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炙手可热心可寒
清欢楼上二楼雅室门扉喀拉一声被拉开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摇着折扇走下楼来便是王叙章。平心而论其实他的容貌也算得上可以只是虚浮的气色深陷的眼眶极傲慢的神情让人一眼望上去就有极不舒服的感觉。
“梅小姐”王叙章含笑一声收起折扇“你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可知道本公子是谁?”“王二公子。”谢掌柜含笑迎上示意手下将其随从若有似无的拦住道“王少爷清欢楼的规矩歌舞姬是概不陪客的还请见谅。”
“规矩”王叙章冷笑一声肆意道“规矩是什么东西?”
梅寄江悠然走下台来将手中琵琶递出回身嫣然一笑竟是一幅有恃无恐的样子道“寄江却是不大喝酒的只好辜负了王公子美意了。”
“你”王叙章脸上闪过煞白最后转成一片戾色冷声道“将她给我拉过来。”
陈商皱眉便是在当年阿娇执掌后位陈家最巅峰的时候也不曾有陈家子弟在外如此嚣张这王叙章倒真是个不知长进的东西。本来以陈家如今敏感的局势他并不欲徒惹麻烦但看外甥女的意思竟是一意维护这个叫梅寄江的女子到底。略一迟疑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偌大的厅堂里传来冷冷的声音“不过勉强算门子外戚便在这长安城里如此撒野莫真当没有王法了么?”两个少年从楼上走下来。哥”女孩脸色一亮扬声唤道。
霍去病冰冷的眼中闪过一丝暖意。若不是刚才在楼上雅室中听见这个女孩的声音以他的脾气未必愿意管这茬闲事。
他走到女孩面前。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四小姐。”赵破虏亦含笑道“你怎么只记得叫他不记得我了么?”
“你们又是什么人?”王叙章的脸阴沉下来他到底也不是愚笨到家自然看地出先前陈商一行数人。以及刚刚下楼的黑衣少年都不是普通人但是仗着妹妹倒也不惧冷声道“奉劝还是少管闲事吧。”
“霍少爷。”谢掌柜含笑施礼。
“少爷”王叙章身后家丁道“这位似乎是卫家的霍去病呢?”
未央宫之中卫王争宠王叙章自然不待见霍去病。即便年前霍去病刚因军功获得了冠军侯地爵位在他看来还和他一样是外戚。只是更为受眷顾些罢了。
杨得意擦了一头冷汗事情似乎越复杂了。只得上前道。“少爷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夫人该等急了。”
男孩暗中吩咐侍卫护住妹妹摇摇头道。“既然来了便再看看吧。”朝霍去病颔道“霍侯爷好。霍去病暗中打量着他观其气度暗叹一声。
女孩回过头来含笑道“赵哥哥也好啊。”
赵破虏打个寒颤道“免了吧。我可不是去病经不起你这样喊。”
“这对兄妹是什么身份?”清欢楼里有人窃窃私语问道。
“不知道……”对面的人摇头道“不过你看外面地马车似乎是堂邑侯府的人。那个绛衣男子便是堂邑侯府的三少爷陈商。”
薛植浑身一震着眼瞥过去果然门外马车轩昂侧壁上着的正是一线飞鱼。
“可是未听说堂邑侯府有这个年纪的一对兄妹啊。而且堂邑侯府与卫家不是死敌么怎么这个女孩看起来与霍去病还颇有交情呢?”
薛植终于忆起适才女孩容颜给他地一丝熟悉感从何而来。那眉目之间依稀可不正是陈娘娘的影子?敬原来是冠军侯爷。”王叙章亦觉不妙但他如何能忍受丢下这场子逞强冷笑道“怎么霍少也对这位歌姬有兴趣么?”
梅寄江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无声消逝。回身走到女孩身边牵起她的手唤道“四小姐我们入内去吧。”
“嗯。”女孩应了一声。
“想走么?”王叙章挥手道“本公子可还没同意呢。”
“得饶人处且饶人。”薛植起身架住随从含笑道。
“你又是谁?”王叙章斜眼看人道“也来插手。莫要管吧。”
“何必和他罗嗦。”旁边赵破虏不耐烦道上前抓住一个王家随从摔倒在地。他早看王家不顺只是碍于身份不得为难。如今估量清欢楼的局势不仅陈商与霍去病同与王叙章为外戚在皇上心中多半比这姓王的重很多。单凭悦宁公主与皇长子牵涉在此便算有十个王美人也抵不起便收了顾忌之
“怕什么你们都给我上他们只有几个人?”王叙章冷笑道。
王家的随从拥上竟还有人向梅寄江而来薛植无奈苦笑一声只得拦住他们。
霍去病也起了教训人的心思冷眼在一边看。王家这些随从不过只是些一般人如何抵得过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薛植与赵破虏转瞬间就被打地风流云散落花流水。连王叙章都被赵破虏抽冷子揍了几拳脸上乌黑。嘶声道“霍去病你等着我必要我妹子在皇上面前参你纵人行凶殴打外戚。”
霍去病扬眉冷笑道“我可是半点也没动手王二公子怎么只针对我呢?”
“你……”王叙章语结冷笑着瞟过在场的人。恶狠狠道“有种我们走着瞧走。”
“痛快。”赵破虏仗着霍去病在身边对这句威胁丝毫不放在眼里。含笑转眼看向薛植问道“这位兄台好身手不知是?”
“在下丘泽骑军骑亭尉薛植”薛植含笑道。虽然衣裳上尽是风尘色毕竟遮不住眉宇间气宇轩昂之色打量着四周狼藉皱眉道“只是这里的破损……”
“这里地破损便交由小子付吧。”男孩截口道“薛大人的名字我倒是听过呢。几位如果愿意地不妨坐下来一叙。”
“哦”薛植好笑地看了男孩一眼自然也就看到了陈商看向男孩的赞赏眼光。小小年纪便故作老成。到底是幸事还是不幸?他对这对兄妹颇有好感也不推辞道。“如此自然好。”
赵破虏亦有些惊奇侧身看向霍去病。却见霍去病含笑点道。“既然陌少爷有这个意思去病自然从命。”
谢掌柜自然不可能真地让刘陌赔偿楼中损失。而且。已如今清欢楼的财力虽然堂下桌椅器具都是名品但并不是负担不起。
二楼最清雅地蒹葭阁被重新开出来美酒佳肴源源不断的上来。刘陌回过头来微笑有礼道“杨先生你也坐吧。”
“多谢少爷。”杨得意躬身道“但奴婢身份低微还是算了吧。”
“杨先生不必过谦”陈商含笑道“如今在外面也不必过份拘束更何况在长安臣家谁不知道杨先生。杨先生若给我和小甥一个面子便坐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得意无奈看了霍去病一眼见他冷面喝酒并无异议。便在陈商下手坐下。
虽然是在座衣着最简的一位薛植倒并无半点尴尬之意含笑看着只觉众人皆不俗那位兄妹更是气度高华仔细看来竟是妹妹喝酒喝的畅快做哥哥的却滴酒不沾。
酒过三巡他含笑问道“薛某自问身份在这帝都中不值一提不知这位小公子是在何处听闻薛某地名字?”
“这……”刘陌迟疑了一刹道“自然是在长信侯处听闻。”
“哦”薛植奇道“原来小公子还认识长信侯?”
“是啊。”
“好了。”陈商按住刘初身前的酒盅道“喝够了你们也该回家了。”
“舅舅”刘初不乐意道“这酒又不比碧酿春这么淡喝不醉的。”
“那也不行。你一个公……公侯小姐如何可以这么没有规矩。”
刘初撇撇嘴转身向梅寄江问道“梅姨你都不可以来看我们和娘亲么?”
“我便是有这个心思”梅寄江微笑道“又如何由得我呢?”
“好了。”陈商微笑着放下手中酒道“清欢楼也来过了梅姑娘你们也见了你们也该安心回去了吧。”
从清欢楼出来霍去病忽然负手道“我刚记得有些事尚未和舅舅交待先去一趟长平候府破虏你自行回去吧。”既然独自一人最先走了。
刘初皱皱鼻头道“我们也走吧。”扶着杨得意的手上了堂邑侯府的车。回头灿烂一笑道“赵哥哥薛哥哥告辞了。”
马车轱辘向着未央宫缓缓行去。“薛兄是刚刚抵达帝都么?”
目送马车缓缓驰走赵破虏含笑问道。
“是啊。”薛植道“植本在右北平供职前些日子接到调令便赶回长安来了。”
“说起来”赵破虏沉吟道“薛兄隶属丘泽骑军是属于长信侯派系呢。”
“怎么?”薛植一怔“大汉军中还分派系么?”
赵破虏低下头来闷声道“虽然并不明显但因为后宫中陈卫分立而卫将军与柳侯爷分别与这两方有着不可切割的联系。因此军中诸人心亦有芥蒂。”
“那么”薛植心一沉勉强笑道“赵兄是属于哪一方呢?”
“我……”赵破虏略一迟疑道“我是一名军人我只选择对大汉最有利的一方。”
薛植有些讶异“我以为”他斟酌着用词道“你与霍侯爷交好必会站在卫家。”
“去病。”赵破虏念着这个名字温暖一笑“我之所以能和他交好只因为他和我抱持着同样的信念。去病他是我愿意追随的人。”
“可是如今看来这个陌皇子倒也不是简单人物呢!”
“陌皇子?”薛植一怔。
“你看不出来?”赵破虏含笑道“除了陈皇后地一双儿女还有谁会唤堂邑侯府三爷一声舅舅?”
“我以为”薛植喃喃道“以为……他们是堂邑侯府某位庶出小姐的孩子。”
“哈”赵破虏轻嗤一声“庶出小姐所出如何能有这样的气度?”薛植语塞连忙去看那驾马车地踪迹却早已走远连惊起的灰尘都尽皆落下。
毕竟他如何能想到本应锁在九重深宫中地皇子公主们会在这样地日子里毫无防备的出现在清欢楼。
六十一:不信君恩唤不回
元朔六年末
绯霜殿容华李芷产下皇四子与皇五女。
在宣室殿忙完一天政务下来刘彻坐在御辇之上抚额闭目心中忽然浮现起那张颊若芙蕖的容颜听得身边杨得意轻声禀道“皇上长乐宫到了。”
“唔。”他轻应道踏上长乐宫的阶梯问道宫人“太后近日如何?”
“太后娘娘今日身子好多了早起的时候进了药。如今丹阳候夫人正在殿上陪着太后。”长乐宫人跪在地上禀道。
“嗯”他拂袖道“退下吧。”进得宫来果然见金娥跪坐在王太后脚下轻轻伺候。见他进殿连忙起身行礼道“参见皇上。”
“免。”刘彻含笑道“娥儿有空就多进宫来陪陪母后吧。有你在身边母后的心情必会好很多。”
“是。”
“娥儿毕竟有自己的家啦。”王太后睁开眼道“让她老这么陪着哀家总归不太好。”
“是。母后。”刘彻应道。
“彻儿新皇子公主的名字取好了么?”
在王太后的示意下刘彻搀着她起身。“嗯。”刘彻漫不经心道“皇子名旦公主便叫嫣吧。封号作盖长就是了。”
“盖长”王太后回味了一阵欣慰道“倒也不错彻儿今日娥儿进宫求乐哀家一件事。哀家捉摸着并不是大事便答应了。”
“哦。”刘彻不免看了金娥一眼。目光虽无锐利金娥还是有些心惊胆战的低下头去。他勾唇一笑道。“娥儿若有事便直接与朕说便是了。若是朕能做到。如何会不答应?”
“也没什么大事。”王太后含笑道“娥儿嫁给淮南——丹阳候也有数年一直无生养总归不好。娥儿说前些日子飞月长公主曾与她说若是在夫家近宗收养一个孩子。最好是女孩子多半能带动命盘中的子女宫运来。但刘迁毕竟是皇族子弟娥儿心动之下有些为难这才找到哀家。”彻若有所思沉吟道“娥儿可有满意人选?”
“陈娘娘说江都翁主细君如今年纪尚幼。善解音律柔顺可人是极好的。”金娥道。“若可以娥儿必会善待。”
“细君。”刘彻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无谓一笑“她乃罪臣之后。若得娥儿收养膝下倒也是善事一件。”
“这么说”王太后望着他道“皇上是同意了?”
金娥见刘彻含笑点头心下欢喜拜倒道“谢皇上。”
“都是一家人谢什么呢?”王太后含笑道语意微凉而深长“彻儿若有一日哀家不在了你定要好好照拂子仲和娥
“母后。”刘彻地眸一暗近些日子王太后的身子越不好经常头疼泛起来连眼前都看不清。他心里极是忧虑但也无法可施。只得尽力多到长乐宫来陪着母亲。
王太后安抚拍拍他的手道“娥儿你先回去吧。哀家有些话想对皇上说。”
“是。”金娥细细应道一拜离去。
“彻儿”良久王太后微微道“你陪我到长乐宫外走一走吧。”
“好。”一向与母亲关系甚是和睦地刘彻自然不愿意违逆母亲此时的要求。“母后想去哪?”
“哀家想去越阳台回头看一看这座长乐宫。”
“彻儿你知道当年哀家怀着你地时候也曾在这个地方看着长乐宫。”
秋阳之下长乐宫显得越肃穆。低声的宫人在廊上走着捧着送给皇太后的药膳。
“是么?”
“哀家便是在长乐宫第一次看见阿娇。”王太后感觉搀在她臂上的手紧了紧不动声色的一笑道“那时候地堂邑翁主在长乐宫里当真是受尽恩宠。窦太后只有她唯一一个外孙女疼如珠宝。很多年后当哀家也有了娥儿才能体会窦太后的心情。”
“那时候哀家想这个女孩真实幸运无知间就拥有了这个世间最尊贵的身份单纯不知心计只怕对她未必是幸事。果然后来一一应验。”
“母后”刘彻垂眸淡淡问道“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如今彻儿也有了四个儿子了。”王太后却是毫不在意“回想元光年间因无子而陷入的窘境当真是恍如隔世。”
他脚步一滞不悦道“还提那些做什么?”
王太后并不看他慢慢道“这些日子我冷眼看阿娇竟是比从前懂事多了。而她一个娇贵女子要吃多少苦才能磨成如今的模样?彻儿当年是我们母子对不起阿娇所以彻儿这些年既然你已经大权在握能对她好些就对她好些。”
刘彻沉默了一阵子道“我知道了。”
“还有陌儿”王太后继续道“毕竟是皇家血脉须得敬告太庙明天下。”
“嗯过些日子朕自然会办的。”
“这些年哀家也老了。”王太后轻轻叹道“所以心软了很多。也许不久以后就要去见先帝了。”命富贵在天。”她含笑道“这些年我当过皇后如今你又在皇位上做的很好。哀家知足了。只是”她顿了顿道“哀家这一生来最亏欠的竟然都是自己的女儿你大姐如今尚能受你照拂可昙
“母后。”刘彻心下有些惨然勉强一笑眸中却迸射出万丈雄光。“终有一日朕会打下整个匈奴。将昙姐带回来让她在你面前再唤一声母后。”
送王太后回了长乐宫刘彻遣退了御辇行在未央宫地长廊上。
前几日清欢楼的风波他自然听闻。冷哼一声。陈卫王竟是将他外戚名分全占齐了。在未央宫里斗不够偏要到宫外去继续斗么?
自建元与元光年间他深受外戚之害便对外戚深恶痛绝。在这种潜性理由地影响下将阿娇罢黜长门这才遏制住了大有继窦。王两家权制君王苗头地陈家。
他本是极自信的人掌权之后立歌姬卫子夫为后。一手捧起另一个赫天下地卫家。宠幸王沁馨时对王家也是大肆封赏。只因为他相信。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收回自己赐予他们地荣华。
而如今王家似乎已经开始得意到忘了分寸。清欢楼上三家外戚。刘彻最是喜爱霍去病而陈商莫不说他并没有直接参与便是给阿娇面子他也不会动。
而且理亏地毕竟是王家。
元朔五年他渐渐厌倦了卫子夫地柔顺未央宫中的妃嫔也久未有新奇。御驾往上林苑狩猎在途中百无聊赖遇见了民女王沁馨。
王沁馨自然也是绝色的美人儿也许比不上卫子夫美丽。但是鲜活的性子让他爱不释手。
很久没有见这样一眼可以望地见底的女子了。
不知为了什么理由他宠了她近已年余了。
也不知为了什么理由忽然就觉得她实在不够聪明。
既然不够聪明那么做错了事自然也该接受一些惩罚。“杨得意”他吩咐道。
“奴婢在。”
“传朕的旨意李容华升为婕妤王美人育有皇三子也升为婕妤赐住芸萝殿算了还是往清凉殿吧。”
“是。”杨得意躬身道垂眸掩住一丝讶异和一丝了然。
阿娇不肯搬回未央李芷刚生产方才他刚刚决定将王沁馨这个名字尘封在这座未央宫那么刘彻略一迟疑往椒房殿的念头一闪而过却不知为何有些排斥。道“今夜往承华殿吧。”
承华殿里邢箬迎了出来盈盈拜倒“臣妾参见皇上。”
“免了箬儿。”刘彻作势搀了一把邢箬就势而起嫣然道“皇上能来是箬儿的福分。”
她的神情娇媚可人刘彻含笑看了一会道“从甘泉宫回来箬儿似乎越清减了。”
“许是天气转凉箬儿的胃口淡了吧。没什么大不了。”邢箬嫣然道。
“哦?”刘彻微笑道“那便让御厨上些好菜朕陪箬儿用吧。可莫再说什么胃口不好啦。”
“箬儿多谢皇上。”刑箬面上泛过一丝晕红之色向身边侍女萦香道“去准备吧。”
“是。”萦香亦为主子高兴自下去吩咐。
不消片刻八色御肴已经备齐。刘彻尝了尝忽然忆起当年清欢楼上的几道简单却风味绝佳的菜肴。
刑箬察言观色道“皇上不喜欢么?”
“不是。”刘彻含笑道。
殿外忽然传来喧哗他面上闪过一丝不快之色。邢箬忙停奢转脸向外问道怎么了?”
“禀皇上轻娥”萦香屈膝禀道“是敷香殿地王美人闹着要见皇上。”
“她要见皇上到我这来算什么?”刑箬便不悦却依然盈然转望向刘彻娇滴滴道“皇上。”
“告诉王婕妤让她安心搬往清凉殿不必再见朕了。”刘彻面上没有半分神情淡淡道。
刑箬低下头面色微变。承明殿虽然不似芸萝殿冷僻苍凉却也在未央宫东侧帝足一向不涉的地方住了那里等于是一生与帝宠无缘了。想这年余来敷香殿王沁馨受尽恩宠风头最盛之时连卫皇后都不得不避其锋芒又育有.皇子。却不料一朝君王转便落得如此田地。心中不免有点苍凉意味。
君心反复狠决若斯。
“娘娘娘娘。”承华殿外侍女夏音迭声唤道“你可别吓奴婢啊。”
听了内侍转述的旨意王沁馨脸色惨白。
“夏音我和卫子夫斗了年余为地是什么呢?”王沁馨喃喃道。
“娘娘你不要这么说无论如何你还有三皇子啊。”
“我不求我有个能干的亲人像卫青或是霍去病为我争光。”她苍凉道缓缓笑开“但至少不要来拖住我前进地脚步啊。”
一滴泪水从她地眼中沁出来。查到一门成绩不好。默回家要挨骂鸟。
14号两门考试。明天中午无更新。晚上看我回去后赶不赶的出文
六十二:楚腰纤细掌中轻
元朔六年的冬天比往年来的都要早初进十一月帝都长安便落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走在未央宫的抄手游廊里刘彻持着手炉含笑进了宣室殿。
“皇上。”李蔡与桑弘羊皆跪下参拜。
“起吧。”刘彻道在案前坐下黑眸扫过二人含笑道“唤你们来是有些事情要吩咐。李卿公孙弘既身体不豫外朝之中你便多帮衬帮衬吧。”
“臣——多谢皇上厚爱必将竭心尽力。”李蔡深深俯下去感激涕零道。无论如何皇上如今的任命总代表着他对自己的看重。若他年公孙弘故去这朝上一人之下的职务便多半由他接掌。
“好。”刘彻应了一声转看向桑弘羊笑问“桑卿知道朕唤你来有何意思么?”
“臣受皇恩愧当大司农一职虽不敢说颇有成效但也算竭心尽力。”桑弘羊垂下眸子貌似恭敬禀道“皇上此时召见定是有财政上的事要吩咐下来。”
“两位都是朕的股肱大臣”刘彻一笑“朕也不瞒你们在明年至迟再明年我大汉必与匈奴又有大战。你不必说”他挥手止住了桑弘羊起身跨了几步道“朕知道库存尚支持的过去。但战争消耗巨大桑卿必须尽早想对策。”
“对策早就有了”桑弘羊一笑旁边李蔡动容道“这本是一大难题桑司农竟有办法么。”
“盐铁归公”。桑弘羊抬起头来直视刘彻一字一句道。
“这……”李蔡大惊。“这怎么可以。”声音却渐渐低下去他不似汲黯那样迂腐。自然想到这样的好处。更何况依他对今上的了解今上雄图大略对付诸侯王是迟早的事。自年前三王叛乱淮南自请除国。在诸侯王间引起不小的震荡各国风云四起莫衷一是。正是朝廷从诸侯王手中收回权利地大好时机。今日桑弘羊敢这样说想是已经抓好了皇上的心思吧。
“好。”刘彻拍掌道目光闪动“桑卿对此可有具体打算?”
“自然是有的。只是臣毕竟只掌管财务对此块胸有成竹但与诸侯王打交道却是不行。”桑弘羊含笑道。
李蔡微不可见地叹息了一声。上前一步禀道“臣愿负责此事。”
“如此甚好。”刘彻微微一笑含义深长道。“若促成此事二位卿家都是大功在身。”
“臣不敢当。”李蔡心中喜忧参半。面上却没有显出来半分。拱手拜下去。
“李卿便回去计议计议吧。”刘彻道挥手让他退下。却道“桑卿留下朕有事相问。”“是。”桑弘羊应道站在殿下李蔡退出宣室殿。刘彻却看着殿外的飞雪良久没有说话。
“这雪下得倒不小呢。”
“是啊皇上。”
“桑卿份属外臣这些日子出入内宫是否有些频繁?”
桑弘羊咳了一声有些好笑。“臣是奉陈娘娘令因为悦宁公主体弱畏寒长门宫又地僻偏冷娘娘便让臣为长门宫修整一些好在冬天暖和些。”他拱手解释含笑道“大约已经竣工半月了。”
“初儿畏寒么?”刘彻皱起眉头却叹了口气抬头道“修整需要劳烦你一个大司农亲自督造?更何况据说将长门宫翻了个地如今战事将来你桑弘羊从哪里调来地钱?”
“自然是息岚阁的营运。”桑弘羊扬眉道。刘彻又好气又好笑想说些什么最后淡淡道“你也退吧。”
“是。”桑弘羊退后一步跪安。
宣室殿廊下杨得意看见刘彻走了出来连忙迎上去道“皇上外面雪大还是……”却在刘彻一个冰冷的眼神中骇然闭了嘴。
“吩咐下去备车。”刘彻冷冷道。
“是。”杨得意躬身答道正要转身吩咐却听向来英明果决的帝王犹豫了一下道“算了。其他人都留在这里吧杨得意你跟朕来。”
“皇上”杨得意连忙接过内侍手中的伞跟了出来。迎面地北风吹拂一些破碎的雪花打在颈项上杨得意机灵灵的打了个冷颤。自从成为御前总管后他已经很少在这样的天气在御苑里行走了。然而前面的帝王背依旧挺的笔直在雪地里踩出深深的印痕。
待向西到了柏梁台杨得意已然明了皇上原是要向长门去的。当日在长门宫般若殿里陈娘娘的话语他虽站在殿外也勉强听到了一些。其中有一句便是“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
伺候皇帝这么多年杨得意以为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个帝王。因此他知道对于重新归来地陈娘娘皇帝心中是颇记挂的。可是在北风凛冽的雪地里他却现原来他还是低估了皇帝对陈娘娘地看重。
待看见长门宫挑出的尖尖地檐角杨得意全身已经被雪浸透相比之下刘彻却只有脚踝上地一幅衣袂打湿了一些。
莫愁端着热水走出般若殿看见殿前的身影几疑是梦脸色一变水盆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她连忙跪拜道“奴婢不知皇上驾到冒犯圣驾罪该万死。”
“免了。”刘彻却不在意走进般若殿迎面便扑来一股温暖半丝寒气也无。他挑了挑眉这才注意到殿中多了几根铜柱泛着明亮地铜红色。竟将有着几分清冷的般若殿点化出一片温馨。
“参见皇上。”殿中奴婢尽皆跪下。
“你们主子呢?”他淡淡问道。
“陈娘娘与飞月长公主近天明方睡下如今还未起身。”绿衣胆战惊的回答。
刘彻挑眉。诧异道“还未起身?”向寝殿走去。绿衣在身后道。“皇上娘娘昨夜并未安歇在里面。”
寝殿空荡猩红色的地毯有着柔和地触感果然没有陈阿娇的身影。倒是刘初听了动静匆匆赶来。喊道“父皇。”面上有几分欢欣。
她只穿着件不是太厚的裘衣脸上泛起红晕并没有半分冷地样子。刘彻心下稍安含笑问道“初儿怎么只有你一人在这
“哥哥早起去了博望轩”刘初皱皱鼻头颇多抱怨。“要我说这么个天气待在长门宫多好。还要去那么远挨寒受冻。”
刘彻淡淡一笑这样的天气啊。刘据多半是不愿意出门地。只是如今有刘陌在前。只怕再冷卫子夫也是要刘据赶到博望轩的。
“你娘亲呢?”
“娘亲昨晚与陵姨不知道折腾什么。弄的有些晚便歇在书房去了。我刚刚去看还在睡呢。”刘初的眸子一片冰雪通透之色含笑道。
“是么?”刘彻便神色淡淡牵了她的手出来。
书房便在般若殿东侧自阿娇与刘陵搬回长门对书房是极看重地。从寝殿便有一条长廊可以直通。刘彻穿过长廊推开书房的门。
“可是皇上”绿衣这才反应过来讪讪道“飞月长公主也歇在里面啊。”
凛冽的北风穿过门扉带进些许的雪花立刻融化在室内的暖意中却掀起放下的纱帘只一眼他便看见阿娇。阿娇侧身睡在里侧长长的蜿蜒披散在枕间。许是因为殿间很暖穿的并不多也只用了一条不厚的衾被盖在身上却在腰间那截缓缓地凹下去。
他忽然就想起了楚腰纤细掌中轻这七个字。
阿娇善歌舞只是并不常展示。便是歌姬出身的卫子夫登上后位之后也渐渐的很少为他歌舞一曲了。何况当初阿娇那么尊贵地身份。
在倾城曲名动天下之后酒楼茶肆里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即墨城倾那一夜红颜绝色一舞。他从来不知道阿娇也会跳那么魅惑人心地舞。倾城那可真是倾了一座城池地女子呢。
虽然对刘陵他并不避忌。但是毕竟如今名分已定且这是在阿娇的长门宫只得转脸吩咐道“唤她们起吧。”
绿衣苦着脸进了里间他独自站在书房外间看着满地落纸有些狼藉杨得意换了衣裳忙捡起一张递到他手上。
那是一张重弩地草图。画的并不是寻常重弩有多个弩孔可以一次射十支。边上用篆字题书连环弩笔力清秀却不似阿娇的字。刘彻一怔他虽不懂机械制造却也看得出画图的人对弩的了解颇深草图作图手法也是未见过只觉清晰明了竟胜当时匠人所画多矣。
如果真的能打造出这样的弩机他在心中计量对汉匈战争倒是颇有帮助只是增加了弩射的数目难免会影响劲道和准头。
他拾起另一张纸展开看却不再是弩机而是饰设计图画上饰似簪非簪似钗非钗通体翠色轻薄如烟形如飞燕。
“陈娘娘与飞月长公主昨夜就是在画这些方折腾到近天明。”莫忧莫愁在一边道
满地落纸有弩机有头饰也有衣裳草图。刘彻不禁好笑这两个人未免太天马行空了些。
书房里间悉嗦刘陵披了件轻裘出来行了礼面色尚困倦。
“娇娇呢?”刘彻淡淡问道。
“阿娇姐向来是睡不够脾气很大的绿衣唤不醒她。”刘陵微笑道打了个哈欠若非是刘彻亲自前来便是她也唤不醒的。
殿外的飞雪渐渐停了刘彻望着满苑的雪色沉默了一阵忽然道“陵儿你陪朕到外面走走吧。”刘陵一怔听刘彻吩咐道“杨得意你不必跟来了。”杨得意躬身应道“是。”再看时刘彻却已经负手出殿无奈跟了上去。
此时已经近午路径上的雪已经被勤劳的宫人扫去又落下薄薄的一层。路下却已积了近半尺厚。雪地松软干燥刘彻踏在上面靴底琅琅作响。
刘陵便起了偷懒的心思踏在他的脚印上良久听见前面刘彻的声音“陵儿如果不是有阿娇我便真要觉得你也是很好的了。”一怔抬头原来已经到了长门宫的竹林。
“皇兄在说什么呢?”她浅笑着挽起鬓边的散故作不懂。
竹上落着积雪北风扑朔落下来一些在她的额冰冰凉凉的终于清醒过来汗了,说是要赶些文出来,但是一考完就太放松了,上网,聊天,默到现在才赶出一章.
忏悔一下,2号见吧,同志们.
另,金屋恨一群一满,不必再加
二群长门赋42246741欢迎你的到来.
六十三:无关风月总是情
“皇兄在说什么呢?”刘陵挽起鬓边的散笑的灿烂。
“朕尚记得”刘彻盯着刘陵的眼睛笑容淡淡语气却极魅惑“建元元年陵儿初来长安之时尚是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美丽可爱。”
刘陵叹了口气“可是都过了十多年了那个可爱的刘陵早已经变的不再可爱了。”
“怎么会?”刘彻含笑负手在雪地上踱了一步“如今的陵儿可比当年要美上三分。”
“美丽和可爱从来都不是一回事。”刘陵低下头去声音萧索“不过皇兄大约是不清楚的。”
“不提这个了”她抬起头来眸光晶璨如星皇兄寻我出来有事么?”面上的笑容虽如花刘彻却觉出了疏离的味儿积雪簌簌落在林间他悠然接住一片捻起看它迅融化留下指间一抹凉意“朕记得”他淡淡道“陵儿和娇娇不同最爱的是桃花吧?”
“恩。”刘陵含笑点头“难为皇兄记挂小妹的事。”
“哦那陵儿最爱的桃花在何处?”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却仔细盯着刘陵面上每一处细微的反应。
“自然是淮南的桃花啦。淮南王府我住的地方父王——哦不是父亲特意为我植了一处桃林每到春天桃花开的时候满园缤纷灿若云霞当真是美极了。”刘陵忽然叹了口气掩起眸底的怀念“只可惜。再也看不见了。”
刘彻负在身后的左手便紧了一紧旋即松开道。“最初他们禀报说陵儿因毒失了些记忆。朕本是不信的今日见了倒信了几分。”
“皇兄”刘陵委屈唤道“我也不乐意啊。谁会愿意将自己的一段记忆埋葬仿佛多了一个不认识地自己。刘令命苦只好认了。”
“朕不管你失忆是真是假”刘彻转过身去冷漠道“也好。当年的事朕也不希望有人再提起了。他便没有看见刘陵眸子闪过的一丝怒意转眼忍住生硬道。“知道了。”
“不过皇兄说地到底是哪件事呢?”
他讶然回身盯着刘陵一会儿。徐徐道“陵儿若忘了。便罢了。”
“陵儿遵皇兄意旨。”
刘彻垂眸。淡淡道“如今陵儿与娇娇倒是极亲密的。“是啊。”转眼间。刘陵随口答道心中忽然起了恶意笑靥如花道“皇兄说陵儿可爱其实论到可爱陵儿如何敢与当年地阿娇姐比肩?”
当年的堂邑翁主陈阿娇眉若春山煊赫京华鲜活如烈火般的性子喜怒哀乐皆出于本心是长安尔虞我诈的贵族世家难得的一抹清流.p自元光五年罢黜长门风霜几易虽然磨地圆润通透了却再也不复当年烈焰红唇的风情。
刘彻心中微微一恸面上却冷笑道“当年的事朕以为淮南翁主也脱不了干系吧?”眼光极冷彻如冰雪。
刘陵却含笑转了身半分也不惧悠然道“刘陵刚刚谨遵圣意当年的事是当真半分也不提也记不得了。”
刘彻盯着她一会儿忆起般若殿书房中的连环弩弩图收回目光淡淡道“陵儿若能始终记得这点自然最好。”
她便缓缓低下头去道“自然。”却察觉刘彻目光深远似乎越过她投向某处。心中一动回头去。正瞧见般若殿窗前阿娇背了身子长长的青丝如水般垂下在北风间缓缓扬起。惊鸿一瞥间依旧眉如远山。
“娘娘”帘外杨得意躬身诚惶诚恐禀道“皇上特意来长门宫来看望娘娘不料娘娘尚未起身这才……”
陈阿娇坐在镜前淡淡吩咐道“绿衣帮我把那件宝蓝色的滚边缎衣取来。”
绿衣低低屈膝应了声“是”自去取了来为阿娇换上。小心翼翼的觑着她的脸色阿娇噗哧一笑道“怎么莫不是我脸上生出一朵花来?”
“那倒没有。”绿衣讪讪道却又忽然口齿灵活起来“娘娘本就生地人比花娇何须甚么花来增颜色?”
刘初从殿外踏雪进来推开门带进一片寒气莫忧站的离门进些生生打了个寒战。“娘亲”刘初唤道“哥哥要回来了。”
“嗯。”陈阿娇含笑应了一声蹙起眉道“早早你莫要冷到了。”侧身吩咐道“替我把头挽起来。”
“知道了。”刘初笑道“只在外面看了一下不会有事的。”
廊下成烈远远见了刘陌踏雪回来地身影连忙迎上去道“殿下回来了。”
“嗯。”刘陌应了一声将貂衣换下交给他看着长门宫外缓缓走来的两个人。当前一人负手一身黑锦冠服披着坎肩披风宽大地衣袖在风中摇摆。神情淡淡却有种难言地尊贵气势。
“皇上陵姨。”他束手致意暗暗皱了眉思忖着这两个人在一起的含义。
“陌儿回来了?”刘彻含笑眼底却没有进温度语气温和“今日在博望轩先生讲了些什么?”
“东方先生今天为我说地是《过秦论》。”刘陌毕恭毕敬答道。
“哦?”刘彻沉吟“那么陌儿觉得贾谊的《过秦论》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刘陌毫不迟疑的答道。成烈掌了门刘彻进得殿来殿内宽广呼出的气化成白雾。温暖如春。
阿娇依约地身影在帘内里间恬静安稳正如绿衣挽的手。
“阿娇姐信刘陵。正如刘陵信阿娇姐。”在刚刚的雪地里刘陵微笑道。神情闲适“所以刘陵不担心。”
刘彻便忆起元光二年长安城外地淮南别院亦是一园桃花灿若云霞。他从别院里出来。看见阿娇苍白的脸心底忽然一片烦躁。挥袖道“都下去吧。”
今日阿娇唤梳地是望仙环髻最是繁琐不过。绿衣也不过方挽起一半听了这话执的手不由一顿。陈阿娇拢起另一半青丝道“你先下去吧。”
“是。”绿衣低低应了随众人躬身退下。刘陌张口欲言。却被刘陵拉着。刘陵望了一眼帘内目光里含着深意。
阿娇起身回眸淡淡道。“皇上有什么事么?”
隔着珠帘他看见她矜持疏远的神情青丝一半挽起。一半放下。慵懒的妩媚。
“娇娇”他含笑踱进来。“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陈阿娇垂眸“我该说些什么么?”
“若是在昔年”他挽起一束她垂下地“阿娇姐定是不愿与朕善罢甘休的。”
她一怔道“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早已变了心境了。”
“娇娇”他把玩着她的头漫不经心道“当年追杀你的人你有没有印象?”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阿娇嫣然“难道皇上还打算为我追究此事么?”
他欲含笑道自然。却看见镜中她通透明媚的眼竟吐不出来。
原来她竟是全部清楚的。
如此清楚的陈阿娇如何会和当年在她废后的巫蛊事件以及之后的长门追杀中起着关键作用地刘陵倏然间亲密有如姐妹?
“皇上。”她起身散从他指缝间溜走“既然不可能便不必说了。更何况我也未必愿意追究。”
“皇上”陈阿娇含笑走到窗前回眸道“你知道么?”她指着长门宫正殿月浮语气森冷“当年我就是在那儿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在自己脚下。”
“娇娇……”刘彻有些无言不知道她说的究竟是刘陵与卫子夫着人追杀她那晚还是他下旨将她罢黜长门那日。
“那么多人血将月浮殿都染红了。”她淡淡抬眸眸中尚有着悲悯“所以至今我都不敢踏足月浮殿。有时候在夜里我都仿佛能听见月浮殿里传来地哭嚎。”
“子不语怪力乱神。”刘彻淡淡道“阿娇姐难道信这个?”“皇上这话问的奇怪。”陈阿娇微笑看着他“我若不信又如何会行那巫蛊之事?”
刘彻地面色有些变了“说到最后你还是记得那个楚服么?”他拂起衣袖冷冷转了身淡漠道“你要知道就算当年没有这些事楚服也是要处死地。朕的后宫容不下行分桃之事地妃嫔。”
陈阿娇一怔有些想笑又有些悲哀。
阿娇那么那么爱刘彻的阿娇如何见疑到这种地步?
“既然已经说到这个朕今日便一并说了吧。”刘彻冷冷道“当初刘陵受封长公主入住长门宫乃权宜之计。如今长安安定朕会为她在长安建长公主府。让她择日搬出长门宫。”
“这”陈阿娇张口结舌直接道“不要。”
可是她还是忘了她面对的是刘彻。那个从不接受别人拒绝的大汉君主。
“由不得娇娇你说不要。”他回过身神情阴骘“刘陵身为长公主却住在后宫到底不能长久。”
陈阿娇的面色变了长门宫作为前皇后的罢黜之地历来是属于后宫之外的。恢复更新无言。
耽搁的日子抱歉。
最近的家乡天天下午打雷下雨。大约写稿上午的时间只有早上晚上了我会加油赶稿的。
六十四:辞树最是露井桃
皇次子刘据从博望轩下了学回来远远便间椒房殿殿外站了好些下人。
“参见据殿下。”卫皇后的贴身侍女采薇跪拜道。
刘据挑眉“是谁在殿内?“
“大将军卫青今日进宫来看皇后娘娘。“采薇禀道。
“知道了。“刘据大踏步的走进椒房殿内。采青有些迟疑采薇拉住她。“纵有天大的事也不用拦据殿下的。”采薇这样说。
“母后”刘据扬声喊道。殿内卫子夫止了言含笑看着刘据走向她。
“下学啦?”她爱怜的抚过刘据的额头。
“嗯。”刘据颔“今天下了好大的雪。在博望轩还好回椒房殿的路上可冷了呢。”殿下”卫青不由皱了眉头“怎么能这么娇气?”
“舅舅”刘据回身不满的看着他“据儿又没有说不去只不过抱怨几句也不可以么?”
卫青不由语塞自失一笑可能是因为卫家放了太多的希望在这个孩子身上不自觉间就要求他更完满。可是金壁辉煌的未央宫里宠溺出来的孩子要多么完满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据儿说的也对。”卫子夫含笑问道“今日石先生讲了什么了?”
“石庆先生讲的是《论语》我都听懂了。”刘据奶声奶气道却低下头来“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给陌哥哥讲学的东方先生。”
一刹那间卫子夫的脸色有些苍白。僵硬道“据儿乖去里面换了衣服。找大姐去吧。”
刘据点点头知道这便是母亲要遣走自己。与舅舅商议大事了。其实在他内心里非常不喜欢这样觉得这时候的母后很陌生没有平常的甜美温婉。可是他也能隐约察觉到母亲在这座未央宫如履薄冰地处境心下茫然。道了一声好悄悄退下。
“据儿太良善为人也不够果决。”卫青叹了口气道“长此以往不是好事。”
“他到底还小么”卫子夫勉强笑道“仲卿便拜托你多多教导他了。”
“臣自当尽力。”卫青拱手道。忧心的簇起了眉“前些日子皇上已经吩咐了司礼大臣。要在年前为皇长子刘陌祭拜太庙正式登入皇族族谱我们便没有办法可以阻止了么?”
“皇上不让我们阻止。我们便不动。”卫子夫冷笑道。轻轻颔下去。“仲卿你可知道。在这个未央宫什么都是假的唯有皇上地心意是真的。你瞧王沁馨当日那么受宠一介美人胆敢与我这个皇后抗衡如今人在哪里?”
“可是明面上看王婕妤失宠是因为外戚嚣张了。”卫青不动声色道。
“圣宠在恩义在。圣宠亡恩义则亡。”卫子夫叹道“不是王叙章连累了王婕妤而是王婕妤连累了王叙章呀!”
她起身踏下殿来握住卫青地手“好在你和去病不是王叙章之流你们的功名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便是皇上要罢黜你们也得细细思量。”她的眼中滚下泪来“若是它日我和据儿也走到如此地步望仲卿念着这些年的姐弟情分照看据儿则个。”
“皇后娘娘”卫青惶恐跪下去“你说哪里地话没有皇后娘娘哪有我卫青的今日?哪有卫家的今日?卫青甚至卫家与皇后娘娘和皇次子殿下都是一体的。”
“仲卿”卫子夫含笑拭泪凄然道“这里没有别人你便不要唤我皇后娘娘了吧。唤我一声三姐好么?”
卫青亦心下一酸想起当年在平阳公主府上姐弟相依为命的境况轻轻唤了一声“三姐。”
“好。”卫子夫恢复了温婉中正的模样道“有时候真的怀念过去的日子虽然没有如今的地位。可是欢乐却多地多。”“皇后娘娘说哪里话?”卫青皱起了眉头“到了如今这地步早就不容我们退了。何况我们也不会退。”
“这是自然。”卫子夫悠然走在殿上“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娘娘昔日你说对待如今长门宫那位须得以静制动。可是如今我们守她攻难道我们眼睁睁看着她日益得圣心却束手待毙么?”
“仲卿”卫子夫推开窗望向长门宫方向“你看如今这形势与当年多么相像。”
当年陈阿娇是皇后她是刘彻心中疼宠的人。
如今她坐上后位刘彻的心却渐渐移给了别人。
其实如果她愿意承认就算陈阿娇没有回来刘彻地心也早已不在她这里了。但是只要不是陈阿娇她拥有据儿拥有仲卿和去病后位便不可动摇。
如果当年陈皇后能够容得下她在这后宫生存她也不会有那样高的想望此生此世会有一朝登上后位母仪天下。
但是既然她已经坐到这一步了便再也不可能放手重新回到那个一无所有任人践踏地卫子夫。“仲卿你知道么?”她指着般若殿地方向声音萧瑟“至今为止皇上尚未在长门宫留宿。”
“是么?”卫青皱眉深思道“这样的话陈皇后在皇上心中地地位不轻啊。”
他在心中自嘲还是飞扬跳脱的去病说的对大丈夫只愿策马沙场却来算计这等帷帐之事。
可是他若想要保住去病的飞扬跳脱保住自己策马沙场的愿望。便不得不算计这样的事。
何况卫子夫是他地姐姐。
“仲卿”卫子夫走到殿中央。用手扣着案上压着的上好雪花笺纸“你知道。我不是陈阿娇我没有她的资本也看到了她地下场。从我登上这个位置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必须容忍一个又一个的新人。在皇上地怀抱里。”
“哪怕这里面也有她陈阿娇。”她的指甲在纸上掐出一套印痕。
“我明知道我应该忍。”
但是我毕竟是皇上的正妻我无法看着他那样的疼宠另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是他从前的妻子。
如果这未央宫有天生不能并存地人便是我和她了。哪怕是我们自己。也不能改变。
“但是我还是动手了。”卫子夫冷笑着扬眉。看见卫青惊异的神情。
“你不要担心。”她淡淡道“我清楚皇上的底线。有对我的也有对她陈阿娇的。我会在这底线之上小心行事。”
“皇后娘娘”卫青沉默半响方才开口“你是如何动手的?”
“时候到了你自然知晓。”卫子夫垂下头漠漠道“我不是不信你却怕你反对。而且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而目前你需要知道的先是”她收回手冷笑道“我会尽力促成皇上留宿长门宫。”
“娘娘”卫青讶然“怎么可以“你放心”卫子夫笑的完美“我早已经学会了不在意。”
卫青默然良久方道“娘娘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可是如果不做”卫子夫苦笑“就算陈阿娇出了事皇上也会回护的。”
男人啊总是这样得不到地最珍贵一旦得到了也就弃之鄙履了。“臣能帮上娘娘什么么?”
“自然。”卫子夫施然道“我要你帮我分化陈阿娇与刘陵。”
“飞月长公主”卫青一怔那个先帮助卫家登上高位后又弃之投向陈阿娇的女子。“娘娘不是试过了么?”
“本宫从来就不信两个女子之间有什么真正的友情。何况她们之间有如此错综复杂地关系。”卫子夫微笑道“就算这份感情是真的当刘陵嫁了人夫家与陈阿娇起了冲突你说她是向着谁?”
元光年间卫青尚为建章尉地时候曾经跟在刘彻身边见过那个从淮南来地女子。印象中她的身上似乎带着淮南特有地江南烟雨的气息笑起来的样子薄如桃花。
刘陵却不是命薄如桃花的女子在如今帝都的格局走到这样的地步圣宠隆重实在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如果可以的话”卫青斟酌道“臣愿意迎娶飞月长公主。”他虽已有三子但正妻之位一直从缺。以他如今长平候与大将军的地位迎娶飞月长公主倒也算身份相当。
“不行。”卫子夫寒了脸“仲卿”她烦躁的走了几步“你难道不明白长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迎娶刘陵的人却注定得不到皇上的青睐。”
飞月长公主刘陵名分上是皇上的堂妹实际上却曾是皇上的枕边人。
这些年刘彻以**的罪名处置了几位诸侯王自己自然不能再与刘陵来往落人话柄。但是君王的心里对得到刘陵的人必定不会有好感。
卫青是这一代卫家的家主如日中天颇得圣宠卫子夫自然不会拿他来冒险。
“我们必须找一个身份相当心向我们却又在朝局上不会起太大作用的人。”卫子夫抬淡淡道。
六十五:留得君心细细吟
天色过午的时候卫青终于出了椒房殿从南司马门出未央宫看见一驾车马缓缓驰入车饰华贵。宫车中人掀起帘来露出一张熟悉雍容的容颜却是平阳长公主。
卫青便拜下去“参见长公主。”
“原来是长平候”刘婧淡淡微笑道“长平候是见过皇后娘娘来么?”
“是。”卫青躬身答道刘婧点点头道“长平候若要回府我便不多耽搁了。”放下帘子不再看。转眼间宫车碌碌向长乐宫驶去。
“大将军。”守着宫门的校尉迎上来“卫将军请吧。”
卫青怅然的叹了口气随口问道“平阳长公主是去向太后请安么?”
“似乎是吧。”校尉不太肯定道“听说丹阳候夫人奏请收养的江都翁主已经到长安了。太后久闻这位翁主温柔娴雅一等一的气度举止颇想一见。长公主估计也是来凑凑热闹。”
“哦。”卫青止住脚步。金娥奏请收养皇族女子的事刘彻已经同意消息不算秘密他自然知晓。其实若非这位细君翁主是罪臣之后皇族女子如何能够随意送养。这桩事算是成全了双方倒也不是大事。问题关键是这收养的主意是飞月长公主刘陵提出来的而刘细君这人选是废后陈阿娇建议的。
王太后自觉亏欠长女对修成君母子三人颇为疼宠长安城人尽皆知。当初太后欲将修成君女金娥嫁给齐王。齐王势败除国主父偃伏诛这桩婚事自然不成。转将金娥许给淮南世子刘迁。这桩婚事当初卫家不曾在意。却在不经意间成全了飞月长公主刘陵与金娥的姑嫂关系。因为刘陵与陈阿娇亲密。连带金娥与陈阿娇亦走的近。此事若成则修成君一家必与废后亲善。
卫青叹了口气。金娥在多大程度上能左右王太后的意见?
他们卫家出身卑微。姐姐子夫的后位本来坐地便不如当年陈皇后稳当。若未央宫中皇上太后尽皆偏向陈皇后卫子夫的日子如火上之栗。也就难怪卫子夫不惜手段要扳回局面了。
当他们卫家身在贫贱之时以为一朝之日凭自己的力量若能挣出一番天地则万事俱足。待到登到高位方知高位亦有高位地难处。人在世间原是没有万事俱足的时候地。一路看小说网
只能投入到如今的局势里继续奋战。
丹阳候夫人金娥带着刘细君来到长乐宫的时候。母亲修成君与平阳长公主已经在那里了。
“金娥参见太后参见平阳长公主。”
“娥儿起来吧。”王太后含笑道“这位便是江都翁主刘细君么?”
金娥身后。六七岁的女孩跪下去声音细软。“细君参见太后娘娘。参见长公主修成君殿下。”
王太后颔道。“倒真是个乖巧的孩子。”扶着修成君起身道“细君近前让哀家瞧瞧。”那次与刘彻长谈后刘彻忆起即将出宫地萧方宣来为王太后治病。萧方不愧医剑双绝之名一番针灸加几剂方子下去。王太后的头痛竟有了很大好转。刘彻欢喜之下厚赏了萧方。却命他在京城住下不得擅自离开。
细君便看了金娥一眼见金娥神色温软颊含微笑放开她的手于是款步上前来到王太后面前。王太后搀着她的手细细看了一番细君身形尚小身子又纤薄。但出自大家虽江都王府迭经变故但天生的气度神情在那里眉目清秀一双眸子温婉里含着灵气。她看着欢喜温言道“细君从今以后你就伴在丹阳候膝下好不好?”
以江都王府如今的境况她料得刘细君必不会说一个不字。何况这是连皇帝都同意过的事。然而细君却低下头去声音缓缓却清晰道“细君是江都王族子嗣为人子女者父母纵有大不是也不能轻言舍弃。”
王太后一怔脸色便慢慢淡了。长乐宫里气氛一时尴尬刘婧见了连忙过来牵起刘细君的手含笑道“细君由此心思倒也难得。不如这样细君依旧是江都翁主只是多认一对义父母也多一些人疼爱岂不两全其美?”
刘细君抬起头来刘婧只觉得这个六七岁的女孩望过来地一眼冰凉通彻而刘细君已经垂了眸细细道“细君谨遵懿旨亦谢过平阳长公主成全。”
王太后的脸色便渐渐平了。刘婧含笑道“既然如此还唤什么长公主。细君本就是皇族翁主如今又多了这么一对显赫的养父母。便唤我一声姨婆吧。”
“长公主这么年轻”刘细君嫣然道“细君怕把长公主喊老了呢。”
一时间殿中诸人都笑出来刘婧转向金娥道“瞧瞧你这位新女儿嘴儿乖觉地。”
“太后娘娘”内侍明达躬身禀告“皇后娘娘和卫长公主阳石公主过来请安了。”
说话间一身皇后冠服的卫子夫拢袖款款进殿含笑拜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皇后请起吧。”王太后面色淡淡问道“据儿呢?”
“今日大雪据儿从博望轩回来招了些寒。伺候喝了些姜汤了热睡下了。”
“这就好。”太后颔“莫要像年前那样让哀家悬心。”
卫子夫地眸子一黯若不是因为年前刘据地一场大病才成全了陈阿娇。她心下恨恨。面上却温婉道“据儿让母后担心了。子夫会好生照顾。断不会再生事了。”
“细君参见皇后娘娘卫长公主。阳石公主。”刘细君在一边按了宫礼参拜。“这位便是细君翁主了么?”卫子夫含笑道“果然是名不虚传。”
“斐儿”她回身道“你不是常抱怨这宫里除了你们姐妹没有相当年纪的公主了么。如今细君来了可好。你和纭儿要多照看着细君翁主。”
刘斐含笑应了声是字。向刘细君友善地伸出手道“细君妹妹我和纭儿带你在这未央宫走一走吧。”
刘细君暗暗颦眉却见太后与金娥含笑点只得跟了去。
“从长乐宫往西便是未央宫了。细君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到我们住地椒房殿看看。椒房殿可美啦。“刘纭含笑道。
“细君多谢阳石公主盛意。”
“可怜的细君妹妹。”刘斐叹了口气道。“若不是……你也还是一国翁主不用寄人篱下。飞月姑姑与丹阳候如今来接你。想也是好好补偿一下吧。”
“卫长公主。”刘细君抬眸正色道。“我父王若真谋逆。走到如今这步细君无话可说。细君坚持自己身份。是尽为人子女的本分。但细君若因为家仇心怀怨愤那便是细君地不是了。”
刘斐一窒看着眼前的少女纤细淡薄地身子却有着挺直的背脊。
“妹妹能这样想”她微笑道“自然是好。”
宣室殿
“哦”刘彻饶有兴致道“那个女孩真的如此说的。“应该是的。”杨得意躬身答到。
这个身世曲折地江都翁主年纪虽幼心性倒是颇明么。刘彻心中沉吟道。只是“陈皇后并不识得刘细君如何会向丹阳候夫人提起她?”
“这……”聂蒙迟疑道“陈娘娘昔日在宫外也曾到过江都数日只是并未入江都王府许是听江都人提起这个小翁主吧。”
刘彻淡漠冷笑深居简出的诸侯王翁主能有多大声名流落在外面?
“为飞月长公主修建的长公主府邸进况如何?”
“大约就快完工了。杨得意躬身道“就建在秣陵侯府一侧由桑弘羊大人拨下钱粮营造司督造。”
“这样便好。”刘彻点点头道“另外转告丹阳候夫人此事应谢谢飞月长公主与陈皇后促成让她从长乐宫出来不妨带刘细君去一趟长门宫。”
长门宫
连日的飞雪终于放晴。陈阿娇望着姗姗出现的冬日缓缓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在这个时代她到底算什么角色。君行天下刘彻轻轻巧巧一句话任她百般不愿依旧只能静静的看着刘陵收拾细软准备择日搬出。
“好了”刘陵拍拍她的脸颊“又不是生离死别以后你也可以偷偷出宫看我啊。”
“那怎么一样”陈阿娇垂眸新煮的绿茶尚浮着烟绿最适合在这样的天气饮用。“从此以后你算是自由了独留我一人在这后宫里无聊地慌。”
刘陵叹了口气眼里却浮现出浓浓的笑意“怎么会无聊呢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就会累死你。”
陈阿娇冷笑正要反唇相讥却听得殿外掌帘丫鬟的声音禀道“娘娘丹阳候夫人携江都翁主来访。”两人俱一怔。
只见珠帘卷处金娥携着刘细君嫣然行来。
努力更新,默
六十六:自来嫡庶两相妨
刘细君轻轻抬不着痕迹的看着般若殿内的两个女子一个明雅一个清艳果然都是倾城姿色不愧冠盖京华之名。
金娥微笑道“娘娘好闲情怎么不见皇长子和悦宁公主?”
陈阿娇起身答道“今日天气好大约陌儿带着早早在骑射场玩耍。“
“娘娘倒是好福气有这样一对乖觉的儿女。”金娥心不在焉道自然感觉般若殿不一般的温暖四处打量道“没有见燃着火盆却这样暖和金娥倒要讨教陈娘娘了。”
“也没有什么”陈阿娇含笑起身道“我素来不爱明火便请桑司农为我督造。说穿了不值一提看见这几根没有?”她指着殿中的几根铜柱“这是空心的并不是为了支撑宫殿里面和地下都伏了火龙再引了水。便是外面再冷里面也是温暖的。”
金娥叹服“娘娘好心思。他朝娥儿也请人在侯府弄一个学学娘娘。”
刘细君见过礼道“细君多谢陈娘娘与飞月长公主记挂。”
刘陵看她温文尔雅联想其身世坎坷以及在史书上的命运心下大为怜惜拉着她的手道“往后就是一家人了细君何必客气。”从手上掳下一个手镯道“送给你当见面礼吧。”
刘细君一怔欲待推辞刘陵却已经为她套在左手腕上碧绿通透镯身雕着花纹尾相连浑然天成。宛如细小的荷花。心下不由喜爱却依然道“细君人微。不敢受长公主大礼。”
“细君才不必与她客气。”陈阿娇哼道转而笑靥如花。“既然她送了我便也不能空手了。细君可有喜爱什么?”
“这……”刘细君不由迟疑眼睛却慢慢亮起来“细君幼习音律犹爱琵琶。听闻陈娘娘最是擅长。可否为细君弹奏一曲?”
“这个好。”金娥含笑鼓掌道“都闻娘娘之名金娥亦未听过弹奏呢。今日借了细君的颜面能一保耳福是金娥之幸也。”
陈阿娇便一笑吩咐道“将琵琶取来。”
少顷绿衣便从里间捧来琵琶。陈阿娇接过便有些犯难。她对琵琶之道。涉猎不深唯知道的几古曲《汉宫秋月》不适合。《十面埋伏》倒是极好的可是。如何让她在刘姓皇族面前弹描写西楚霸王地曲子。
她心下计议已定。轻轻拨弦弹了一曲。^小^说^网刘细君闭了眼。竟似看见春夜江面花香扑鼻欣然道“娘娘好琴艺不知曲名为何?”
“《春江花月夜》”陈阿娇收弦气定神闲道。
“春江花月夜”刘细君一字一句吟道“果然好名字与琵琶曲贴和。有词没有?”
“有待会我写在纸上让细君带回去吧。”
刘细君浅浅屈膝“细君多谢娘娘恩典。”
转眼日渐西沉金娥必得离去尚拉着刘陵的手依依不舍。刘陵好笑劝道“再过些日子不就可以常在一起了么?何必此时挂念。”金娥一念亦是这才放了手带着刘细君转身去了。刘陵回过身来看着阿娇站在殿前眼神落寞不由一怔缓缓颦起了眉。
转眼就到了元朔六年的最后一日。按惯例皇上皇后要携妃嫔皇子参告太庙。太庙是祖宗礼法之地除皇后外其他妃嫔一律不得入内只得在殿外守候。
身着黑色冕冠服地刘彻负手站在太庙阶前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清冷尊贵。看着卫子夫下得宫车推开侍女搀扶一步一步走上太庙皂色地庙服拖着长长的裙裾。
“皇上”卫子夫微微低下头去温婉道“进去吧。”
刘彻侧身垂眸看着不远处缓缓驰来的宫车淡淡道“再等等。”
太庙阶下李芷缓缓勾起一抹笑竟然卫皇后还是输了一筹么?
众妃嫔惊叹的看着那个搭着绿衣的手走下车来地女子一身紫衣未着脂粉缓缓走来却似乎比穿着皇后朝服的卫子夫更尊贵。
好像涅重生的凤凰。
卫子夫不动神色看着她缓缓步上宫阶。这是陈阿娇回宫以来二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她忽然忆起初进宫的时候偶然看见伴着皇上的陈皇后那么骄矜贵重的女子而昨夜尚与她温存的皇上却望着陈皇后眼神柔和。
忽然非常绝望仿佛所有曾经有过的绮想都在那一刻生生破碎。
可是卫子夫挺直了背脊。
陈阿娇如今我才是这个大汉帝国的皇后。
刘彻打量着卫子夫地神情淡淡一笑伸出手来挽起陈阿娇的手。
阿娇颦眉似乎颇不情愿。可是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唯有这个男人地举动能化解身边人的注意力吧。
她在内心里叹了口气看着人群中地刘陌若不是为了陌儿她又何须委屈自己出现在这里。
将皇长子地存在敬告太庙的日子她身为皇长子地生母如何能不出场?
而陈阿娇如何能向卫子夫低下头去?
司掌太庙礼仪的参祭怔了怔上前禀道“皇上这太庙除皇后外妃嫔不得擅
刘彻望了他一眼眼神彻如冰雪。
杨得意察言观色连忙上前道。“蠢才陈皇后是什么人?那可是文皇帝的外孙景皇帝的甥女。她若不能入。谁还能
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卫子夫的脸白了一白。
金碧辉煌地太庙里。置放着天子祭祀时才能用九鼎八簋庄严尊贵。大汉朝前四位皇帝的灵位金晃晃的字晃痛了陈阿娇地眼。阿娇低下头去念起幼年时景帝疼爱自己的景象心下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世事变迁。若舅舅在黄泉下知道自己被刘彻错待还会否为她心疼?
敬告太庙是一年中地头等大事。纵然是刘彻也不敢怠慢危然正立于是编钟奏起祭乐主祭就位。刘彻持节参拜后肃然道“呜呼!小子陌流落在外今归于中。受兹赤社但盼悉尔心祗祗兢兢。乃惠乃顺毋桐好逸。毋迩宵人。惟法惟则!”
于是主祭道“请两位皇子参拜各位先皇。”
太庙里。刘陌刘据身着正式冠服各自上前肃然参拜。
殿中诸人并殿外妃嫔官员尽皆拜下去。
祭祀持续了许久待得终于结束已是午后。
皇帝用最隆重的方式承认了皇长子刘陌的存在。自此大汉官吏们仿佛刚刚看见了皇帝膝下尚有这样一个优秀的皇子。
“皇上”宣室殿里久病未出的丞相公孙弘亦挣扎着来到恭敬禀问“皇长子刘陌前朝从未遇到这种情况。不知究竟算是嫡出还是庶出。”
众人缄默其实论起出身地尊贵再也没有一个皇子能与刘陌抗衡的了。要知道他的母亲是先孝文皇帝的外孙。然而自卫家一门封五候荣宠亦是无人能及。外戚世家权势喧天。
殿上刘彻垂眸面上不辨神情看不出喜怒。
“自然是嫡出了。”内廷吏张汤含笑跨出道“大人们不要忘记陈娘娘怀着皇长子和悦宁公主的时候可还是无人能逾的皇后身份。”
殿中桑弘羊不免看了张汤一眼。内廷吏张汤正是当年处置陈皇后巫蛊案的人。他的长处从来在于揣摩君主心思这次也不例外。而他是否认为卖了这样一个人情给陈家陈家就会对他既往不咎。
张汤说的是实情连皇次子刘据地先生石庆与庄青翟亦不能驳。公孙弘细觑刘彻脸色皇帝的眸色极深虽看不出欢喜但也并没有反对。于是一笑。
这事就算板上钉钉的定下来了。
然而公孙弘却想不到长门宫里陈阿娇对事情展到这个地步并没有抱着多么欢喜地态度见母亲忧心忡忡并未展欢颜便有些担心轻声唤道。
“陌儿”陈阿娇回身忧虑的看着儿子迟疑问道“告诉娘亲你希望像你父皇一样么?”
刘陌一怔立即明白了阿娇地意思。
“其实儿子更喜欢外面。但是现在也是很好地了。”他垂下眸淡淡道。
阿娇缓缓一笑轻轻抚过刘陌的额头“陌儿你要知道娘亲只是希望你和早早过地好没有更多的奢望。”
“无论你承不承认他都是你父皇。”陈阿娇忽然道“别和他犟了。要知道从今天起盯着你一举一动的可比以往多多了。”
刘陌微泄了气奄奄应道“是。”
“我无法不让你走上今天这一步因为这是你应得的。”她悠然道“可是陌儿一旦你的名字正式写上的玉碟族谱你也便有了你甩不掉的负担。那个位子争也不是不争也不是你要好好想想。”
“娘亲不必为陌儿担心”刘陌含笑道意气风的挑了眉“娘亲你要相信我会保护好你和早早的。”
陈阿娇一怔无法欺骗自己适才刘陌的动作和他的父亲是多么的如出一辙。
查西汉的祭嗣资料和服饰查了半天才写出这样四不像的东西。今天大约只有一篇了。我要留着精力写预谋以久的h戏就是下一章。先声明我并不擅长写这个也写不来太露骨的东西所以明天你们看见的大约是打擦边球默。
六十七:雪夜未央觉冷暖
史官来问来年年号的时候刘彻正从宣室殿出来打算赴柏梁台的家宴。念及上林苑的秋狩随口道便是“狩”了。
辞旧迎新的日子连王太后都从长乐宫出来。这段日子她的身子不错坐在柏梁台上含笑看着刘彻缓缓步上。在众妃嫔的参拜中问道“阿娇呢?”
刘彻的眸子染上一点阴翳道“她大约身子有些不爽快便不来了。”
王太后点点头也没有太在意道“皇上既然来了宴会大约就开始了吧。”
鱼贯而入的宫人捧来臂粗的蜡烛将柏梁台照的亮如白昼。轻歌曼舞的歌妓在台下唱着婉转请扬的歌。刘彻与卫子夫分别坐在王太后左右卫子夫行过礼后方才坐下。“父皇”诸邑公主刘清甜甜的喊道端起酒盅走上前来“儿臣祝父皇泽施天下亦祝我大汉国柞绵长。”
刘彻含笑应了声好字接过来一饮而尽。其中自然是新丰酒。皇帝和皇长子一样不能喝最近风行长安的碧酿春的消息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卫皇后却是知晓的。刘彻看着这个他一直疼爱的女儿自从阿娇母女回宫他有多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到她了。念及此不由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卫子夫烛光下她正含笑端坐母仪天下的架子仪态万万。
“父皇”刘清软软的喊了一声仰起头来眼中有着渴望“清儿新学了一支歌舞。父皇来椒房殿清儿跳给父皇看好么?”
“清儿。”卫子夫不得不转过头来道。“你父皇国事繁忙你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刘清低声应了个是却还是偷偷望着刘彻的脸色。在之前的太多次只有她以这样或那样的理由当夜。父皇多半会驾临椒房殿陪伴她们母女。
然而刘彻却拂袖饮了口酒淡淡扫过刘清含笑地脸道“改日吧。”
卫子夫心中便一痛那痛却是缓缓的泛上来不剧烈却空茫。看着女儿掩饰不住讶然和失望的脸受尽宠爱地刘清。从没有受过冷落的诸邑公主如何明白一旦君恩不在地悲凉。
台上众妃嫔看着这境况俱都有领悟。有的低了眉缓缓勾起唇角幸灾乐祸也有些若有所思。有兔死狐悲的哀凉。但失了君恩的皇后。毕竟还是皇后.p卫皇后执掌后宫并没有称的上地错处。外有卫青。霍去病掌握兵权内有刘据继承皇嗣虽然陈皇后隐隐有逼上之势但君心难测焉知没有让陈卫两家相互牵制之心?
李芷缓缓低下头去自王沁馨失势之后未央宫除了皇后称的上的妃嫔只有她与刑箬二人刑箬并无育有皇裔如果卫皇后下位她的心中缓缓升起一种热望可是念及长门宫及清凉殿冷寂的日子又觉一个激灵望了眼身边坐着的刑箬轻叹一声抱起怀中的儿子。
当今皇上英明决断谁又能在他眼下施弄诡计。不如依靠儿子安分守己在这未央宫里了此残生。偶尔等着皇上的到来仿佛生命所有的意义都系于此。
她怀中刚刚满两个月地皇四子旦不知为何皱了眉不舒服的扭动两下哇的一声痛哭出来。李芷在众人地目光中手忙脚乱却止不住刘旦的哭声。
“旦儿怎么了?”上座王太后含笑望来。
一边侍立地奶娘将皇四子从李芷怀中接过熟练地察探一番跪地禀道“旦殿下大约是之前吃的多了。”王太后便明白过来含笑道“那你便先带着旦儿下去吧。”连刘彻地眸中都染上些许笑意望向李芷的目光晕着难解的光彩。
所谓家宴刘彻亦知一旦他在场除了母后便没有妃嫔能尽兴。见时间渐晚王太后亦渐渐倦了便道“今日到此散了吧。”
于是诸妃嫔都细细应了声是字缓缓起身看着王太后搀着明达的手往长乐宫方向回了。
“皇上。”卫子夫含笑温婉道“今天夜里要往哪位妹妹处么?”
刘彻不由一怔汉宫中虽无定例但值此辞旧迎新之夜皇帝多半是宿在椒房殿的以示皇后乃是后宫最尊的地位。以方才刘清相邀多半也是卫子夫借着这点授意而为。只是在他这里遭到冷遇不料卫子夫依然可以以一贯温婉的态度含笑有礼。念及此纵铁石心肠如他亦有了一点怜惜印象中卫子夫一直是那样美丽温婉的女子聪慧识趣到他觉得契合契合到愿意将她扶上后位。然而皇后的位子太沉重渐渐磨去了他喜爱的她身上的清甜纯美日复一日卫子夫成了皇后尊贵宝座后的一抹影子。就仿佛现在依旧是当年的容颜娇美如花仿佛开在最盛的韶华他却分明看见隐隐约约透出的一抹凋意。
“子夫先回去歇歇吧”刘彻含笑道“朕在去宣室殿看看。”
“臣妾遵旨。”卫子夫完美的谢礼含笑而去。
那华丽的群裾下李芷分明看出印在骨子里的悲凉。回了宣室殿天渐渐飘起了大雪长安地候干燥到了冬季那雪也像是撕裂的棉花似的没有一点湿意。杨得意伺候在一边看刘彻的脸在烛光中阴沉了许久听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禀皇上”杨得意躬身道“近三更了。皇上该歇了。”
“唔。”刘彻沉吟道忆起昔日这个日子阿娇总是在宣室殿里。伴着他处理好所有事务方陪着一起回椒房。彼时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元光五年之后他不曾踏进长门半步也将那些温馨的记忆埋葬在心底。
卫子夫没有他与阿娇的情分。纵然后来登上后位也只在椒房殿里默默守候他的到来。
“往长门宫去吧。”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杨得意应了并无惊讶神色。
刘彻在御辇上并无感觉风雪未央宫里夜色极静连宫人琅琅地踏雪声或是雪簌簌落下的声音听得都一清二楚。
远远见了长门宫的灯火。刘彻竟然无法抑制从心底泛上地一抹心安。
原来还是有心的吗?他冷笑自嘲。这么多年。其实绕了一个很大地弯最终回到原点。
不。原来不是原点。彼时她是冠盖京华的堂邑翁主。他却是在诡谲宫廷环境中求生存的受制君主。
如今他是权握天下的帝王她呢却是长门宫里的世人所称废后陈阿娇从来不是卫子夫。她聪明不聪明但不会识他要地趣。这么多年了哪怕撞的头破血流也不改风骨。
其实如果那样的阿娇真的变成了卫子夫他还会那么执着不肯放手么?
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
其实都是一样的。
彼时她无论如何呼唤都唤不回他的回头。
而如今他即使回头却无论如何都得不回那个会在宣室殿缠着他软软的唤他彻儿的阿娇。
他承诺过为她建起一座金屋与她在那座金屋里幸福的生活。却在那一刻漠然转身离去任凭那座金屋在彼此心中渐渐荒芜轰然倒塌。
那一日她重金求来《长门赋》他看了感慨一番却也就此放下让她在长门宫里绝望。
那一月她在长安城里游荡纵然见了他也不肯唤他地名字任凭彼此擦身而过。
那一年她留下女儿自己却带了陌儿出走长安。如果不是为了刘陵也许依旧尚未回到他的身边。
他们错过了多少次。伤害过多少次。
而他们到底谁比谁心狠?
从她以后他再也不碰贵族女子彼时以为是再也不想见任何一个有着她的影子地女子如今想来也许竟是因为没有一个贵族女子有她身上那种尊贵气质。
娇娇娇娇。亲昵的时候他这样喊她喊地久了她就真地成为他心头的一抹娇。
以为厌倦地时候心心念念记得的都是她的坏处;如今想起入眉入眼都是好处。
御辇到长门宫的时候三更已过。整个长门一片寂静。守夜的内侍见了御驾一片惊讶惶然拜下欲要入内禀告刘彻却摆摆手制止。
“陈娘娘睡了么?”杨得意轻轻问道。
“似乎还没有。娘娘向来睡的晚。去看了皇长子和悦宁公主睡下后独自回了寝殿。”
般若殿里依然温暖与殿外自成一个世界。刘彻没有言语柔软而猩红的地毯履之无声他掀了帘子只见寝殿里青烟审审宁静安详阿娇坐在窗前因夜深早换了一身睡裳望过来神情讶异。
般若殿里灯花毕驳映在她脸上频添一抹艳痕。
和多年前她在椒房殿里的回望那么相像。仿佛时光从没有在她身上走过。
而他却淌过了时间的长河七年的时光无声无息的流了过去。
没有进行到关键地方默等下再赶一章出来。
六十八:瘦尽灯花又一宵
我后悔了。为什么我要说写h文默实在不是那块料啊。改了又改我忍我忍我忍忍忍。就这样了。
刘彻扫过般若殿左右冷笑一声道“好奴才啊主子尚未睡下奴才们便睡死了么?”
阿娇便一怔起身道“是我睡的晚让她们先下去了——皇上怎么来了?”她的身段里不经意带出的一段软一分纤魅惑了刘彻的眼。
“怎么?”刘彻含笑眸光却冷“这天下是朕的朕有什么地方不能来么?——娇娇。”
阿娇默然这个男人习惯了高高在上一出口就将她的心情破坏殆尽。“我以为”她微笑着低“你应该往椒房殿的。”
淡淡的北风扬起帘子吹在她单薄的身子上。
这世上有的女子的美丽在于严妆盛扮后的妩媚娇俏;有的女子的美丽却也在越是随性之下越见的真。陈阿娇和卫子夫俱是这样的女子。只是在这一刻刘彻觉得那样缱绻灵秀的韵致是天下所有其他女子不能及的。
“这么晚了娇娇如何还没有安歇?”刘彻淡淡道唇边噙着一抹笑纹。
这些日子虽然奈何不奈何与他渐渐熟悉到底不曾在深夜里独处。阿娇便本能觉得出空气里弥漫的淡淡危险味道。偷偷瞥了瞥案上已经燃到大半的宁神香。心中稍稍安慰一些漫不经心道“陵儿走后。众人睡的早我到夜里就无聊。偏习惯了晚睡便睡不着了。”
案上置着一盘尚未下完的残棋刘彻走过来捻起一枚棋子道。“那朕便陪娇娇下一盘棋吧。”他地语气幽微听起来殊无欢喜之意。
阿娇含笑应道“好啊。”转身吩咐道“去沏一壶热茶来记住沏的浓一些。”“皇上知道”她坐在他对执起黑子道。“阿娇是最不擅长围棋的。皇上若不嫌委屈地话便陪阿娇下一盘五子棋吧。”
“哦?”刘彻倒是饱含兴趣道。“怎么下?”
“其实很简单。”她便细细说了。刘彻含笑听着轻扣棋子在棋盘。在雪夜里便起了清脆的声音。道“那之前娇娇与陵儿下地便是这种棋了。”
“是啊。”阿娇含笑道。
成续端茶。掀帘入内新烹的绿茶尚燃着热气古朴的碧玉双螭杯触手温暖质感最适合在冬夜饮用。刘彻端起一盏道“娇娇总是知道这些希奇的东西的。”语意深长。
“都是一些不值一提地小玩意罢了。”阿娇微笑啜茶舒服的眯了眼。没有察觉对刘彻的眸光更深了一些。
浓茶最是醒神在这样深的雪夜里她既不敢装作困倦以示送客之意也不想着意惹怒刘彻陷自己于更危险的境地只好强撑着清醒希望平和相处到天明。虽然也知道希望渺茫可是要她俯贴耳到底还是做不到。
五子棋最是简单刘彻下了几盘便得心应手。阿娇打叠精神应付不过落了个互有胜负。却听得刘彻低低笑道“很久没有人像娇娇一样这么认真跟朕下棋了。”
阿娇静默不语因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不会有人想在这点末节上惹怒你。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我也是惧你的。只是因了对你的了解你这样的君主不会做对不住自己利益地事。
到头来还是我的身份庇护了我。
陈阿娇便觉得刘彻的手欲抚过脸颊反射似地避让。刘彻却冷哼扣住了她的腕。
本能地欲挣脱却又不敢用全力。只觉得刘彻地手像铁一般坚固。刘彻本来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君王。他少年时练击剑骑射之苦阿娇都知晓。想起来地时候却连腰都陷落。
“娇娇。”刘彻唤着神情叹息缓缓趋近她的颊。她望进他的眸子里那么黑的眸子掩了针锋相对时的锐利便深的像一片海洋有着暧昧的气息。
那么熟悉的目光。那么熟悉的人。
她怔住。记忆里一些片段在顷刻间如排山倒海而来。
少年时牵手的刘彻。
说着金屋藏娇的刘彻。
第一次亲吻时的刘彻。
大婚时的刘彻。
从背后拥住阿娇的刘彻。
说着必不相负的刘彻。
有着雄图大志的刘彻。
新政受挫的刘彻。
为了卫子夫和她抗衡的刘彻。
无情离去的刘彻。
便如冷水淋头一般骤然清醒。连眸子也通透。
刘彻的唇留连在她的颈项。湿热温软令她几欲颤抖浑不似他的人残酷冷情。她侧身摆出一个拒绝的姿态。神情倔强。
“娇娇。”刘彻眯眼不悦唤道“到这个地步你到底想要如何“我什么都不想要。”陈阿娇神情凄怆仰视他的眸道“我只是做不到做不到当一切都没有生过。我们就像这些日子以来一样你在你的未央宫当你的君王我在我的长门宫过我的日子不好么?”
“不好。”刘彻抿唇他的唇很薄。她一向都知晓。因此当他的唇里吐出那么冰冷的话她也听到麻木。“娇娇你当知晓无论你以什么身份都没有权利说这个不字。”
他的胸怀贴着她的身子。阿娇暗恨为何会因为天晚将眠穿的如此单薄。热力一点点渗到肌肤陌生而又慌乱。
刘彻便在这样地慌乱里抱紧了她。欲解衣裳。她抿着唇挣扎。却觉得他的手像一团火焰。所到之处惊起肌肤的战栗不觉左右支拙到底失守荆州。
“娇娇”她便听见他贴着她地耳赞叹道。“你实在是美丽。”有些热有些冷在迷茫里睁了眼看仿若错觉竟在刘彻的眸底看见一抹怜惜。
那是她曾经那么爱又那么恨地人。近了身方知熟悉原是刻在骨子里的。心底涌起两道声音一个是爱之欲其生的阿娇。有着淡淡的期盼欢喜另一个是恨之欲其死的阿娇。很想一脚踢他下去放声骂个痛快。从阿娇和雁声地灵魂合而为一之后。她再也没有经历过这样仿如灵魂拉扯的茫然。仿如水火。不能动弹。
他在她被这两道声音拉扯而不能动弹之间抱起她“娇娇。”刘彻含笑望她。目光中有些惊奇又有些好笑“你怎么像从未……?”便住口不说她的肌肤光滑如缎着实让他爱不释手。
阿娇觉得委屈从某个角度上说她的确从未经历过这个怎么抗的住万花丛中过的刘彻。更何况其中还有一种情绪叫做*爱。
明明恨透了厌透了想要弃之若鄙履却依旧在下一次见面时勾起心中一段情怀的爱。
很多时候爱是让人无能为力的事。可以压抑但不能消释。
终究走到了这个地步。她咽下欲夺眶而出的泪睁着眼睛看着那个近在咫尺地人。有爱也有恨的人。
他亦渐渐情迷呼吸急促解不下心衣不耐烦扯了开去。阿娇蹬他欲越过去拉扯被子。却被刘彻缠住他的手和唇在她身上点起了太多火花她被火包围差点觉得窒息。渐渐软了下去着意抗争着身上地热与记忆里的片段再也顾不上他地举动。
刘彻地手在她的腰上流连良久吻住阿娇地唇渐渐滑了下去。
她吃了一小惊便去咬他的唇舌他笑着闪躲。这一刻再不见冷血帝王的踪迹。
“娇娇你是我的。”他在她耳边如宣誓般道缓缓沉腰。
她倔强的瞪着他在他进入的那一刹那一口咬在他的肩上。
灯花毕驳那香却渐渐燃烧到尽头只余灰烬。
刘彻吃痛但并没有挣扎。
一滴泪水到底落在了他的肩上。温热却有着灼烫的痕迹。
欲不去想感觉就欲清晰。只觉一寸一寸的热有些疼痛。
有一个人他嵌在你的身体里。在那一刹那你和他是一体的。他的温度燃烧着你的温度。
那么亲密的人终成伤害。
阿娇闭了眼专心去感受。不知不觉间口里渐渐松了。
齿痕里带着深暗的血色渐渐凝固。阿娇怔怔的看着大局已定心下却茫然明明无数次相爱的那个人离的久了连手指都不知道怎样摆。明明那么陌生的那个人却在这一刻身体比世上任何的人都要亲近。怎么去面对。
不过是一点点放弃罢了。
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是尘世间最相近的两个人。看不见之前或是之后的针锋相对。
忽然觉得很累想闭了眼睡一场将一切当作一场梦。却在内心深处明白一切真实的无法否认。
刘彻怜惜的看着阿娇长披散躺在床榻上的阿娇眼中有着深思。和阿娇夫妻那么多年他自问对她的一切熟悉的如同俯身低视掌中的指纹。却在那一刻迷惑了。
他的目光掠过阿娇大腿内侧的花瓣型胎记停在胸口的朱砂痣颜色深沉。一样的身体相同的敏感是离别了太久么?那么熟悉却带着一点点陌生味道。仿佛她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不同的灵魂。看着她从倔强一点点到迷茫从僵硬一点点到柔软。眼底的冰意终于被他一点点融化融化成一片妩媚的迷蒙。这一刻的阿娇美丽的令人惊叹。
而他能够留住这样的美丽多久?
汗滴渐渐从他额上滴下渐渐冷静。
刘彻慵懒的抱起阿娇的腰含笑唤道“娇娇”。
阿娇却翻过身去起身披衣。
刘彻的眸便一点一点的冷下来“娇娇。”烛光下阿娇的腿亦是极修长的闪着漂亮的光泽极是动人。
“皇上已经拿到想要的了。可以回未央宫了。”
飘摇的烛光挂在她垂下的睫毛上投下一片阴影极为诱人。刘彻却没有注意“娇娇是这样想的么?”他冷笑道声音极是不悦。然而陷在深深的自我厌弃中的阿娇显然没有在意。只低下头去姿势倔强。
刘彻不怒反笑“好很好。”他起身喊道“来人。”
侍候在帘外的内侍战战兢兢的进来服侍刘彻穿衣。因惊惧过甚动作有些重刘彻扬眉欲待作瞥见阿娇硬生生忍了下来。
“摆驾回宣室殿。”刘彻冷声道。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般若殿。
六十九:鱼跃龙门祸所倚
珠帘尚不住动荡陈阿娇背过身去听帘外一片嘈杂。宫女内侍跪了一地迭声参拜。
刘彻停住脚步看着脚下最近跪拜的一个宫女。她的身形亦纤细一身青衣衬的楚楚可怜脸庞低了下去看不清容颜唯一根清钗在鬓边晃动。
“你叫什么?”他冷声问道。
佳萝一怔方反应过来忙抬道“奴婢名唤佳萝。”
天边渐渐明了再周围内侍挑起的灯火里。刘彻抿了唇看着佳萝颇为秀美的容颜漠声道“跟朕来吧。”再不停步步上御辇。
佳萝便感觉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讶然亦有不甘或是不屑。心下有不敢置信的欢喜亦有微微的质疑和对前途的深重忧虑。一时跪在哪里不知所措。
“佳萝姑娘”杨得意随在辇后回过头来含笑道“还不跟上来。”
“娘娘”绿衣掀帘进来的时候御辇早已走远了忧心忡忡“娘娘——为何要故意触怒皇上?”
阿娇抿唇看了看窗雪早已停了东方微透出一抹曙色交相辉映比平常要明亮几分。欲待坐下却觉浑身酸痛。低头见裸露在外的臂上脚上的吻痕心下一阵厌烦吩咐道“弄盆热水进来。”
绿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敢违背躬身道“是。”
清晨从绯霜殿起来的时候李芷便听到了夜里长门宫的消息。“那个侍女今晨皇上颁下旨来。已经是婕妤了。杨公公向外道皇上竟是要带着她连日往上林苑去。”闻心在一边轻言道。眉目里有着淡淡的欣羡。
“闻心羡慕她么?”李芷不免多看了贴身侍女一眼。
“奴婢不敢。”闻心慌忙跪下。却在李芷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无奈道“要说羡慕。后宫中谁不羡慕呢?不过是悦宁公主身边伺候地奴婢一夕之间竟伴上龙颜和主子一样的地位了。”
“皇上最是豪阔未央宫里这样骤起升落的也不是没有过。”李芷含笑道。“当年卫皇后也不是从一个小小地夫人升上来的么?”
“可是当时卫皇后育有唯一地皇子呀。”闻心不服气嘟哝道。
“你这样说”李芷停下脚步深思道“也有些道理那位新婕妤叫什么名字?”
“听说是姓尹唤作佳萝。是馆陶大长公主年前送进宫里照顾悦宁公主的。”
“南有佳木唤做藤萝。”李芷淡淡吟道。“好名字想也是个我见犹怜的女子。才能生生越过陈皇后去。”“嗤”闻心嗤笑。“听说不过是中上之姿比陈皇后差远了。”她瞅着主子的脸色。连忙补道。“当然更比不上主子。”
“你这丫头”李芷含笑道。
“只是陈皇后这下难看了”闻心幽幽道“刚刚承宠皇上竟然从她宫里带走一位堂邑候府家生的奴婢犹如在她脸上打了一耳光。“这倒是令人意外。”李芷浅笑道眸中有些不解“看皇上之前对陈皇后地态度我以为这回皇上要捧她在掌心很久。不料一夕色变。闻心”她唤道“昨日长门宫陈皇后承宠之事有没有人清楚。”
闻心摇道“跟皇上去长门宫的人本来就少何况皇上将人都遣了下去。据说只有杨得意公公候在殿外。杨公公口风一向很紧的。”
“那么”李芷回身眉心皱出一个小小的弧度“皇上若离宫宫里多半要起波澜了。”
“啊?”闻心惊问道。
“你不必知道。”李芷含笑摆手“我们只需要好好看着罢了。”
若皇上离开未央宫太后又少干令未央。那么这偌大的未央宫最有权威的就是卫皇后了。
纵然卫子夫是出了名的贤良温谨隐忍了这么久会这么轻轻巧巧的将这样的机遇放过?
元狩元年地第一日皇帝便带着新封的婕妤前往上林苑着实让不少人惊讶。但皇上自渐掌实权以来向来是乾纲独断听不进众人意见。好在执政尚算杀伐果断令人拜服。知情的人便将长门宫那一夜绘声绘色地猜测。
馆陶大长公主便在这新年的第一天来到长门宫见到尚不算暌违已久地女儿。
“阿娇”她看见穿着厚重裘服地女儿坐在殿内悠闲的喝着清茶。眯了眼虽然阿娇并不情愿但身上地一点变化何曾遮的过欲探寻的人的眼去。
“娘亲”陈阿娇回头嫣然笑道。
“你”刘嫖迟疑问道“和彻儿究竟怎么了?”
笑容便渐渐从阿娇脸上逝去“娘又何必问呢?”她侧过脸去淡淡道。
馆陶大长公主心上便泛起心疼勉强笑道“你不愿意说娘便不问。只可惜佳萝那个贱人”她恨恨道“既不顾堂邑侯府收留她一家的恩德。她既不仁我便不义。”
阿娇怔怔的看着母亲道“其实这也未必是佳萝期愿的。娘亲要她如何违抗皇上的意思么?”
“阿娇”刘嫖有些意外“你从前最见不得彻儿在你眼下带走别的女人的。怎么?”
阿娇缓缓的低下头去道“我只是看开了娘亲还没有看开么?你瞧当年。我追究卫子夫又得到什么下场。更何况佳萝并不会成为另一个卫子夫。”
“难道……”刘嫖便恨恨。“就这样放过她去?”
“那么娘亲想要如何?”阿娇为刘嫖斟了一杯茶“想要制造出另一个卫青么?”
当年。若不是刘嫖记恨卫子夫出手抓了卫青刘彻未必会注意到一介骑奴从而提拔卫青。今日的长平候大将军也不会有这样地风光。
虽然卫青的成功。并不一定要这件事起头而今非昔比时势也锻造不出另一个卫青。但阿娇并不想重复做这样的事。
刘嫖怔怔地看着陈阿娇忽然叹道“阿娇娘亲是不是老了?”
阿娇讶然微笑道“怎么会?”
“想我年轻的时候上有母后娇宠。下有景帝尊敬。叱咤未央宫。处事对人游刃有余哪个见了我馆陶长公主。不低头三分。到如今竟不如你看地明。”
阿娇嫣然。道。“如今皇上也是很尊重娘亲的啊。”可是彻儿却绝不容我左右朝政。”刘嫖神情淡淡抚过阿娇的脸庞。怜惜道“阿娇你伴在他身边很辛苦吧?”
阿娇一怔忽然觉得心一酸眼泪都快要滴下来连忙低头掩饰过了道“怎么会?就算如此女儿也应付的过的。”
“小时候阿娇是很任性从不问局势不看人脸色随心所欲行事。那么张扬。”
“现在我也很任性啊。”阿娇含笑“要不娘看我怎么就将皇上气走了呢?”
刘嫖失笑“如今你若真能气地到他说明你在他心目中倒真有些地位呢。”她看着阿娇怔然的脸缓缓道“这天下早已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娘不再过问。相信你能应付的很好。要是受委屈了随时来唤娘亲。”
“嗯。”阿娇颔心下点点的伤痛渐渐被娘亲填平。
“只可惜”刘嫖叹息“就便宜尹佳萝了。不过——也好阿娇在未央总不能都是敌人。盼着她看在以往情分上多多襄助你吧。有她家人在我们手上她总不能对你不利的。”
“其实佳萝也是个可怜人。”阿娇偏着头叹息“娘亲你看像我们这样出身贵胄已经拥有富贵荣华的人真的会认为得到皇上恩宠就是幸福么?”
她转看着未央宫的方向“无论是卫子夫还是我又或是未央宫里曾有地将有的千千万万个女子哪个算是真正幸福的呢?”刀楫分明地期门军护卫着华丽的长车迅疾向上林苑驶去。尹佳萝拥着身子坐在车内。在一天以前她从来没有以主人地身份坐在如此华贵地宫车内。宫车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属于她侍女奉上手炉温暖着她地手足。
穿着青衣的内侍掀起车帘恭敬禀道“婕妤娘娘上林苑到了。”凛冽的北风便从掀起的帘子下灌进来她不由的打了个寒战扶着侍女的手下来有些瑟瑟。那一刻单薄的罗缎衣裳被风吹的直贴肌肤。
黑锦黑锦华服的帝王亦刚从御车上下来看着她的方向含笑道“怎么了?佳萝。”事。”佳萝便一醒撑起完美的笑容道。刘彻的身上有种难以言及的尊贵风范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能这样与之亲近。她仰望着他眼底有着难掩的迷乱。如今这个英武的帝王不仅是她的君亦是她的夫。一缕昔日少女的情思难免渐渐依附到他的身上。
只是纵然如此亲近她的心中还是有着说不明晰的忧虑。
她这样卑微的女子如何被云泥之别的帝王看中?
她知晓自己没有出人的美貌既是有当初在昭阳殿服侍悦宁公主的时候已经见过天颜那时候皇上并没有对她特别注意。
从未央宫到上林苑不过几个时辰的路她却觉得看不到头。
刘彻便回转头吩咐道“送尹婕妤到长宁殿其余的期门军随朕来。”骑上马监牵上来的马翻身而上竟半点也不回头飞驰而去。
佳萝便觉得委屈不敢作。随着人来到长宁殿。上林苑乃是刘彻精心打造的宫苑豪华奢美之处不下于未央宫长宁殿自然不在话下亦暖和的多。宫女捧来狐裘掩口道“娘娘披上吧。“
“嗯。”尹佳萝便接过披上坐在镜前看自己容颜。明明与昨日一样但经珠光宝气一衬凭的娇艳三分。心中欢喜但想起陈阿娇的容颜便慢慢淡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她看着这个眉眼间颇透着几分机灵的侍女道。
侍女便屈膝禀道“奴婢名唤瑶生是长宁殿的侍女。这些日子服饰婕妤娘娘的。”
尹佳萝含笑点道“你若伺候尽心我必不会亏待。”
她从不曾在人前说起这样的话说的时候未免底气有些不足。好在瑶生便像不知她的来历恭敬鞠躬道“是。”那一刹那佳萝便掩饰不住心中的笑意仿佛便真的是哪家根底雄厚的婕妤娘娘。
到了很晚的时候刘彻方回来。佳萝在长宁殿远远听皇上下了马杨公公吩咐众人的声音。到终于近了帝王琅琅的靴声踏在上林苑的长廊上。佳萝觉得手足无措连忙起身在刘彻进殿的瞬间拜了下去道“臣妾参见皇上。”
烛光下她听见刘彻淡淡的应声。似乎有着不悦心下忐忑仰。狐裘在肩上滑落望进刘彻漆黑锐利的眸里。
“佳萝。”刘彻俯身挽起她唤道。
她温顺的低眉。
上林苑的夜和未央宫一样的清冷。
哎搭终于赶出来了泪。本周精华早就用尽了。下星期为各位补上。决定明天全天去看安徽卫视的周末大放松《第八号当铺》不知道什么时候码字了。呵呵先拿这章补上。
七十:红杏枝头透春意
皇上去了上林苑没有多少日子太后旧病作头疼的愈严重竟是不能视物。皇上不在未央宫里能作主的便推皇后卫子夫连忙离了椒房殿伺候在王太后病榻前一面叫了众太医会诊一面派人飞马禀告上林苑的皇上。
刘彻听了消息有些讶然但还是吩咐道“将子夜医馆的萧方先生请进宫为太后治病。”杨得意以为皇帝心念母亲多半会启程回未央宫。然而刘彻依旧每日带着众人进行冬狩。明面上看并没有太担心的样子不知道是相信萧方的医术还是心中有什么计量。
“萧先生。”卫子夫伴着萧方走入长乐宫。轻声道“太后就拜托你了。”
从弄潮手上取来药箱。萧方回目光清冷淡淡道“方一定尽力。”便有内侍上前撩起床幔露出王太后有些憔悴的容颜。
“萧先生”丹阳候夫人金娥在一边觑着道“太后娘娘身子如何?”
萧方便诊了脉问身边内侍道“上次我开的药方娘娘都按时服用了么?”
“一直都按时服用了。”明达道“本来一直很好这些天来却突然恶化。”
萧方便打开药箱道“草民再为太后娘娘施一次针吧。”
王太后点点头道“劳先生费心了。”
萧方将一排银针摆在白布上用火焰炙过轻轻插在王太后面上穴道。待到半个时辰后方一一拔下。
“太后娘娘觉得如何了?”他收起针灸淡淡问道。王太后缓缓睁目。道“好多了。”
宫内众人便俱都松了口气。“萧先生好医术。”卫子夫含笑道“从据儿起。到如今太后娘娘俱都谢谢先生了。先生不愿往尚医馆。实在是可惜了。”
萧方便起身缓缓道“皇后娘娘谬赞萧方实不敢当。”目色清华温润如玉。连卫子夫都不得不暗赞一声绝代人物。
“草民再为太后娘娘开一张方子当可无恙。”
内侍奉上纸砚萧方接过略为思索写了明达接过含笑道“多谢萧先生。”
萧方浅浅一笑退后一步。跪拜道“草民告退。”带了弄潮从宫门退出。
走在长乐宫的游廊上。领路的青衣内侍含笑回过头来道。“萧先生以前供职尚医馆。可有什么人想见的?”
萧方一怔道。“本也没有……而且这不合宫规吧?”
“别的人自然不合宫规。”内侍含笑道“但是萧先生是治好太后娘娘地二殿下的大夫又是陈娘娘的师傅杨公公必不会怪罪地。”
萧方心中一动自离开尚医馆后得到的阿娇地消息便零零碎碎。念及阿娇配起的那一剂薰香心下犹豫略颔道“如此便有劳公公了。”
尚医馆在未央宫东萧方当日在尚医馆供职之时清然自诩并没有和人多打交道。尚医馆其他太医顾及他的身份也没有特别难为他。他在当初待的阁中站了一会怅然道“走吧。内侍便笑道“萧先生没有其他事了么?”
弄潮跟在后面歪着头看了好久忽然道“雁声姐姐这些日子如何?”
众人便一怔都知少年问的是陈娘娘了。太医令便笑道“其他地我们不知道不过陈娘娘身子大约是安康的。在萧先生走后又要了几次薰香。都是一样的药材。哦对了前些日子说效果差了点又添了一味附子。”
萧方含笑拍了拍弄潮的额头道“莫要麻烦人家了。走吧。“举步走出尚医馆心下却犹疑附子这味药对宁神香的功效并无帮助阿娇却是要它来做什么。他默念着宁神香的药材。脚下忽然一顿。
“萧先生。”内侍回过头来问道“怎么了?他沉默了半响方道无事。
从尚医馆出来就近从东司马门出了宫。经过宫墙的时候远远便可见掩映在碧竹间的长门宫了。
附子一味药材虽名为附子但与防风杜衡酒连白茯苓甘草半夏同用量调的适宜地话是一味极温和的调经药。男女同房后女子如果不想要孩子可在十个时辰内服下。对身体伤害极小。上古药方曾有记载如今通晓的人极少。当年阿娇拜在他门下在唐古拉山上他曾说与她听。
在未央宫外停住脚步。萧方缓缓回看向长门宫地方向。
“萧哥哥”弄潮回有些好奇的看着他黑白分明地眸子干净明澈。“你在看什么?”“没什么。”萧方淡淡道回身。慢慢向前行。
阿娇如今在那座宫殿里做些什么?
新年伊始皇帝出乎意料地去了上林苑难道竟有着这样的变故在里面。
萧方唇边泛起一抹嘲讽地笑意阿娇费尽心思调的宁神香到最后还是没有起到作用。如是半个月太后的病渐渐的好转。转眼便到了上元节。王太后午后起身竟又觉得有些晕眩丹阳候夫人前来请安心下忧虑道“便再请萧先生来看看吧。”
“也不过吃些药就好了”王太后笑着摇摇手道“不必麻烦萧先生了。”
“到底是太后身子重要。”卫子夫便温婉笑道“太后身子若是有损皇上必会担忧的。”
王太后便笑笑不再坚持。
卫子夫搀着王太后从长乐宫出来。看宫中一片欢欣景象各殿的宫女们挂出美丽明亮的灯普天同庆。
“可惜彻儿没有回来。”王太后叹道。“没有皇帝的宫廷竟不像个完满地宫廷了。”
“皇上虽然不能伺候在太后膝下。但在今天这个日子定是念着太后娘娘的。”卫子夫安慰道。母”卫长公主刘斐牵着皇次子刘据的手从廊上走来含笑道。“孙儿祝皇祖母身体安康上元节快乐。”
“好。”王太后应道面上也渐渐有了真心地笑容。“据儿”她牵起孙子的手温言问道“据儿最近读了什么书?”
刘据乖巧地偎在王太后身上道“石先生已经讲到《庄子》了。”
“《庄子》是很好的。据儿要好些学但也要记得。不要冷到了累到了。“
“孙儿记得皇祖母的教诲。”
王太后拍拍刘据的手道。“可惜阿娇不肯带陌儿过来哀家亦有多日没有见到陌儿了。”
卫子夫笑容微僵。却依旧细声细气道。“母后若是思念皇长子可以差人到长门宫将皇长子请来。这天下焉有不让祖母见孙子的道理?”
王太后不免意外。看了她一眼。但卫子夫地笑容完美看不出意象。
“也有道理。”王太后沉吟道“明达吩咐下去请陌皇子和悦宁公主来长乐宫。派个机灵点的人去。莫要惹阿娇不高兴。”
“是。”明达应道。
待王太后与众妃嫔谈笑了一阵子明达便上前禀告道“陌皇子和悦宁长公主到了。”
果然见一对粉雕玉琢的孩子进得宫来含笑拜道“参见皇太后。”
“奶奶。”刘初扑到王太后怀里嫣然道“奶奶想不想初儿?”
“想”王太后含笑点她的鼻子道“你娘不肯来么?”
不料刘初摇道“娘亲不在长门宫啊。”
王太后一怔问道“那你娘亲在哪里?”
“不知道下午有宫人来长门宫禀了些什么娘亲就出去了。”
明达神情古怪的进来在太后耳边轻声禀道“长乐宫的鼓撰殿里似乎有人。”
王太后便吃了一惊鼓撰殿自窦后开始便弃置不用。如今会是谁在那里?“你带人去看”王太后寒了脸“我大汉的后宫里绝对不容苟且之事。”
长乐宫里卫子夫握紧了拳。陈阿娇你莫要怪我。这后宫本来就是一寸险一寸进的地方。荣宠起落生死无常。
而我素不是谦恭忍让的人啊!
当年我可以奋起一战将你拉下皇后地位子;如今我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你步步紧逼?
纵然是大汉朝身世最显赫的女子也护不住你身为妃嫔却与人私通地罪名吧。
当年我尚是未央宫一名微不足道的夫人之时你步步紧逼几险我于死地。如今轮到我回报你了。
而这次再也不会有人来回护你。连皇上也不会。
未央宫如修罗殿步步死生。这个道理原是你最先教给我地。
“皇后娘娘”卫子夫记起卫少儿忧心忡忡地脸“计划若成陈阿娇固然万劫不复。但是若是曝露了呢?”
那时候她挑了挑灯花冷哼道“当年若是曝露我一样万劫不复。但是我到底挺过来了。不敢冒险如何能成功在这未央宫站稳脚跟?”
鼓撰殿里明达推开了门。火光之下女子回过头来白色锦织深衣华丽纤细眉目如画高贵端庄宛如浴火的凤凰。那么熟悉。
“陈娘娘”明达迟疑“怎么会是你?”
修改地章节字数不能低于原有章节字数。默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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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够不够够不够够不够了。不知道。反正这些废话不算钱。就多扯一点。
另外刘小彻会虐的。在外面看我书的介绍。说……就是太虐小刘同志了。然后群里人又说虐的不够。要继续加油。真是矛盾。
就这样了。
七十一:上林风雨相逼急
后宫生如此变故王太后沉了脸遣了众人回去这才处理。
“子夫”王太后唤道脸色疲惫“长平候毕竟是你的弟弟你留下听着。”
卫子夫的身形略晃了晃脸色惨白勉强应道“是。”
王太后便搀着明达来到后殿面沉如水问道“卫将军长平候哀家倒想知道好好的上元节你不在侯府过日子如何进的哀家的长乐宫?”
卫青跪在殿下沉默良久望了一眼王太后身后的卫子夫方无奈禀道“今夜有人来到臣府言皇后娘娘有事相诏臣担忧皇后娘娘这才……”
“子夫并不曾。”卫子夫开口艰涩道。
“那么就是有人做诡了?”王太后冷哼问道“传诏的人是谁“是——家姐少儿手下侍从。”
他知道卫子夫便要在这几日对陈皇后动手心下本就有些忧虑听那人说情况有变娘娘急召这才没有怀疑潜进宫来。
“本来一切都好萧方也进了长乐宫。但不料那陈皇后着实是个高傲性子连太后传召都不肯前来。皇后娘娘和少掌使夫人不好收场这才唤侯爷前来商量。”他念着来人这样说敛藏痕迹潜入长乐宫。叹了口气卫子夫这次思虑虽然算周全竟料不到这样的变故。然而事情做了必有痕迹。此次无法成功到头来别人一想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长乐宫的上元节张灯结彩。只有一处鼓撰殿偏僻寂静。没有旁人。既然陈阿娇不肯前来卫子夫便约了他在这里交待。
月色里他轻轻推开了窗。唤道“三姐。”
殿中果然有一个白色女子身影。回过头来殿里光线黯淡看不清容颜。
卫青骤然惊觉“你不是皇后娘娘。”
黑暗里女子坐在椅上。含笑道“长平候果然机警。”“嗤”的一声点燃掌心地灯火。烛光微弱映出她的容颜气质高华清艳无双。
“你……陈娘娘?”
卫青认出这张容颜那么多年过去这个女子还是如同当年经过建章宫的华丽宫车上地女子容颜一样美艳的连牡丹都要自惭形秽。仿佛岁月丝毫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那时候。陈皇后在宫车上掀了帘子看向他目光不屑。缓缓道“你便是那个卫青了。”姿态高贵。仿佛从云间望下来。他跪在地上。^小^说^网只能见她双足上地翘角丝履华贵精致。此生未见。
惊鸿一瞥的容颜虽然美丽与姐姐卫子夫未必分轩轾但是气焰煊赫之处竟能炙人。
这样的女子只可远远尊敬着如何能持久的相处。彼时他想难怪皇上会渐渐的不肯面对她。
到后来终于废后。他便想好了金屋藏娇地年代过去了。那个女子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卫家人面前。
多年过去连卫子夫都渐渐老了她却似踏水而来洗退了一身的刁蛮骄纵目色清华胜于当年。
电光火石之间卫青脑中闪过很多念头。最重要的一个是他必然不妙连忙欲退出。却听陈阿娇含笑拍掌“长平候既然已经进来了莫非还存着全身而退的心思?”
“卫青你当这大汉皇宫是你的长平候府么?”王太后淡淡道。
“臣……不敢。”
“着期门军”她疲惫的闭了眼吩咐道“将长平候押下去。待皇上回宫后再行落。”
便有期门军上殿道“卫将军请吧。”
卫青无奈站起安抚的望了望卫子夫随人而去。
“太后娘娘”明达看着王太后有些忧虑“娘娘是不是累了?”
“不碍事。”王太后轻轻摇听殿外内侍禀道“萧方求见太后娘娘。”淡淡道“宣他进来。”
“萧先生怎么这么些时间才到?”
萧方参拜后淡淡道“其实草民早就进了宫只是带草民来的内侍不知为何忽然不见了踪迹这才耽误了。”
“哦?”王太后不免看了卫子夫一眼。
“太后娘娘并无大碍。”萧方诊了脉含笑道。
“如此便多谢萧先生了。”王太后收了手倦怠道“哀家有些累了。”
“既然如此”萧方道“草民告退。”
“也好明达你着人亲自送萧先生出宫吧。皇后忙了一天也累了。一并退下吧。这几日不要出椒房殿了。”
事已至此卫子夫反而平静下来安声道“臣妾遵命。”
明达便躬身搀起王太后道“太后娘娘是不是要回寝殿歇息了?”
“不”王太后摇摇手叹道“哀家去看看阿娇。”
王太后看见陈阿娇的时候阿娇正坐在殿上含笑看一边刘陌与刘初斗嘴玩耍。
“以目前地情况看阿娇你倒是颇自得其乐。”王太后含笑进来意味深长道。
“不然该如何呢?”阿娇故作无奈“阿娇该哭着跪着说太后娘娘阿娇是冤枉的么?”
“那便不是陈阿娇了。”王太后坐下吩咐道“将皇长子与悦宁公主送回长门宫。”
“是。”宫人应道。
“娘亲。”刘初便有些忧虑的看着阿娇。阿娇含笑蹲在她面前道“没事过一会娘亲便回去陪你和哥哥。”
王太后失笑。阿娇你便如此自信这件事能这样轻易地揭过?
“阿娇。告诉哀家你是如何来到哀家长乐宫的鼓撰殿地?”
“今天傍晚。有长乐宫地内侍来长门宫说太后娘娘宣诏阿娇过来。阿娇便随他来了。”阿娇起身道垂下眸子神情无辜。
“哼”王太后便有些恼怒。“好大的胆子连哀家地名都敢冒。那名内侍阿娇可还认得?”
陈阿娇偏头想了想摇头道“未必认得了。”
这里面地文章到现在已经能看清楚了。只是出现在鼓撰殿的怎么会是长平候卫青?这只有一个解释。便是还有一只手在里面操纵。而这个人。会是阿娇么?王太后深思着瞧着阿娇。缓缓道。“阿娇今日地事。你事前竟半点看不出端倪么?”
“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阿娇便委屈道“阿娇但凡知道半点如何会出现在鼓撰殿?”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在卫子夫受皇宠渐渐凋落的如今要对付卫青在鼓撰殿抓了他再结合这些蛛丝马迹也尽够了。卫青权高位重皇上依赖但也忌惮。有了这样的错处多半会闲置他一阵。
而阿娇到底是妃嫔。虽然众人心中皆明了陈阿娇断然不会与卫家的人有牵扯。但是孤男寡女独处一殿毕竟有损名节。是后宫妃嫔大忌。阿娇不会将自己送到火上炙烤。那么未央宫里竟然有这样的人才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同时折损陈卫两家而不落痕迹么?
王太后这样思虑着面色却渐渐沉下道“阿娇虽然你多半受人构陷但毕竟被人看见与卫青同处一殿是事实哀家命你同卫皇后一样禁足长门宫待皇上回来再行落你服是不服陈阿娇地眼中便涌上泪水倔强的撇过头去颤声道“阿娇遵命。”
她的神情实在惹人怜惜王太后望着亦不忍柔声劝道“皇上英明必定不会难为你的。”
陈阿娇轻轻应了一声低低道“既如此阿娇就先告退了。”上林苑
尹婕妤承欢十数日容颜渐渐娇润起来。上林苑与未央宫隔绝一切风波都暂时无法波及。她慵懒的起身由着瑶生伺候梳妆心下叹息真愿伴着皇上永驻上林苑再也不回那座未央宫了。
“娘娘”内侍尚炎匆匆赶到长宁殿禀告道“皇上有旨意立刻回转长安。请婕妤娘娘准备准备。”
佳萝吃了一惊连忙回头拉扯到了青丝。瑶生连忙跪下磕头道“奴婢该死。”尹佳萝却顾不上问道“好好的怎么忽然要回长安?”
“奴婢也不清楚”尚炎便慢慢道“今晨长安送来了什么消息皇上看了后脸色便不好。”咬着牙吩咐立刻回长安。比当初来上林苑还要匆忙。
佳萝的心便渐渐往下沉刚刚怀着的美好梦想便在现实面前轻易的破碎。那座未央宫有着那么多绝色殊华地妃嫔回去了。皇上还能记得她么?
她便失魂落魄的吩咐“收拾东西吧。”
绝情的帝王不曾看她一眼径自登了御车。
“娘娘”侍女含笑道“这些日子皇上这样宠爱娘娘回了未央宫也是好地。”
尹佳萝便虚弱的扯唇笑笑宠爱什么样才算是宠爱?她心下犹疑。如果皇上真地宠爱她为什么每次承欢地时候看了去帝王眼里的冰冷锐利都没有融解?
回长安地路程因为皇帝的命令走的比来时更疾。仿如疾风暴雨倏然便回到长安街头。尹佳萝掀帘看前面的御车拐了弯竟不进北司马门绕道而去。
“皇上要去哪里?”
奉命护送她回宫的校尉策马在她车旁恭敬禀道“皇上吩咐暂时不进未央宫去了长门。婕妤娘娘请先回宫吧。“
司马门前一阵北风吹过。尹佳萝便觉得握不住帘眼睁睁看着车帘落下。华美的御车消失在眼前。
原来到底皇帝心中念着的人还是陈娘娘。
嗯七十章改动了一点点。就是关于萧方上元节进宫的设定。
七十二:朱弦一拂遗音在
长门宫前
杨得意伺候刘彻下得车来便见了依着太后命令守护长门的期门军执着刀楫整齐跪下轰然道“参见皇上。”
刘彻负手站在长门阶前反停住了脚步。杨得意心下有些奇怪却自己的分寸不敢开口。
过了一阵子刘彻终于轻轻喟叹一声举步跨进长门宫。
进了般若殿就闻见一阵熟悉的香味琵琶声零零落落行着大礼的宫人跪了满殿依稀有些陌生的面孔不全是长门宫的旧人。
内殿里刘初自得其乐的弹了一阵子琵琶抬问道“娘亲下一段怎么弹呢?”
陈阿娇无奈的看着道“你手的姿势都没有对。”握着她的手带着弹了一段果然流畅动听了许多。
刘初便有些心灰“细君没有娘亲指导都弹的那么好为什么我就不行了。”
“你当细君便也是一天就会的么?私下里她也练了好久呢。”陈阿娇好笑道。
刘彻站在帘外含笑看着刘初断断续续却不懈的弹着似乎和当年的阿娇一样都没有太高的音律天分弹出来的调子不比弹棉花高明多少。若是任何一个人在他面前弹奏这样水准的曲子怕他就是不脾气也是立刻就喊停的。唯有她们母女在他前后的岁月不自觉的容忍。
“父皇”刘初不经意的抬看见他。眼睛一亮却又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陈阿娇便叹息一声。转过头来看刘彻掀帘缓缓踱进来。
“奴婢参见皇上。”绿衣跪下参拜。
当是意料之中吧。面容平静如常的阿娇。刘彻逡巡着阿娇的容颜明面上虽被幽禁长门宫地阿娇。实在没有半点憔悴的样子。
“皇上不是去了上林苑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阿娇淡淡问道。
刘彻冷冷撇唇道“娇娇又何必明知故问呢?”父皇”刘初心下有气。用劲拉动琵琶琴弦铮的一声在雪指上弹出一道血痕。“悦宁公主”她似乎听不见身边绿衣地惊呼固执的仰起脸问道“我地佳萝姐姐呢?”
……纵然是刘彻也不免有些尴尬。只得轻咳一声道“父皇再为你派你一个奴婢好不好?”
刘初看了他一会抱着琵琶下了地赤着足连丝履也不穿。径自出了殿。阿娇看着皱眉吩咐道。“绿衣。去盯着早早。”
“是。”绿衣屈膝应道有些忧虑的看了阿娇一眼。随着刘初而去。
“娇娇”刘彻沉默了一会回身问道“告诉朕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鼓撰殿?”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阿娇道神情有些哀怨有些无辜“阿娇早就与太后娘娘说了是有内侍说奉太后娘娘的命令宣阿娇去长乐宫。太后娘娘的懿旨纵然阿娇也不敢违背这才去的。”
“呵……”刘彻冷笑“母后少在娇娇回宫后见过你这才会信娇娇地话。娇娇以为凭朕对娇娇的了解会相信如今的娇娇连宣旨的内侍真假都没有怀疑?”陈阿娇面无表情许久之后才道“阿娇要谢谢皇上对我的看得起么?”
“娇娇的确聪明。”刘彻盯着她眼神犀利“如果是卫青之外的任何一个男子如今的娇娇大约不会如此轻松的被幽禁在长门宫但偏偏是卫青。”
这世上每一个都不会相信陈阿娇会与卫青有任何地可能。王太后不相信刘彻也不会相信。
这一步棋虽险但的确是相当高明。
“娇娇”刘彻叹道“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朕无法相信当年那么单纯天真的娇娇如今也会了步步谋划。”
“人么总不能永远单纯天真下去尤其在跌倒过后。”陈阿娇心不在焉道“皇上要知道若不是卫子夫先对付我我又何至于如此?”
刘彻冷笑“卫家地事朕会另外处理朕却还是想不通娇娇谋划了一切为什么还会出现在鼓撰殿?”
这样固然能进一步坐实卫青的罪名却也将自己陷入尴尬地境地。纵然人人心明如镜但身为后宫妃嫔与外臣夜间独处宫室又如何避免地过惩处?
“因为”阿娇回过头去声音淡淡而萧瑟“阿娇偏偏想看看皇上会给阿娇怎样的惩处?”
当年高居后位地阿娇罪获巫蛊其上玺绶罢退居长门宫。
而如今身居长门几至一无所有的阿娇刘彻还能从她身上夺去什么?她真的很想看一看。从长门宫出来又去看了王太后刘彻并没有去任何一处妃嫔那里回到宣室殿处理积压的政务。
“皇上”杨得意挑了灯上前轻声道“天晚了。”
“唔”刘彻回过神来果见暮色渐渐笼罩。
“聂蒙”刘彻的脸阴晴不定吩咐道“你去期门军那里把卫青带来。”
聂蒙静静的应了一声无声退下。过了不久带着卫青上得殿来。
“罪臣卫青参见皇上。”
刘彻看着跪拜在殿下的卫青一时间心中有些感慨。脱去了元朔年间常见的戎装华服在监看下待了两天卫青的容色难免有些憔悴却不失英武眉宇轩昂。
“卫青。”刘彻冷冷道“你可知罪卫青沉默了一阵道。“臣不知。”
在期门军的这两日他也曾将事情翻来覆去的思考。卫皇后构陷陈娘娘。与他卫青私通宫妃这两样罪名到底哪一个对卫家地影响比较大。亦曾想过将错就错拖下陈阿娇还姐姐一片得心应手的后宫天地。可是念及鼓撰殿里那个气质清绝的女子。不知为何竟有点不忍。
上元夜里那个女子在漆黑地殿中回过头来含笑道“长平候既然已经进来了莫非还存着全身而退的心思?”
这分明是一个局中居罢了。
他们以为他们方是设局人却不妨欲设计地猎物站在一边隐秘幽微的笑。
只是陈阿娇若是有着如此的智慧。又何至于在当年的宫斗中落败的那样惨刻。
但凡没有一个人坚定地保护只好。自己披荆斩棘。
她既有着如此的心思想必。已经有着准备。面对后续来的任何突状况吧。何况当今皇帝实在是英主。彼此的这些小把戏又有哪些瞒的过他去?
而卫子夫与卫青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这么多年来还分得清彼此么?
“当日臣进长乐宫的确是接了通报。并不知陈娘娘会在鼓撰殿里。”卫青叩道“青所说俱是实情。”
“朕相信你所说的实情”刘彻冷笑一声声音肃杀“只是不过是一介官吏家下侍传的消息你堂堂大汉地大将军便可以夜闯长乐宫置宫规于不顾么?”“更何况若不是你卫家确有阴谋凭长平候的机警又如何会听信他人的话?”
卫青默然。道“臣知罪了。”
刘彻心下一片怒火回过头去挥手道“你……回你地长平候府吧。罚俸三年若无事不必来见朕了。”
殿下卫青握紧了拳道轻轻叩了三沉重道“罪臣告退皇上请保重。”
待卫青走的远了杨得意方赶上前道“皇上该用膳了。是否往那个娘娘处去。”
刘彻摇声音淡漠道“不必了就在宣室殿用吧。另外传朕旨意卫皇后管制后宫不力更兼教弟无方。自行思过吧。”
杨得意了然地看了皇帝背影一眼深深低下头去应了一声是。
卫家地人都处置了那么阿娇呢?
刘彻便忆起长门宫旖旎的雪夜再回头竟早已远了。其实娇娇若朕真心要惩处尚有太多选择但若是如此只怕越渐行渐远吧。
而这是否是你地本意?御旨传到椒房殿的时候卫子夫正在弹琴。铮的一声宫弦断了。
“皇后娘娘”采薇惊呼一声心下惨然琴断从来都是不祥之兆。
“本宫没事。”卫子夫挺直了背脊。
越是在这样的时刻越不能垮。因为如果连自己都垮了便是真的承认输的一败涂地了。“长平候所说的那个传话的侍从少掌使府上可曾查出来?”
采薇摇摇头“少掌使夫人翻遍了整个陈府亦没有寻到卫侯爷所说的人的踪迹。”
卫子夫的心便渐渐的沉下去。其实本来就该料到啊。就如她吩咐下去传旨萧方和陈阿娇的内侍不也是消失了痕迹么。本就不该心存侥幸。“那么皇上是怎么处置陈阿娇的?”卫子夫拨着残弦心不在焉的问。
“这……”采薇采青互看一眼都有些迟疑。
卫子夫心下烦闷怒道“有什么不可说的?”
总不至于无声无息的揭过去吧?
采青无奈禀道“皇上让陈娘娘带着悦宁公主暂时回堂邑候府了。”
卫子夫的心便乍然一空仿佛所有出尽全身力道的拳俱打进柔软的棉花。精神全灰。
七十三:廿年往事上心来
元狩元年春二月
一辆宽敞精致的车马缓缓行在长安东市街头在子夜医馆门前停了下来。下得车的眉宇轩然的男子一身玄色织锦深衣负手而行虽然不着痕迹但内敛的尊贵还是让每个路过的人都停步打量。
“公子”杨得意笑道“夫人就在里面呢。”
刘彻颔看着医馆内川流不息的人群。这些年来子夜医馆在大汉的名气渐盛前后坐堂的大夫都是一代国手。收的医缁对平民来说又不算太贵尤其到了萧方手上萧方救世医人情怀连最彻阿娇订的日医十人的规矩都慢慢打破。渐渐的前来求治的人就只能在医馆之前排起长队守上一天一夜也无所怨言。
而此时萧方皱了眉正为当前一青年诊脉。那青年一身淡青深衣华服美饰看的出尊贵但面色焦黄显然身体不佳。
“萧大夫”青年身边的老者道问道“我家少爷如何?”
萧方略抬了眉摇道“暂时不妨但公子若是再不用心调养身子恐怕三年之内大病将至危及性命。”
老者面上便浮现出忧虑神情向萧方躬声道“还劳萧先生帮帮我家少爷。”
“希叔”青年含笑道面上却不是那么在乎“你不要那么担心啦”斜着眼睛看着萧方漠然笑道“听说萧先生是我大汉第一名医不知是否属实?”
萧方便一怔谦逊道。“方无能如何敢当这样的名声?雁儿”他回身唤道。看阿娇放下手中竹简望过来。“你为这位公子诊一诊脉。看看是否能看出什么?”
青年眉一扬欲待作却见了陈阿娇清艳的容颜。一怔便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很是熟悉。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陈阿娇今日来子夜医馆自是不能穿的太华贵。青衣素服若不是髻妖娆几乎便是个男儿装束了。刘堂纵然见过又如何想的到昔日大汉朝第一女子堂邑翁主陈阿娇会以这样地装束出现在一家医馆?
阿娇便伸手便触脉初入手只觉脉象一丝也无颦眉刹那方移动手指。在脉下一寸处再试果然一丝凝涩的脉象显现出来。
竟是千人里也难得一见的斜飞脉。
“脉凝而不郁涩而不散。似乎心有郁结而无法反散。寄情于酒渐至伤肝。”陈阿娇抬眉看向萧方。嫣然道。“师傅我说地对么?”
医馆外。刘彻负手进来淡淡道“萧先生果然好医术调教出来的徒弟也极具功底”面上没有表情绕是伺候在他身边多年地杨得意这一刻也看不出他的喜怒来。
陈阿娇一怔便觉得手下脉象一滞。不由留心去看青年却见青年面上含笑并无半分异样。
萧方眸微微一暗颔致礼道“刘公子。”
刘彻望向阿娇淡淡道“你出来也久了该归家了。”
陈阿娇无奈轻轻颔微笑对萧方道“师傅徒儿先告退了。”
出了医馆刘彻搀着阿娇上了马车感觉阿娇微微僵却没有反抗。
“皇上”车前聂蒙轻轻道“回堂邑候府么?”
“不”刘彻摇道“在长安城走走吧。”
聂蒙领命便架着马车在长安大街上缓缓走过。
陈阿娇不由意外的看了刘彻一眼看来他亦现了不对。心中微微叹息这果然是个极精明的主儿若非刚才她正在诊那人的脉想来竟连她也未必查觉地到。
渐渐行到僻静的地方果然有一队黑衣人从檐上街角窜出来围住车马。
为的黑衣人抽出长刀肃杀道“刘彻你便留下命来罢。”
车内刘彻冷笑薄唇勾起了一个肃杀的弧度。
“这些乱臣贼子总是杀不尽的。”他冷冷道。车前聂蒙扬起头扔下斗笠扬眉冷笑拍掌。街尾便冲上来一队期门军。“袭击皇上是诛九族的大罪。这些逆贼一个都不要放过。”“聂蒙冷道。
陷入如此不利的境地黑衣人却没有半分胆怯退缩为者仰天长笑道“我早该想到在未央宫里高高做着的皇帝怎么可能真的带这么些人就出来“太子殿下”他地声音渐渐惨然“属下今日拼得一死也为你手刃刘彻慰你在天英灵。”
车内刘彻的面色变了。
刘彻在位近二十年春秋鼎盛朝臣对两位嫡皇子也相当犹豫持观望态度所以至今并未立下太子。
那么黑衣人口中的太子只能是汉景帝地第一位太子刘彻的哥哥阿娇地表哥险些嫁于地人栗太子刘荣。
当年正是如今的王太后和馆陶大长公主刘嫖联手将刘荣拉下太子之位贬为临江王后在藩地死去。
正是这样地因由缔结了刘彻与陈阿娇的婚姻。
临江王刘荣死去之后景帝念及父子之情到底有些伤心没有牵连他的家眷。而记忆中刘荣有一个庶子唤做刘堂。在父亲死后亦失去踪影。
如果当年刘堂没有被家仆带着逃逸是否王皇后母子会放过他呢?阿娇不知道。
陈阿娇叹了一口气以这样的因缘刘堂若执意复仇也在情理之中。她便忆及子夜医馆里青年的脸果然眉眼里颇有刘荣的影子。
刘荣哥哥啊。那个在春日午后如玫瑰花的少年渐渐地在时间流徙中。淡出她的记忆。如果不是今日的青年她多半便再也记不起。
车内刘彻地脸阴晴不定。蓦然拉过阿娇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道“娇娇你要小心些。”取了剑掀开车帘跳下车去。
“皇上。”聂蒙正在厮杀将锋利的剑锋刺入一个黑衣人地体内看见刘彻的身影大惊道“皇上还是回到车中免得刺客激烈伤到了皇上。”
黑衣人在期门军酷烈的杀戮中锐气尽失此时见了刘彻的身影。竟又振奋起来试图杀到刘彻身边。
刘彻冷漠的看着一具具尸体倒在身边有黑衣人地。也有期门军的。忽然道“剩下的。抓活
聂蒙一怔。然而皇上的话是不得不听从的。好在此时期门军已经占定了上风。尚有几个黑衣人零零落落的反抗。再过了两柱香的时间俱被擒获。
“皇上”聂蒙拭去了剑锋上的血迹走到刘彻身边翻身下跪衣袂上尚沾着血迹“微臣不辱使命已将逆贼十六人击毙四人擒获。请问如何处置?”
刘彻便颔道“押往廷尉府交给张汤。告诉张汤让他不惜一切方法为朕审出来。”
“另外吩咐下去封锁城门在长安城里搜索刘堂。”
“是。”聂蒙领命。
刘彻回却见马车上阿娇掀开帘子面色平淡双眸有明了之意。心中便一叹他本不愿阿娇接触这样肃杀的事。却忘了她生命中地第一次肃杀竟是他带给她的。到如今刀光剑影或是血流漂橹都已是平常事。
“娇娇”他上了车没有回头低声道“朕送你回堂邑候府吧。”
“嗯。”
“……过了今日不要随便出府了。刘堂纵然先前认不出你来在今日之后也知晓你的身份若见了你定然对你不利。”
陈阿娇沉默良久忽然噗哧一笑“皇上你是否知道适才我为刘堂诊脉他实已病入膏肓。若无我师傅为他调养三年是说久了。不出一年多半就不行了。”
“朕并无意难为刘堂。”刘彻看了她一会道“到底是我刘氏子孙。朕能饶过胶东王与江都王后裔便容不下一个刘堂么?只要他能放弃朕可以当作没有这次刺杀善待他。”
陈阿娇便低下头去淡淡地笑她并不清楚刘彻这样说是假意是真心。但是在刘彻已经独掌君权君临天下的如今刘堂地存在实在微不足道。
可是无论如何她并不希望刘堂无声无息地死去。
也许是少年时对刘荣若有若无的歉意。若不是她和娘亲刘荣本来有机会君临天下。最终却无声无息地死去。
被刘彻冷落的那几年她也曾隐秘的想过如果当初嫁的是刘荣仁慈宽厚的刘荣是不是会幸福很多?
可是一切都没有如果更何况她并不爱刘荣。可是那个在未央宫春日和善的微笑唤着她阿娇妹妹的少年她从来就不希望他死去。
渐渐到了堂邑侯府。她在飞扬的车帘间已经看到侯府朱红色的煊赫门庭。
数日未见的刘陌站在门前看见马车眼睛亮了起来。
“娘亲”陌儿唤道。
阿娇看着他便不觉忆起了廿年前的刘荣。相似的风度温暖的笑容。
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句话她听了太多年。有无数这样的或是那样的事例证明了它的正确性。
她忽然心中一痛在心中默默道“陌儿娘亲必不会让你有机会尝受这样的痛苦。”
手心一暖却是刘彻执起她的手。“娇娇”他看着她的眸温言道“朕不会让陌儿走上刘荣的路。”
刘荣失势是因为汉景帝疏远了他们母子。
刘彻心知阿娇对自己的一双子女有多么看重如果这样一个誓言能够让阿娇更加安心那么他并不吝于作出这样的承诺。金屋恨一群:12o69138已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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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上祀时节风光好
廷尉府在长安城里紧锣密鼓的搜查了半个月还是没有刘堂的消息。这些日子里内廷吏张汤很是烦恼他虽然擅长刑囚但是对这些真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主也是束手无策的。严刑拷打了半个月自尽了三个黑衣人却也只是问出他们的主子果然是昔临江王的庶长子刘堂。当年被老仆带出临江王府后这些年在大汉境内流落因为刘堂身子不好这才来长安求医。再问刘堂可能的下落便俱都不一词了。
对这样的结果刘彻自然不满意。君上雷霆怒火了几次张汤亦只得加大力度并吩咐属下严密监控最后一个黑衣人不得让他轻易寻死。长安城内一片肃杀人人皆感觉到不同一般的气氛。
转眼便到了春月上祀节。历来上祀节是要往河边祓禊驱灾的。这些日子为了不让娘亲担心陈阿娇便再也未踏足堂邑候府外总算可以放风自然心花怒放更别提早早了。
寅时是宫中太后与皇帝妃嫔祭祀的时间。世家贵戚一般到了卯时才出门。人乘了车马浩浩荡荡出了堂邑侯府向长安北郊渭河而去。自然带着一队陈府府兵。
其余长安城贵戚世家自然也是要出来的。陈阿娇在车上听着左右路上遇见别家车队的相互寒暄风冶在车外禀道“娘娘是秣陵候家人呢。”
阿娇便掀开帘子果然看见右手一架华贵马车中刘陵掀帘。含笑的脸。
刘陵吩咐道“跟侯爷夫人说一声我往陈娘娘那去了。”携了流光。下车来。侍卫知道飞月长公主与阿娇素来交好点应是。不以为意。
陈阿娇亦吩咐停车让刘陵上来含笑道“几日不见陵儿越娇艳了。真的没有中意的郎君么?”
刘陵沉默了半响。方悠悠吟道“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在这个年代我如何找的到这样地人呢?你看看不论是你还是卓文君那么美好的女子都被辜负了。”
陈阿娇便无言想起和刘彻彼此间牵扯不清的牵绊。所谓家家有本难念地经果然是有些道理。
“所以啊”刘陵明媚一笑。“我便是立志不嫁也绝不肯委屈了自己。便在这繁华锦绣的长安城里。做一个穿插在权贵之间地永远不老去的交际花。也是不错的。”
说话间便到了渭河边。早春的风吹过河面。风中落下瓣瓣桃花再也没有更美的了。
祭祀之后便是踏青地时候重重府兵守候着也不怕人来。阿娇和刘陵俱不是怕冷的主便赤了足在渭河里寻找着经冬的鱼相互泼洒不一会儿便彼此都湿透了。刘初怕冷在岸上羡慕的看喊道“娘亲陵姨上来吧不然要受寒了。”
自然有人服侍她们换了干爽衣裳。刘陵抱着刘初道“早早我们来放风筝好不好?”
刘初好奇的神色很是可爱“风筝是什么?”
“风筝呀便是早早在地上拉着线它在天上飞的东西。”刘陵心思灵动说做就做。吩咐人找来竹篾细纸。她和阿娇俱是巧手不一会儿一个精致的竹风筝就制成了。
阿娇嘱早早迎了风站将风筝松手三月三的风清而劲风筝便悠悠上了天。
刘初欢笑看风筝摇摇欲坠本能的奔跑起来。
四周地人便俱都仰起了脸看天上悠悠浮着的美丽蝴蝶形状的风筝俱都新奇。没有人注意到从渭河上走来地一行人。
风忽然劲了起来吹断了线在众人的叹息声蝴蝶风筝悠悠荡荡地向河上游漂去一个倒栽葱坠在了灰衣人足下。
刘初兴奋地丢下了线轴奔过来腻声叫唤“哥哥。”
众人尽皆跪拜道“参见皇上。”刘彻神色淡淡道“起吧。”投向阿娇和刘陵的目光意味深长。
馆陶大长公主含笑道“皇上怎么来了?”
刘彻亦微笑“祭祀完毕朕念着姑姑了所以过来看看。”
东方朔拾起脚下地风筝反复翻看赞道“果然精妙。”
刘陵和阿娇对视一眼嫣然道“雕虫小计先生谬赞了。”
虽然年岁日长刘彻骨子里亦还是爱喧腾热闹的少年。此时他拥着阿娇对着面前的盂盆问道“众卿可否猜一猜盂盆内覆为何物?”
阿娇微微皱眉不着痕迹想退远一些却听得刘彻冷哼一声覆在她腰间的手更紧了。她无奈叹息心道好吧。总是在可以容忍的限度里。
盂盆里传来咄咄声显是活物。众人猜了一回俱不中。
“大约是蛇吧。”董偃含笑道。却见刘彻摇头道“虽不中但也差不了多少。”
东方朔上前一步摇道“是龙无角;是蛇有脚非壁虎便为四脚蛇!刘彻便含笑道“还是东方朔对了。”吩咐下去赏东方朔十疋缎子。又猜东方朔俱能中。
刘初便拍手赞道“东方先生果然聪明。难怪哥哥总是尊敬先生。”
一旁董偃便不服气道“东方先生如是聪慧偃出一谜先生不妨猜猜。”
“令壶龃老柏涂伊优亚牙。”
东方朔素来看不惯董偃与皇上斗鸡走狗游猎踢球。作势思考片刻便含笑道“令者。命令。壶者盛物器具;龃。牙齿不整齐;老是人们对他的敬重;柏为鬼廷;涂是慢慢浸湿的路;伊优亚是说话不定;牙那不是两只狗在争斗么。”
众人便叹服刘陵低了头。便想寻个难题难一难他。却见阿娇摇了摇无声无息道算了。
到了晚的时候张汤派人来禀告道长安城内现了刘堂的踪迹。刘彻神情便一肃回转未央宫处理此事去了。
陈阿娇又和刘陵说了些闲话。将那日在宣室殿为难东方朔地事情细细说了。
“那这个东方朔果然不复历史上盛名呢。”刘陵便含笑道“当初最后一个问题。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回到抹云楼阿娇便想这半生的日子。便这样一日一日的消磨下去么?
她忽然神情一冷听见空旷地楼内轻而浅的呼吸声。淡淡道。“是谁?”
“娘娘?”绿衣含笑“你说什么……”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锦帘后一个黑影忽然迅捷扑出黑暗中剑锋一闪架在陈阿娇地颈上。
绿衣欲惊呼来人却轻狠道“你不要你主子的性命便喊喊看。”
黑暗里弥漫着极淡的血腥味。陈阿娇并无慌乱含笑道“你受伤了?——绿衣去点灯。”
绿衣低低的应了一声是上前挑亮烛火。
果然是刘堂年轻而熟悉的脸阿娇暗叹一声道“你是无意进地堂邑侯府还是特意来找我?”
刘堂有些无法回答“你为何不惊慌?”他看着陈阿娇闲适的神情。
“你爹爹去世的时候你还小。”陈阿娇道“我不曾见过你。”
“可是我见过你。”刘堂冷笑“爹爹书房里挂着你的一副画像高贵傲慢所以第一眼见你无法认出你来。”
“你爹爹若在天有灵必不希望他唯一的血脉为了复仇将自己葬送。”
刘堂的神色便悲愤“可是为人子女者父仇不报如何为人?”
阿娇冷笑“若是如此你是否恨废去你爹爹太子之位的先皇?是否恨不谨言慎行得罪先皇的栗姬娘娘?”
“最是无情帝王家成王败寇你不妨好好想想。”
“陈娘娘”刘堂便冷笑“你觉得你如此说我便会放过你么?”
陈阿娇便缓缓微笑刘堂觉得她的双眸在烛火下明亮睥睨有着无与伦比地高傲。她扣住他手中的剑绞了开去三尺青峰击中案几上的铜鼎。咚地一声率下来声音沉重。
“怎么回事?”侯府的人警觉起来在楼外喊道“娘娘有事么?”
剑锋离开阿娇地颈绿衣蓦地松了口气尖叫道“抓刺客呀。”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馆陶大长公主。
“好大地胆子竟敢行刺阿娇。侯府的侍卫是做什么用的连人进来了都不知道。”刘嫖连声训斥了见了刺客的脸不由一怔想起最近长安城的动静尽皆明了。
“娘亲”阿娇含笑道“大概是因为今日都出门了。所以侯府的守卫才较平日里松一些。你别怪他们了。”
刘嫖便平下心气道“将他押往廷尉府吧。”
“到底是高祖子孙不能太不讲情面”阿娇叹道“在府中待一晚上明日再送去吧。”
刘初便在一边闻言好奇望过来“他是谁?”
“他是你堂哥啊。”阿娇微笑道“叫刘堂。”
刘初的眼睛便亮起来“那这位堂哥哥会向哥哥那样宠我么?可是”她又疑惑道“堂哥哥怎么会行刺娘亲呢?”“那”阿娇含笑低下头来道“你就要亲自去问堂哥哥了。”
刘堂从昏迷中醒转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孩托着腮看着他。眉宇间颇似昨夜的陈娘娘。
“堂哥哥”女孩含笑道“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呢?”
刘堂默然这才现自己全身被捆的动弹不得。
那个女子实在是个难解的谜昨夜如此刀兵相向如今竟然同意让女儿靠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