是皇上心情很是不好。”

    岫烟拉着正德背过身悄声道:“宝姑娘那里怎么样?”

    “父皇近一个月时常往凤藻宫去,虽然没过了薛宝钗的明路,但是凤藻宫上下都把她当半个主子一样对待。宝嫔也时常去凤藻宫请安,想要见见薛宝钗,只是不得机会而已。”

    “宝姑娘不是池中之物,可惜多年来没机会一展身手,你记着,时常打发小太监去给她送些实用的东西。薛家应该还没到缺银子的地步,不过一旦她开口借,你千万别吝惜,一定给足了面子。”

    正德笑嘻嘻道:“家姐不用嘱咐我也明白这里的厉害。宝姑娘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和小安子是拜把子的兄弟,她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薛宝钗比她的表姐贾元春更年轻,比她的堂妹薛宝琴更善于使用手段。

    男人多半吃欲擒故纵那一套,而孝宗更是如此。薛宝钗这朵解语花总能叫身心疲惫的孝宗欢心一笑,孝宗进凤藻宫的次数多了,贤德妃的病也就好了大半。岫烟不担心薛宝钗受宠之后会翻脸不认人,甚至联手皇后对付正德。因为薛宝钗是个聪明人,她最懂得识时务,薛宝琴投奔了皇后,她就不能再走这条路。想要在后宫生存,就要像苏妃娘娘一般,找个最坚实的后盾。

    “梅家那里你也时常打发人送些补品,别用宫里的名义,只用你的名号。”

    正德对姐姐的话从来都是信而不疑,这次也不例外,等他回宫之后,立即叫小安子从自己的小库房里收拾出一批名贵的药材送去了梅翰林府。梅家虽然娶了公主,但因为二人闹的不堪,梅家的亲戚都不敢登门,外人更是躲的远远地,唯恐沾染了晦气。正德的东西是小,可这份情谊却叫梅翰林感激不已,后来孝宗立储,也是梅翰林与梅玉森积极从史册中寻找考据的资料,叫朝中上下没话可说。

    时间一晃就是小暑,皇上带着贾元春并苏妃二人去了行宫避暑,百官们来回奔波与行宫和内城之间,有些老大人受不住,便也带了全家老少去城外的庄子上纳凉,白日去行宫点卯,下午便在庄子上过田舍翁的惬意生活。

    卢氏那两处田庄一下子炙手可热起来,因为都种的果树,青色的小毛桃嫩生生挂在枝头,夹在叶子中间往下羞涩的探着脑袋,成了许多人口中的零食。葡萄虽然大,可青涩的要命,倒是新开辟出来的西瓜地长势十分喜人。

    邢家的西瓜和别人家的小瓜蛋不一样,大出奇,也甜的出奇,若是摘下来放在井水里镇一镇,是夏日里再好不过的解暑圣品。

    这西瓜还没等运进城里,就已经被周遭的几个大户人家抢购一空,后来甚至连孝宗也有所耳闻。等正德去行宫请安的时候,孝宗酸溜溜的嗔着正德没孝敬他。正德哪里敢耽搁,立即亲自往瓜地里摘了十几个回来孝敬。

    他身后是捧着肴肉珍珠白玉羹的三皇子。据说那羹还是三皇子从江南请来的厨子所做,可惜孝宗一口没动,反而是把正德摘得西瓜破例吃了大半块。元春趁机夸赞正德,与坐在孝宗左手边的苏妃形成水火之势。

    皇帝去行宫,不免带走了京城许多欢乐事,皇后独守空闺,带着数十位宫嫔每日作息如旧,唯独从皇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那里传出几句闲话,说皇后每晚多梦,每次都是惊醒而起,口中还喃喃叫着一个男子的名讳。

    伺候的小太监小宫女们不敢胡乱说,都死死吞咽进了肚子里去。

    不知是哪一个忽然偷偷道,好像皇上的尊号就是娘娘夜半时分呼喊的。

    这一消息根本隔绝不知皇宫的高墙,没两日就传进了孝宗的耳朵里。孝宗半点笑意没有,反而听了直皱眉头,认定是皇后使用的争宠的手段,意在挽回她们昔日的情分。

    看着苏妃和元妃打趣的目光,孝宗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叫戴权回宫狠狠训斥了皇后一番。

    皇后莫名遭到训诫,将全部怨火都撒在了苏妃身上,她够不着远的,就拿三皇子做筏子。李贺的日子不好过起来,东所一干皇子均受到波及,连正德也因为说错了几句话,被罚了三个月的月钱。

    皇宫之中一时唯皇后马首是瞻,皇后的胆识越来越大,甚至渐渐将手伸向了养心殿等处。(未完待续。)

283、化敌为友卖主求荣

    朝中风向诡谲多变,就连后宅内也跟着风起云涌。皇后的母亲国安公夫人在自家大摆筵席,约请了当朝所有正三品以上官吏的夫人内眷。也有不敢违抗,畏惧皇后气焰的,也有不愿意趟这趟浑水的,更有明着奉承讨好,背地里阳奉阴违的

    不管外面如何乱糟糟,黛玉这边却到了回娘家住对月的日子。

    卢氏早和贾母商量过,乾家的继夫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唯恐她们趁机捣乱,不如就叫了黛玉回了自家来住,老太太想来瞧外孙女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贾母虽然心里舍不得,可转念一想,舅太太这么做可不都是为了黛玉,也便应允了。

    黛玉的府邸和邢家只隔着一条胡同,再方便不过。

    可那位继夫人就等着这个节骨眼夺了家中大权呢,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叫黛玉只住对面。遂背着乾家一干人,自己带着几个心腹婆子偷偷去了荣国府。继夫人一番巧言雌黄,说的贾母是既欢喜又感动,当即答应亲自叫贾珍去接林黛玉回家住对月。

    卢氏知道消息时已经为时晚矣,气的卢氏暗骂贾母不省心,还自诩是最疼爱黛玉的呢,却连轻重缓急也分不清。

    岫烟笑着安慰道:“妈不用生气,想必老太太是真想念林丫头,再怎么讲,她们身上也流着一样的血,老太太没有帮继夫人而害林丫头的道理。那继夫人不是一心想揽下家中的大权嘛,就叫她尽情的试。看底下的人是听她的,还是听咱们的。”

    卢氏嗔道:“你说的那主意也不好,乾家也不是没钱没人的主儿。万一拘了你的人,从她自己的手里出银子撑起一家子吃喝,咱们总不能再拦着吧。”

    岫烟噗嗤一笑:“我就怕不是这样的,颦儿住对月的日子可不短,那继夫人万一今儿要点燕窝,明儿要点干贝,你说。管家给是不给?给了,咱们心里不舒服,不给。那继夫人肯定四处宣扬颦儿不孝顺。”

    岫烟早就防备继夫人有这样一手,遂将几个供应乾家果蔬鱼肉的采买叫到了自家,细心“叮嘱”过一遍。一旦那位继夫人要东西,就是一针一线。也要高出寻常人家的三倍。

    供货的商人们都与卢氏的铺子有长期的交易。对邢家小姐的话,他们只有依从,没有反驳的道理。

    卢氏听了女儿的解释,嘴角含笑:“但愿继夫人能知道好歹,别叫咱们这法子应验才好。”

    岫烟心下冷冷一哼:凭多日来的观察,乾家继夫人眼高手低,为达目的,只怕更无耻的事情也做得出。她又何必手下留情?

    过了两日,贾珍果然带了贾宝玉来请乾觅、黛玉回府小住。

    乾老太爷一见贾宝玉很是欢喜。拉着问了几个功课上的问题。那贾宝玉心里不耐烦,可想到这老头子是林妹妹夫家的太爷,便忍着各种不耐烦胡乱答了几句。

    乾老太爷原本看着贾宝玉清清秀秀,十分精明的模样,没想到是个糊涂蛋,有些失望,也有些惋惜,遂撒了手不再多理贾宝玉。

    黛玉冲长辈们盈盈一拜,想了想,又独自来到大少奶奶跟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温言道:“往后几日里就劳烦大嫂子多照应府里上下,我义母住在对面,为人极好,嫂子若有什么不好拿主意的,只管去邢家寻了我长姐,她自会出面料理。”

    大少奶奶看也不看继夫人,笑着拉起黛玉:“弟妹放心,万事我会和邢太太商量着来。管保妥妥当当再把这园子交换到你手里。”

    嫡出长房早和继夫人闹翻了脸,大少奶奶也素来没将继夫人和她那几个儿子儿媳放在眼里,现在选择和二房的乾觅交好,大少奶奶就没打算两面三刀,做那种一面讨好林氏,一面巴结继夫人的蠢事

    乾觅夫妻才走没多久,美莲就匆匆从外面回了内院,一脸偷笑的来回禀自家姑娘:“那继夫人可真是沉不住气,回了内宅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宣了内院外院几个管事过去回话。内院还好些,外院几个管事得了姑娘你的吩咐,都推脱有事不能到场,只打发了小厮们进去赔礼。气的那继夫人摔了个青花的盖碗儿!”

    岫烟坐在花桌前,眼前摆着一只高颈翡翠葵花插壶,素手将一支支鲜艳夺目的牡丹插在其中。花枝交错繁复,花朵硕大富贵。花朵是最名贵的首案红,姚黄紫二乔等,本就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经过岫烟这么一雕琢,更显自然天成,没有刻意的别扭。

    美莲看着有些心疼,却不敢表露出来,只笑道:“姑娘的手也巧,这花瓶不如摆在书案上?”

    岫烟将零碎在桌上的残叶拢在一处,轻轻放下夹剪:“你亲自把它送去给对门乾大少奶奶,就说四奶奶一走,这家里上上下下可都麻烦她了。咱们家的园子里还算有几朵能入眼的小花儿,明儿请大少奶奶过府来逛逛。”

    美莲躬身应了,小心翼翼抱起花瓶出去复命。

    没多时,从乾家已然有了消息,美莲带了大少奶奶相赠的一匣子桂花酥:“乾大少奶奶多谢姑娘的好意,只是家里实在走不开,又怕辜负了四少奶奶的好意。乾大少奶奶又说,只等四少奶奶住完对月,一定过府亲自来道谢。原来这位大少奶奶也是极喜欢花的人呢,一开口就说出了姑娘那几朵花的品种。”

    岫烟莞尔:“喜欢倒也未必,不过济宁府历来是牡丹名种的聚集地,这位大少奶奶能做长房长媳,不会是没见识的女人。她承了我的好意,就要替咱们办事。那也是个有心的人,这个时节可难吃到新鲜的桂花酥。”

    岫烟轻易不吃外面送来的食物,所以那一匣子桂花酥倒便宜了院子里一干小丫头。

    次日,荣国府打发周瑞家的来送请帖,卢氏和女儿面面相觑。

    “周瑞家的?那不是王氏的陪房?这王氏恨不得与咱们老死不相往来,怎么会叫自己的心腹来请?”

    其实卢氏却是误会周瑞家的了,这个周瑞家的虽然是王氏的陪房,可总有自己的小算盘。王氏再好,怎么比得上自己儿女的前程。周瑞夫妻在贾家当差,多年前就求去了恩典,将一双儿女的卖身契赎了出来,女儿嫁了个落魄的古董商人,儿子在东街上仗着贾家的名义开了家酒楼。

    周瑞家的眼见邢家富庶,便起了攀附的念头,遂今日王氏被逼老太太逼着打发人来凤尾胡同约请,周瑞家的便主动请缨,颠颠儿来了邢府。

    这会儿,她一面吃茶,一面贼眉鼠眼的打量屋内摆设,从迎门进来就是一排水晶做成的珠帘,厅堂左右摆四把椅子,上面设了淡藕色金线掐丝椅搭,底下四副脚蹬。高桌上一尊文王鼎,旁边落地各两支定窑的美人花壶,内中插着时令新鲜的花草。

    周瑞家的心里暗暗咋舌:这么个普通寻常的待客偏厅,比二太太的正房还漂亮。怪不得儿子儿媳都在自己耳根子边上念叨,那邢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的没处花。邢家的在京城的糕点铺子,每日流水银子就不少于三四千两。

    这么好的一户人家,怎么就偏是邢夫人的亲戚呢!

    周瑞家的暗恨不已,忽见珠帘被挑开,她忙谄媚的上前去搀来人:“奴婢给舅太太请安。”

    卢氏先是一怔,继而笑着抽出自己的手,“周妈妈怎么这样客气。快坐快坐!”

    周瑞家的哪里敢坐,还是卢氏再三相请,她才贴了个边。

    “周妈妈今日来是”

    周瑞家的忙赔笑:“昨儿老太太就商议,林姑奶奶回家住对月,怎么也要好好热闹热闹,便想在家开几桌,请个戏班子唱出小戏。舅太太不是外人,和我们林姑奶奶又最亲厚,所以一定要来。”

    周瑞家的早从袖口中抽出个姜黄色的请柬,卢氏大致瞧了两眼,便笑道:“老太太便是不说,我也张罗着要去坐坐。这样更好,你回去告诉老太太,说我明儿必定带着岫烟准时到。”

    周瑞家的可不想难得来邢府的机会就这么被打发了,遂迟疑片刻,往前凑近卢氏两步,低声道:“奴婢有句话,不知该不该告诉舅太太”两眼不安生的觑着卢氏身边的大丫头。

    卢氏心领神会,挥手屏退众人:“周妈妈但说无妨。”

    周瑞家的故作一咬牙的模样,直接道:“舅太太可知道,那日林姑奶奶大婚,为什么福瓶就裂了?那都是我们二太太的主意,她可是一门心思要置林姑奶奶于死地啊!”

    卢氏故作脸色大变的模样,豁然起身呵斥:“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二太太镇日吃斋念佛,怎么会做出这种荒唐事。”

    周瑞家的长叹:“舅太太还不信我的话,我且都实话实说了吧,二太太不但在林姑奶奶的陪嫁上动了手脚,她,她还在收买了林姑奶奶的丫鬟。”

    此话一出,立即引来卢氏的凝视。

    周瑞家的心下一得意,她就知道,只有这种杀手锏才能套牢卢氏,否则对方不会重视自己。卢氏轻慢自己,周瑞家的就是有浑身的本事想要使出来,也是难于登天。

    *********

    PS:卖主求荣的可不仅仅是周瑞家的,更有背叛林姑娘的不知名者(未完待续。)

284、同为姨娘命运不同

    周瑞家的笑嘻嘻道:“太太是主子,不知道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心思,一生奔波劳碌的命,看着主人的恩典过日子。若是碰见个和气的太太,也有我们的好日子过,若是碰见那悭吝又心狠手辣的我们脸上堆着笑,心里却不知有多少苦楚。荣国府从外面看着花团锦簇,都道二太太管家管的好,殊不知,那里面多有琏二奶奶过去的功劳。府上从小丫鬟到老婆子,谁不羡慕赖大一家?看那赖大,虽然还是恭恭敬敬在府里面当差,可人家自己的小日子过的也不差。修建了个园子,只比我们府上略小些。我们这些奴婢看在眼里,谁个不眼馋?”

    周瑞家的留心卢氏的表情,见对方凝神谛听的模样,便更起劲:“眼馋也没法子,那是荣国府老祖宗们厚待赖大家,别人谁敢比肩呢!不过是关起门来,偷偷攒自己的银子罢了。说起来都羞臊,为了几串儿打赏的铜钱,那些小丫头们谁还记得主子是谁?典型的见钱眼开。”

    卢氏斜眼看了看周瑞家的,似笑非笑道:“哦?周妈妈这话听着可像经验之谈呢!”

    周瑞家的讪讪一笑:“奴婢也多撞见了几回这样的事儿,不然哪里知道里面的龌龊。邢太太知道,二太太是看不上林姑奶奶的,我这个做奴婢的虽然有心替林姑奶奶辩白几句,可也是势单力孤,使不上劲儿。那日二太太把我叫进里屋,给了我五十两银子。就叫打发送给林姑奶奶身边伺候的藕官”

    卢氏身子一直,径直问道:“这么说,是藕官?”

    周瑞家的轻轻点头:“藕官帮着弄坏了林姑奶奶出嫁的福瓶。就为了给添堵,叫乾家在背后说三道四。不但这样,二太太还叫藕官悄悄地把林姑奶奶的嫁妆都记下来,找个机会传回荣国府。”

    卢氏脸色铁青:“林丫头有多少嫁妆,王氏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见卢氏动怒,周瑞家的忙退后半步陪笑道:“舅太太别生气,这都是我们二太太的小算盘。她说,舅太太一定私下又会添补林姑奶奶许多陪嫁。再者,林姑老爷为官多年。不可能一点东西不给独生女儿留下。明面上的嫁妆只是个小数字,暗地里不知加了多少倍。”

    王氏还真不傻,可惜那点聪明才智都用在了无用之处上。

    卢氏冷笑:“我已经知晓这件事,你且放心。我这个人最重赏罚分明。周妈妈今儿待我们的好意,我心里都领着。咱们来日方长,我卢氏一定不会亏待了周妈妈。”

    周瑞家的心里一喜,忙欠身谢恩。

    卢氏为表对周瑞家的重视,亲自携了她出正堂大门,又叫管家娘子送了一包干贝鱼翅做谢礼。那周瑞家的不成想即可就能得到回馈,此后越发用心将王氏的所作所为告诉邢家来卖好。

    且说卢氏打发了荣国府来人,脸色阴沉回了正堂。岫烟早在一旁守候,见母亲心情不愉。便端了冰凉的梨汁儿过来:“妈犯不着动气,周瑞家的一说倒也好,免得咱们胡乱猜。”

    卢氏冷哼:“我也知道林丫头身边有不老实的人,倒原来是她。”

    “这也不奇怪,当初我身边还有个芳官呢!”岫烟轻笑:“不过周瑞家的若是不说,我几乎怀疑是雪雁那丫头。”

    卢氏大奇:“雪雁是林丫头南边带来的,你怎么偏偏疑心到她身上?”

    “不是女儿说雪雁有了二心,而是这个丫头实在单纯不通俗务。只要别人花点心思,她就要被人利用,甚至被利用了还不知自己错在了哪儿。倒是春纤,虽说是贾家的人,可对黛玉总是默默的好,从不与人计较,很靠得住。要不是颦儿把紫鹃当成了最得力的臂膀,我有心提拔提拔那丫头。”

    卢氏微微颔首:“你说的确有道理,林丫头念旧情,将来紫鹃多半要留在身边做心腹妈妈,至于雪雁你找个机会和林丫头提一提,咱们铺子里那些好小伙儿,聘了出去,没几年就能做个富家少奶奶,凭着林丫头对雪雁的心疼劲儿,必定应肯。”

    岫烟挽了卢氏的臂膀:“妈放心,我出嫁前一定会把事情弄的妥妥当当。”

    卢氏噗的一笑,点着闺女的额头:“别人家的女孩儿说到嫁人,都是羞答答的,你可倒好,也不怕别人笑话你。”

    母女俩说说笑笑,倒也化解了不少烦郁。次日一早,管家套了车马送卢氏和自家姑娘往荣国府去。亲戚们见面格外乐呵,贾母那桌坐了林黛玉和薛姨妈、卢氏。邢夫人、王夫人领了李宫裁、尤氏坐在另外一桌。

    几个姑娘单独开一席,只是照过去少史湘云,多了李玟。

    岫烟瞧了一圈,也不见史湘云,便低声问道:“怎么不见云丫头?”

    探春抿嘴笑道:“前两日她婶子派人来接,说是回家备嫁呢!”三姑娘打趣看着岫烟:“邢姐姐的好日子定在什么时候?怕过两日也不能随意出门了吧?”

    她这一问,立即引来周围人的关注,惜春也出声打听,迎春只用温润的目光往这边注视,并不轻易插嘴。

    岫烟腼腆一笑:“定在了十月初八。”

    “哎呦,那和云妹妹岂不是同一天?”探春吃了一惊,史湘云的日子是她叔叔亲自去庙里求来的,说那日极好,结成夫妻的必定长长久久,能有百年之好。不过以探春对史湘云的了解,那妮子若是知道自己和邢家姐姐同日成婚,心里必定不舒服。

    湘云最爱脸面,她的嫁妆和邢家没法比,二人夫婿更是云泥之别。

    邢家大姐姐要嫁的是镇抚司千户,云丫头未来的夫君顶多就是个纨绔子弟,连功名都没有。

    岫烟并没在意贾探春的惊讶,她目光一扫,忽然看见远处廊下也有一席,却是鸳鸯带了几个有脸面的丫头在那儿吃酒。贾母最喜欢女孩儿们说说笑笑,她的两个媳妇不争气,邢夫人蠢笨,王氏木讷不懂讨好。好容易有个得她心意的王熙凤,也分家出去单过了。这些日子,贾母要么与孙女们说笑,要么只能带着鸳鸯等抹骨牌。

    丫鬟们玩闹起来,也没了轻重,高声谈笑不断。贾母也不在意,甚至喜欢这个样子。故此刻那桌热闹的很,也没人去喝止。

    鸳鸯拉着袭人灌酒,晴雯和玉钏儿跟着起哄,那花袭人不觉多吃了几杯,脸色渐渐泛起红晕,两眼也跟着熏熏然起来。她眼波一扫,就看见了邢岫烟,遂提起酒壶,端了酒盅就往这边来。

    “邢姑娘”袭人脚步还有些不稳,将酒盅放在桌案上,一手按着桌角勉强支住身体,“我过去总有几句话说的不恰当,得罪了邢姑娘,邢姑娘大仁大义,看在我这诚心诚意的份儿上,就满饮了这一杯酒吧。”

    袭人才要倒酒,岫烟已经一手盖住了酒盅,她轻轻一笑:“你这丫头,和我哪里那么多的客气话,况且你说过什么,我早忘得干干净净。若你执意要提,反坏了我和宝兄弟的交情。”

    岫烟轻轻巧巧就从袭人手中夺下了酒壶,随意仍在一边儿,只笑道:“宝兄弟便如同我的亲弟弟一般,你是他的妾室姨娘,有几句要紧的话我不得不说。既然已经做了妇人,便该和小丫头们分清楚些,不知道的,还当贾家的主子一味和下人们黏在一处呢!”

    众人的目光落在袭人的发髻上,这是典型的妇人装扮。而且怡红院从不缺银子,袭人更是把捏着贾宝玉的所有财产。如晴雯麝月等一流,用个胭脂水粉也不用外面采买,而是精致的高档货,那袭人的穿戴岂是一般可比拟的?等闲的主子李玟、李琦也不能比之一二。

    袭人脸一红,探春忙站出来打圆场:“我们家不讲究那些,袭人为人和蔼,邢大姐姐不用多心,她和鸳鸯等感情堪比姊妹,不用咱们多心。”

    她们这桌离着贾母并不远,袭人一过来便引了别人的注意。

    卢氏笑望着贾母道:“老太太多福多寿,儿孙满堂,是我们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兰哥儿又争气,将来少不得要给他祖母和母亲也挣个诰命来。对了,今儿怎么不见兰哥儿和环小子?”

    贾母笑道:“咱们女眷吃酒,叫他们几个来捣乱作甚!舅太太不知道,我这几个孙子重孙子加起来,也没宝玉一个省心。”

    卢氏点点头:“老太太说的也对,不过依着我的意思,虽然不叫兰哥儿、环小子来,却该把赵姨娘等请来作陪。”

    薛姨妈、王氏等脸色均是一变。唯独卢氏笑盈盈看着贾母。

    这边气氛不对,连戏台子上几个小花面也停了唱和,锣鼓声一概全消。等了良久,老太太才笑道:“多亏舅太太帮我们想着。赵姨娘为贾家孕育子嗣,若是也上不得台面,未免叫人说我们贾家不近人情。”

    卢氏一副慌忙的样子,赶紧出言解释:“我是想着,袭人也是姨娘,若只她自己在这儿总不好看,不如叫赵姨娘老成些的教导她,二太太也能放心。毕竟赵姨娘服侍二太太这些年,袭人若学了一星半点儿,将来宝玉还愁什么?”(未完待续。)

285、虽为母亲却像死敌

    虽然这话听着不舒服,但贾母仔细一想,舅太太说的也没错。那赵姨娘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自己身边一得用的丫头嘛,只因为她看着赵姨娘的颜色好,便给了二儿子做丫头,及至王氏进门,婆媳关系不和睦,贾母才撺掇着儿子先收周姨娘,再收赵姨娘为妾。

    这花袭人一样是贾家的奴才,甚至更不堪。赵姨娘好歹还是家生子,袭人却只是外面买的,只因她家中老子娘饿的活不下去,未进府之前是个什么世面也没见过的黄毛丫头。

    这几年贾母上了年纪,王氏又不是个会调教人的,把这些小丫头们一个个养的刁钻狡猾,见了宝玉就往上贴,见了等闲的主子就暗中使绊子。

    贾母冲卢氏微笑颔首:“我们宝玉要是知道舅太太这样疼爱他,必定感激不已。”

    “嗨,老太太与我说这些岂不是见外了?我家那丫头在贵府上住的日子也不短,她直跟我说,老太太待她好着呢!”

    贾母喜道:“这些女孩子里,大姑娘是拔了尖儿的,我怎么能不喜欢呦!可惜我们宝玉没福气,要不是舅太太先和宋家结了亲,我怎么也要为宝玉厚着脸皮求一求。”

    旁桌的王氏听了这话,不以为意的一撇嘴。

    卢氏将一切看在眼中,淡淡一笑,只接贾母的话茬:“说起来,宝玉是该考虑考虑这成婚的要紧大事。成家立业,自然是成家在前。立业在后。我知道宝玉头脑聪敏,只要用心学一学,进士榜眼也不是难事。不过老太太也该多一层考量。再三年宝玉的年纪也禁不起这么拖!”

    王氏见贾母有几分意动,唯恐自己的婆婆被卢氏几句花言巧语就蒙骗了去,忙道:“庙里的和尚刻意叮嘱过,宝玉必定晚成亲,舅太太将来有什么合适的人,帮宝玉留心着就是。”

    荣国府这二三年渐渐走下坡路,往来也只是那么几家在破落的勋贵。贾母和王氏又有些自恃清高。不愿意轻易开口和人提结亲的事情,总以为宝玉是个香饽饽,只有别人家的闺女上门子巴结来的。断没有荣国府屈尊去求的。

    等见了亲戚家的这些女孩儿们一个个有了归宿,老太太才着了急。

    贾宝玉不成亲,探春、惜春等就要干耗着。二房没什么说到,可四姑娘惜春毕竟是东府那边的女孩儿。贾母总不能为这个拖累人家宁国府的嫡小姐不嫁人吧!

    于是一听王氏这明显敷衍的话。贾母却瞬间动了心。

    和邢家走动频繁的无不是朝中新贵。徐太妃的娘家,尚书府,曹大学士的府上随便挑出一个来和宝玉结亲,也不算辱没了自己的孙子。

    贾母遂笑道:“二太太这话很得我的心,舅太太为了宝玉,好歹把这个当做大事儿留心些。我们也不求什么煊赫门第,只要模样整齐,多少陪嫁还在其次。我老了。将来的银子还不是这些儿孙的?”

    卢氏也跟着赔笑:“自然,老太太还能委屈了孙媳妇不成?宝玉是您的心尖子。这未来的孙媳妇也必定当个宝儿似的捧着。”

    她们正说笑,垂花门那里传来一阵骚动,却是贾母身边的两个小丫头领了赵姨娘往这边走。

    赵姨娘不是顶好看的那种,却也自有一番风姿,虽说跟着王氏吃斋念佛这些年,可惜半点香火气没熏着。在贾母这个过去的旧主子面前,反而唯唯诺诺,好不猥琐的模样。

    贾母强撑着笑意,与身边伺候的人道:“送赵姨娘去鸳鸯那桌,叫鸳鸯多敬赵姨娘几杯。她先后生了三丫头和环小子,是咱们荣国府的功臣,这些年来到确确实实是委屈了赵姨娘。”

    赵姨娘一听这话,也顾不上去看王氏脸色,眼圈一红就要落泪的模样。

    薛姨妈还是顾忌着自己亲姐姐的名誉,忙笑道:“姨娘得老太太这样的赞誉,还不快快谢恩。”

    赵姨娘忙胡乱抹了脸,也不等丫鬟送来蒲团,屈膝就往地下跪,冲着贾母磕了三个响头,颇有苦尽甘来的意思在其中。

    贾母笑道:“你也不用谢我,今儿都是舅太太在这儿给你说情,所以才叫你出来见见世面,别总是在你们太太后面的罩房里闷着。就说我瞧环小子小时候,也是唇红齿白,和宝玉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谁想二三年的功夫,环小子倒被你教的不知所谓,见了他老子还怕,见了宝玉也不知尊敬。”

    赵姨娘大窘,唯唯诺诺称自己的不是。

    卢氏细瞧了瞧赵姨娘,忽然笑道:“我往日没留意,今儿却瞧见赵姨娘像哪夫人似的,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听闻这话,大伙儿忙打量赵姨娘。

    王氏最不愿赵姨娘出风头,又不喜卢氏冷嘲热讽,她笃定卢氏是没安好心,先用袭人勾着老太太把赵姨娘弄出来恶心自己,现在又有意抬高赵姨娘的身价怪不得说,什么妈养什么闺女。

    林黛玉那死丫头的养母能有什么好人品!

    王氏似笑非笑道:“舅太太瞧走眼了吧,这赵姨娘不过家生子出身,扒开祖坟往上数八辈儿,也不见得有一个当贵人的命。”

    王氏这话不可不谓之尖酸刻薄,卢氏却不在意,岫烟和黛玉听了却不舒服。

    谁还听不出王夫人暗暗嘲讽邢家祖上的卑贱呢!大约除了邢夫人一人而已吧,因为那大太太正乐呵呵看热闹呢。

    岫烟侧首瞧了赵姨娘片刻,忽然道:“母亲这样一说,我也觉得十分眼熟,倒像是”

    她这么一停顿,果然就引了众人注意,贾母忙问像哪个。岫烟迟疑道:“你们难道不觉赵姨娘和国安夫人有**分的相似?”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就算没见过国安夫人,可也知道国安夫人是皇后娘娘的生母呦。那才是真正的贵人!

    这在座之中,除了卢氏母女,也就数贾母婆媳三个见过国安夫人。

    岫烟的话一讲出来,贾母便知道卢氏不是信口胡说。这赵姨娘确实和国安夫人有些相似,只是因为气质差距实在太大,若非卢氏点醒,根本没人往这个方面去想。

    王夫人只觉得牙龈火烧火燎的疼,紧咬牙关,不讲一个字。倒是邢夫人,哎呦了一声,忙与贾母道:“可不是嘛。老太太瞧,赵姨娘和国安夫人的眉眼如出一辙。”

    卢氏笑道:“我听徐夫人说,国安夫人年轻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这才有倾国倾城的皇后娘娘。”

    众人都赔笑,却不敢出言出言反驳。皇后到底美不美,单看她这些年不受宠便可知晓一二,据说都因为皇后承袭了父亲国安公的容貌,不及母亲半点。

    贾母立即挑了国安公府近来的趣事说了几桩,大伙儿知情知趣,也没人再提赵姨娘的话题。鸳鸯早拉了赵姨娘坐了她们那席,按照规矩,袭人的位置应该让出来,可这位姨奶奶偏生没看着似的,最后无法,只好由旁边的麝月腾出地方。

    丫鬟们原本的热闹,因为赵姨娘的到来,顿时消失无影无踪。有几个和袭人亲近的大丫头就开始偷偷抱怨舅太太卢氏没事找事,也有嫌弃赵姨娘不肯与其同桌而悄悄早退的。

    探春闷闷不乐坐在那里,手里绞着冰蚕丝的帕子,根本无视赵姨娘时不时飘过来的目光。

    岫烟轻轻碰了探春一下,低声笑道:“三妹妹想什么呢?这样专心?”

    探春神情明显恍惚,她只看见岫烟嘴皮子翻动,就是没听清楚对方说的是什么。

    岫烟夹了一筷子鲜笋在探春的碗里,“三妹妹太瘦了些,这竹笋清热解火,夏日里吃再美味不过。我家里倒时常腌,酸辣爽口,改日叫婆子们送来叫大伙儿品尝品尝。”

    探春食不知味,原本美味的鲜笋也变得苦涩难嚼,她吃了没几口,便推说自己身子上不适,先一步下了席面。

    赵姨娘急忙起身去追,岫烟泰然自若,悠闲的用羹匙舀着莲子粥,只在探春消失在垂花门的刹那间,冲美莲使了个眼色

    探春步子匆忙,在后面追赶的侍书几乎要丢了自家姑娘。绕过一道粉绿色的影壁,探春才力竭,伏在一块阴凉的大石头上啜泣。

    侍书只当她在另外一条岔路上,二人并未撞见,倒是紧随其后的赵姨娘看见了悲伤之中的女儿。

    探春对她再不好,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赵姨娘见探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也跟着掉泪:“我知道姑娘埋怨我给姑娘丢人了,可今儿并不是我乐意来的。”

    探春猛一抬头,嘴角冷笑:“姨娘不乐意来?这可真真好笑。你若不情愿,大可以在老太太打发人请你的时候找个借口推脱。现在满院子里的人都笑话我的生母不自爱,我纵然有心提拔姨娘和环哥儿,却偏就是你们扯后腿,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过到几时才算了!”

    赵姨娘听了亲生女儿毫不留情的抱怨,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生母的讷言不语反而叫盛怒中的探春不安几分:“姨娘怎么不说话,难道还惦记着舅太太说的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我诚心诚意告诉姨娘一句,舅太太不过想要压着袭人,这才捧你出来,姨娘可千万别因为一时得意,就真将二太太不放在眼里!到时候不但我保不住姨娘,就算老爷来了,也未必肯听姨娘的辩词!”(未完待续。)

286、可怜全天下父母心

    赵姨娘心里恨死了探春的伶牙俐齿,这孩子普一出生就被二太太抱去了房里养活,赵姨娘那会儿因为没能生个儿子而悲伤过度,也没多加留心,等想到要和探春处理好母女之情的时候,探春却早就学会了说话,对自己这个几日都难见一面的生母根本不理不睬。

    探春的乳娘又是王夫人的耳目,赵姨娘恐担心乳娘在背后告黑状,便更不敢往前凑了。

    几年后又有了贾环,她日渐将女儿撇在一边,只全心全意去照顾儿子。

    可试问,这天底下有几个当娘的不关心儿女的前程?

    先前宫里还说,公主要出嫁,可能叫三丫头做个女官陪嫁过去,连教导嬷嬷都请了来,谁知后来公主没福气,生了大病,竟将此事渐渐不提了。再有邢家给那个表少爷提亲,赵姨娘起初虽然不愿意,可转念一想,探春一进门就能做当家的少奶奶,邢家那么富庶,亲戚又会差到什么地方去?

    可谁料,那位表少爷一去东南从军,竟再没了消息,可把赵姨娘折腾了一场大病。

    心上的病最难根治。

    眼瞧着这荣国府里的小姑娘们一个个都有了归宿,赵姨娘能不急嘛!先是薛宝琴,论模样,论学识,论为人处世,都不及探春,可偏偏人家就做了宫中的娘娘。听说极为受宠,几乎和元妃平起平坐。

    再有史湘云,那样一个脱跳的性子。许配的也是世家公子。林黛玉就更不用说了,赵姨娘私心想来,那个乾觅是最得她欢心的少年。配探春刚好!

    薛宝钗也进了宫。瞧着薛姨妈满脸春风的模样,大约受封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邢家最了不得,总是不鸣则已,然则一鸣便要惊人。求娶她家闺女的竟然是当朝尚书府。

    这些姑娘的夫家,一个赛过一个似的,赵姨娘怎能不急。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三姑娘许多事情都蒙在鼓里,还不明不白的和那些人走的亲近。赵姨娘想想便是一阵阵的后怕,浑杀冒虚汗。

    她一把拉住探春的手腕,脸上尽是惶恐之色:“我的好姑娘。你今后离着那邢岫烟和林姑娘都远些吧。她们俩不是什么好东西,将来会害三姑娘你的。”

    探春使劲甩开赵姨娘的钳制。冷森森一笑:“姨娘要危言耸听,也该换个人,这满园子里谁不知道。邢大姐姐和林姐姐俩重情重义。我与她二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怎么会”

    探春的冷笑愕然僵硬在脸颊之上,她不敢置信的盯着赵姨娘,低声吼道:“姨娘是不是做了什么?”

    赵姨娘将脸往一旁撇,不敢看探春,只道:“姑娘信我就是,今后少与邢、林二人往来。”

    探春反拉住赵姨娘:“姨娘不讲话说明白,咱们就去老太太那里讲个清楚。”

    赵姨娘这下可真的慌了。万一老太太知道那件事,自己除了死路就再没它法!赵姨娘在探春面前苦苦哀求道:“姑娘别那么狠心。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嘛!”

    “姨娘陷我于不仁不义中,还反过来说是为我好?”

    “姑娘是我身上掉下去的肉,二太太怎么疼你都是假的,只有我这个亲娘疼你才是真。姑娘上面从小就压着一个贾元春,你弟弟环哥儿上面的贾宝玉也是一座大山。我身子卑贱,就算再得老爷的欢心,结果又怎么样?还不是瞧人脸色过日子?我的一双儿女也要对嫡出的子嗣们卑躬屈膝。”

    探春心下微动,没有打断赵姨娘的诉苦。

    赵姨娘见此话有戏,便紧追着道:“只有宝玉这座大山没了,你兄弟才有出头的一天,你这个做姐姐的才能风风光光嫁出去。我想来想去,宝玉的软肋只有一个林黛玉再不会错。我并没想着要害林姑娘,只是在她的药了”

    探春心中一种可怕的念头油然而生,她忙问:“你究竟在药里下了什么?”

    “我只是请配药的人在林姑娘的人参养荣丸掺了少许大补之物。”

    探春又气又怒,站在原地直打转儿:“姨娘也是这府里的家生子,跟着老太太学过,怎么不知道眉眼高低。你用那大补之物激发了人参的全部性能,林姑娘本就身子弱,吃了这个断没有活路可寻。姨娘害死了无辜之人,这报应迟迟早早要牵累到环哥儿身上的。”

    赵姨娘脸色一变,口中嘟嘟囔囔道:“姑娘说的人好寒心,我为谁,姑娘可知道那几样大补之物钱财几何?都是我省吃俭用,一分银子一分银子攒出来的,为你们姐弟俩,我何尝在乎过!”

    探春还要说话,忽然看见树丛中一块大红色的袖袍。探春一惊,立即追过去:“谁在那儿!”

    树丛中的人影见被发现,一扭身转头便跑了。

    赵姨娘追上探春的时候,见三姑娘浑身战栗,两眼发直,像是丢了魂魄似的。赵姨娘便摇这探春的胳膊:“姑娘究竟看清楚没,是哪个房里作死的小丫头,偷偷在这儿窥探咱们说话!”

    探春茫然看着赵姨娘:“是宝玉,怎么办,他肯定是全听见咱们说话了姨娘害我!”

    赵姨娘听闻三姑娘的话也慌的在原地不知所措,她哪里想得到,好容易对女儿推心置腹一次,却换来了更大的灾难。

    却说贾宝玉飞奔似的回了怡红院,一脚踹开大门,扑在床榻上便呜呜哭了起来。屋子里的丫鬟们都去了前面听戏,几个婆子以为宝玉也在吃酒,便悄悄溜出去会牌局,并没人照应。

    唯独一个小丫鬟,名唤小红的,因不得晴雯、秋纹等喜欢,故派遣了最不好的差事给她,叫小红在屋子里看茶炉子,不准出去乱走,免得房中走水,也免得宝玉回来吃不到香茶。

    小红正在里屋做针线,忽听见外面这大动静,偷偷出来看情况。见是贾宝玉回来,身边又没第二个人跟着。小红便收拾一下,抬脚进了晴雯等从不准她进去的宝玉正房。

    “二爷口渴吗?我给你倒杯子热茶?”

    贾宝玉听着声音陌生,便支起下巴往来人处瞧,就见那小丫鬟穿着件半新不旧的衣裳,倒是一头黑压压的好头发,容长脸面,细挑身材,十分俏丽恬静。宝玉便奇道:“你是哪房里的人?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似的?”

    小红冷冷一笑:“爷虽然见过我,可未必记得住。这也难怪,怡红院这么多的人,个个又都是出挑的。我既不在二爷面前端茶送水,也不在跟前儿做个东西,哪里就认得了?”

    贾宝玉原喜欢哄女孩子们高兴,怡红院里的丫头们也多半都清楚,在宝玉撒个娇,耍个小性子,无论求什么都好说。

    小红进园子没多久,就从袭人、晴雯与宝玉的相处中看出了门道,所以今天一上来,她故意说了几句酸话,想引了贾宝玉注意自己。

    可惜,此刻的宝玉怎么会有半点心思想这个?他在床上拧着身子,闷闷道:“你去请了邢姑娘来说话。”

    小红微微难堪,却还是勉强道:“爷是叫邢府的大姑娘?可据我所知,邢姑娘早许配了人家,只怕奴婢能力不足,没法子将邢姑娘请来。”

    贾宝玉撑起身子,没好气的看着小红:“我叫你去请人就是,你这丫头好不罗嗦。”

    小红见贾宝玉着实动怒,也不敢再抢白什么,只要转身出了怡红院。小红本以为要在前面吃个闭门羹,谁知那位邢家大小姐十分好脾气,自己只悄悄说了几句,邢姑娘就带了两个心腹大丫头来了怡红院。

    “二爷,我把邢姑娘请来了。”小红喜滋滋挑了帘子将邢岫烟引进门。

    岫烟见了人便笑道:“宝兄弟没和乾妹夫去喝酒?据说前面热闹的很,两位老爷都很有兴致呢!”

    贾宝玉垂着眼睑:“邢姐姐,你可知道,原来林妹妹的身子这样虚弱,竟都是三妹妹的生母所为。”

    岫烟捡了张椅子坐下,淡淡一笑:“你是说赵姨娘?”

    宝玉狠吃一惊:“邢大姐姐早知道了这件事?”

    “傻子,我若是不知道,凭那赵姨娘的狠毒劲儿,颦儿不在被几丸药吃死了?放心吧,那人参养荣丸早几年前便停用不吃了。如今颦儿的身子骨结实,好好调理,便是将娘胎里带的病根一并祛除也不是难事。”

    贾宝玉如同雨过天晴,刚才在草丛里的只言片语,叫贾宝玉死过一般难受。一半因为林妹妹是受了自己的无辜牵累,另一半是心痛三妹妹原来也是这样绝情绝义。

    贾宝玉恢复了精气神,忙招呼小红:“那个丫头,快找些吃的来,才我在前面席上还空着胃呢!”

    小红哪里去找精致的食物,少不得将自己屋里偷偷留下的几样小零食给了宝玉,沙米果子,红豆糕,颜色不纯净的窝丝儿糖宝玉往日是看也不会看的,此刻却吃的津津有味。

    他塞了个半饱,这才讪笑看着岫烟:“让邢姐姐见笑了。”

    “宝兄弟还和我说这些见外的话,你心里能帮林丫头想着,就冲这,我也该多谢宝兄弟。不过这事儿宝兄弟还是先别与外人讲,免得传进老太太耳朵里,对三姑娘,对环小子都没好处!”(未完待续。)

287、藕官炫富露出马脚

    贾宝玉将装着红豆糕的碟子往前一推,恹恹道:“三妹妹才不在意咱们的关心呢,要不是她,赵姨娘也不会做出这许多丑事。我这次算是对三妹妹彻底冷了心,或熊姐姐说的对这不是一个娘生的,终究隔了一层肚皮。”

    岫烟轻笑:“宝兄弟何必悲观,我听你刚才的意思,三妹妹未必知道赵姨娘的歹计。即便知道,你想想那是她的生母,眼瞅着生母犯下大错,别人或许悄悄帮着遮掩了,可三妹妹呢?三妹妹素来深明大义,不是那种助纣为虐的人。她才被你撞见,大约正六神无主呢,万一再听见宝兄弟这种薄情的话,心里该多难过?”

    贾宝玉一拍手,心下欢喜:“是了,邢姐姐说的一点不错,我怎么这样糊涂。便是信不过赵姨娘,却也该相信三妹妹。连我们太太都时常夸赞三妹妹老实本分,一定是赵姨娘蒙蔽了三妹妹,她和林妹妹又亲厚,知道这种龌龊事儿指不定多难过呢,怎么好叫我再伤了?”

    贾宝玉抬脚就要出门:“我去看三妹妹去,只告诉她大事小情一概不用担心,我是个嘴巴最严实的。”

    岫烟起身亦预备离开,二人才走到门前,廊上当差的小红便高声叫道:“晴雯姐姐、秋纹姐姐回来了。”

    秋纹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远及近传来:“你这个小蹄子不好好在后面呆着,跑前面弄什么鬼儿?必定是看我们都不在家。你自以为成山大王了,好抖抖威风是不是?”

    小红的母亲是林之孝家的,这林大娘素日总在府里仗着是管事娘子的身份。没少对秋纹等丫鬟吆五喝六。秋纹等嘴上不敢说,背地里就排挤小红,所以常把那些不显本事的琐碎事安排给她,却不叫小红往贾宝玉跟前站一站。

    今儿大伙儿都去前面看戏瞧热闹,怡红院里不敢不留人,秋纹和晴雯一商议,便留了小红和两个粗使娘子在家。

    这会儿见她独自一人站在门前。秋纹心里便不自在。

    晴雯一把拉住还要呵斥的秋纹,低声道:“我瞧着不大对劲儿,你快进屋瞧瞧。宝玉究竟在不在家。”

    秋纹心中一吓,哪里还敢耽搁,立即拔脚就要往里走。忽然门帘子从内掀开,秋纹与出来的美莲撞了个满怀。她脚底不稳。一个趔趄就跌坐在了地上。

    美莲假笑着上前拉扶:“哎呦。这是怎么一说儿呢,谁承想秋纹妹妹还在外面。”

    美樱紧随其后,也跟着帮忙。晴雯两眼瞪得溜圆,见宝玉和邢家大姑娘前后出来,强压吃惊:“二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打发小丫头去前面唤我回来服侍?”

    宝玉神情冷冽,并不见笑容:“才和邢姐姐说几句话,用不着你们服侍。倒是你两个怎么不在前面看戏,又跑回来作甚?”

    晴雯忙笑道:“老太太忽然说要玩投壶。就想起年前娘娘赏了二爷一个金瓶的。老太太打发我收拾出来,拿去前面。”

    贾宝玉点点头:“那金瓶是袭人收了。我恍惚记得她放在了那个小螺甸柜子里,我和你们找去。”

    晴雯没动步子,只嘴角往邢岫烟的方向努一努,轻笑道:“二爷这儿还有客呢!”

    贾宝玉语讷,岫烟忙道:“我也不是什么外客,难道对着园子还生疏?宝兄弟自去忙自己的,我和两个丫头这就往老太太那儿返。”

    宝玉便不再勉强,亲自将邢岫烟送到怡红院大门口,远远见她主仆三人过了桥,这才回身关了院门。

    这一路上总见不到几个丫鬟婆子,美莲便没顾虑埋怨道:“姑娘干嘛替赵姨娘说好话?不如就叫宝二爷把这件事抖搂出来,看贾母怎么收拾二房。”

    少话的美樱也感同身受:“姑娘确实不该心慈手软。这件事看起来像赵姨娘的所作所为,但细想想,给贾府配药的又不是那冒冒失失贪财的小厮管事,是正儿八经的偏房老爷少爷们,难道为了赵姨娘那区区几两碎银子,贾家的那些爷就敢给林姑娘下毒?”

    连两个丫头都看的出,这内中的隐情和王夫人脱不开干系,可贾宝玉却懵懂无知的模样。

    那还叫岫烟说什么?

    明白的告诉贾宝玉,叫贾宝玉去拆穿生母王夫人的伪善?哼,宝二爷对赵姨娘的事都畏畏缩缩不敢前,自己三言两语就叫他松了口气似的,分明一开始就没打算深究此事。

    岫烟可不想在这样毫无担当的男人身上浪费过多的精力。

    她笑道:“王氏的小伎俩迟早要害了她的一双儿女,害了她自己的性命。你们此刻抱怨也没用,纵然我把王氏谋害林妹妹的证据查的一清二楚。可只要王子腾还在任上,皇上还宠信这个太上皇时期的重臣王家不倒,王夫人就能屹立。”

    如今的四大家族,也唯有王家还保持着原有的体面。王子腾可不像贾珍、贾赦那样,领着闲差不干活儿,他被太上皇宠信,孝宗即位之后,王子腾是老臣子之中最早表示忠心的一拨儿,非常得孝宗器重。

    这些年部分沿海禁止了海运,王家的生意一缩再缩,最终成了鸡肋。养着大批的买办,却买不来几件西洋珍品。反倒是东南几大世家并苏州的老船王生意越做越大,将王家当年的生意全顶了下来。

    王子腾做官尚可,为商却是个新手。他见没有起色,便狠了狠心将东南的生意都关了,此后一心为官,倒也干的风生水起。

    王子腾不倒台,岫烟便不敢轻易对王氏出手。

    不过。岫烟恍惚记得,曹公UU小说,王子腾是在任上的途中故去的。也就是这一二年的事情。

    主仆三出了大观园回了贾母处,老太太这儿一早散了戏,几位太太都陪着贾母打马吊。岫烟进来的时候,卢氏桌案边上早堆积了好些碎银子。

    贾母正冲着岫烟,一见来者,便笑眯眯冲着她招手:“快来瞧瞧你们太太,赢了我们那些钱。刚才还敢说玩的不好呢!原来竟是扮猪吃老虎,拿着我们当散财童子呢!”

    岫烟忙快步走到贾母身边,鸳鸯正在那儿支牌。见岫烟来了忙让出位置。岫烟点了几张,贾母果然牌运好了起来,几乎要什么来什么。

    老太太欢喜的拉着岫烟舍不得松手,直截了当与卢氏和陪坐的薛姨妈等道:“舅太太一辈子有这么一个有担当的女儿。将来何愁?”

    卢氏笑望着岫烟:“怎么不愁。在家的时候我还能看顾着,将来就做了人家的儿媳妇,宋家的门规又不是普通的严谨,就怕她什么也不懂,没的惹了笑话。”

    “舅太太不用这样妄自菲薄,我知道宋家的那儿媳妇,老大还好些,二房奶奶就逊色许多。咱们邢丫头嫁过去。一定能受她婆婆的喜欢。”

    卢氏笑得合不拢嘴:“要真像老太太说的,我们夫妻俩可就烧高香喽!”

    王氏手里捏着一张无用的废牌。听二人这番话,颇觉得嘲讽。在王氏看来,邢岫烟就是第二个祸害秧子,长的红颜祸水不说,性子还古怪的出奇。这样不温顺的女孩子嫁进哪个府里都不会省心。亏得老太太昧着良心一味夸赞呢!

    日头渐渐落了西山,早有人点上了灯烛,将荣国府照的通亮。邢忠一下衙门就来接着娘俩,贾母还有些舍不得,便想留了邢岫烟在家小住两日。

    卢氏忙道:“老太太的心意我们领了,可您也知道,家里为她的婚事忙的昏天暗地,少了她可不成。”

    老太太轻轻一叹,也明白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便只叫林黛玉帮自己送送邢家三口。岫烟挽着黛玉的手,一直到了二门时,见人们都与卢氏说话,这才偷偷道:“叫藕官跟了我回去。我有事问她。”

    藕官与春纤、雪雁一般,都跟着林黛玉回府住了对月。

    聪明如黛玉,一听家姐语气的不对劲儿,便明白了几分。忙冲后面与人说笑的藕官道:“邢姑娘那儿有件要紧的东西送我,你跟着回去取来,明儿我打发人去邢家接你。”

    藕官不疑有他,答应了,转身预备回去取妆奁的匣子。岫烟一把掐住藕官的手腕笑道:“你美莲姐姐那里多的是香粉首饰,翠梅和你身量又差不多,借你件衣裳也使得。况且明早便送你回来,何必再回去折腾?”

    藕官有什么不答应的,乐呵呵与翠梅上了一辆马车。一路上还兴致勃勃与翠梅、白芙说着乾家女眷中的几件笑话,话语中对林黛玉也颇多维护。

    白芙和翠梅两个渐渐成了美莲和美樱的后继之人,对自家姑娘身边的大事也隐约了解几分。她二人早猜到藕官在林姑娘的婚事之中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这回家去,姑娘大约就是办这件事。所以见藕官毫无戒心的什么都往外说,便试着刺探了几句。

    女孩子多喜欢首饰衣裳,胭脂水粉。白芙聪明,只往这方便引。

    “姑娘前儿赏了我一支金花步摇,我自己舍不得戴,都放在匣子里,想着那位管事大叔回苏州的时候,帮我捎回去给我娘。”白芙腼腆笑道:“藕官妹妹不知道,那步摇好精美,足足二两沉。”

    藕官抿嘴笑道:“这有什么,我前不久得的那支才叫漂亮呢。绿檀古木做的柄儿,粉色的美玉掐成了几朵桃花瓣儿,四周点了许多珍珠,你们可见识过?”

    说完,很是得意的看着白芙。

    二人心下一惊,藕官一个月的月钱只会比她们少,而她口中的步摇,少说也要二三十两吧!要说藕官无辜,连她们也不会相信!(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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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多娇介绍:
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 她们一家三口不做官不显富,倒是做了不少好事,所以命运之神才会特别眷顾。一场车祸,一个别样世界。酣梦醒来,老爸成了邢忠,老妈成了邢太太,女主呢?悲催的成了那个靠当衣服度日的邢岫烟。 别人穿越,要么做林妹妹,要么做宝姐姐,最差也是个晴雯袭人之流吧,怎么到了她这儿,却是炮灰中的炮灰?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况且有亲爹有亲娘,半路上还捡了个身份不明的小包子,一家四口齐努力,不信炮灰没春天! 简而言之,本文乃是......红楼炮灰一家携带包子强势逆袭!红楼多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多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多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