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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惊荷     红楼多娇txt下载     红楼多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39、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许是天公作美,虽然还是三月里,但今儿的日头格外的好,含元殿里几乎不用点什么炭盆子就能保持住一定的温暖。孝宗满脸笑意的环视着那些举子们,眼神每每略过一个年轻人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停下,细细打量一番,觉得还不差时,便冲旁边的小太监点点头。那些小宦官们通晓皇帝的意思,急忙将孝宗中意的人的座位记下,等待稍后遴选时使用。

    这些应试的举子们从卯时一刻进了皇宫,辰时初刻进殿完毕,为了防止殿前失仪,所以几乎都是空腹而来,连水也不敢多喝。这悠悠晃晃就是一上午,再加上天子威严,几十个心里能力差的好考生没多时就昏倒在了含元殿上。

    孝宗皱着眉头,戴权见了忙赔笑轻声道:“万岁爷,今年有好几位少年解元,都是的当地的翘楚。万岁爷不如近前瞧看瞧看?”

    孝宗勉强一点头,起身往下走。六部尚书们立时瞪圆了眼睛,专看皇帝对哪人格外青睐。

    顾二郎坐在大殿第三排的中间位置。这里距离皇上很近,却比前几排更得皇上的关注。为了得到这个位置,顾家没少花费心思打点礼部和宫中上下。顾二郎敏感的察觉到皇帝的意图,于是忙挺直腰身,迅速查验了一遍试卷,手指在镇纸周围晃动。

    孝宗一身黄袍穿梭在考生之间,顾二郎的心思早不在了试井上。当皇帝的脚步挺住在梅玉森桌案前的时候,顾二郎的心思就是一紧。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的追了上去。

    且说梅玉森也是浑身僵硬,不敢抬头直逼圣颜,捏着毛笔的手微微颤抖。孝宗见了淡淡一笑,戴权见了,忙附在孝宗耳边:“万岁爷,这是梅翰林家的公子,不久前才与皇商薛家定的亲。”

    孝宗一迟疑:“皇商薛家?可是宝嫔的娘家?”

    薛宝琴因孕育皇子有功,所以从贵人一跃成了嫔。戴权笑道:“万岁爷好记性,据说那位小姐还是宝嫔娘娘的堂姐。也是个十分出色的人物。”

    孝宗和戴权就站在举子们中间。这几句轻声细语虽然不洪亮,可听到的人着实不少。围绕在梅玉森周围的考生们无不羡慕的要死,并不是羡慕梅玉森即将迎娶个漂亮娘子,而是嫉妒梅玉森即将有个做嫔妃的小姨子。

    这周遭唯一没受到影响的,大约就是梅玉森左侧不远处的乾觅。

    乾觅年幼时候十分脱跳淘气,乾父为此十分苦恼,请了多少先生来管教都没有。谁想。乾父和妻子忽然离世,乾觅就像一夜之间长大似的,不但改了活泼的性格,甚至变得有些过分成熟。

    连乾觅的恩师都常常感慨,便是许多长辈也难有这样沉静的心思。

    孝宗今儿的题目出的中规中矩,乃是《论语》中孔圣人教导弟子颜渊的话: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孔子的意思是,我道能行,那就在这个社会上施行我道,倘若这个社会不能允许我道推行,那就藏道于身,能做到这样的,只有我和你!

    这话并不难理解。可想要具有新意的破题却难。

    孝宗踱步到乾觅跟前的时候。便被这一纸的欧体小楷深深吸引住。孝宗年幼时练的便是六一居士的帖子,可惜在这方面没什么造诣。不过却收集了不少欧阳修的大作。这件事不是秘密,朝中一些文官为了讨好孝宗,纷纷下苦功夫练习欧体,一时间也成了朝中的趣事。

    乾觅的一手小楷乃是恩师弘世堇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名师出高徒,自然一出手,就得了孝宗的青睐。孝宗驻足观看了足足小半晌,却始终保持沉默。戴权刚要开口,不想孝宗拔脚又走了。

    戴权回望了始终垂首奋笔疾书的乾觅,轻叹一声后急忙追上孝宗。轮转一圈,孝宗才来到顾二郎跟前。也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忽然卷落了未曾压着镇纸的考卷。历来殿试的窘质量都来由内阁亲自把关,题纸用宣纸裱成,极为考究。每页长四十公分,宽十二公分,有红线直格,每行规定只写二十四字。考生们进了含元殿之后,桌案上就放好了笔墨纸砚。规格统一,毫无作弊的可能。

    孝宗第一个感觉就是这窘掉的蹊跷。他想也没想,俯身就捡起了“飘到”自己脚下的题纸。

    顾二郎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孝宗面前,头深深扎在地上,要不是含云殿的地面坚硬,非叫顾二郎磕出个大窟窿来。

    戴权早得过顾培生的“好意”,顾二郎进京这段期间,也没少请戴权过去吃酒,所以戴权对此人熟得不能再熟,一见出了岔子,忙上前赔笑:“万岁爷,起风了,不如回去歇着?”

    顾二郎冲戴权送去感激的一抹。孝宗全然不理会,只是两眼紧紧盯着手中的题纸,大有将字句牢背在心中的企图。

    顾二郎心下大喜,他只当自己这份“得意之作”入了皇上的法眼。

    不过这也难怪,就则一篇文章,他花了顾家将近两万雪花银。

    顾二郎心下正得意的时候,孝宗很快浏览完毕这通篇的文章。真真是字字珠玑,辞藻工整,一针鲜血。然而看孝宗的表情,非但没有丝毫的高兴,反而气得几乎没蹦起来。

    “来人,给朕抓起来!”孝宗厉声喝道,戴权打了个激灵,不明白万岁爷怎么变化如此之大,情急之下,戴权还傻傻的问了句:“万,万岁,抓谁?”

    “抓这个厚颜无耻的混账家伙。”孝宗一指顾二郎,殿内早闲的快长虱子的御林军们蜂拥而上,将顾二郎拎小鸡似的拎在了手心里。

    考生们哗然,痴痴地看着眼前一幕。

    顾二郎口中未塞东西,忙叫道:“万岁明鉴,臣确实没有舞弊的嫌疑,不信,请御林军的各位大人们搜身检验。”

    孝宗晃了晃手里的题纸,口中发寒的冷笑:“证据?难道这张试卷还不能叫你死心?”孝宗与御林军一个眼神,为首的小将立即将顾二郎拖出了含云殿。内阁大学士与六部尚书们都满心的狐疑和不安,跟着孝宗进了偏殿。

    孝宗的脸色可怕之极,礼部尚书乔大人战战兢兢的上前,试探的问道:“陛下,是不是这位考生哪里出了问题?”

    孝宗也不多话,直接将手里一直捏着的题纸甩给了礼部尚书。乔大人心下疑惑的接过,就见上面的破题不但大气,而且掷地有声。

    “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乔大人小声读了出来,然而这样一读却更迷糊了。话说的不错啊,有理有据,乔大人陪笑道:“万岁爷!”

    “再读!”孝宗冷淡的撇下这么一句话。礼部尚书吃了个闭门羹,而且是当着这六部尚书和大学士们的面儿,倍感尴尬,然而孝宗有令,礼部尚书不敢不从,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念。

    “盖圣人之行藏,正不易规,自颜子几之,而始可与之言矣。”

    还没入手,就有人疑惑的“哎”了起来。孝宗冷眼撇过去,却是程子墨脸一红,程子墨忙道:“万岁息怒,臣只是觉得这几句话甚是耳熟。”

    一语惊醒梦中人,刚刚还不解疑惑的众人纷纷开口赞同。礼部尚书也赶紧描补试图挽回刚刚的坏印象:“臣也深有同感,好像五皇子殿下才做过一篇近似的文章?”

    程子墨等在心中嗤笑,这乔大人也太会讲话了些,什么近似,分明就是同一篇。

    虽然说殿试的试题属于机密,决不能泄露出去,然而孝宗的喜好就那些,平日读什么文章,偏好哪句警句,作为皇帝心腹,几位尚书大人和大学士们也多半猜得出来。

    礼部尚书读的那几句,不就是前不久五皇子在孝宗面前得了盛赞的一篇习作?那日孝宗不知怎地,忽然来了兴致,领着几位尚书大人溜达到了上书房。上书房的总师傅恰恰讲到《论语》的这一篇。孝宗当着众人面,摘了腰间的双龙佩做彩头,扬言谁的文章做的妙,这玉佩就归谁。

    六部尚书们虽然不说话,但心里有数,玉佩八成要归三皇子。谁叫上书房里用功最刻苦,天资最高的莫过于这位小爷呢!

    就在大家等待孝宗毫无悬念的揭晓答案时,五皇子却递上来一篇惊艳之作。连上书房的师傅们都很是差异,唯独孝宗口口称赞。

    玉佩自然进了五皇子的腰包,因为时间隔的久了,大家早忘记此事,那篇文章记得的人不少,但谁也没当回事儿,更别提往外传扬。

    今日,顾二郎将五皇子的闲暇之作原封不动的照搬上来,必定是漏了题。

    宋濂忙拱手道:“万岁爷,臣以为该立即封锁含云殿,以防酿成不可收拾的地步。刚刚的举子也要追查到底,看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老臣作为吏部尚书,眼见国中有如此蛀虫,痛心疾首,老臣请愿亲自彻查此案,为士子中还与一抹清流。”

    程子墨不甘落后:“臣也愿为陛下分忧。”

    余下不管和这事儿有关没关,无不纷纷请旨。礼部尚书乔大人羞恼至极,更恨顾家怎么做出这种丢人之事,乔大人尾随其后,一脸义正言辞。

    唯独戴权暗叫不好,隐约感觉到似乎是哪里不对!(未完待续。)

240、客场舞弊后续琐事

    正德一袭便装,盘腿坐在临床大火炕上,正吭哧吭哧咬着手里的水晶梨,脸上不无得意的和众人述说着含云殿里顾二郎吃瘪的一幕:“可惜我没见着,听小太监们说,顾二郎初时以为父皇是赏识他的文笔呢,所以美滋滋等着夸奖,谁想不过须臾之间,御林军的那帮悍匪就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那小子还一个劲儿的叫冤枉,谁他并没作弊!哈,可把父皇气坏了。”

    岫烟手上也没闲着,给正德削另外一只梨子:“皇上可有怀疑你?”

    “当然没有!怎么说也是我写文在前,他顾二郎在后。而且当日父皇去上书房,也是随便指了一篇让我们成文,我处处显着无辜,要是被沦为顾二郎的同党,岂不委屈。况且”正德嘻嘻哈哈笑道:“当时在偏殿的六部尚书们争先恐后要为皇帝排查此案,届时不用咱们动手,顾二郎那些抄袭之作就会昭告天下,皇上想怀疑我都没有理由。”

    事情就像当初邢岫烟所料。顾二郎根本就没什么真才实学,他手中所作精品无一不是幕僚们代笔。其中几个幕僚都曾涉案过太上皇时期的舞弊案件,今生无缘科场,就自甘堕落的附庸在了顾家名下。当年受顾二郎的羞辱,邢岫烟片刻也没忘记过,做了那些努力,就等今天。

    岫烟用一块巴掌大的水晶盘盛了梨子块递给正德:“这段日子难为你背了那些文章,要是没你机警应变,皇上不会对顾二郎形成先入为主的恶劣印象。”

    正德动动小屁股,涎着脸凑到岫烟身边:“家姐,那你答应我的东西”

    美莲在旁边“噗嗤”一笑:“殿下,咱们姑娘难道还会蒙你?答应你的东西早准备好了!刚你还没进府的时候,姑娘就打发了马厩的人将它牵来。”

    正德眼睛一亮,哪里还吃得下去东西,忙将水晶盘子扔在一边,所以用湿帕子擦了擦手就要起身。

    岫烟啐道:“你慌什么。既然答应给你。你就好好等着便是。不过我可丑话语说在前,那马性子暴烈,还需驯养些时日,没驯马师的吩咐,你不准随意上马。”

    正德眼珠子一转,一拍小胸脯:“家姐放心,我跟着宫里的驯马师傅学了一身好本事。连父皇这次去汤山行宫,也夸赞我的骑术愈发高超!”

    岫烟心中轻叹,“我虽然没什么良师教导,也不知帝王之术的奥秘究竟如何,但有一点你家姐心里清楚,上位者心中不敢把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你心底就是喜欢的欲罢不能。可面上就愈发要疏远。你心里恨得要死,却要当着外人表现出十分的好感与亲热。”岫烟轻抚着正德的额头,语带感伤:“永远不要把你喜欢的东西摆在敌人面前,永远不要让你的敌人知道你最在乎什么。否则”

    正德小脸惨白,一把搂住岫烟的腰身,像个孩子似的撒娇。

    不,应该说,现在的正德就是个孩子。他虽然出生不幸。但幼年一点苦没吃,说是蜜罐子中长大一点不为过。现在忽然离了最疼爱他的父母长姐。独自一人在那冰冷毫无人情味的皇宫里,不但要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去讨好皇帝、太上皇,更要躲避时时刻刻向自己逼近的杀机。

    现在听家姐这样说,正德扑在岫烟的怀里,紧绷着小脸,满满都是倔强。

    “家姐,四皇子说他最近胸口疼的厉害,可是不敢和皇后娘娘说,只问我该怎么办!”正德仰着脑袋,将自己心底的大秘密说了出来。

    岫烟脸色一变,美莲忙带着白芙和翠梅等出去侍奉。

    “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还有四皇子身边的小太监那顺,或许再加上他的奶娘。”

    岫烟急切追问:“那四皇子跟你说这话的时候,身边可有人听见了?”

    正德忙道:“没有,四皇子屏退了身边的人,只有我和他在。”

    岫烟不禁陷入沉思。她不敢小觑皇后的手段,想当然,作为皇后的嫡亲儿子,四皇子难道真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单纯善良?岫烟板直了正德的小身子,肃然问道:“这儿也没外人,家姐问你一句。你可曾想过那个位置?”

    正德沉思了半晌没吭声,知道外面回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乎是美莲吆喝了小丫鬟们去做什么,才打破了屋内的寂静。正德目光灼灼:“大哥生性暴戾,叫他占了上风,将来我们这些人没一个会有好下场。说不定还要连累咱们家。二哥虽然出身不好,但此人面善心恶,我见他与大皇子几次交锋,都是后者吃了亏。三哥恃宠而骄,就算做了皇帝,也是个喜怒无常的难伺候主儿。至于四皇子说句难听的,万一父皇走在了前面,四哥有希望即位,那将来朝廷的大权必定要掌握在皇后手中。我要是不在这厮杀中脱颖而出,怕等待的只有死路一条。家姐你说,换了你,你能不想那位置?”

    原来这小子早看明白了,岫烟莫名的松了口气。姐弟俩又说了几句家常话,外面正德的小太监平安就一个劲儿的求美莲催殿下快些出发。美莲也知道皇宫门禁森严,不敢耽搁。

    正德和卢氏道了别,岫烟亲自将他送到大门口,站在台阶上,正德反身冲她贼贼的一笑:“家姐,我可听说了,妈张罗你的终身大事呢,这么说,我要得个好姐夫喽!”

    “臭小子!”岫烟才作势要打他,正德早麻利的翻身上了马。岫烟忙嘱咐平安:“看顾好你们家主子,那马烈,不可叫他任性妄为。”

    平安焉有不答应的道理,黄昏中,五皇子的卫队人数也不算少,浩浩荡荡出了凤尾胡同。各家的眼线见了,也都暗自不动,可瞥向如今空荡荡的欧阳家时,不由都带了几分怜悯。

    殿试因出了个顾二郎搅局,惹得皇上雷霆大怒,更叫举子们人心惶惶。大伙儿都清楚,朝廷对待客场舞弊向来严惩不贷,更何况是敢在殿试上捣鬼,分明就是想挑战皇帝的权威。也许孝宗一个脾气没控制住,不但要免了这一年的成绩,还会用不录用那三百人。

    一时间人心惶惶,薛宝钗心下焦急,自家有没什么人给出主意,打发人去梅家问情况,梅家又都是敷衍的话。想来想去,只有跑来找邢岫烟。

    “梅公子如今在做什么?”岫烟拉着薛宝钗坐在小花厅里,宝钗苦笑:“说是受了风寒,可我总觉得心里没底。妹妹神通广大,消息也多,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好容易熬了这些年,要是圣旨下来,免了所有举子的科举资格,这可不要了人命?”

    岫烟笑着安慰道:“宝姐姐可别胡思乱想!”

    “但是外面不少人都这样传,还说皇上雷霆震怒,非要彻查此次客场舞弊的幕后主使。”

    岫烟便道:“查是一定会查,但彻底却未必。顾二郎终究是顾培生的儿子,顾培生又是皇上的心腹,我想结局无非两个。”

    薛宝钗立即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岫烟淡笑:“其一,叫顾二郎做了替罪羊,想办法把顾培生摘出来。其二,严惩顾培生,还士子们一个安心。”

    如果孝宗选择的只是前者,那顾二郎只会落下一个流放的下场,伤不到顾家的根本。或许等十几年后,朝廷风声不那么紧的时候,顾二郎还能大摇大摆回到苏州。如果孝宗选择的是后者

    那顾二郎就一定会被斩立决,顾培生多年的仕途梦也就到了尽头。

    薛宝钗好奇的看向岫烟:“邢妹妹以为,哪种可能更大些?”

    岫烟便笑:“管它是哪种结果呢,当下要紧的是宝姐姐宽了梅公子的心,依着我猜测,多则七八天,少则三四天,皇上是一定要重新召集殿试的!”

    也不管邢岫烟说的准是不准,薛宝钗算是满意而归。卢氏听说薛家的人走了,忙把女儿叫到自己房里:“这满城都是流言蜚语,我有点不放心,你明儿和我去乾家走一趟,看看乾家是什么意思。”

    岫烟忙道:“哎呦,妈,你着什么急。咱们也不是不知道乾公子,沉稳老道。”

    卢氏啐道:“你当人人都和你似的长了十几个心眼啊?这可不是别的,是人一辈子的大事,万一乾觅没转过这个弯来,被那流言鼓动的没了自信呢?”卢氏越想越觉得可怕,忙站起身要婆子们准备车马,好像立即就要出发似的。

    岫烟根本拉不住卢氏,只好叫美莲和美樱拿了自己的斗篷衣裳,家常服饰跟了卢氏往乾家来。

    原来乾家这边也是一团糟乱,乾家老太太的小儿子昨儿进了京,听说殿试被取消,对侄儿的乾觅好一顿冷嘲热讽,话里话外透露着要赶他出去的意思。乾家大姑奶奶从婆家赶回来,听闻这个气得跳脚,大少奶奶夹在两拨人之间,劝也不是,拦也不是,索性称病在房里不肯出来。

    于是邢氏到达乾家的时候,出来招呼的竟只是个二等管事婆子。

    卢氏满心不悦:“你们觅少爷呢,叫他出来,我有几句话问他。”

    婆子尴尬的赔笑:“邢太太见谅,我们少爷如今闭关苦读,暂时不能见客。”

    岫烟直接截断了婆子下面的话:“他见不见我们是他的事,如果是你擅自做主不往里通传,恐怕哪家也没这样的规矩吧!”

    婆子睁大眼睛看了看卢氏身边站着的姑娘,口中含羞道:“这姐儿,好厉害的一张嘴。”(未完待续。)

241、少年志向有所担当

    老妈子忐忑的进了乾觅的院子,小书童站在门外,见老妈子慌慌张张的模样忙截住她:“不是嘱咐过妈妈?少爷现在正全心苦读,受不了半点干扰,你有什么事儿去找大少奶奶就是。”

    老妈子苦笑不迭:“我的哥儿,你也不打听打听是什么事儿,要为别的,我犯得着来惊扰少爷嘛!是凤尾胡同的邢家太太带着大小姐来了!”

    小书童好笑,更不愿意叫老妈子进去:“妈妈怎么愈发糊涂了,这种事情正经找大少奶奶才对。”

    “你也不用数落我,或是嫌我办事没准头。”老妈子轻哼:“大少奶奶现在养病,前院的管事娘子昨儿因为一件小事去打扰她,正经吃了一顿排头,现在还不好意思出门呢!我算什么东西,要是被大少奶奶骂一顿,非羞的丢了老脸不可。再者说,人家邢太太指名要见觅少爷,刚才都好一顿火儿呢,你在这儿洛里啰嗦的挡着,万一给觅少爷惹来麻烦”

    小书童赶紧往脸上堆笑,一面拉住抬脚欲走的老妈子,一面好言道:“妈妈别和我一般见识,我这就给你往里头通禀去!”小书童唯恐这老妈子真撂挑子走人,忙招手唤来几个小丫头:“给妈妈拿一张蒲团来,倒杯好茶给妈妈润润嗓子。”

    小书童在此颇有声威,他吩咐一出,小丫鬟们忙张罗起来,也有端茶递水的,也有送果子送糕饼的。小书童进了书房,见自家少爷正悬腕写着大字,他便站在门口几度欲言又止。

    说话乾觅刚临了一幅《济世帖》,正端看细览的时候,忽见门口黑影一动,抬头望去,不免笑道:“我不是叫你在外面晒书,跑进来又为什么?”

    小书童一溜小跑,凑到乾觅耳边低语数句。乾觅脸色大变。忙将手中狼毫搁置在笔架之上。“糊涂糊涂,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何不早来通晓我!”

    小书童见乾觅抬脚就走,忙在后面苦追:“大姑奶奶发的话,小的哪里敢打搅少爷温书!”

    乾觅一个爆栗子打在小书童额头上:“糊涂的东西,邢太太和别人能一样吗?咱们敬邢家还来不及,你倒好。偏在这儿给我惹事。”小书童脸色惨白,试探的追问:“少爷我见邢家的夫人很是精明,她不会察觉到咱们家的事情了吧?”

    乾觅猝然停下脚步,小书童躲闪不及,硬生生撞在乾觅的后背,鼻子瞬间塌了一大块。就觉得鼻子眼睛一起泛酸。

    “少爷!”

    小书童紧赶慢赶,终于在客院追上了自家少爷。还没等这小子喘口气,乾觅早大踏步走了进去。

    彼时,卢氏喝了两碗茶也不见大少奶奶出来见一见,她悄悄叫过岫烟:“乾家莫不是要悔婚吧?”要不怎么把她娘俩晾在这儿,连个做主的也没有。

    岫烟莞尔一笑:“妈别胡猜,乾家还没那个胆子敢和咱们翻脸。我想多半是他们家内部之争,不过这样也好。乾觅心灰意冷。肯定更愿意和咱们走动。妈就把他当半个儿子,任铁石心肠的人也要被感动。何况乾觅还不是那样的人呢!”

    门外乾觅将邢岫烟的话听的清清楚楚,他原本还犹豫该不该避开这位大姨姐,可现在耳听得对方句句诚恳,乾觅一撩衣角:“晚辈乾觅给太太请安了。”

    卢氏赶忙过来搀他,口中含笑:“好孩子,这几天可难为你了。”卢氏上下不断打量乾觅,发现对方神清气朗,精神头十足,并没有萎靡不振的样子,不由放了一半的心。

    乾觅心里惭愧,脸上就带了几分难为情:“如今家里乱的不成样子,也没个正经人来招待太太,晚辈心里”

    “哎,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卢氏笑道:“你们府上的人说大少奶奶病了,可严重?”

    “太太是林姑娘的母亲,自然也是我的母亲,许多话当着别人不好说,却没必要瞒着太太。”乾觅沉声述说着四叔来了之后家中的变化:“四叔的官职不高,但花销不少。当初我们进京,老太爷就叫大嫂管理府中一应开销。谁想四叔一来就叫四婶抢了这个差事,还说是老太太亲自下的吩咐。大嫂虽然年纪更长,可辈分矮了一截,她不愿和四房争斗,便称病不出。只等我的婚事了结后就回济宁老家。”

    卢氏替他打抱不平:“原来是这样,那我可要和大少奶奶好好说道说道,难不成为这,连你的婚事也不出手打理了?”

    岫烟站在卢氏身后笑望乾觅:“我问你,你心里怎么个成算?乾大姑奶奶的意思,是叫你单买个宅子建府成婚呢!”

    乾觅只觉得脸烧得慌,也不敢看这位大姨姐,只老老实实道:“这些年我手里还有些余钱,家母也留下些薄产,我舅舅也愿意补贴一二。虽然京城房价高的离谱,但我总不会亏着林姑娘。买个两进两出的小院子还不成问题。”

    岫烟故意冷笑:“那能有几间房?满打满算十几间,连我妹妹的丫鬟婆子都住不下。她虽然不是什么豪绅巨富的女儿,更不是皇亲国戚家的小姐,但从小没吃过半点苦,就是你忍心,我可不忍心。”

    卢氏才要开口,岫烟使劲儿按下自家老娘要跳起的身子。

    乾觅满脸惭愧,然而只略想了想,他便目无杂念的抬头望向邢岫烟:“大姐教训的是,我自知委屈了林姑娘,但请太太和大姐放心,五年内,我一定叫林姑娘不再受这样的委屈。”

    卢氏和岫烟的眼里这才带了笑意,卢氏忙道:“别听你大姐的话,她这人刀子嘴豆腐心,所以早准备好了房子给你们。”

    乾觅怔怔的看着卢氏,岫烟轻轻一哼:“怎么,是面子上觉得难堪?还是心里不屑我们邢家的东西?”

    乾觅忙摆手:“大姐误会了,我只是想问这事儿林姑娘可知道?”

    卢氏笑道:“那丫头可不都等你的意思?”

    乾觅也不矫情,随性颔首点头:“这是太太和大姐的好意,我要是回绝,反显得我不识好歹。房子我收下,不过请大姐立个字据,这宅子花费多少,三年后乾觅一定原数奉上。”

    岫烟心下点头,虽然傲骨铮铮,但也不是个迂腐不堪的家伙,知道什么时候该低头,知道什么是进退有度。想必这样的脾气,今后也不会叫黛玉吃苦。

    双方商量好房子的事儿,此刻乾觅还以为邢家送的宅子顶天也就是个三进三出的套院,所以私心想着三年时间倒也能还尽债务。卢氏见他不问,所以也没说,只道:“这事儿你先和你嫂子商议,等殿试重开后,你抓紧时间收拾收拾那边就搬过去,到时候凑个三喜临门,在京城里也能算得上是一件大喜事。”

    这所谓的三喜临门,其一乃是乔迁新居,其二乃是金榜题名,其三便是喜结良缘。

    人生三件得意之事,乾觅是个有福气的人。

    从乾府出来,已经快到正午。卢氏见街上林立着各色餐馆饭铺,想着她娘俩难得出来逛逛,便叫管家领她们去京城最大的酒楼。才走到朱雀大街,岫烟忽然从半掀开的帘缝中瞧见个熟悉的身影。

    “妈你瞧,那可是贾家的马车?”

    卢氏凝神望了望:“是邢夫人?她旁边的那个是李家婶娘?她们俩怎么会凑在一处?”就像卢氏看到的那样,邢夫人亲亲热热挽着李婶娘,二人身后跟的正是李玟、李琦姊妹。四个人在几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进了一家店铺。

    管家没多大会儿就打听到,那是家脂粉铺子,在京城也十分有名。

    岫烟笑道:“据我观察,李婶娘十分不喜邢夫人的小家子气,又不满王夫人居高临下的模样,所以在贾家这小一年来,她们关系并不融洽。至于此刻二人走在一起的原因,无外乎那几样。”岫烟指着远处正落轿的一群人,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一脸殷勤的给那下轿子的女人引路。

    因为离得远,卢氏和岫烟初时并没看清下轿的人是谁,可等对方忽然回首吆喝丫鬟的时候,那张惨白色的脸忽然映入眼帘。

    “怎么是她?”母女俩吃惊的互望对方。

    那下了轿子竟是个认识的!

    福王妃!

    邢夫人怎么搭上福王妃的这条线的?而且福王妃并不是盛装出行,难道还是掩人耳目?

    岫烟叫了管家:“你叫个机灵的丫头进去买脂粉,看看邢夫人在干什么。”管家打发个脸生的小丫鬟,给她塞了二十两碎银子打发她进去买东西。怕福王府的人怀疑,邢家把马车停在的一条小胡同里,十几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脂粉铺子瞧。

    过不多时,小丫鬟匆匆跑了回来,她半跪在驾辕上轻声往里通报:“她们进了后院,掌柜的拦住了我,奴婢怕暴露身份给太太、姑娘惹麻烦,所以没敢往里走。不过那掌柜的说,邢夫人前儿就来过,还重金定下了后院的一间厢房。”

    邢夫人是标准的一毛不拔铁公鸡,她要是没所图才叫怪事。

    卢氏不愿意搀和其中,便要叫管家启程,岫烟却若有所思的多看了福王府车驾的模样。(未完待续。)

245、赴会贾府李家闻喜

    眼看着四月降至,朝中才有了重新议定殿试的准确日期。这番殿试皇帝心有余悸,看见哪个都觉得有抄袭之嫌,所以竟到了开考之前也未与读卷大臣们透露。本朝科举沿袭前朝制度,制策的题目均为一道,题长二三百字,所询问不过一二事。只是到了太上皇时期,题长均改为了五六百字,甚至千字左右。

    因为题目冗长,所以增设了读卷大臣为举子们读题。

    士子们由黎明时分入殿,经了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方能坐在蒲团上。由于有了前一回的经历,这些士子们也算是老马识途,本以为不会慌张,可没想到一进大殿,便被眼前之景吓的心魂俱战栗不安。

    含云殿内比前一次整整多了一倍还多的御林军,且个个耳聪目明,这些士子们安分守己答卷也就罢了,要是谁想动什么歪心思,立即就会别人捉住。

    孝宗姗姗来迟,礼部尚书乔大人陪笑着上前:“请万岁爷出题。”

    礼部尚书的眼睛偷偷落在龙案上的一摞子书册上。就见孝宗随意抽出其中一本,只凭着心意任意翻了一页,眼睛落在其首句。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孝宗徐徐道出这几句话,随即将书卷往桌上一摆,转身回到了龙椅之上。礼部尚书忙命内阁和礼部的书令官们将此句用馆阁体誊写在大大的宣纸之上,一式多份。小太监们早准备好了水晶围屏,将这些宣纸黏贴在围屏之上,依次往士子之间安置,以便大家瞧的清楚。

    这临时出题,确实叫一些心存侥幸者无可奈何,但对那些文笔扎实,笔锋老辣,根基深厚之人来说,却倒合了心思。

    先不说含元殿里如何忙碌。只说卢氏自那日和乾觅说过宅子的事情时候。心里就像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趁着近日天气转暖,卢氏带了岫烟往荣国府来,一来和老太太商议商议婚事,二来也顺便瞧瞧黛玉,三来,卢氏想着,殿试结束后。无论结果如何,那乾觅总归要往贾家来报个消息,到时候自己瞧瞧林丫头怎么个应答法。

    卢氏虽然是不请自来,可贾母十分热情。只不过卢氏娘俩一进老太太的上院,就见仆妇们行走匆忙,脸上却均带了喜色。向来少往上院走动的李婶娘跟着李纨也在。不但在,而且就端坐在贾母身旁,薛姨妈也在,竟被安置在了李婶娘的下首位。

    几个姑娘挨着门口一溜每人一张小杌子,上房里笑语不断,贾母一见卢氏便笑道:“我们才念叨,今儿聚的齐全,却独缺舅太太和邢丫头。”

    “老太太可是有什么大喜事儿。说出来也叫我们开心开心。”

    薛姨妈忙起身要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卢氏一把按住她,薛姨妈推让一番。她才重新落座,卢氏只在旁边新搭了张椅子。贾母与卢氏笑指了指李婶娘:“姑娘们一日比一日大了,也该是咱们几家子热闹的时候。喏,玟姐儿才说了亲事,我们正和婶娘说着怎么贺她呢!”

    卢氏忙道:“哎呦,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不知玟姐儿说的是哪户人家?”

    李婶娘面有羞赧,正要开口,邢夫人已经按捺不住兴奋之色抢道:“这家可了不得,是我保的这个大媒,说的是福王妃娘家弟弟。”

    卢氏脸上闪过短暂的惊讶,不过很快恢复过来,口中连连恭贺:“像大太太说的,真是门好亲事。”李婶娘曾得卢氏的帮扶,知道邢家有些神通,这件事关乎女儿的终身大事,所以她忙殷切的问:“舅太太也觉得好?”

    卢氏笑道:“婶娘看中的,自然没的说。”李婶娘没从卢氏这里得到恳切的答案,心里略有几分遗憾。李家世代书香门第,男女老幼皆有文采,虽然一代不如一代,但李家的底蕴还在,族中男女的骄傲还在。李婶娘一个带着闺女来投奔亲戚的寡妇,面上强撑着,心底殊不知是软的。她就怕辜负了丈夫临终前的期盼,没给俩女孩谋到一门好亲事。

    现在邢夫人主动做媒,李婶娘又听得对方是王妃的弟弟,心里就有些意动。

    李婶娘私心想着,李玟是长女,将来嫁出门去,夫家家底雄厚,也能帮衬帮衬小的。等将来李琦大了,李婶娘就做主,求李纨给这孩子寻给上门女婿,娘三也算有了安稳的日子。

    李婶娘的打算一直没瞒着李纨,不知怎地,就被邢夫人从什么地方知晓了,故此提及这门亲事。

    诸位太太说的热乎,贾母就瞄见了正挤在邢岫烟身边的宝玉,不禁咧嘴一笑:“你们瞧那俩孩子,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些话,只一见面就要凑在一处叽叽喳喳的。”

    众人自然随着贾母的目光往门口望去,果然见贾宝玉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往邢岫烟面前递。王氏眼色冷了冷,轻呵宝玉:“老爷早起走的时候可叮嘱过你,晚间回来必看你的文章,你莫要忘了。”

    贾宝玉立即耷拉下肩膀,从刚才的上蹿下跳一下子变成了萎靡不振。几个女孩子想要却又不敢笑,都拿眼角余光瞄着他。

    贾母不悦道:“你也学你们老爷整天吓唬他。哪来的那些文章要做?就是做,也先请个好先生来,免得宝玉这一身的才学都荒废了。”贾母伸手招来周瑞家的:“回你们太太院子里候着,二老爷若是回来问起宝玉,就是我把他留下了,什么要紧的事儿明儿再说不迟。”

    周瑞家的不知所措的看了看王氏,见王氏勉强点头,这才敢出贾母上房。

    大家说笑,小厨房送了些热糕温茶,贾母想了想,仍旧絮絮叨叨说着刚才的话题:“这一晃,小丫头可不都长大了?你们瞧瞧,好像林丫头昨儿才进府似的,细算算竟也七八年。我倒是有心留林丫头两三年,舅太太和姨妈婶娘最清楚,在家当姑奶奶比当人家孙媳妇轻巧了不知多少!”

    众人心有戚戚焉,贾母趁机道:“如今这里最长的怕就是邢丫头了吧,舅太太可有什么打算?”

    卢氏笑望着邢岫烟:“庙里的和尚书说,我们丫头自有福缘,这事儿急不得。”

    贾母板着脸嗔卢氏:“舅太太千万别这么想,你瞅瞅我们宝玉,当年不也是一个道士一个和尚讲了那些话,结果到今天还没着落?我倒也不是怀疑出家人的品性,但是这种事儿,听一半信一半总是好的。”

    王夫人心里小猫抓痒痒似的难受,她听婆婆越说越露骨,越讲越直白,只好赔笑:“今儿的冰糖雪梨盅炖的极好,老太太昨儿就念叨想吃这一口,不如我叫丫鬟们端来,大家都尝尝?”

    王夫人表孝心表的可不是时候,贾母非但没有心领,反而当着众多人的面儿没给王氏好脸色。

    “你这个当娘的,一点也不想着宝玉的终身大事。”

    王氏顿时红了眼眶:“媳妇没有那个意思”贾母不耐烦的摆手:“我累了,只留舅太太一人说会儿话,你们都散了吧。”

    诸人不敢多言,王夫人讪讪的出了上房,岫烟等跟着迎春进了大观园玩耍。黛玉从始至终都挽着岫烟的手,时不时附在岫烟耳边说悄悄话。三姑娘探春瞥见,故意带着酸味嗔道:“邢大姐姐好容易来一次,你们姐俩也黏着。”

    岫烟好笑的用另外一只手挽住了探春:“这小妮子什么醋都吃,也不怕成醋坛子。等会儿去了你那儿瞧瞧我给你们带了什么!看你还说不说我偏心!”

    一时间众人进了秋爽斋,岫烟把白芙手里的包裹接过来:“我知道你们家的姑娘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所以等闲的东西也不好意思拿出手。这是南边刚送来的西洋玩意儿,可没在京城里流行呢。”

    说着,从包裹中掏出数样东西平铺在桌案上,果然就像邢岫烟说的那样,个个都透着西洋风格,也有珐琅掐金丝的小镜子,也有满身镶嵌着宝石的怀表,更有北面罗刹国的套娃。尤其是那套娃,大大的一枚里不想套了十七八只,几个小姑娘谁曾见过,都爱不释手。

    史湘云一把抱住,满脸央求的看着邢岫烟:“好姐姐,只把这一个送我吧!”

    岫烟笑道:“这有什么,云妹妹喜欢拿去就是。我家里还两个,等明儿打发小厮给云妹妹送来。”

    史湘云万没料到平时不待见她的邢岫烟会如此热情,不禁抱着套娃呆呆望向对方。贾宝玉凑上前涎着脸道:“邢姐姐送了云妹妹这个,可送我点什么呢?”

    黛玉啐道:“那满桌子的东西难道还不够你挑?”贾宝玉嫌弃的一扭头,“都是你们女孩子喜欢的东西,送了我也拿不出去,怪没意思的。”

    黛玉冷笑:“哈,你什么时候改了性子,倒说了几句中听的话,莫非是见舅舅回来,所以故意讨好他老人家!”

    贾政赶在殿试之前回了京城,进家门第一件事儿就是考校宝玉的功课,结果差点没气个半死。

    岫烟见他二人剑拔弩张,便笑道:“我想着宝兄弟呢,喏,这不是专门挑给你的?”(未完待续。)

246、礼尚往来宝玉还礼

    岫烟在包袱里翻出个小木匣子,匣子不大,却足够精致,内中设着一支望远镜,上面镶嵌着金星玻璃扣,细细看来,上面绘有西洋珐琅的黄发赤身女子,两肋又生有肉翅,面容与本朝画风不同,堪称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贾宝玉眼前一亮,根本不用岫烟开口自己便动手拿在了手里,一面把玩一面乐道:“我那里也有几个望远镜,只是不及姐姐这个一半来的精致。”贾宝玉玩赏片刻,想了想还是将东西重新放进匣子中:“这么贵重的东西,姐姐给我岂不是可惜!”

    岫烟笑道,将匣子一推:“看宝兄弟说的,咱们是亲戚,这么个小玩意儿不过博姊妹们笑一笑,值当什么。”贾宝玉也未必诚心还,又见邢岫烟执意不肯,索性半推半就的收了。

    史湘云抱着套娃悄悄扯着宝玉的衣袂:“爱哥哥,咱们收了邢大姐姐这些东西,怎么也该礼尚往来些才对。”宝玉一摆手:“还是云妹妹想的周全,我怎么竟忘了。可是邢大姐姐家里什么也不缺,咱们可送些什么好呢?”

    史湘云眼珠子一转:“林大娘昨儿不是才送了你一对锦鲤?你莫不如转手就送了邢大姐姐,一来这会儿活物都稀罕,二来咱们也不落得个贪慕人家钱财的恶名。”

    锦鲤自来被人当做是水中的活宝石,且林之孝家的这对和寻常锦鲤大不相同,体格矫健且不用提,要紧的是它通体的色泽以纯白色为底,上面缀着四块红斑,除此之外根本不夹带其他颜色。底是雪花一样的纯白,红斑浓却均匀,边界明晰可见。

    宝玉当时一眼就看中了那对锦鲤,忙叫人用莲花缸养在了自己的怡红院正房内,甚至亲自喂食换水,根本不假他人之手。

    现在闻听史湘云这样讲。宝玉丝毫不露小气。忙点头:“我怎么忘了这个!”他忙请众人往怡红院去,而且力邀邢岫烟。

    大伙儿有些日子没往怡红院去,并不知林之孝家的还送了这样一份大礼,遂十分好奇,便相携跟在贾宝玉身后。大伙儿进了怡红院,袭人和麝月赶着上来奉茶,其中麝月待岫烟尤其殷勤。史湘云亟不可待的要看锦鲤。袭人只当她们出于好奇,所以也不甚在意,甚至亲自引着诸人往荷花缸那里去。

    袭人笑道:“也不知这对小鱼儿那里好,我们二爷一日总看不够似的,连晚上睡前也要喂上一遍食,恐它们饿到似的。我便笑话他说。咱们家里并不是没有所以才稀奇,你往池塘里看去,尽是这些东西,密密麻麻。”

    宝玉立即驳斥:“我才说你可笑,你却来笑话我了。难道你竟不知何为凡品何为珍宝?咱们家满池子里的锦鲤也未必赶得上这里的一条。”

    岫烟拨开人群从外层挤进来,荷花缸里的锦鲤大约是怕生,所以躲在大大的莲叶下不肯探出头,只留两条浓红色的小尾巴在那里摆来摆去。十分调皮。

    岫烟只瞧一眼喜欢上了。贾宝玉察言观色,一见她这个表情便猜到几分。忙吩咐袭人:“你去叫茗烟在园子外面候着,待会儿打发几个人和他一并将这荷花缸送到邢大姐姐府上去。算了算了,茗烟办事不沉稳,少不得我领了李贵亲自走一遭。”

    贾宝玉私心想着,自己大老远把东西送到邢家,舅太太怎么还不留自己一顿晚饭?倒时候不但躲了老爷的训问,还能好好和邢家大姐姐亲近亲近。

    宝玉越想越觉得这两条锦鲤给的值得,不过在角落里咬牙切齿的袭人却不这么想。袭人倒也未必真心喜欢锦鲤,但总觉得怡红院的东西有一半属于自己,现被贾宝玉送人,而且是送邢岫烟,袭人就从骨头缝里觉得难受。

    她趁大伙儿围着荷花缸时候将宝玉拽出了人群,小声抱怨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和我商量商量。林大娘好心把东西给咱们送来,等晚上她来查夜是必要问你的,看你怎么和林大娘交代!”

    贾宝玉晒然道:“哎呦,你可真真是小气,两条小鱼罢了,况且你还抱怨屋子里潮湿,现在倒好,我才把荷花缸送人,你后脚就来跟我说这个!”贾宝玉正说话,岫烟已经张罗要回府。

    黛玉哪里舍得,于是拉了岫烟:“姐姐陪我在潇湘馆住一日,明儿再家去也不晚。”换做平时,岫烟八成就要答应下来,不过这两三日邢家也是各种事情不断。所以岫烟安抚黛玉道:“你成婚之前我叫人来接你过去住上些时日,届时咱们姊妹俩再深谈。对了,我没得空问你,李婶娘什么时候和大太太凑到一处去了?还有那个福王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嗨,这件事说来话长,前些时日我们就见大太太频频进园子往稻香村去。开始大伙儿没留意,等两三次,丫鬟就偷偷告诉我们,大太太与李婶娘时不时就躲在抱厦里说悄悄话。大嫂子不放心,叫人听了两回,才知道李婶娘托了大太太给玟姐儿说亲。大嫂子苦劝,非但李婶娘听不进去似的,连李玟也觉得大嫂子用心不单纯。”

    岫烟皱着眉头:“怎么会这样,我瞧李玟和李琦也不是那样的姑娘啊!”

    黛玉叹息一声:“李家几次要搬出园子,我们开始以为是李婶娘不愿意多叨扰府里,可后来听大嫂子的丫鬟素云说,是因为李家母女三人都在稻香村,大嫂子自己又养了个兰哥儿,所以开销十分大,大嫂子已经有些吃不消。李婶娘有所察觉,心里又羞又愧,忽然间福王妃家要求亲,李婶娘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岫烟沉声良久:“李婶娘素来一个稳重的人,今儿这事办的慌张。我不知道福王妃的娘家兄弟如何,可福王妃并不是个和善的人,你找个时间叫玟姐儿小心些吧。”

    探春等人见她小姐俩在这里说悄悄话,都嚷着拉她们去主位上落座,麝月紧着打发丫鬟们去小厨房置办糕点。贾宝玉的眼睛时而落在邢岫烟身上,时而落在黛玉身上,有时见她二人和史湘云、探春拌嘴,贾宝玉就笑得前仰后合。

    袭人远远看见,心里阵阵抽搐,盯着岫烟的眼神也越发的不和善。(未完待续。)

247、贾母为玉处心积虑

    因岫烟执意要走,大家挽留不得,只好将人往大观园门口送。才走到正门,远远就见鸳鸯兴冲冲的迎面而来。探春打趣道:“你来的好早,邢大姐姐几乎要走了,难道你是专程来送行的?”

    鸳鸯连笑不迭,眼睛却谐趣的看向林黛玉:“林姑娘猜猜是谁来了?”

    大家先是不解,待看清楚鸳鸯的眼神时便有了几分猜测,林黛玉满脸绯红,故作镇定:“我哪知道是谁,莫不是我们在扬州的旧亲戚。”

    李纨轻轻掐着林黛玉的嫩颊,笑骂道:“瞧瞧这小妮子,平日竟她来打趣别人,今儿终究知道知道什么是不好意思了,走,我们一并去瞧瞧林妹夫去!”大伙儿哄闹,林黛玉脸愈发的红润。

    一时间众人来进了贾母上院,史湘云推着贾宝玉往里进:“我们是不好去瞧的,倒是你,好歹今后也要往科场上走一走,早些见了这位准状元郎,说几件朝廷上的新鲜事,也叫我们长长见识!”

    贾宝玉心里不舒服,口气恹恹的:“这有什么好问的,说来说去还不都是那些俗事?”史湘云避开众人低声呵他:“不是我说你,眼看着连兰哥儿也有了功名,下一次你们叔侄同上考场,你名次在前也就罢了,若是被兰哥儿落下一星半点,先不说二太太伤不伤心,就是老爷也不能轻饶了你。”

    贾宝玉讪讪的:“兰哥儿有了大本事,太太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心。”

    “太太疼兰哥儿不假,可终究是隔着一层肚皮,你才是太太亲生的骨肉。这个世上哪有做娘的不希望儿女好?”史湘云想到王夫人平日为宝玉的那些辛苦筹谋,再想到自己的凄凉身世,不禁悲从心来:“我时常没人的时候暗暗念叨,爱哥哥是有福气的,二太太如珠似宝的疼惜你,再有个林姐姐,她虽然和我一般无父无母。可邢太太当亲闺女似的对林姐姐,邢大姐姐更是。只有我形单影只。”

    贾宝玉见史湘云落泪便慌了手脚,他忙安抚道:“好好好。我进去就是,你且别哭,叫她们瞧见了岂不要问你缘由?”

    史湘云忙接过贾宝玉递来的香帕,推着贾宝玉进了上房。

    当下。贾母正拉着乾觅在身边说话。卢氏作陪,邢夫人、王夫人并薛姨妈、李婶娘都在,倒也热热闹闹。一时见宝玉进来,王夫人忙笑着冲他招手:“快来,乾公子才说到今科的试题,你也沉下心来听听,明儿做出篇好文章来叫老爷也高兴高兴。”

    邢夫人心里冷笑,口中却十分和蔼。王氏才说完,她便接口道:“只可惜我们宝玉今年受了点风寒。没赶上乡试,不然今年便和乾公子同科了。宝玉的文采了得,连北静王都时常夸赞,且常叫他进府去问话。”

    乾觅望向贾宝玉,拱手笑道:“那我今后可要多多与宝兄弟请教了。”

    贾宝玉面色微赧,他虽然因为林妹妹的关系有些不待见乾觅,可乾觅生的皮相好,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再加上乾觅的几句吹捧,于是心里才起了结交的意思。

    殊不知,乾觅因为邢夫人的炫耀,反而在心里看不起贾宝玉。这京城里但凡有点消息的人,多半都知道北静王水溶的癖好,喜好男色。北静王府虽然俏媚的姬妾不少,但在水溶身边服侍的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小厮。而且个个相貌俊秀,其中几个甚至雌雄难辨。

    北静王更没有遮掩的意思,偶尔赴宴,也会带了他们同去。乾觅这段日子在京城,听人说他同科之中也有不少家境贫寒的少年,其中几个颜色极好的,早就投奔了在北静王门下。

    此刻,乾觅见贾家的夫人丝毫不以为的说出这些话,又见贾宝玉非但没有羞臊之心,反而洋洋自得,便起了疏远之心。

    此厢,贾母见宝玉难得亲热乾觅,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她总担心宝玉因为黛玉的缘故,始终拗不过这个弯儿来。现在忽而听宝玉和乾觅讨论起殿试题目,贾母不禁心花怒放,想到宝贝孙子的巨大变化,老太太琢磨了琢磨,不由得将目光落在了卢氏身上。

    自己的孙子自己最了解,定然是被自己上回应了与邢家提亲的缘故,宝玉才如此上心。

    贾母暗暗点头,要是因为这个,宝玉能迷途知返,老太太舍下脸皮也要求舅太太答应这桩婚事。

    因为有乾觅,老太太强留了卢氏和岫烟吃过晚饭才走。大伙儿闹腾一天,姊妹们见贾母面带倦意,也不敢再多留,纷纷回了大观园。鸳鸯坐在小杌子上给贾母洗脚,口中含笑:“舅太太是有眼光,这位乾公子不但相貌出众,连谈吐也是数一数二的雅致。老太太没见大太太和二太太待乾公子的眼神?恨不得乾公子是她们的女婿呢!”

    贾母哈哈一笑:“她们眼馋也没办法,那可是徐太妃的娘家媳妇帮忙提的亲事。不过你这一席话倒是提点了我,咱们家的几个丫头也该跟着我或是两位太太出去走动走动,免得真像是戏文里唱的,养在深闺人未识。”

    鸳鸯心中一动,撩水的动作就是一顿:“老太太不是一直有意将二姑娘或是三姑娘嫁给舅太太的娘家侄儿?”

    “这种事变数太大,张逸虽然好,可惜东南局势暂时不稳,皇帝迟迟不对东南有所行动,究竟是赏是罚。我老了,这身子骨也好,心思也罢,都禁不住折腾。俩丫头平平安安,嫁给世家子弟也就罢了,也就不奢望她俩弄个什么诰命的身份。”

    鸳鸯用白布包在老太太的一双小脚上,手下用了巧劲儿一下接着一下的捏在上面。贾母舒服的闭上眼睛:“几个丫头我不担心。倒是今儿一见乾觅,我忧心起宝玉的婚事。”

    鸳鸯笑道:“老太太有什么好担心的,您不是已经相看准了邢姑娘?”

    “哎。这事要两家都肯才行,我相中不假,无奈舅太太始终不松口,我每每提及,舅太太就左顾右盼,始终不肯正面答应我。”

    鸳鸯便道:“老太太不用犯愁,这事儿也好理解。等宝玉也和乾公子似的。有了功名在身,或许不用老太太去提,舅太太自己就答应了。”

    贾母轻轻一叹气:“这道理我也明白。可宝玉自己不上心谁还有什么法子?他老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要真能中举,我哪怕拿出几万两银子为菩萨塑个金身也好!”

    贾母并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宝玉自己不争气。尤其是眼下兰小子也中了秀才,学里的先生说,只用心再读三年,下一次大考的时候必定能榜上有名。这话一出,不但王夫人心焦,老太太更是心焦。可要拦着兰小子不准他进场,贾母又做不出这种事情,那毕竟也是贾家的嫡孙。

    再者。就算宝玉真大彻大悟,三年后金榜题名了。可那会儿邢家丫头怕也有二十了。谁家的小姐能留到那个年纪?宝玉等得,邢家未必等得。

    老太太越想头疼,鸳鸯忙道:“老太太快歇歇,这事儿急不得。”她服侍了贾母休息,又叫小丫头点上沉香,待听见贾母呼吸平稳,这才悄悄出了内室,只叫翡翠在外面守夜。

    “鸳鸯姐姐,周嫂子在外面等你半天了。”小丫鬟脆生生叫住了疲惫不堪的鸳鸯。

    鸳鸯轻拢发丝,狐疑的看着小丫头:“哪个周姐姐?”

    “就是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

    鸳鸯一怔,自从王熙凤走后,她和二房的人就没什么私下的往来,现如今周瑞家的来找自己什么事?

    小丫鬟见鸳鸯沉默不语,便试探道:“不然我只说姐姐服侍老太太呢,打发了她回去?”

    “算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周姐姐终究也是二太太的人,或许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鸳鸯一进旁边的小抱厦,就见周瑞家的拉着尴尬不已的琉璃说话,根本没瞧见她来。

    “老太太这两日爱吃什么?我们二太太心里惦记着呢,叫我时不时打发人来送,可你们也知道,自大二奶奶出去之后,我这活儿竟多了一倍还有余。”周瑞家的絮絮叨叨,又问起贾母可念叨过她们二房。

    玻璃一偏头瞧见鸳鸯,心里松了一口气,忙道:“我想起还没给老太太预备明天的衣裳呢,姐姐替我招呼招呼周姐姐。”说完便落荒而逃了。

    周瑞家的冲鸳鸯嗔道:“你瞧瞧这小蹄子,越发的坏,难道我竟是个母老虎,追着她咬不成?”

    鸳鸯在花桌上斟了一杯茶与周瑞家的:“周姐姐来找我什么事儿?”

    “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昨儿二太太想要做一件新衣裳等宝姑娘出门子的时候穿,可找了许多料子终究不满意。你是知道的,二太太的衣裳少用外面做,多半都是赵姨娘和周姨娘俩,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料子总不行。”

    鸳鸯隐约觉得事情不妙,忙笑道:“周姐姐说的太悬了些,二太太什么身份,哪能连块好料子都没有?”

    周瑞家的苦笑:“我们太太眼界高你又不是不知道,等闲的东西哪里能入她的眼?今儿她忽然想起,说那年老太太过寿,忠顺王府送了几匹上好的缎子?其中有几块颜色略显新鲜的,老太太说用不上,便搁置了起来鸳鸯妹妹要是不麻烦,就拾拣出来,我拿去给二太太过过目。”

    鸳鸯立即为难起来:“周姐姐说的那几块料子我倒是有印象,不过老太太曾说,那些料子十分难得,将来要给林姑娘做陪嫁的。要是拿出来怕要先问过老太太的意思。”

    儿媳妇背着婆婆,与婆婆的心腹丫鬟要东西,这事儿传扬出去,对王夫人的名声没有半点好处。

    周瑞家的脸一沉:“这么说,鸳鸯妹妹是不肯帮忙了?”

    鸳鸯淡笑:“不是我不肯帮忙。只要老太太”

    周瑞家的一摆手,不屑的止住了鸳鸯往下的话:“我实话和你说了吧,现在家里艰难。开销一日比一日大,二太太希望鸳鸯姑娘能通融通融,先把老太太几箱子不要紧的体己拿出来暂借用。等手里宽裕了,自然系数奉还。”

    鸳鸯抿着嘴一声不吭,打定主意不趟这蹚浑水。

    “鸳鸯妹妹是个聪明人,你早得罪了大太太,别想着连二太太也一并得罪了。”周瑞家的冷笑:“况且你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儿。二奶奶在的时候,难道不是你大箱小箱往她们房里送?我可是看的真真儿的。”

    周瑞家的慢悠悠站起身,甩甩手中的锦帕:“我知道鸳鸯妹妹好谨慎。这事儿你细想想,我在家里等你回话儿。”

    她才走到小抱厦门口,忽然回头笑道:“二太太已经打发了人去金陵唤你哥哥嫂子来,鸳鸯妹妹可别把好事办成了坏事。连累自己的亲人。”

    望着周瑞家的背影。鸳鸯追了两步,等手扶着门框,她又停住了脚步。心里阵阵苦涩,玻璃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走了出来,她轻轻揽住鸳鸯的肩膀:“二太太没安好心,依着我说,你还是把事情告诉了老太太为妙。”

    鸳鸯眼里早就擎满泪水,听了玻璃的话却始终在摇头:“大老爷要强娶我。老太太虽然开口维护,可我清楚。她心里始终有个疙瘩没解开,总觉得我勾引了大老爷。”

    “那怎么能怪你,大老爷什么人品谁还不清楚?你放心,老太太肯定不会那样想,都是你自己多心了。”

    鸳鸯苦笑:“大老爷再不好,那也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子,我再好,却也只是个家生奴才。我要是这会儿没有眼色的去叨扰老太太,非但不能为自己做主,反而会惹麻烦。”

    “那二太太这里你准备怎么办?”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鸳鸯口中虽然敷衍玻璃,可心里却早想到了一个能帮自己的人

    十五这日,街道上时不时传来报喜的人马。朝廷钦点了进士四十人,同进士二百六十人。虽然二者之间只多了一个“同”字,可前途却是天壤之别。都城里建有不少会馆,外地赴京来参考的士子们多半居住在此。那些会馆之间离着近,每到大考之时也好争面子,看谁家来报喜的最多。

    今年毫无例外,仍旧是苏州会馆、扬州会馆占了上风。

    江南士子好苦读,且文化积淀浓郁,朝廷里有一半以上的文官出自江南。这会馆生意兴隆,老板主动开了几桌简席请士子们吃喝,大家一面等消息,一面不可避免的就说起了顾二郎。

    把顾二郎恨得牙痒痒的人不在少数,都是因为这小子,大伙儿才被迫参加了第二次殿试。一个人开始咒骂顾二郎,很快就引发了大家的共鸣。顾培生在江南这几年,虽然政绩明显,每年供奉朝廷的税银数额惊人,但因为顾培生太过爱惜政绩,所以对江南百姓有几分刻薄。士子们心里都不屑这种做法,加上顾培生纵容儿子作弊,一时间名声跌入了谷底。

    有人便道:“你们可还记得当初在吴县当县令的邢大人?多好的人品,听说他一家子进京时候吴县百姓还送了万民伞!这样好的人,都是被顾家给逼走的。”

    不少人都听说过顾家败坏邢家小姐名誉的事情,也有些不明内情,纷纷打听是怎么一回事儿。等听人告知真相,无不义愤填膺:“那女孩子的名节多重要,顾家可真是叫人开了眼界。”

    “哼,顾家也算是踢到了铁板上,只怕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邢家抱养的哥儿会是皇上的骨肉。”有人幸灾乐祸。

    却也有人忧心忡忡:“皇上会不会因为顾培生,所以放了顾二郎?”

    “这怎么可能,顾二郎是当场被皇上捉住,如果放过他,朝廷怎么和天底下的士子交代?”

    因为朝廷消息封锁的紧,所以许多士子只知道顾二郎是盗用了别人的文章,可具体为何人,他们却并无头绪。

    正当大伙儿聊的畅快时,外面忽然跑进人来,口中不断嚷嚷:“一甲头名出来了。”众人一震,忙问是何人。那报信的忙道:“是梅翰林家的公子梅玉森。”

    “原来是他!那榜眼、探花又是哪个?”

    “榜眼是苏州籍的杨有志,探花郎乃是济宁府的头名解元乾觅。”

    众人哗然,纷纷打听那个杨有志是什么人。

    梅玉森和乾觅夺魁的呼声最高,他们进一甲大家不奇怪,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杨有志怎么也混了个榜眼?

    岫烟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后,她一听说乾觅还在杨有志之后,沉默了良久。岫烟与杨有志也算是一段恶缘。杨有志的婚姻还是她使的计,再加上岫烟与那个叫薇儿是小妾十分不对路,两家早变成了恶交。

    岫烟命人叫来了管家:“你去外面想办法弄一份梅玉森和杨有志的卷子来,我倒要看看,这个杨有志究竟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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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先贴草稿,稍后捉虫(未完待续。)

248、皇帝面前的新红人

    邢管家不但找了乾觅和杨有志的书稿,更叫人誊抄了梅玉森的试卷,他叫小厮把这几样东西用皮藤纸卷了,匆匆就往回赶,恰好在大门口撞上了正德。

    “邢管家这是打哪儿来?”正德笑眯眯望着对方,管家忙道:“姑娘打发我去外面誊写几份今科殿试的试卷,小人才从得月楼过来。”

    “我正要去瞧姐姐,你把东西给我吧。”正德要了邢管家的试卷,先是给卢氏请了安,继而领着小太监们往后园来。

    一进屋他就见满地的水渍,几个小丫鬟蹲在地上用棉布帕子擦拭,靠着墙角新添了个硕大的莲花缸,时不时传来水花撞击的声音。正德心下好奇,忙跑过去观看,见莲花缸内有两条锦鲤活蹦乱跳的游摆,不由笑道:“这是哪里来的鱼?”

    岫烟擦着手从内室走出来,“前一阵子去荣国府,宝兄弟送了两条锦鲤。”

    正德伸着小手往鱼背上戳,那俩锦鲤身体矫健,正德的指头才轻轻一碰,它们就倏地游远了。正德见一击不成,反而来了兴致,低头寻了半天,见架子上放了个小小的渔网,拿起来就要捞鱼。

    岫烟又好气又好笑:“你多大的人还这么调皮。快过来吃果子。”

    正德欢呼一声,扔下渔网跑到桌前坐下,美樱服侍他擦干净两只小手,正德才接过香脆的甜瓜啃了起来,一面吃一面不忘刚才的话题:“贾宝玉几时和姐姐这样亲热了?我记得你向来不待见他。”

    岫烟笑着啐道:“胡说八道。咱们两家是正经亲戚,宝兄弟又是知书达理的人,大观园里差不多的姊妹、丫鬟都喜欢和他玩。我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怕只有人家嫌弃我的道理,没有我看不上人家的说法。”

    正德显然不待见这种说话,故狠狠咬了一口甜瓜。想到在门口遇见邢管家,就忙叫近身小太监平安:“才给你的书稿呢?”

    平安笑嘻嘻将东西递过去,岫烟见他满头是汗,身上还穿着过冬的旧棉衣。不由问道:“这个天已经算是开春,也该换上新的宫服,怎么还穿棉的?”

    平安苦笑:“内侍监说针线房正赶制呢。还要等些时日。不但我们,宫中上上下下都穿着旧的,并不曾得新。”

    正德斜着眼睛冷哼:“皇后娘娘现忙着给二哥和三哥定亲,哪里有心思管这个。”岫烟心下一动。接过书稿就屏退了众人。自己则低声问正德:“你上回说,四皇子心口疼的厉害,这事儿时不时被皇后知道了?”

    “我看不像,不过说起这事儿也奇怪,四哥近来似乎总避着皇后。我叫平安留意过,四哥的宫里不过每三日请一回平安脉,那大夫是太医院的老人儿,如果查出点什么。肯定不敢瞒着。”

    岫烟听了半天,忍不住道:“依皇后娘娘自己的本意。最好一辈子不给前面的几个皇子定亲才好。不过二皇子、三皇子不成家立业,不分府而居,就轮不到四皇子。你这段日子机灵些,时常在皇帝面前晃悠晃悠,皇帝要是个念旧的人,就算你不讲,待你成年的时候,他也会主动在皇后面前提你的终身大事。”

    正德的脸红的像只熟透的虾子,口中支支吾吾:“我才多大点的年纪,况且我还要立一番事业呢!对了,姐姐快看这几分试卷,上书房里的先生说,梅玉森和乾觅的两份都是难得的佳作。我也这么想,可杨有志那小子偏夺了榜眼,叫人不服气。”

    岫烟展开卷宗细细品读,最上面的自然是乾家公子的文章,岫烟默默点头。文章做的大气有度,引经据典,其中论辩之道叫人不得不信服。再看梅玉森之作,话语犀利,针砭时政,若此人得用于朝廷,必将是个直臣。

    岫烟轻叹道:“这二人文章各有千秋,可以说是不分伯仲。不过乾觅忘了,皇上有心效仿太宗皇帝,干一番伟业,这就是梅玉森能夺魁的原因。”

    正德附和的点头,又紧忙催着姐姐去看杨有志的。岫烟才看了头两句,峨眉便紧紧的蹙在一处。杨有志的文笔确实不错,唯独

    正德凑到岫烟身边,贼兮兮道:“是不是谄媚的令人作呕?上书房的先生们虽然没做正面评价,可话里话外都嫌弃杨有志这厮太过了些。他们还说此人将来就算进了朝堂,怕也要做个佞臣。”

    岫烟一巴掌拍在弟弟脑门上:“还是这么没正行。小心隔墙有耳,被人听去在圣驾面前告你一状。”她虽然口中教训了正德,但心里已经认同了这种说法。

    晚间,正德非央着在家用了晚饭再回宫,卢氏心里纵然愿意,可见那几个小太监都是面如土色,也知道下人们难为,便轻斥着撵了正德回去,临走前将家里腌的几坛子肉排都给了他。卢氏一面安抚情绪不佳的正德,一面嘱咐小太监平安:“把坛子放在阴凉的地方,殿下想吃的时候就拿出来,叫厨房用热油炸了,或是洒些孜然,或是辣椒都好。不过这东西吃多了上火,别叫他越性儿的吃。”

    平安忙答应,正德骑在马上,怀里还抱着个小紫泥坛子,恋恋不舍的出了凤尾胡同。卢氏在台阶上站了良久,直到起风她才回神。正要转身进门,却瞥见对面原欧阳家的宅子大门四开,时有人忙进忙出搬东西。

    “乾觅考中了榜眼,这婚事也该提上了议程,对面收拾的如何?”

    岫烟搀着卢氏笑道:“工匠们连夜收拾,也不过七八日的功夫便成了,剩下安置家具倒也容易。荣国老太太不是说了嘛,那些都归她们管,咱们不用操半点心。”

    卢氏轻叹:“越是这么说,我心里越是没底。老太太一颗心为林丫头不假,可保不准贾家有人从中使坏。”

    卢氏只和贾母说乾家买了欧阳家的宅子成婚用,贾母十分欢喜,一定要准备几套好家具给外孙女撑场面。卢氏当着老太太的面不好泼冷水,可心里却觉得这事儿不靠谱。老太太不能亲自监督着采买,府里少数能干明白事儿的贾琏也被撵了出来,贾母要是将大笔的银钱交给那些小辈,非叫对方贪墨去一半不可。

    然而看着贾母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卢氏就再也不好说什么了。

    “叫他们干活细致些,虽然对外都说是乾家买的宅子,可到底要林丫头住着舒服。咱们别好心干坏事儿,反而叫乾家人埋怨咱们干事不细致。”

    殿试成绩一下来,朝廷又开始了忙碌,据说琼林宴上那位榜眼杨有志很是风光,不但皇上亲口称赞,连皇后也问他可有妻室,原来竟起了做媒的心思。一时间,今科最惹人注目的不是状元郎梅玉森,也不是仪表堂堂的乾觅,却是名不见经传的的苏州小子杨有志。

    琼林宴第二日,皇帝便点了杨有志做了翰林院编修,更赐了腰牌在御前行走。这是天大的殊荣,连戴权这样的老油条也没料到皇帝会如此青睐此子。杨有志成了孝宗面前的大红人,翰林院的正经差事也不去,得空便往皇宫里钻,偏皇帝就喜欢他往跟前凑。时日久了,大家也琢磨出些许味道来。

    只怕孝宗皇帝点梅玉森为状元是想在青史上留个好名声,喜欢杨有志这样奉承拍马才是真。

    杨家可算是扬眉吐气,他祖父母知道消息,一定叫杨有志回乡祭祖,告慰杨家列祖列宗。只是杨有志心里不愿意,他明白,皇帝的恩宠未必能延续几时,万一自己这一走,皇帝转眼便将他忘了,下次再想有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杨家二老听后不再坚持,遂带了孙媳妇井氏往京城来投奔。

    转眼便到了五月,梅家早写好了请帖送往各家,新科状元大婚,连孝宗皇帝都赏赐了一份贺礼,几位皇子也被准许去梅家观礼。众人心里明白,这多半是孝宗皇帝位拉拢士子们的心才有此作为,不过梅家能请来几位皇子共同观礼,这才本朝也算是头等的盛事。

    薛家更不料会得到这样的恩典,薛蟠兴奋的几天几夜睡不着觉,越想越觉得妹妹的陪嫁不够体面,非央着薛姨妈将几间最值钱的铺子卖了,多多的采买珠宝首饰。

    薛姨妈听了头大如斗,薛宝钗更是哭笑不得:“哥哥卖了铺子,咱们家吃什么喝什么?”

    薛蟠丝毫不在意:“咱们家又不指着那碗米下锅,难道给妹妹多买几件首饰,家境就艰难了?”

    “那哥哥也不该大手大脚。咱妈还指望着你给我寻个好嫂子,将来你二人把这门庭撑起来呢!”宝钗既感动哥哥待自己的好,又担心薛蟠这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今后迟早叫那些管事糊弄去。

    有时候,宝钗也羡慕邢岫烟的洒脱。

    薛宝钗自问能力不比邢岫烟差,甚至更强一些,可就是没那份魄力,否则薛家也不至于沦落到依附荣国府的地步。

    “太太、大爷、姑娘,宫里宝嫔娘娘打发小太监来了。”薛姨妈的丫鬟匆匆跑进来回禀消息。

    薛姨妈不知所措的望向宝钗,而后者也是心下茫然。(未完待续。)

249、婚礼前夜宝钗遇难

    薛家母子三人急忙换了衣裳往前来,宝嫔娘娘的近身太监小明子正有滋有味的品着雨前龙井,待见了薛姨妈进门,忙起身笑脸相迎:“奴才给姨太太请安。”

    薛姨妈哪里敢受礼,忙躲身闪开,口中讷讷道:“不知公公来此可是娘娘有什么旨意?”

    小明子觑着薛姨妈身后的薛宝钗,脸上赔笑:“娘娘知道大姑娘这两日成婚,故请姨太太和大姑娘进宫叙话。”

    “宝嫔娘娘宣我们进宫,皇后娘娘那里”

    小明子笑道:“姨太太放心,没有皇后娘娘的懿旨,别说神武门的人不敢放咱们进去,就是宝嫔娘娘也没那样不知礼数。因为我们宝嫔娘娘得皇后看重,所以只一求,皇后便准了。眼瞅着天色不早,还请姨太太和大姑娘抓紧准备,或许赶在娘娘用过午膳就能得见。”

    薛姨妈和宝钗自打薛宝琴进宫之后,与二房的交际就单薄了许多,当初梅家执意要成婚的时候,薛蝌更是幸灾乐祸的看热闹,不肯上前帮忙。薛宝琴在宫里受宠,嫔位一升再升,又时不时打发小太监们出来与薛家要钱。虽然数目不大,可细水长流,薛姨妈悄悄盘算了一下,这小半年下来也足有万八千的银子。

    薛姨妈便觉得肉疼,觉得这银子理应是薛蝌他们二房来出,毕竟十几年前就分了家,两家或有帮衬,也是小钱。从没有过这样大的数目。

    倒是女儿薛宝钗时常劝她,薛家有位宫中的贵主儿,对族中的生意也有帮衬。薛姨妈听了这话。才勉强按捺下不满。

    如今薛宝琴又叫小太监来请,薛姨妈不得不防备些。

    一行人匆匆往神武门来,小明子递了中宫的腰牌,一行人除了薛蟠和小厮们在静安门外等候,薛姨妈扶着女儿一路往内宫而去。薛宝钗心绪烦乱,也来不及赏阅赏阅这宫中的浮华美景,脚下时不时有些踉跄。

    薛姨妈轻轻按住女儿的手臂。宝钗这才镇定下来。也不知走了几多时,小明子指着远远的一处楼阁笑道:“那是万岁爷新赏给我们娘娘的飞鹤楼。如今我们娘娘也做了一宫之主,皇上娇宠着呢!”

    小明子一脸得色。薛宝钗默默垂下头,并不搭腔。只薛姨妈口中不断称颂,引了小明子更多话。

    那飞鹤楼在皇宫西南处,紧邻着太液池。是个登高远望的好景致。算得上是皇宫里一处上好的轩馆。当年徐太妃刚进宫受宠的时候,便住在这里,后来妃位不断抬升,这飞鹤楼就显得局促了些,太上皇另换了更广阔的殿阁与太妃。

    说来也奇怪,徐太妃之后,这飞鹤楼就闲置了起来,倒是每每八月十五。太上皇或是孝宗便会来此赏月吃饼。现如今皇帝将飞鹤楼赏给薛宝琴,连皇后都觉得意外。好在薛宝琴不是个张扬的人,不然非在后宫树敌如林不可。

    小明子将人引导殿外,低声嘱咐道:“我们娘娘午膳后多半要小憩半个钟头,姨太太和大姑娘暂且在殿外候着,奴才进去瞧瞧。”

    薛姨妈见小明子走远,才与女儿慨叹:“当年要不是老太太从中作梗,这等滔天富贵不早就成你的了?”

    薛宝钗心下骇然,忙道:“妈快别再说了,小心叫人听去。我算什么,生来也没那个富贵命。”

    谁想一席话倒招来了薛姨妈的埋怨:“我的闺女怎么就没富贵命了,想当年你父亲带着去普陀山游玩,遇见个癞头和尚,说你牡丹花仙转世,将来贵不可言。这牡丹花是什么?那可是百花之主”

    薛宝钗见母亲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捏住薛姨妈的胳膊哀求:“妈有什么想和女儿说的,回家关起门来慢慢讲就是,何必在这个地方拿咱娘俩的命冒险。”

    薛姨妈一惊,转而意识到自己的糊涂:“瞧我,看见这繁华景就忘乎所以了,还好你警醒了我。”

    母女俩在殿外等不多时,小明子低头哈腰的送着一位宫装女子出殿,身后随性了几位小宫女。薛姨妈和宝钗赶紧低头,等小明子将人送走,才笑盈盈冲她母女二人走来:“娘娘有请呢!”

    “敢问公公,刚才那位是”

    小明子笑道:“那位贵人是太上皇的十七公主,咱们万岁爷最小的妹妹。宝嫔娘娘和她年纪相仿,又说得来,所以这位十七公主时常往飞鹤楼来坐坐。”

    薛宝钗下意识的回头去望那远走的身影,忽然发现对方也在凝视自己,不禁心生怪异之感

    宝嫔见了薛姨妈母女免不了抱头痛哭,宫女们好一番劝,宝嫔这才破涕为笑:“进来的时候可碰上十七公主了?”

    薛宝钗轻轻颔首:“因不知是哪位贵主儿,所以没敢上前施礼。”

    “无妨,本宫和十七公主殿下交好,她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刻薄之人,不过下次见了,姐姐还是见个礼才是。”

    薛姨妈涎着脸笑道:“娘娘如今身份不同,好歹多多提携着你姐姐。”

    小明子忙呵斥:“怎么敢在娘娘面前称‘你’!”薛姨妈被个小太监闹了大红脸。

    宝嫔盯着薛宝钗看了半晌,这才无奈的叹口气:“本宫何尝不想抬举姐姐,只是人轻言微,明明知道姐姐受委屈,却半点力气也使不上。”

    薛姨妈听着不对劲,忙问是什么意思。

    “这话本该是皇后娘娘与你们说,可大伙儿都知道,本宫是姐姐的堂妹,所以皇后竟打发本宫来说这要紧的话。”宝嫔语气里尽是无奈:“琼林宴那日,十七公主险些掉进了太液池,多亏梅状元舍身相助,这位小公主便生了爱慕之心。”

    “娘娘!”薛姨妈脸色大变,惊慌失措的看着宝钗。

    宝钗的脸色比薛姨妈好不到哪里去,母女二人就觉得耳朵边上轰鸣阵阵。

    宝嫔讪讪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叫姐姐托个病,先把婚期改了,等风声一过,再找个借口推了这婚事。”宝嫔生怕薛姨妈和薛宝钗不肯,又道:“皇后娘娘也不会叫姐姐白吃了这亏,她答应将宫中灯烛这项买卖交给薛家来办。”

    薛姨妈还没糊涂到用女儿的幸福来还家族生意,想也没想便断然拒绝。

    宝嫔的脸色渐渐冷下来:“看来太太还是没明白,这事儿可由不得你不答应。皇后娘娘和咱们好说好商量你不愿意,等她一根白绫子赏下来”

    殿外传来男子爽朗的笑声,“谁赏赐了宝嫔什么?”

    薛宝琴脸色大变,忙起身往外迎:“皇上怎么这会儿来了臣妾这儿?”

    孝宗笑呵呵由着薛宝琴挽着他:“朕才去看过小七,正好顺路来瞧瞧你。”孝宗看到低声跪着的二人,“爱妃有客?”

    宝嫔唯恐皇帝误会,忙解释:“她们是臣妾的娘家婶子和堂姐,皇后娘娘仁厚,特准了她们进宫,臣妾正要打发她们回去呢!”

    孝宗的目光落在身材丰腴白皙的薛宝钗身上,低声笑道:“抬起头来。”

    薛宝钗知道皇帝指的是自己,怯怯的仰起头,却不敢直视孝宗。

    “和元妃倒有几分相似。”孝宗的目光在薛宝钗上停留半晌,才转而与宝嫔说起宫中的趣事。

    宝嫔口中敷衍孝宗,但心里不是滋味,赶忙打发了薛姨妈母女。

    宝钗挽着母亲匆匆出了临静门的时候,两个小太监追了上啦:“薛姑娘慢走,皇上听说姑娘就是梅状元的未婚妻,所以特赏下一对珠钗。”

    薛姨妈又是惊又是喜,回程的车上不住念叨:“谁想到宝琴如今坏成了那个样子!不过我儿也不用担心了,现如今咱们有皇上赏赐的珠钗,就是皇后也不敢再插手。你只管安安心心的做你的新嫁娘去!”

    薛宝钗靠着马车的一角始终沉默不语。

    一晃到了五月初七这日,贾家派了人手帮着薛蟠往梅家送嫁妆,看热闹的人挤满了半条街。羡慕薛家富庶的都说梅家娶了门好亲事,厌恶薛蟠行事作风的,便可惜梅玉森此后多了个不省心的大舅子。

    不管如何,婚事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然谁也没料到,这天晚上,薛宝钗便开始上吐下泻,到了三更的时候,人已经不能下床,呈现弥留的状态,连水也咽不下去。

    薛姨妈当即昏死了过去,王夫人一得到消息就赶过来瞧。贾蓉拿着荣国府的帖子去请太医,来看病的几个大夫都说不中用。薛姨妈这才后悔自己得意的太早,以为皇后会饶了她们。

    “妹妹还是想想怎么收拾明天的烂摊子才好。总不能叫宝丫头这么嫁过去吧!况且,嫁过去就是彻底得罪了皇后娘娘和十七公主,不嫁过去,或许还能给宝丫头留一条命。”

    薛姨妈忙点头:“姐姐说的对,这婚不能结。可,可这悔婚的话可怎么说出口啊!”

    王夫人冷笑:“为什么说不出口?是他梅家不省心,好端端去招惹十七公主,现如今连累了我们宝丫头。”王夫人要人叫了贾蓉:“去梅家把梅玉森叫来。”

    到后半夜,梅玉森匆匆赶来,王夫人二话不说,一见梅玉森先打了他一巴掌,然而才悲切切的哭起来。

    梅玉森整个人呆愣愣的看着榻上形同死人一般的薛宝钗。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善心之举,竟会连累了宝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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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我现在得了恐编辑症,肿么办~~编辑可乐大人一联系我,我就浑身发抖!(未完待续。)

250、道是无晴却有晴

    第二日来薛家和梅家的亲戚一登门,才知新娘子忽然大病,竟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先别说能不能成亲,就是活不活得下来又是一说。好端端一个喜事,现弄的大家心下阵阵阴霾。梅玉森作为新科状元,京城凡是有点身份的都有来贺,便是没亲自来,也会打发家下夫人或是管家,就好比刑部尚书、礼部尚书等。

    薛家这边的来宾主要是贾家宁荣二府里的女眷,薛姨妈整个人迷迷糊糊病倒在床,王夫人只好帮着忙前忙后,一面与各家送信,一面安抚来探望的亲戚。卢氏和岫烟跟在贾母身后,一行人面色沉郁了进了薛姨妈的上房。

    就见薛姨妈还穿着喜庆的吉服,但簪环珠钗一应全无,额头上勒着素白色的麒麟抹额,左右太阳穴上贴着指甲大的黑膏药,面色苍白,两眼空洞。

    薛姨妈见贾母进来便要起身施礼,老太太几步上前,一把按住了薛姨妈:“已经这个时候,还将就那些做什么,如今要紧是养好你自己的身子。宝丫头还等着你照顾,姨太太怎样也要挺过去才是。”

    贾母不说这话还好,一讲这个顿时引的薛姨妈眼泪汪汪:“我恨不得代宝丫头受苦。我一把老骨头,活着也是熬日子,可宝丫头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怎么老天爷一点不开眼,竟叫她得了这种恶疾,还偏偏赶在这个要紧的时候!”

    众人只好再劝,贾母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宝丫头知道姨太太这样心系她,也舍不得离开你。咱们几家没什么话说,姨太太有为难的事儿。只管和我们讲就是,千万别难为情不开口。我如今已经打发了珍哥儿去王太医那里送了重礼,姨太太不用顾忌,宝丫头哪儿不好,你只管打发了小厮们去太医府上请他。”

    薛姨妈又是喜又是谢,末了,又支支吾吾开口央求:“我本不好开口求老太太。可老祖宗宅心仁厚,与我们又亲密,我少不得为了宝丫头求一求老太太。宝丫头的婚事也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早起一个癞头和尚到我们家门外化缘,说是能治宝丫头的病。说来也是件奇事,那癞头和尚竟是当年送我们宝丫头金锁的。”

    贾母忙念了声阿弥陀佛:“姨太太这可不就放心了?我往日就和几位太太说,宝丫头一看就是个福气相。今后不知多少富贵路呢!”

    “嗨。也不求什么富贵不富贵的。倒是那癞头和尚说,这院子和宝丫头的生辰八字正犯冲。我们住还没什么,唯独宝丫头不可。”

    王夫人忙附和:“姨太太的意思是想叫宝丫头还搬进园子里去住,一来天气转暖,蘅芜院花草繁盛,人看了心情难免会好。二来,她们姊妹常去走动,宝丫头得人开解。连心病也去了。”

    贾母心下一惊,她怎么听着王氏的意思。这病竟是要慢慢的治?那与梅家的婚事可怎么办?

    薛姨妈讪讪道:“我们和梅家商议过,许是两个孩子无缘,不该她们结夫妻。梅公子现在身份不同往日,我们更不好拖累人家,所以昨儿就要回了各自的婚书。”

    卢氏忍不住在一旁搭话:“姨太太怎么不再想想宝丫头生病推迟婚事,这无可厚非,外面的人只会说你们薛家光明磊落,不使下作手段。可一旦要回婚书,宝丫头可就被人认定是悔婚啊!对薛家名声不好,对宝丫头更没一星半点的便宜。”

    薛姨妈泪眼朦胧,拿着帕子哽咽不断:“这,这也是没了法子,我总不能落个白发人送黑发人下场吧!”

    大家心下骇然,知道薛姨妈这话里有话。

    贾母立即想到前一阵子宫里宝嫔娘娘宣她们进宫的事儿,便试探问道:“可是娘娘那边”

    薛姨妈一哆嗦,王夫人赶忙陪笑道:“叫姑娘们去瞧瞧宝丫头吧,那孩子心思最细,别想不开什么,姑娘们去劝导劝导,说不定就没事了。”

    贾母明白王夫人和薛姨妈这是有话要说,故打发了女孩子们。

    一跨出大门,史湘云立即跑在了最前面,李纨在后面忙拉她:“快收了这眼泪,别叫宝丫头多心。”岫烟从后面递上来块帕子,史湘云迟疑片刻才接过,口中讷讷道:“多谢邢姐姐。”

    岫烟淡淡一笑:“别说这种见外的话,刚才在姨太太哪里,二太太的话咱们也都听见了,务必叫宝姐姐好生在园子里养病。咱们姊妹也多去走动,宽慰宽慰宝姐姐的心,免得她胡思乱想。”

    史湘云神情顿时黯然,带着几丝哭腔:“这事儿放在谁身上也受不了,二太太的意思分明这婚事里有变故,我不怕别的,就怕宝姐姐转不过这个弯来,自己折磨自己。”

    史湘云越说越止不住眼泪,大伙儿免不得又是一番好言劝慰。

    一时间进了薛宝钗的闺房,满屋子呛鼻的中药味,莺儿正端着个砂锅往外倒黑褐色的汤汁。李纨赶紧接过瓷白的小碗儿,低声与莺儿道:“你且去忙你的,我们来。”

    莺儿几乎是木讷的点头,仍旧端着那小砂锅痴痴站在原地。

    岫烟心下轻叹,率先掀了帘子进屋。只一眼,岫烟便狠狠吃了一惊,前不久还面若银盆,眼同水杏翠眉丹唇的一张俏脸,忽然干瘪成了七旬老者似的。

    薛宝钗本是丰腴之人,可现在

    史湘云再也忍不住,一把扑到薛宝钗的床榻前,呜呜咽咽的叫着薛宝钗的名字。宝钗好半晌才悠悠转型,毫无血色的唇瓣微微上扬,气若游丝:“你们来了。”

    李纨强忍悲戚:“别说话,好生躺着,我们陪你坐坐。”说到此,李纨再也受不住,忙扭头拭泪,不敢叫薛宝钗看见。

    宝钗喘着粗气,说几句便顿一下:“大嫂子不用为我难过,和尚说了,这是妹妹一道坎。熬过不便是通途,熬不过去”李纨轻轻捂住薛宝钗的嘴,“好妹妹,别再说这些糊涂话。老太太才答应叫你移进园子里住呢,到时候咱们姊妹姑嫂仍旧一处作伴,日日玩闹才好。”

    史湘云连连点头:“宝姐姐才送我一个美人风筝,咱们说好的,今年一并放了去除病根!”

    薛宝钗的迷离的目光困难的落在邢岫烟身上,冲她那个方向伸手。史湘云忙把位置让出来,按着岫烟坐在小杌子上。

    “我有几句话和邢妹妹说。”

    李纨等会意,拉着诸人去了外花厅。薛宝钗从枕头下扯出个巴掌大的镶螺钿葵花形黑漆小盒,那盒子有一对儿金荷叶锁扣,对体弱体虚的薛宝钗来说,想打开也是件十分艰难的事情。岫烟想也不想,动手掰开了盒子,就见内中三个小纸包,不知什么物件,可味道极香。

    “妹妹帮我倒口水,把这个冲一包在里面我吃。”

    邢岫烟凝神看着她,宝钗苦笑:“我一定原原本本告诉妹妹。”

    桌上的刻花鸟兽青瓷茶壶里早变冷,幸好尚温,她找了个小瓷碗满满倒了一杯,又拆开其中一个纸包。不知名的香粉一进茶盅便迅速融化,快的叫人吃惊。岫烟端茶杯的空档,将纸包捏成了个团儿,手往上一抖,纸团儿便消失在袖口中。

    薛宝钗根本没留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茶盅,还没等岫烟递到她眼前,几乎是抢在了手里,仰头一口便满饮了下去。

    “宝姐姐,你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薛宝钗一碗水下去,缓了半晌才苦笑着将皇宫里的事情说与岫烟听。岫烟呆了半晌,良久才道:“梅玉森怎么惹了这样一个糊涂事儿?”

    “不怪他,”宝钗嗤笑:“新科状元,他就是没救公主殿下,怕公主也要往他身上撞。昨儿晚上我几乎要命绝与此,他信誓旦旦的非我不娶,可我心里明镜儿似的。就算他想做个情种,可梅翰林呢?”

    岫烟沉声道:“先甭管梅家势利与否,宝姐姐想想,梅公子待你确实不错,推了梅家,你今后可怎么着呢?”

    薛宝钗垂着眼睑,岫烟莞尔一笑:“姐姐还是想进宫!”

    宝钗拉住了岫烟的手,“姊妹里,终究是邢妹妹最了解我。”

    “姐姐容姿秀美,想在宫里熬出头不难。可你别忘了眼前的例子,宝嫔娘娘都生了小皇子,如今也不过是个嫔!”

    薛宝钗阵阵冷笑:“要是没有她,我何必走今天这一条道!”

    岫烟见她主意已决,便不好再劝,只能挑那些吉祥话说,却打定主意不掺这趟浑水。

    谁想根本用不着邢家或是五皇子出手。梅家的婚事才告吹,皇后就请国安共夫人亲自去梅家提亲,说的正是太上皇的小女儿十七公主。这位殿下虽然不受宠爱,可毕竟是孝宗最后一个出嫁的妹妹,所以甚为关注。

    梅家一应下婚事,便有人说梅玉森忘恩负义,又说他攀附权贵。大伙儿将薛家姑娘的暴病于此联系起来,都很是同情后者,认定这是梅家使的诡计。更有人说亲眼看见琼林宴那日,梅玉森和十七公主抱在一处,二人好不亲热!

    梅翰林听到传言气的半死,一定要反驳回去,叫世人知道真相,只梅玉森死死拉着父亲求他给薛宝钗留个活口。(未完待续。)

251、凤藻宫日子也难熬

    梅家的喜篷还没卸下来,直接就预备迎娶十七公主了。皇后一开始还觉得此事有些仓促,历朝历代除了逼不得已和亲,哪家的公主也没这样慌慌张张嫁出去。尤其是梅、薛两家解除婚约在前,十七公主没多久就要嫁往梅家在后的时候。

    梅家算是彻底坐实了攀龙附凤的恶名,因新科状元与探花郎被安置在翰林院当差,翰林院那些老学究们早就看不惯梅家的作风,梅翰林在的时候明里暗里又得罪过一些人,故梅玉森在翰林院的日子十分艰难。连带着国子监那些太学生们也纷纷议论梅家不厚道,甚至怀疑薛家姑娘的恶疾就是梅家一手炮制的。

    时间一久,大家发现皇家并没出面遏制此事,便了然这位十七公主是位不得宠的.再说皇后这里,自她经手嫁出去的公主少说也有三四位,并无其中一人有十七公主这样寒酸。眼看着要给皇子们议亲,皇后只担心落人口实,便于孝宗商议,不如将婚期往后挪半年,便是不能,两个月也可。这样内府就可充裕些时间采办嫁妆,又好叫太上皇高兴高兴。

    谁想孝宗想也没想便回绝了此事:“嫁妆不丰厚,便从静怡那里分些就是。”孝宗口中的静怡就是那位要嫁给宁远将军家的三公主,三公主的病时好时坏,婚事也被耽搁到今天。

    皇后心下生疑,忙叫人细细打听皇帝近来可有什么古怪。不打听还好,这一问才知。皇上前不久竟然见过薛家的姑娘。皇后与孝宗做了这些年夫妻,孝宗什么性子她断没有不知道的,略一想便明白。皇帝这是相中了薛家的小姐。为十七公主是假,为他做个风流皇帝才是真。

    皇后气的眉角倒竖,又打听薛家人是宝嫔召唤进宫的,于是连宝嫔一并忌恨上。连着五六日宫妃们来请安,皇后都没与宝嫔好脸色,更呵斥了七皇子的乳娘办事不牢,杖责了二十棍。这些奶嬷嬷也都是养尊处优惯的。别说是二十棍,便是两棍子下去也要皮开肉绽,那奶嬷嬷当晚便有些不好。发起高烧且不说,要紧的是没法子给七皇子喂奶。饿的殿下哇哇哭喊,又不肯吃别的乳娘的奶水,急的宝嫔一晚上白了好几根头发。

    飞鹤楼这里上下一顿乱。元妃那里却十分满意。因为久病显得憔悴。凤藻宫已经许久没了圣宠。几个太医联手勉强留住了元妃的性命,不过太医也委婉的表明了,娘娘身子虚弱,想要承宠还需养个二三年。

    眼看着年华老去,一拨一拨的新人往后庭里涌,元妃那些争宠的心思也渐渐就淡了。不但在凤藻宫里设了个小佛龛,更学起她娘王夫人,每逢初一十五便要吃素斋戒。

    元妃这半生风光失宠不断交替。为了往上爬,不知为皇后与自己杀了多少人。手上沾了多少血。元妃知道自己有一天一定会遭到报应,只是没想到这报应会来的这么快。

    是她一手将薛宝琴送上了皇帝的龙床,也是薛宝琴夺取了自己全部的恩宠。

    如今的皇宫,人只说宝嫔娘娘的姐姐是元妃,还有谁记得,当初进宫那个在自己身后唯唯诺诺,大气儿也不敢出的小丫头?

    心腹小太监见元春笑得可怕,忙劝道:“娘娘何必理会那些闲事?终究咱们与十七公主没什么交情,大婚的时候,不过比照着各宫的规矩随一份礼罢了。”

    元春冷笑:“本宫与十七公主没往来,可宝嫔娘娘与她走的近呢!打量本宫不知道薛宝琴在使什么坏主意?哼,只怕到时候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外面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五皇子殿下来给您请安。”

    元妃眼前一亮,忙笑道:“快请殿下进来。”

    正德穿着银龙出海的蟒袍,腰间扎着黄绸麒麟带,缀了一块上好的白玉双环佩,恰一个英俊小郎君。

    “儿臣给元妃娘娘请安。”正德笑眯眯的跪了下去。元春赶紧吩咐小太监将人搀扶起来,又拉着正德坐在自己身边:“殿下今儿怎么这样得空?”

    “儿臣听说娘娘近来胃口不佳,便叫人在外面买了些吃食孝敬元妃娘娘。”正德使了个眼色,平安早将托着的大纸盒子端上来,元妃的宫女伸手掀开,将盒子呈递给元妃瞧。但见内中是鹤远楼的芝麻饼,天香斋的玫瑰酥,天圣园的无花果,白守斋的十味凉糕

    都是元妃还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喜欢的东西。

    贾元春又惊又喜:“殿下怎么知道本宫喜欢这些?”

    正德笑道:“自然是从贾家二爷那里打听来的。”元妃不料想他会说出宝玉的名字,眼圈一红,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终究是自己的亲兄弟。”

    元春叫人接过纸盒,趁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多谢殿下还记挂着本宫,柳充仪养了个好儿子。”元春这会儿更深刻的感受到了悔意,她当初觉得正德年纪太大,就算养在凤藻宫,将来也不会和自己亲香,于是千方百计将薛宝琴弄进宫送到皇帝面前去承宠。

    谁想,万岁倒是将七皇子记在了自己名下,可根本不准元妃来抚养,宝嫔生了儿子之后更在后宫风光无人能敌,可不叫元妃心声怨恨!

    正德笑道:“儿臣近来也少往母妃那里去,听说是怀了身孕,轻易不见客。”

    元妃心一颤,不敢置信看着正德:“怀孕?她”元春才想说柳充仪是个不得宠的,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因正德做了篇好文章,连带着柳充仪也受到皇帝的嘉奖,赞她教子有方,所以连着两宿宿在柳充仪处。

    莫非就是那个时候怀了龙嗣?

    贾元春扯着帕子的一角,气息不平:“柳妹妹好福气。”

    正德笑道:“儿臣也这么觉得,母妃娘娘生来不与人争,能有个儿子傍身,将来在后宫里就是日子清冷些,也有个盼头。”

    元妃幽幽一叹:“谁说不是呢!宝嫔娘娘,宋嫔,如今再见有个柳充仪,将来都是富贵不可言的。”

    “元妃娘娘也是有厚福之人,不过我们常常惋惜,娘娘想做伯乐,可惜没碰上千里马。”

    “殿下口中的‘我们’是?”

    正德开口大笑:“娘娘不用试探我,只想儿臣这话有没有道理!当初”元春将手一压,冲左右两边侍奉的人道:“你们都出去吧。”

    宫女太监们赶忙退身出去,大殿里空寂寂,独元春和正德一处说话。

    “当初娘娘不该选了性格毫无拘束脱跳的宝嫔,好在娘娘现在弥补还来得及。”

    元妃警惕的扫着正德:“殿下把本宫弄糊涂了。”

    “家姐常念叨,娘娘是聪明人,若是连儿臣这话也琢磨不透,倒叫人觉得意外。”正德起身要告辞:“娘娘不妨细想想,免得叫人抢去了先机,娘娘在父皇面前白白失了机会。”

    贾元春打发人送走正德后,便在贵妃榻上发呆。

    两个心腹凑上前赔笑:“五皇子童言无忌,哪句话说错了,娘娘别放在心上,犯不着为他生气。”

    贾元春冷笑:“蠢货。你们十个脑子加起来也没五皇子一人精明。本宫身边要是有两三个这样的谋士,何愁后宫主位不手到擒来?”

    二人讪讪往后退半步,元春见他俩猥琐的模样,心里更气,可转念想到正德的那番话,又懒怠理会这二人的无知。只轻声道:“叫御膳房做一道玉米羊羹,本宫要去见皇上。”

    玉米羊羹有一段时日很得孝宗喜爱,那会儿每晚批阅奏折,御膳房都会送一碗玉米羊羹。然而就是山珍海味,日复一日的吃也会厌恶,过没多久,孝宗见着玉米羊羹便生厌,吓得御膳房不敢再做。

    所以御膳房接到这道菜的单子时还诧异好半晌,足足叫人重复确定了三预备食材

    夜已深沉,孝宗仍审阅着奏章,大太监戴权偷偷在角落里打了个哈欠,正想开口劝孝宗就寝,就见小宦官跑进来回事:“万岁爷,凤藻宫元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孝宗头也不抬,淡淡道:“朕政务繁忙,什么事叫她明儿再来吧。”

    小太监不敢做主,急忙转回身去答复元妃。不大会儿,小太监手捧一炖盅:“皇上,这是元妃娘娘打发御膳房为陛下做的宵夜。”

    小宦官不说还好,他这样一讲,倒引得孝宗搁置了朱砂笔。“是什么?”戴权笑呵呵的走上前接过炖盅,“哎呦,万岁爷,是玉米羊羹。”他小心翼翼觑着孝宗的脸色,试探道:“奴才这就叫御膳房撩办份别的?”

    孝宗抬手接接下炖盅,就着热气儿吃了一匙。味道出奇的鲜美,不禁叫孝宗胃口大开。没挖几勺,炖盅就见了底儿,看的戴权和小宦官满脸的不敢置信。

    孝宗满意笑道:“宣元妃进来吧。”

    戴权一把挡了小太监,亲自去引了元妃进殿。

    “爱妃怎么想起叫御膳房做这个?”孝宗笑意不断,贾元春便道:“臣妾刚进府那会儿,不知怎么报答万岁爷对臣妾的怜爱之情,就在万岁爷寿辰的那日亲手做了玉米羊羹。”

    孝宗像是陷入了会意,微微点头:“这一晃便有七八年!”元春心里一喜,她知道,孝宗是个念旧的人。(未完待续。)

252、一入宫门深似海

    孝宗轻声低叹,慢慢拉着了元春坐在自己身边:“朕怎么能忘,想当年咱们还在潜邸的时候,你时常做了这个孝敬朕和皇后。皇后夸你的手艺好,不过那会儿你身子不好,皇后不准你劳累,你倒是时常打发小厨房做这个给朕送去,然而味道终究不如爱妃的手艺好。”

    贾元春心中悲戚愈厉,她进宫没多久就进了孝宗的潜邸,年少不经事,真心信了那些不坏好意的小人,才上身的孩子就那么被弄掉了。她又不懂得保养,皇后面上劝她多休息,暗地里却叫元春为大皇子和二皇子赶制新衣。元春是个要强的,不愿意叫人看低,硬咬着牙连夜缝制,终究糟蹋了身子,为如今落下了病根。

    “陛下还记得当年的那些事?”元妃幽怨的眼神落在孝宗身上,孝宗苦笑:“朕知道那些年委屈了爱妃,所以宝嫔生下孩子之后,小七便记在了你的名下。”

    元妃眼眶一红,口中不由带了连自己都不觉的埋怨:“可臣妾一月也见不到小七一面,便是做了母亲又有何用?”

    一旁伺候的戴权脸色大变,忙陪笑道:“娘娘息怒,这原不是万岁爷的意思,是皇后娘娘觉着,七皇子殿下年纪太幼,一时间离开了生母未必适应,所以就叫养到周岁的时候再给娘娘送到凤藻宫去。”

    贾元春知道戴权不敢得罪皇后,便压下冷嘲之色,口气淡漠:“公公说的也有道理。臣妾体弱多病,未免过了病气儿给七皇子,宝嫔妹妹小心些也是应该的。”

    戴权又羞又臊:“老奴不是那个意思。娘娘”

    孝宗厉声一呵:“叫人往飞鹤楼将七皇子抱去凤藻宫。”戴权瞄了瞄皇帝的脸色,知道事情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便抬脚准备出去打发人往宝嫔处宣旨。

    元妃莞尔笑道:“陛下心疼臣妾,臣妾都明白,不过就像是戴公公说的,七皇子跟着臣妾不如跟着宝嫔妹妹。臣妾也不是那种拈酸吃醋的,不然当年也不会求万岁收了宝嫔。”

    孝宗面色渐渐有缓和之相:“爱妃有什么心愿尽管提出来。朕绝不叫爱妃委屈了。”

    贾元春娇柔的偎依在孝宗身侧,一双玉臂环上了孝宗的腰身,苍白病弱的面颊紧紧贴在孝宗的肩膀。一开口便是幽兰芳香之气:“臣妾娘家有个可怜见了表妹,遭遇叫人怜惜,臣妾想把她接进宫来住些时日。一来让她感受感受皇家恩泽,二来。这表妹文采极好。也可与臣妾做个伴,免得凤藻宫中太过寂寞,花草也缺了颜色。”

    孝宗嘴角一动,漫不经心的问道:“哦?朕怎么不知爱妃娘家还有这样一位表妹?”

    元春直起身子,语带嗔怪:“陛下日理万机,何必在这种小事上费心?您要真是记得,臣妾还怕皇后娘娘觉得臣妾居心叵测,勾着万岁在这种儿女情长上面熬精神呢!”

    孝宗闻言搂着贾元春大笑。御书房里只见浓情蜜意。

    戴权低眉顺眼站在那儿,心里却幽幽一叹。看来这位元妃娘娘还真是个会见缝插针的主儿。一下子就猜出了皇帝的心思,不但主动来讨好,得了便宜还卖乖,临了把皇后排揎了一通。戴权勾起嘴角,在人看不见的角落嘿嘿一笑,怨不得凤藻宫大起大落几经沉浮!

    果然,孝宗非但叫元妃侍寝,而且还留了她在养心殿内殿。

    这可是宫中少有的奇观。孝宗即位以来受恩宠的妃嫔不在少数,尤其是周、吴两位贵妃,当年盛宠加身的时候,就连皇后也不敢随意找她们的麻烦。然而纵使这样,也不见孝宗留她们在养心殿过夜。

    后宫是最懂得看风向的地方,第二日元春还没回凤藻宫,来请安的低级嫔妃们就险些没将凤藻宫的门槛踏破。而皇后那里,听口风不严的小宫女说,娘娘砸碎了一整套的十二月花杯,连四皇子去请安也被挨了斥骂。

    薛家很快便接到宫里的圣旨,薛姨妈私下哭的泪人一般,却还是强打起精神给宝钗收拾进宫的东西。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连衣裳都不准随便乱穿,以免唐突了宫中妃嫔。薛姨妈早从王夫人处听过这些,所以就卯足了劲儿给宝钗带银子。薛家此番是背水一战,宝钗更是抱着必死的念头进宫。薛家已经是捉襟见肘,她如若不能得到孝宗的宠爱,家族就等同于走向了陌路

    薛宝钗进宫前一日,请了几个姊妹在蘅芜院小坐,另打发莺儿来凤尾胡同邀邢岫烟。莺儿在外院苦等,岫烟却丝毫没有前往的意思。

    美莲煞是不解:“姑娘帮了宝姑娘进宫,为什么她来请你,你反而不去?”

    岫烟正坐在炕上剥荔枝,雪白莹润的嫩肉颤巍巍的捏在她手上,福哥儿仰头趴在旁边,一双小胖手不断往前伸,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姐姐手里的白肉,口水根本不受控制的滴答往下流。

    岫烟只撕了一小块果肉在福哥儿殷红的小嘴上抹了抹,那甜味瞬间夺取了福哥儿全部的注意力。脸蛋先是紧紧皱在一处,继而感到丝丝甜意,便挤眉弄眼的看着岫烟,示意姐姐再给一块。

    福哥儿的乳娘在旁边忙搓手:“姑娘,那东西火气大,福哥儿太小,吃不得。”

    岫烟笑道:“赵妈放心,我只叫这小子甜甜嘴巴,不会胡来的。”她又道:“赵妈这段日子劳苦功高,端午的时候本想叫你家去团聚团聚,可没想到我和太太又忙,也没来得及和你说。恰好明儿我与太太都在,你便回去瞧瞧。我记得你家大小子也到了上学的年纪吧?”

    乳娘腼腆一笑:“谢姑娘惦记,那皮小子没念书的天分,他爹想着找家铺子叫他去当学徒,好歹有个挣钱吃饭的本事。”

    “巧了,我在南边的一个好姐妹要来京里来开胭脂水粉铺子,正愁没几个稳重踏实的小学徒,赵妈要是愿意,就送奶兄弟去那儿看看。”

    乳娘大喜,不住作揖道谢:“我代我们家大小子多谢姑娘!”

    岫烟又叫美莲装一筐新鲜荔枝给乳娘:“给奶兄弟们尝尝,也是府上的心意。”她想起还没走的莺儿,也让人装了一篮子给薛宝钗:“也不用和莺儿解释我为何不去,宝姑娘自然明白。”

    美莲不懂姑娘打什么哑谜,倒是美樱看出几分门道。

    说岫烟帮薛宝钗,不如说是帮自己的弟弟正德。年幼的皇子,身后没有妃子在后宫中周旋,就一定会吃大亏。枕头风枕头风,它的存在就说明一定的道理。邢岫烟私下和父亲分析过,且不说柳充仪是不是真的有孕,就说她不受宠爱这一点,即便将来生下皇子,也难对正德有大的帮助。而元妃又朝不保夕,随时可能命丧黄泉。在后宫寻找这样一个强有力的支持者十分艰难。

    薛宝钗的出现堪堪及时。

    孝宗要是真把正德放在心上,不但乐于见到这种联手,而且会给薛宝钗意想不到的荣宠。

    岫烟不敢说是薛宝钗从中受益,还是正德从中得了好处,但此刻看来,孝宗一召圣旨把薛宝钗弄进宫廷,他二人便有了个良好的开端。

    不大会儿,美莲送了莺儿回来,身后还跟着个四年轻眼生的媳妇:“姑娘,宋家大少奶奶打发人来给你请安!”

    这四个女人穿戴不俗,头上或是插金或是带玉,乍一瞧不是什么奴婢,反像哪家的少奶奶。这四人听罢美莲的引荐,忙弯腰施礼。岫烟便笑道:“这几位嫂子面生,我竟一个也不认得。”

    打头的那位微微瞄了邢岫烟一眼,将邢家小姐的相貌印在脑海里,这才笑道:“奴婢们是大少奶奶的陪嫁,如今在府里当差,管着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出行的差事。今儿打发我们来,是因大少奶奶吃了姑娘府上送去的粽子,十分喜欢,特叫我们和姑娘道谢。”

    “哎呦,这值当什么,几个粽子,大少奶奶喜欢,我叫人再送去就是。”岫烟忙叫人上了好茶,又问宋老夫人身子可好,她正要寻哪日一定亲自去给老夫人请安。

    管事娘子笑道:“我们老夫人的娘家侄女来了京城,这阵子领着表小姐各家走亲戚,竟忙的不得了。那位表小姐也讨喜,如今老夫人去那儿都带着她,一时半刻也离不了。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说玩笑话,瞧老夫人的架势,八成要留我们表姑娘长长久久的住在京城里呢!”

    岫烟脸色骤变,宋家的管事娘子瞧见反而笑意更盛:“说来也奇,表姑娘还是几年前来的一次京城,原也没在意,现如今她再来府上,我们冷眼一瞅,倒觉得表姑娘和什么人相似,想了半天却又摸不着头绪。还是二少奶奶一语道破,原来这位表姑娘和邢姑娘竟有四五分的相似。”

    美莲忙接过话来:“这天底下长相神似的多着呢,不足为奇。”

    宋家的管事娘子笑道:“倒也是这个理,不过表姑娘听了,对邢姑娘好奇的不行,一定要我们老夫人下个帖子请邢姑娘过去坐坐。赶巧端午已过,想必姑娘府上也没那些杂事,老夫人想请姑娘三日后和卢太太到府上做客。”

    岫烟心里紧绷的弦像要断了似的,揪心的难受。(未完待续。)

253、从此萧郎是路人?

    岫烟是那种骨子里要强的人,宋家明显来意不善,可她面儿上还是客客气气接下了请帖,不但接了帖子,更亲自将宋家四个女人送出二门,临走前每人送了一个沉甸甸的小荷包,乐的那四个管事娘子几乎合不拢嘴,出门的脚步也愈发轻飘飘。

    岫烟不动声色的回了内院,一进屋就见母亲卢氏哄着福哥儿,临窗大炕上满是各色玩偶,福哥儿两手抓着个活灵活现的丝绸兔子,肥嘟嘟的白屁股下面还压着个可怜巴巴的小老虎。那小肉丸子一见亲姐姐进门,咧开小嘴,露出上下四个白亮亮的小门牙就开始冲岫烟笑,“啪”的一松手,小兔子应声而落,再瞧他,白鹤亮翅似的扎着两条短胳膊要岫烟抱。

    福哥儿的头发特别软,像刚出生的小鸭子的绒毛,岫烟坐过去轻轻一抚:“你这皮实的小子,怎么还不午睡去?”

    美莲和美樱忙过来要收拾炕上零七碎八的东西,卢氏却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我们娘三一起说说话儿。”

    福哥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卢氏的话音一落,他便郑重的点点头,还很矜持的将浑身是肉的小腰板直了直,两条小短腿很惬意的准备盘在一起。可惜小肉丸子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他才摆好造型,没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会事儿时,就看他大头一沉,小脚挣扎了两下,就狠狠朝后栽了下去。

    也幸好岫烟手疾眼快。再加上炕上原就铺了许多垫子,没叫福哥儿甩狠了。

    小家伙一见妈妈和姐姐看自己的脸色都带着几分不善,便装模作样的打起了哈欠。脑袋一点一点的往卢氏怀里扎。卢氏笑骂道:“这个小东西,怪有眼色的。”

    虽然天渐转热,但岫烟仍旧不敢掉以轻心,仍旧扯了条单薄的小毯子盖在福哥儿身上。

    屋子里可算清净了下来,卢氏便问:“宋家是什么意思?”

    岫烟淡淡一笑,不慌不忙的从袖口里将宋大奶奶给自己的帖子递给了卢氏。卢氏皱着眉头:“夙玉?怎么像个男孩的名字?”

    “没什么奇怪的,有人家为了怕儿女养不活。便起些贱名,或者自小充做男孩儿教养,我想这个高夙玉应该很得父母宠爱。”

    卢氏沉吟半晌。将帖子往炕上随意一扔:“我正愁没机会和宋夫人见见呢,她既然邀,咱们就去,不但要去。还要体面的去。叫宋家知道知道咱们家的‘诚意’。”

    卢氏心里想要干什么,就没有办不到的。次日,邢家就暗地里将京城八大绸缎庄成衣局的掌柜请来了凤尾胡同,几家金楼更挖空了心思将镇馆之宝送来给卢氏挨个挑拣。

    岫烟也没闲着,她悄悄叫人打听这位高夙玉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不到半日的功夫,管家就打探的清清楚楚。原来这位宋夫人娘家十分煊赫,宋晨的二哥娶的便是高家一位表妹。高夙玉的父亲是宋夫人的堂弟,关系倒也不远。只是这位堂弟苦读了十几年,却只考了个秀才的功名。不被家族重视。他倒是生养了个不俗的女儿,就是这位高夙玉。说此女少有才名,样貌虽然只是清秀,但文章写的极好,在老家登门求取的士子不知多少。

    高夙玉的父亲觉得女儿不该埋没在老家,遂给宋夫人写了书信,希望宋夫人能提携提携侄女,给夙玉在京城寻个显贵的婆家,也不枉他费尽心力养育了女儿一场。

    岫烟听完管家的话,微微一笑:“这位高小姐平时做何打扮?”

    管家翘着嘴角笑道:“这位高小姐不知有意无意,听说一年四季的白衫,常做素面朝天的打扮。高老爷不但不气,反而纵容女儿这种扮相。据那些士子说,凡是见过高小姐为人的,都赞她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岫烟笑不可仰:“莫非真当自己是小龙女了?”管家和侍奉在旁的美莲、美樱闹不清姑娘口中的“小龙女”是哪个,却又不好在此时打听。但是看的出,姑娘心情不错,八成就和这个小龙女有关系。

    管家迟疑了片刻,又道:“姑娘,我去打听这位高小姐的时候,恰巧碰见了宋千户的校尉。小的也没瞒着,便将高小姐给姑娘下帖子的事儿告诉了他,不知道是不是犯了姑娘的忌讳?”管家说到最后,早已没了底气。

    岫烟笑道:“无碍,高小姐是高小姐,宋千户是宋千户,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就是亲自说给了宋千户听也没什么大不了。原也不是咱们强求着往上贴,是高小姐来请咱们。对了,叫你准备的礼”

    管家忙道:“宋夫人和她家的两位少奶奶都已经预备妥当,就是那位高小姐不知该怎么打点。”

    邢管家知道姑娘不愿意被人压一头,所以这礼物一定要送的大气,可又不能显得粗俗,要有新意,在宋夫人和两位少奶奶面前要得出彩儿。这样一来,管家就显得十分为难。

    岫烟了然:“我刚刚有了主意。今科会试的主审官是礼部尚书乔大人,副主审是含英殿大学士曹郁。这位曹郁大人不但文章了得,更写了一手绝妙的草书,连太上皇都赞许有加。就送一副曹郁大人的字给她。”

    邢管家等偷偷一笑,高夙玉的父亲屡试不第,女儿又扬名与士子之间,把曹郁大人的墨宝送他们,倒也有些意思。

    不过邢管家为难道:“小人听说曹郁大人的字可是千金难求,除了关系交好的人家里珍藏那么一两幅,市面上可见不到。”

    美莲笑道:“前一阵子曹郁大人送了五皇子一幅《劝学》,殿下转送了我们姑娘。”

    邢管家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这寓意好!姑娘也不用费心思再寻别的,这个最妙。”

    府里为两日后去宋家做客都忙碌了起来,且不说这边如何“备战”,只说宋晨得知高夙玉要请邢岫烟过府泛舟,脸阴的能拧出水儿来。

    他的贴身小厮见状,忙低声道:“回三爷,小的听说,是大少奶奶在高姑娘面前不断赞誉邢家小姐,所以高姑娘才起了见面的心思。”

    宋晨冷冷一笑:“我这位大嫂,别的本事没有,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倒是数一流的能手。可惜了我大哥那样一个人。!”

    小厮陪笑道:“大爷不是糊涂的人,虽然在小事上多对大奶奶忍让,可大是大非上,大爷可不会由着大奶奶乱来。况且,大房也管不到咱们三房这里来。大奶奶想什么,老爷自然也都明白,只要三爷主意已定,大奶奶难道还逼着你强娶了高姑娘不成?”

    都说长嫂如母,可大奶奶和宋晨年纪也就只差了三四岁。她上面又有婆婆,要是手伸的太长,对小叔子的婚事操心过多,未免叫人疑惑她的用心和为人。

    宋晨转念一想,抬脚便去外书房找父亲宋濂。

    晚间,宋夫人早早打发两个媳妇各自散去,才要留高夙玉说话儿,丈夫宋濂便进了房门。

    “老爷儿今儿宿在上房?”宋夫人微微诧异,她与丈夫貌合神离已久,这三四年除大日子宿在自己这儿,宋濂要么在书房,要么去两个妾室那里。

    宋濂冲妻子点点头,目光落在高夙玉身上。

    高夙玉心下一慌,忙起身告辞:“姑丈和姑姑好生休息,夙玉先回去了。”

    宋夫人见小姑娘出了门才抱怨道:“老爷好端端吓那孩子做什么!”宋濂也不罗嗦,直接问道:“她下帖子邀邢家太太和姑娘来府上,是你的主意?”

    宋夫人见丈夫不是什么好气色,便耐心解释起来:“夙玉自打进京也没出过什么门儿,更没交到几个知心的朋友。我瞧着,邢家的姑娘十分好,便想她俩走动走动。趁着天气又好,我也下了帖子送程家,请程尚书夫人来坐坐。”

    “糊涂!”宋濂一甩袖袍:“高夙玉对老三什么心思,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你偏偏把邢家小姐也搅和在里面,究竟叫邢家怎么想咱们?”

    宋夫人更气愤:“我能看出什么?我的儿子从来不亲我,谁知道他喜欢哪家的姑娘!况且,夙玉有什么不好,书香门第,规矩有礼,又懂得讨人喜欢,我巴不得她做了我的儿媳妇。”

    宋濂冷冷一笑:“当初叫老二娶你的侄女,已经是我的底线,老三是他们之中最有出息的一个,我不会让她娶一个对他没有任何帮助的女人。”

    宋夫人只觉得丈夫的几句话叫自己如坠深渊:“老二媳妇对你这公公从来都是恭恭敬敬,对我这个婆婆孝顺有加,他们小夫妻俩和和美美,从没拌过嘴,又生了两个孙子,她怎么就碍你的眼了!难道因为我不是你心里中意的人,所以你就觉得我们高家的女人都矮人一等,活该被你作践?”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何尝说过老二媳妇的不是!”

    宋濂的语气软了下来:“我会叫人给高夙玉留心,看这京城里有没有合适的人家。总之,邢家的女眷们好生招待,也叫你那侄女对守规矩些。”

    宋濂转身要走,宋夫人一急,想也不想便道:“你要是把对戚家少爷的疼爱多放在三个儿子身上,宋晨何至于时至今日还落着单儿?”

    宋濂面色一沉,扭头冷冷盯着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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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祝大家粽子节快乐,小荷吃多了凉食,不幸拉肚子了~~(未完待续。)

254、宋夫人的纠结之处

    夫妻俩不欢而散,宋濂一走,宋夫人便再也撑不住,伏在被褥上轻声啜泣。她的陪房嬷嬷委身上前来低声苦劝:“我早和夫人说过,那陈年的旧事咱们索性不说的好,时间一久,老爷自然会忘的干干净净。夫人年轻的时候经历过多少委屈,咱们不都咬紧牙关挺了过来?现在是享福的年纪,夫人上面没了婆婆,下面两位少奶奶又孝顺,您还有什么不顺心的?说句大不敬的话老爷对戚夫人再有情,那也是个死人了,碍不着夫人的眼。”

    宋夫人年轻时被婆婆死死的压制着,丈夫又不喜欢她,慢说体贴,就是说句软和话也难。宋家的姨娘倒是不多,可都是精明的主儿,宋夫人要不是生了三个儿子撑腰,怕在这个家根本难站住脚。可人总是会变的,这二三年,宋夫人深刻体会到了当主母的乐趣,内院上下没一个敢不恭敬自己的,两个儿媳妇更是每日天不亮就来伺候,宋夫人心思一宽,便私心想着好上加好,让三儿子宋晨也娶一个自己满意的娘子。

    一笔写不出两个高字来,宋夫人头一个想到的便是高夙玉这个娘家侄女。唯独叫她不太满意的,便是这孩子家底太过单薄。

    宋夫人哽咽着与陪房道:“我何尝想与老爷斤斤计较这些,都是他为老不尊,养的儿子和我不亲也就罢了,还说我偏心不为老三着想。你说说,天底下哪个当娘的不想着亲儿子?我也知道夙玉在家底上般配不上老三。可架不住那孩子乖巧啊,你也不是没见到,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她爹那样一个秀才,为这个女儿得花费多大的心思。老三又是个好武的,有夙玉这样稳妥的孩子在一旁看着,我心里十分满意。”

    陪房忙笑:“夫人为三爷的心,我们这些当下人的都觉得感动。只是老爷的意思你也不能不考量,这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究竟是父亲在上,母亲在下。夫人不为别的,就为老爷的面子。刚才也不该那样和他辩驳。”

    陪房恐自己的话惹恼了宋夫人,又追述道:“我冷眼瞧着,邢家的姑娘也不错,关键是免了夫人刚才的忧心。那邢家富庶着呢。又有训育皇子的功劳,将来成大器的日子还在后面!况且我也听旺儿在家里碎碎念叨,说什么邢大人在刑部受宠着呢,几个要紧的案子都是他办的。指不定明年又要升迁!”

    京城中少有人家不知,自欧阳家走了霉运之后,邢家的好运到就来,而且挡都挡不住。邢家又添丁,义女又许配了今科探花郎。桩桩件件的好事像流水儿似的往邢家淌,看的人眼馋又眼红。

    陪房嬷嬷的儿子旺儿在宋大爷身边当差。时常听了这些消息,回家便当趣事儿似的说给家人听。陪房嬷嬷暗暗都记在心里,偶尔便讲几件给宋夫人。

    宋夫人听了心腹的分析,不免左右动摇,摇摆不定:“可我总觉得那个邢岫烟身上带着一股子邪气儿,恐将来不是个安生的媳妇。”

    陪房嬷嬷一怔:“夫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话?莫非是听了什么传闻?”

    宋夫人想到当日程子墨的夫人宴请他们去府上做客,福王家害了卢氏险些动了胎气,当时众人都围在卢氏身边,独宋夫人留意了邢岫烟。那小姑娘才多大点儿,一双看人的眼睛都像冒了毒水儿似的,恨不得当场就把福王妃和福王世子都弄死。

    宋夫人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婆婆,也是一个睚眦必报,手段了得的女人。她年轻的时候没少吃亏,可万万不想在晚年的时候再遇上个这样压制自己的媳妇。

    宋夫人便将自己的纠结说与了心腹,那陪房嬷嬷忙道:“可我记得,夫人回家的时候还留意叫人去打听这位邢姑娘呢,我以为我以为夫人当时就有意给三爷做下这门亲!”

    “当时也是我糊涂,只看到邢家家财万贯,”宋夫人轻轻一叹:“现在想来,那银子有什么用,戚家当年那样的富贵,要不然她也不会嫁过去,而结果又如何。”

    陪房嬷嬷在心底深处沉沉一叹气,夫人还是忘不掉戚夫人这个斗了一辈子的对头。

    十九恰好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宋家早起天不亮就开始忙碌了起来,从大门到内院这一路上,十几个小厮扫尘,后园大花厅上摆满了怒放的月季、蔷薇等,水晶大荷叶盏上盛放了各色新鲜瓜果。湖里的驾娘们早吧两只棠木舫撑来,预备夫人和姑娘们要游湖。

    宋大奶奶站在大花厅上,指挥众人忙这忙那,又见二奶奶姗姗来迟,便笑道:“好一个躲懒的家伙,我在这儿忙的头晕脑胀,你倒好,和表妹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宋二奶奶信以为真,忙不迭的解释:“嫂子别生气,都是我不好。夙玉表妹打发人去找我,叫我帮她选件合适的衣裳,我这才耽搁有些迟了。嫂子且坐这儿歇着,剩下的活儿我一个来做。”

    宋大奶奶心里冷笑,哪里还有什么剩下的活儿?自己一大早便出来张罗,脚不点地,连口热茶都没吃上,她这弟妹倒好,轻轻巧巧就把错儿都归到了高夙玉身上。

    也不知道婆婆怎么就看走了眼,竟每常还说,二奶奶是个老实巴交的,最木讷不会耍小聪明。

    宋大奶奶柔柔一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偷偷附在宋二奶奶耳边低语:“我给弟妹提个醒儿,今儿来的邢家大小姐,可是咱们三弟的心上人,你待会儿别因和夙玉表妹交好,就冷落了人家。”宋大奶奶咯咯一笑:“免得三弟和你闹!”

    宋二奶奶面色尴尬,不住道:“多谢嫂子提醒,我险些就忘了!”

    妯娌俩在这儿没多时,宋夫人的丫鬟便来请:“大奶奶,夫人叫你亲自去前面迎程夫人和乔夫人。”

    宋大奶奶肃然的点点头,抬脚便要走,宋二奶奶也要跟着,那丫鬟十分没眼色,忙道:“夫人只叫了大奶奶去,还说二奶奶要是得空,就去上院去接夫人。”

    宋大奶奶强忍笑意:“弟妹快去吧,母亲怕是有要紧的事儿找你呢。”婆婆什么性子,宋大奶奶十分了解,没事也要找出几桩事来给大伙儿做。二奶奶想着去高夙玉那儿躲懒,可躲得了初一躲不开十五

    卢氏今儿不叫人用车,全都用轿,卢氏随着邢忠新封了诰命,用四人抬大轿,岫烟只坐一抬小轿,不过装饰十分富丽,随性的护卫都是彪形大汉,骑的马都是北地的良驹,一行人十分惹眼。

    邢家来时,程子墨的夫人已经到了大花厅,正由宋夫人招呼。宋大奶奶在前院正等乔家来人,忽听小厮来报,说邢家的人到了,宋大奶奶放下茶盅便要往出迎。

    她乳娘急忙拉住:“奶奶怎么糊涂了,那不过是一个四品小吏的妻子,咱们夫人点名叫奶奶在这儿迎着尚书夫人,万一错过了,乔家没面子,夫人肯定埋怨奶奶。”

    宋大奶奶愀然一笑:“哪就那样赶巧了?况且,就算错过,婆婆也不过抱怨两句,可我要是怠慢了邢家的人小叔子非和我甩脸子不可。咱们家三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啊,宁可得罪婆婆,也不愿得罪他!”

    大奶奶撇了乳娘往出迎。

    一到门口,就见搀扶着卢氏正下轿的邢岫烟。宋大奶奶心下一骇,趁那娘俩没留心自己的时候,更仔仔细细将邢岫烟打量了整一遍,末了不得不在心底长叹:纵是十个高夙玉加起来,也不及一个邢岫烟。

    这姑娘,长的也太标致了些。

    连自己一个女人见了也挪不开眼睛,何况是那些臭男人!

    亏的高夙玉从昨儿就开始忙活穿什么,跟邢家的小姐一比量,高夙玉不过是朵清淡的小花儿。

    再说岫烟正搀扶着卢氏跨过轿子前面的横梁,二人才站稳,就留意到门口迎来一群人,为首的少妇满身光鲜,头上插着赤金丝的凤头簪,发髻上缀着石榴锦挂珠钗,通身的艳红色,腰身丰腴,粉面含春。是个极为妖娆的美人儿,只比王熙凤略逊色几分。

    “打发几拨人来瞧,总算是把邢太太和邢姑娘盼来了。”宋大奶奶熟络的拉住岫烟,口中啧啧称赞:“早听我婆婆夸邢家姐儿难得的好,我只好奇,今儿一见,才知是怎么一回事儿。邢太太好福气,有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千金。”

    卢氏爽朗的一笑:“这位想必就是宋大奶奶了吧,当不得你的赞誉,她一个毛丫头,淘气倒是一把好手。我倒是羡慕宋夫人,两个儿媳都是贤名在外,哪家当婆婆的不羡慕她!”

    “邢太太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人,你这儿女双全,难道还怕今后没儿媳妇孝敬你嘛!”

    宋大奶奶是个十分能说会道的人,要不是了解她为人秉性,保准没出半个钟头,对方就会被宋大奶奶奉承的找不到北。

    好在卢氏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功课,对这位大奶奶早起了提防之心,所以此刻任凭宋大奶奶说什么,卢氏可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谨慎着呢!(未完待续。)

255、情人见面分外眼红

    宋大奶奶自有自己的小心思,她祖上也是商贾出身,因当年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曾经落难,在宋大奶奶家住了一个月养伤,所以开国之后,宋大奶奶的娘家便成了当地的“豪门”,只是不像四王八公那样显赫罢了。

    宋大奶奶是个心窍机灵的,她在娘家的时候就帮着母亲管着大小事务,又与父亲兄长出谋划策,手中总握着大权。她嫁到宋家后,老太太尚在,而且和宋夫人很是不融洽,宋大奶奶在丈夫的帮助下,很快博得了老太太的宠爱,顺顺当当的接管了家中的大权。

    可惜老太太走的早,还没等宋大奶奶站稳脚跟,宋夫人就迫不及待的将自己娘家侄女娶进了府里和自己分庭对抗。现在眼见婆婆又打算再弄个高家的小姐进门,宋大奶奶焉肯!

    所以她故意给邢家施加压力,叫对方误以为宋家中意的是高夙玉,而不是邢岫烟。

    宋大奶奶原还以为小叔子喜欢的女孩子必定文文弱弱,怕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可现在一瞧

    这邢岫烟眼睛里就含着精明之色,她那个娘卢氏更不是个省油的灯,口风好不严实,自己从大门口几乎快到了内宅,卢氏几乎没透露出半点态度。

    宋大奶奶引着二人跨过曲桥,笑着一指前面的一带粉墙:“那是我弟妹住的晨曦院,再往后走越过一片花圃,便是我家三爷的苍然居。”宋大奶奶故意看向岫烟:“说起这院名的来历。倒也有些典故。那院子原是先太爷的内书房,后来祖母给了我们小叔子使用,又觉得原来的名字过于阴柔。所以叫人改了,外书房的那些先生们一连拟了几个都不中用,还是三爷自己定下这苍然居三个字,才算罢了。”

    宋大奶奶眼波一转,抿嘴笑道:“怕邢太太和邢姑娘也听说了,我婆婆娘家有个才女表妹,一来便直指这三个字的出处。谁想连说三次都没中,弄的好没面子。我们再问三爷,他是闭口不言。只叫我们好生的糊涂。”

    她拉住了岫烟的手,样子十分亲昵:“我听说妹妹极聪明,不知可能给嫂子解惑?”

    解惑是假,间接告诉邢岫烟。她不待见婆婆娘家的表妹才是真。

    岫烟淡淡一笑。反手用巧劲儿勾住了宋大奶奶的手腕,瞬间化被动为主动,语气更是柔婉:“妹妹自幼笨的很,先生教导的那些文章能记住一半已经不错了,再加上珠玉在前,我哪敢胡乱猜测?”

    宋大奶奶一听邢岫烟这样说,笑得更甜:“一听妹妹这话便是心里有了主意,快别瞒着嫂子。叫我这粗人也长长见识。”

    “我也吃不准,不过。倒是在书里读过这么一句,”岫烟沉吟道:“秋色从西来,苍然满园中。五陵北原上,万古青濛濛。我才瞧贵府园中景色变幻多端,且多植有数目,想必到了仲秋时节,更别有一番情趣吧!”

    宋大奶奶讶然的看向邢岫烟,没想到对方还真能猜出几分来。

    不过继而一思量,宋大奶奶便也不奇怪了。小叔子眼光素来就高,她也曾经动过做媒的心思,将娘家几个代价的妹妹与小叔子做成堆,可惜宋晨连看也不看一眼。高夙玉声名在外吧,到了宋晨这儿,也是个俗人!所以,能被他看中的女人,必定有非凡之处。

    三人加上婆子丫鬟们说说笑笑进了大花厅。花厅上,宋夫人在主位,右手边是程子墨的夫人,左手边更尊贵些,倒留了出来给乔尚书的夫人。

    大伙儿见了面,程夫人拉着卢氏不住笑道:“你们哥儿满月的时候,我原是要去的,谁想不凑巧,家里又出了点事儿走不开,只好打发管家去贺。听人说,你们家的福哥儿好玩的不得了,如今可起了大名儿?”

    “多谢程夫人还惦记着,大愿寺的师傅说,这孩子五行中缺水,便送了个‘淼’字。如今年纪还小,就用小名混叫着。”

    宋夫人在一旁听她二人说话,不免有些惊讶,程夫人的热络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可按照道理讲,程子墨是刑部尚书,邢忠只是个四品小吏,对方何至于那样巴结讨好吗?

    想到这儿,宋夫人也暗暗收起了刚才待邢家的轻慢,整个人变得慎重而热情了起来。

    不多时,乔夫人也领媳妇到了宋家。大伙儿分别见礼,有宋大奶奶暖场,气氛倒也十分融洽。大伙儿不可避免说到了北静王府的大喜事。

    程夫人笑与乔夫人道:“北静王妃这回生了儿子,也算是吉人天佑了,听说当时十分凶险,太医院差不多的都去了,几个胆子小的,几乎没叫北静王吓死过去。”

    乔夫人低声轻叹:“这也不怪北静王,他如今什么也不少,唯独少个继承家业的嫡子。好容易北静王妃有了身孕,临产的时候却叫一帮姬妾给算计了,北静王安能容忍下去?也就是小世子没满月,不然那北静王指不定怎么乱着呢!”

    宋夫人的目光转向卢氏:“对了,邢太太,京城里许多人家都说,那北静王妃生儿子的偏方还是你们家传出来呢!难不成真有什么祖传的秘方?”

    卢氏大笑:“几位夫人可别拿我凑趣,我们家要是有生儿子的诀窍,何至于我如今才老蚌生珠!”

    大伙儿听卢氏这样调侃自己,顿时哄然大笑,乔夫人指着卢氏嗔道:“你也好意思是自己老,瞧瞧,和邢姑娘坐在一块儿,谁不说你们是姊妹俩。”

    乔夫人虽然说的是玩笑话,可凭良心讲,卢氏确实比同龄人更年轻些。在座的四位夫人里,年纪最长的便是乔夫人,其次才是宋夫人,程夫人和卢氏年纪不相上下,可细细看来,卢氏确实更年轻许多。

    不仅仅是容貌上的差距,更是打扮和心态方面。

    那三家都出自尚书府,为了彰显身份,无论年纪大小,都穿的是那种压得住的深色。虽然有了气度,可不免叫人觉得老气横秋。

    卢氏就是占了这样的便宜。

    岫烟在自己的位置上抿嘴偷着乐,自己的妈被人夸赞年轻漂亮,谁心里不高兴啊!她正在这儿美呢,乔家大奶奶隔着一张小方桌问她:“邢妹妹那日可要随着邢太太去北静王府?”

    北静王世子满月酒,京城里但凡有点身份的都被邀了去。

    岫烟笑道:“母亲一定会去,我倒未必,家里没人照看总归不放心。”

    宋大奶奶耳聪目明,一早接过了话茬:“北静王不肯委屈了小世子,就请皇上格外恩赐,与他们家办满月酒。这可是天大的脸面,妹妹为什么不去,多认识些人也好。”

    二奶奶见自己被三人摈弃在外围,急的不得了,可她每每想要插嘴的时候,宋大奶奶都能不动声色的用更新鲜的趣事把她压制下去。急坏了宋二奶奶,她一侧首,忽见门外携手说说笑笑进来的两个身影,忙大声笑道:“快瞧那俩丫头,活像画儿里的人物似的。”

    高夙玉和小蝶一面说一面往里走,前者跨进门槛,急忙松开小蝶的手快步走到宋夫人跟前,将怀中一只精致柳条花篮儿塞给宋夫人:“姑妈,这是小蝶妹妹编的,我送了姑妈房里挂。”

    此时柳叶才长的正好,嫩绿嫩绿,长丝若垂金,花篮编起来自然好看。上面再插上各色的月季,蔷薇,山茶等,便显得更加别致。

    宋夫人将花篮在手里端详,口中却与程夫人笑道:“小蝶姑娘心灵手巧,连这个也会?”

    程夫人面色滑过一抹难堪,勉强一笑:“小时候跟着家里的丫鬟们玩过,多半还记得。”

    “女孩子还是多读些书的好,实在不成,在女红等事上小有成就也可。”

    小蝶听宋夫人这样一说,顿时面红耳赤,不禁埋怨起了高夙玉。

    刚刚都是她口口声声说宋夫人喜欢这种精致的小东西,她才用心编了这花篮。没想到适得其反,尤其是在邢岫烟面前。

    小蝶一进门就看见坐在宋大奶奶身旁的邢家小姐了,情人见面分外眼红。自打心上人程子轩跟着去过一次凤尾胡同,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儿似的,每日关在书房里连人也不见。

    小蝶去问,守门的小厮就说二爷在温书。哪知等到殿试都结束,二爷放榜中了二甲传胪,他还是闷在书房里不出来。小蝶买通了小厮,趁着程子轩出门会友的时候偷偷进了书房,在书案上看见了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画轴。

    内中婀娜纤细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与小蝶有过一面之缘的邢家小姐。

    小蝶不用问便什么都明白了,可她不恨程子轩移情别恋,反恨邢岫烟夺人所爱。

    于是今日在宋家,小蝶就打定主意要与高夙玉联手,给邢岫烟一个颜色瞧瞧。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小蝶尚且没来得及下绊子,倒叫宋夫人一番冷嘲,

    高夙玉见势不好,忙笑道:“姑妈不是最喜欢蔷薇?我和小蝶妹妹摘了好多呢!小蝶妹妹懂得多,她知道您晚上睡眠不好,所以想了个法子,叫多摘这些花草,晒干做成了枕头,比那些麝香,草香好得多,对姑妈的身体大有益处。”

    宋夫人扯了高夙玉嗔道:“你也学学邢家的小姐,什么时候也能多几分稳当劲儿呢!”(未完待续。)

256、浓情蜜意舟子游湖

    高夙玉歪着脑袋,模样异常的俏皮可爱,和外界传说的才女身份并不相符,但是那双大大的眼睛甚是灵动,莫怪许多年轻书生们会对此女念念不忘,甚至昏头昏脑的就“帮”高夙玉把才女的名声传扬了起来。

    此刻听了姑妈的话,高夙玉偏头盯着坐在角落里的陌生少女:“她就是姑妈说的邢岫烟邢姑娘?”

    邢岫烟已经站起身往前轻移了两步,口中含笑:“素闻高姑娘才识广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高夙玉心中闪过一阵厌恶,以为邢岫烟和宋大奶奶一样势力悭吝,目光短浅。她嘻嘻一笑:“我可当不起邢姑娘一句夸赞,姑妈是知道我的,勉勉强强会念几个字,又没什么名师指点,只好自己胡乱琢磨。”

    宋大奶奶嘴角勾起冷笑,对这个表妹,她根本不喜欢。明知道自己和二奶奶不和睦,可高夙玉自打来了尚书府之后,就处处联合二奶奶与自己作对。但凡她说的事儿,这高夙玉总要在婆婆面前找出点别扭来,宋大奶奶因为这个,已经出了几次亏。

    所以此刻她忙道:“表妹好谦逊,邢妹妹不知道,夙玉画的一手好丹青,连我们老爷都盛赞不已。”

    “大奶奶早告诉我好了,”岫烟有些懊恼,更有几分为难,两片红晕就浮在了她脸上,越发显得动人妩媚:“我只知道高姑娘文采了得,所以准备了一副字送做见面礼。并不知道高姑娘是在丹青上有所造诣。”

    高夙玉刚刚从新认识的朋友小蝶那里听说,邢家十分富裕,身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暴发之气。所以一听邢岫烟这么说。便假笑道:“哦?不知道邢姑娘准备送我什么好东西?”

    宋夫人脸上那叫一个难堪,忙呵斥:“夙玉,你又胡闹了,邢姑娘与你什么都是人家的好意。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耍性子?”

    乔大奶奶就在那儿闷声一笑,被她婆婆瞪了一眼。卢氏悠悠哉的吃了口茶:“我瞧高姑娘就十分爽快,性子也好,不是那种矫揉造作的。宋夫人有这么一个爽朗的侄女,这是您的福气,我们羡慕也羡慕不来。”

    乔夫人与卢氏有过几面之缘。前些时候,丈夫还在她面前提过,邢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叫她千万不要因为尚书夫人的头衔。就给邢家太太倨傲的感觉。故乔夫人随着卢氏的话笑道:“我们羡慕还情有可原。你却羡慕什么劲儿?说来我也好歹跟着我们大人认识几个字,邢姑娘送什么字画,拿出来我帮着评鉴评鉴。”

    岫烟便叫美莲美樱将踞打开,几位夫人和少奶奶都围了上来,乔夫人大为惊诧:“哎呦,这不是曹郁曹大人的墨宝吗?”

    程夫人不比乔夫人这位礼部尚书夫人腹中墨水多,可对曹郁的大名还是听说过的,所以忙道:“曹大人轻易不与外人书画。听说是一字难求呢!”

    小蝶扯了扯姐姐的衣袖轻声问:“这位曹大人是谁?怎么几位夫人都很吃惊的样子?”

    “曹大人是含英殿大学士,曾经是太上皇的御用文书官。陛下登基后。曹大人虽然仍在含英殿任职,却很少亲自动笔,如今能得他墨宝的人家,无不当做珍品收藏。”

    程夫人目光复杂的看向邢岫烟,莫怪乎丈夫想叫小叔子娶她。

    站在程家媳妇的位置上来讲,邢岫烟确实比小蝶更适合做程家妇,但谁叫自己也是小蝶的亲姐姐呢?

    宋大奶奶推着高夙玉往前:“表妹还不多谢邢妹妹?”高夙玉僵硬的接过踞,脸上的笑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小蝶将头一扭,不忍看到高夙玉这个傻样子。

    岫烟“送”了礼物心情大好,遂与宋夫人笑道:“夫人不知,我也是爱花之人,小的时候常常缠着手艺精巧的嬷嬷们帮我编柳条花篮,时日久了,也学了点皮毛。只是没有小蝶妹妹的这个好罢了。”

    宋夫人微笑着点头,一反刚才待小蝶的态度:“我也听人说,府上有个大大的花圃,一年四季常开不败?”

    卢氏嗔笑道:“种的都是些寻常见的花草,不过去年秋的时候,家里种了几百株红梅,映着大雪倒也好看。我们本想请宋夫人和几位夫人家去坐坐,只是各位都是大忙人,怕下了帖子反叫你们为难。”

    乔夫人忙道:“哎呦,我早听我们老爷说,邢家的花园难得一见,既邢太太这么说,我们一定要厚着脸皮去瞧瞧才心满意足!”大伙儿越发笑了起来,非要卢氏回家后立即就下帖子邀她们。

    一时下面丫鬟伺候好了牌局,宋夫人拉着乔夫人,程夫人并卢氏上了桌,几位少奶奶跟着在旁边伺候。宋夫人目光落在邢岫烟身上,不准笑道:“你们小孩子不耐烦看这个,叫夙玉带着你们往花园里玩去。”

    宋大奶奶忙道:“湖上的驾娘已经下了画舫,三位妹妹或是游湖也使得。”

    宋夫人反皱起眉头:“没人看着,我不放心她们几个小姑娘去。”她看了看自己的大媳妇,略迟疑片刻:“你去跟着吧,照顾好三个妹妹。”

    宋大奶奶瞥见二奶奶不忿的目光,心下一动,便笑道:“不如叫弟妹去吧,我在这儿伺候几位夫人茶水。弟妹和夙玉妹妹玩得来,没的叫她在这儿枯坐着。”

    宋二奶奶脸色大变,急忙解释:“我还是愿意陪着母亲。”宋夫人不耐烦的摆摆手:“去吧去吧,看顾好三位姑娘。”

    高夙玉和小蝶拉着半推半就的宋二奶奶出了门,岫烟毫不在意的跟在后面。她四人才出大花厅,高夙玉便与小蝶道:“妹妹还没去我的房里看看呢,我有一块老家带来的雨花石,我爹说那叫仙人指上螺,放在水盂里,仙人便活了,煞是好看。”

    小蝶就像身后根本没邢岫烟这个人似的,欢愉的应了高夙玉的话。两个女孩子手挽着手,才往前走了没几步,高夙玉回首看向邢岫烟:“邢姑娘要不要一并去瞧瞧?”

    岫烟莞尔一笑,手轻轻摆动:“高姑娘自便就是,花厅太闷,我在园子里走走。”

    高夙玉暗道对方识趣,便强拉着宋二奶奶也跟了她们。

    美莲气的一张脸都泛着青色,“这个高夙玉欺人太甚,姑娘还送了她那样一份大礼呢!她倒好,故意在小蝶姑娘面前给姑娘没脸。那小蝶姑娘也是,以前和你姐妹长姐妹短的,现在得了新朋友,就对你翻脸无情了!”

    岫烟顺着刚才来的路上找到了那道曲桥,临水之上,湖光粼粼,消除了许多燥热。岫烟依靠在一道曲栏上,宋家殷勤的婆子早拿了钓竿过来。这湖里养的都是红锦,价值上不敢和岫烟屋里的比,但胜在数量庞大。岫烟不过将垂钓的杆子往下轻轻一送,鱼儿才落水,就有二三十条聚了过来。

    碧绿色的湖水顿时泛起阵阵雪白色的浪花,美莲眼见,指着不远处冒出头的一只小乌龟笑道:“姑娘瞧那儿!”

    岫烟的目光没有落在美莲手指的方向,却看向了湖对岸的一个英挺的身影。

    对方正冲她笑,岫烟本想板着的脸忽然没忍住,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

    “姑娘”美莲见一条傻鱼上了钩,可自家姑娘迟迟没收杆,不由好奇的跟着往对岸瞧。等见了来者,美莲和美樱两个小丫头便挤眉弄眼,相视一笑。

    二人拉了三个跟着伺候的婆子:“嬷嬷们帮我们找柄竹伞来,这日头大,别叫我们姑娘中了暑气。”

    仨婆子手里每人一个四分钟的银锭子,都笑得合不拢嘴,又见是邢家主动这儿要求,谁会拒绝,乐不得带美莲美樱去拿东西。

    然而等她们再回来,曲桥上哪里还有邢家姑娘的影子!

    “你带我去什么地方?”岫烟被宋晨拉着往前走,微风吹拂着娇红色的裙摆,金色的牡丹花像是随风绽放似的,头顶上垂下来的流苏花钗撞击产生了一种悦耳的和谐之音。

    宋晨的手掌温热干燥,岫烟并没因为这种亲密的关系而感到难为情,反而觉得安心。

    他冲岫烟微微一笑:“带你好好逛逛尚书府。”宋晨并没走远,岸边像是码头的地方就有一艘小画舫停在那儿,撑船的驾娘用竹篙轻轻一点岸上的软泥,画舫便荡悠悠的离开了岸边。

    岫烟紧贴着宋晨坐在船舷附近,画舫渐渐驶进了荷花丛中,虽然不是开花的时节,但丝毫不妨碍那荷叶长大又大又绿。

    她被宋晨看的有些脸红,便嗔道:“你往哪儿看呢!”

    宋晨低头闷笑,不久,笑声越发大起来,肩膀跟着一抖一抖,好容易止住笑,才道:“我还担心你被高夙玉打击到呢,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坚强嘛!”

    岫烟哼了一身,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你不说这个还好,说起来我就生气。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宋晨反手将岫烟搂在怀里,鼻尖贪婪的吮吸着少女身上的馨香。岫烟感到他肢体的僵硬,心里这才有些慌乱,忙按住宋晨的大腿:“喂!”

    宋晨反将她抱得更紧,良久才松口气似的开口:“乾觅那小子也要成婚了,烟儿,你什么时候准我去你家提亲?”

    岫烟被这一声“烟儿”叫的好不别扭,狠狠捶了宋晨胸口一下:“叫我岫烟,什么烟儿,酸掉大牙了!再有,怎么是我拦着不准你去求亲,分明是你三心二意,弄了个高夙玉在这儿挤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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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多娇介绍:
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 她们一家三口不做官不显富,倒是做了不少好事,所以命运之神才会特别眷顾。一场车祸,一个别样世界。酣梦醒来,老爸成了邢忠,老妈成了邢太太,女主呢?悲催的成了那个靠当衣服度日的邢岫烟。 别人穿越,要么做林妹妹,要么做宝姐姐,最差也是个晴雯袭人之流吧,怎么到了她这儿,却是炮灰中的炮灰?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况且有亲爹有亲娘,半路上还捡了个身份不明的小包子,一家四口齐努力,不信炮灰没春天! 简而言之,本文乃是......红楼炮灰一家携带包子强势逆袭!红楼多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多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多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