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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春秋全文阅读

作者:宁致远     楚氏春秋txt下载     楚氏春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大赵一叶

    楚铮怦然心动,这赵敏应该就是当年五位天道高手之一的叶门的传人,对这些传说中的武功他也是向往已久,但口中却道:“小弟怎敢与公主动手?”

    赵敏笑道:“无妨,本宫除师父和琪姐之外,尚未与他人交过手,上次与琪姐在外游历,也只看了各地的风俗人情,并未与人切磋过。此处并无外人,就算你输了也不会传出去。”

    楚铮无奈一笑,这公主说话还真不顾及别人感受,尚未动手,便好像她已赢定了,于是拱手道:“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来到草坪上,赵敏通常便是在此练功。楚铮问道:“不知公主喜欢用什么兵器?”

    赵敏摇了摇头,道:“本宫从不用兵刃的,你呢,你爱用什么本宫派人去拿,放心,你不会伤到本宫的。”

    楚铮气结,平伸出双手,在空中缓缓手握成拳,啪啪指关节连声作响,双袖无风自动,道:“小弟也是从不用兵器的。”

    赵敏眼放异彩,点头道:“琪姐果然没骗我,你的内劲真的比本宫高,已到了气蕴成形的地步,真不知你是怎么练的。现在就看你身手如何了。”说完上前一步,一掌向楚铮击来。

    楚铮见她这式掌影漂浮,微哼一声,心想就点功力我就是挨上几下也伤不了我,于是伸手一挡。楚铮顾忌着她的公主身份,生怕伤了她,这一挡也只用了五成功力。

    没想到赵敏这一掌一沾而过,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又向他击来,这掌的劲力比方才竟大了数倍。楚铮这一挡如同挡在虚处,空荡荡的好不难受,不敢再心存小觑。于是并不去接那掌,反而向前一大步,一拳向赵敏打去。

    赵敏轻轻一笑。楚铮拳还未到,她身子便如柳絮一般,借楚铮的拳风已向后飘去,楚铮拳一收,赵敏又如影跟进,冲着楚铮又是一掌。楚铮连出三拳,赵敏也电光石火般进退三次而且都是借了他出拳收拳之力。楚铮好不容易接了她一掌,发现传来的掌劲熟悉无比,赫然就是他的龙象伏魔功。

    楚铮惊骇无比,心头闪过四个字:如影随形。难怪赵敏先前口出狂言,说楚铮绝对伤不了她,有这般借力打力的功夫,天下又有几人能伤到她。

    楚铮慌乱之下,只有招架之功。可即使他只是招架,赵敏却仍能借到他力,出掌一招重过一招。楚铮见势不妙,暗想此番若败在她手下,今后便再也抬不起头来,心一横,强行使出了他尚未练成的第五层龙象伏魔功。

    赵敏正打得顺风顺水,心情舒畅,见楚铮又一拳击来,也不以为意,准备又如法炮制借势向后退去。却没想楚铮这一拳竟含有极大吸力,赵敏一个踉跄,直向楚铮怀里撞去,幸好楚铮对敌经验不丰,居然这时又一拳向她击来,赵敏正好借力向后飘去,但已经惊得花容失色。

    楚铮那拳刚击出,心中便已后悔不迭,暗骂自己简直是笨蛋一个,要不然她扑到自己怀里时,自己只需双臂一合便可把她抱得紧紧的,再一拧身就可将她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但转念一想,这样一来岂不是与这金枝玉叶有了肌肤之亲,万一她赖上自己咋办?

    赵敏拢了一下鬓边散乱的秀发,笑道:“楚小弟果然武功高强,差点儿让本宫吃了大亏。嗯,这般动手才有点意思。”说完,又向楚铮攻来。

    楚铮吸取方才教训,不再一味猛攻,双拳劲力忽出忽收,但赵敏也心有提防,不再上当,两人一时间竟斗得旗鼓相当。

    可龙象伏魔功第五层楚铮毕竟尚未练成,此番强行运用,时间一长便觉得气息渐急,头晕目眩,知道再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双掌一拍一震,使出幻天掌,向赵敏扑天盖地般攻去。

    赵敏见楚铮拳法一变,原本大开大阖的武功变得奇繁无比,往往一式未到便在途中化为数式,十招中九虚一实,甚至十击十虚,但又不得不挡,只觉得吃力无比。

    楚铮也是暗暗叫苦,表面上他已是大占上风,但赵敏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任凭他怎么强攻猛打,始终对她无可奈何。若等她熟悉了这套掌法,自己还是难免一败。

    突然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住手。”

    声音并不大,楚铮却感到心神摇持,赵敏如奉圣谕,立即停下手来向后退去。楚铮喘了两口粗气,见场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人。

    此人看上去不过四十余岁,面容瘦矍,脸色苍白,两只眸子精光四射。赵敏走到他身前,俯首道:“师父。”

    那人哼了一声,缓步向楚铮走来。

    楚铮觉得那人一举一动,似都融入于天地之间,他顿感无力抗拒,只想后退,但却无法动弹。

    那人走到楚铮面前,缓缓说道:“你就是楚太尉的五子楚铮?”

    他一开口,楚铮觉得压力一松,行礼道:“晚辈正是。”楚铮神态恭谨,这人绝对是他今生仅见的高手,就是吴安然也还远远不如。

    那人森然道:“那你怎么会使魔门的武功幻天掌,难道你们楚家忘了当年的誓言了吗?”

    楚铮一头雾水:“什么誓言?晚辈不知。”

    那人淡淡说道:“还在装傻,既然你破了楚家之誓,就别怪我不留情了。”说完,一掌向楚铮头顶拍来。

    楚铮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这人竟会对他突下杀手,情急之下奋起全身之力,一拳向那人手掌击去。

    那人掌势毫不停顿,直接拍在楚铮拳上,楚铮只觉得一股磅礴大力夹杂着他的龙象伏魔功汹涌而来,顿时一口鲜血喷出,远远地飞了出去。

    赵敏没想到师父说动手就动手,没有半分先兆,见楚铮被打得吐血飞了出去,不由得惊呼一声:“小弟。”便向他跑去。

    忽闻几声娇叱,楚芳华四女从天而降围住楚铮。她们四人原本在楚琳宫外守候,楚铮和赵敏两人出了门,四人也在后面远远跟着。后见楚铮跟着赵敏进了太平宫,四人知道这是宫中重地,不敢擅自闯进去,便围着宫墙打转,想找个偏僻的地方翻墙进去。四人走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宫内隐约有打斗之声,情急之下便越墙而入,找到此处时,正好见楚铮被那人击飞。

    楚芳华四人见赵敏奔来,以为她要对楚铮不利,四剑同时出鞘向她刺去。赵敏心神恍惚之下,见四剑刺来,仅凭本能闪躲了几下,只听“嗤”的一声,楚芳华的剑已在赵敏衣衫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那人身形一闪,已来到了剑阵中央,把赵敏拉到身后,楚芳华四人举剑向他攻去,那人岿然不动,挥袖一拂,楚芳华等人却觉手腕一抖,四剑均从他身边掠过。

    那人足尖一点,向后退去,道:“你们是鹰堂四剑侍?”

    楚芳华四人剑身斜指,不敢答话。鹰堂为了护卫历代堂主的安全,这四剑侍都是千挑万选而来,严加训练,楚芳华四人从小到大,不知和多少人交过手了,临敌经验极丰,远胜于楚铮和赵敏二人,见此人在阵中来去自如,四人均知遇上了当世绝顶高手,凝神屏气,竟不敢分神说话。

    那人看了看楚芳华四人手中之剑,知道自己所猜没错,心中暗想鹰堂四剑侍向来只护卫鹰堂堂主,难道这小孩儿就是鹰堂代堂主?

    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传来:“住手。”

    楚芳华四人回首,见楚铮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负伤,方才不知怎么办才好。只感觉气血翻涌,整个身子都似散了架一般。他正觉无助之时,陡然丹田一热,一股热流游走全身。楚铮三年前便已将龙象伏魔宫练至第四层,但第五层却始终无进益,其中原因倒不是他修练不得法,而是他虽天生异禀,但终究还是个小孩子身躯,经脉尚未发育完全,无法承受龙象伏魔功第五层之劲。但这三年功夫也并非白费,所积攒的功力全存于体内,这两个月来楚铮体型身高都长大不少,经脉渐渐拓宽,加上此时楚铮又身受重创,那些封存的功力自然而然涌出护体。

    楚铮顿时神智一清,睁开眼睛,见楚芳华四人正与那人对恃,知道她们绝不是那人对手,忙出声阻止。

    楚芳华四人连忙撤剑,返身将楚铮扶住。赵敏也走上前来,焦急地问道:“小弟,你怎么样?”

    楚铮看了看赵敏,见她满脸关切之色,想了想觉得方才之事与她无关,心里一动,故作软弱无力地说道:“公主,小弟好难受啊,这平白无故的,你师父为何想要杀我啊?”

    赵敏回身向那人行礼道:“师父,小弟是徒儿将他带进宫的,方才只是徒儿一时兴起与他切磋武艺。不知他有何得罪之处,师父要对他下如此狠手。”

    那人见楚铮受了他一击,仍能站起身来,不由得暗暗惊奇。他毕竟是当代高手,自重身份,既然一击不中,也不好再次出手,说道:“敏儿,此中详情,为师稍后再说与你听。你先替为师杀了他。”

    赵敏如遭雷击,喃喃道:“不,师父,徒儿决计不会出手。”

    那人看了看楚铮,又看了看赵敏,突然明白了这徒弟的心思,心中暗叹一声,道:“那你就退到一边去吧。”

    赵敏摇了摇头,道:“师父不说出要杀小弟的理由,徒儿是不会走开的。”

    只听得一阵嘈杂声,只见楚琳带着十余个随从匆匆走了过来。赵敏的太平宫内也有几个楚琳的耳目,见赵敏与楚铮动起了手,不明是为何故,一人连忙跑到凤鸣宫告知楚琳。楚琳还以为这对冤家一言不合才打了起来,便急着赶来想劝架。

    楚琳见楚铮脸色苍白,衣衫上血迹斑斑,不由得大惊失色,道:“铮儿,你怎么了?”

    楚铮见楚琳赶来,心情略一松,指指那人道:“姑姑,是他动的手,他要杀侄儿。”

    楚琳一震,回首看着那人,厉声说道:“叶先生,本宫这侄儿有何得罪之处,竟烦劳你这样的人物要亲手杀他?”

    叶先生见楚琳来了,觉得此事有些棘手,拱手道:“娘娘,叶某也是迫不得已,您这侄儿练有魔门武功,叶门祖师遗命,凡楚家子孙私练魔功者,杀无赦。”

    赵敏说道:“师父,小弟即使练有魔门武功,也并不说明他是十恶不赦之徒,徒儿方才与他交手,觉得小弟内功精纯雄厚,绝非邪派功夫,只是所使一些招式奇诡而已。宫中大内侍卫中也有不少是旁门左道出身,还不是照样护卫父皇?”

    叶先生见竟是徒弟最先质问他,苦笑了一下,也不理赵敏,向楚琳道:“娘娘,楚家有祖训,不得将魔门武功传于后人,这娘娘应该知道吧。”

    楚琳摇了摇头,道:“本宫不知。家兄和本宫都是出身于楚家旁支,从未听说过有这条祖训。”

    叶先生见楚琳目光清澈,显然所言非虚,迟疑了一下道:“你们楚家先祖原名楚问天,出身于魔门,后投效于太祖,我叶门先祖担心楚问天及其后人藉武作恶,曾先后七次将楚问天击败,迫其立下誓言,绝不将魔门武功传于后人,楚氏子孙私练魔功者,叶门遇见杀无赦。刚刚这位小兄弟使的分明是楚问天当年纵横天下的绝学幻天掌,叶某不过是执行祖训而已。”

    楚铮抚胸咳嗽了几声,道:“叶先生,晚辈家父出于楚家旁支,从未与晚辈提及过此事,显然对此祖训并不知晓,所谓不知者不罪,叶先生一见面就对晚辈痛下杀手,恐怕也有不察之过吧。”

    叶先生冷笑一声:“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就算不知你们楚家祖训,但你私习你祖上功夫,一样违背你先祖之誓,叶某又怎能视而不见?”

    楚铮道:“叶先生,晚辈斗胆请教一句,先祖楚问天所立的誓言,是不是答应不将本身武功传于后人,且楚氏子孙也不得偷练他的武功?”

    叶先生想了下道:“正是。”

    楚铮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道:“那晚辈所习的武功并非祖上所传,而是另有他人所授,况且晚辈直至今日才知有此祖训,这应不算违了先祖之誓吧?”

    叶先生喝道:“还在狡辩,方才你所使的分明是楚问天当年的幻天掌。”

    楚铮道:“先祖当年所使武功是不是幻天掌晚辈不知,但晚辈所使的武功乃是家师吴安然所传的幻天掌,与先祖根本没有关系。”

    叶先生一怔,道:“你师父是南齐武林的‘魔秀士‘?难道他就是血影宗的当代堂主?”

    楚铮道:“正是。晚辈幼年时曾生了场大病,幸为师父所救,承蒙师父他老人家看得起,收了晚辈为徒,这幻天掌正是由他所传授。”

    叶先生盯着楚铮道:“你此言当真?”

    楚铮肃然道:“绝无虚言,令徒琪郡主也与晚辈相识,前辈尽管去查证。”

    叶先生迟疑半晌,道:“不过你身为楚家子弟,居然去练那邪派武功,今日叶某便先废了你功夫,待来日查证之后,再决定是否取你性命。”

    楚铮闻言大惊。一旁楚琳柳眉倒竖,道:“叶先生,铮儿既然未曾违背楚家祖训,你又有何资格废他武功?铮儿不仅是楚家弟子,而且也是王老侯爷嫡亲外孙,难道你们皇家就如此对待楚王两家吗?”

    叶先生淡然一笑,道:“叶某不过一介散人,跟皇家又有何关系了。楚王两家若有什么不满,尽管来找叶某便是。”

    楚琳冷笑道:“叶先生真与皇家无关吗?本宫在宫中这么多年,再看不出叶先生的身份也实是太无能了。”

    叶先生眼中精光一闪,道:“恕叶某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楚琳哼了一声,道:“赵茗,本宫虽不明白你为何你隐性埋名多年,但你毕竟是皇上的亲妹妹,所做之事,能与皇室撇清干系吗?”

    叶先生一怔,良久才缓缓说道:“琳妃娘娘果然好本事,这陈年旧事你居然也能打探得出来。”

    楚琳暗暗松了口气,当年长寿公主赵茗莫名其妙失踪,可宫里却无人追查,她早就有所怀疑。后见叶先生收了赵敏当徒弟,此人虽做男子打扮,平日里与赵敏并不避嫌,赵敏对他也颇为亲热,太平宫的一个宫女更是无意间发现这叶先生内衣竟是女子之物,便暗中告知了楚琳。楚琳原本对此事并无十分把握,只是见情况危急,一横心之下便说了出来,还好叶先生不知是她在诈她,竟坦然承认了。

    一旁的侍从们全都面如土色,知道今天听了不该听的事,这小命恐怕悬了。

    赵茗既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便知对楚铮已不好再下手,否则楚王两家非向皇上兴师问罪不可,何况楚铮所言如果是实,他就不算违了当年楚问天的誓言。

    赵茗道:“此事就此作罢,但娘娘既然将此事揭了出来,这些宫里的下人……”

    楚琳道:“凤鸣宫的下人本宫自然会好好管教,他们也没胆到外面多嘴。”

    赵茗点头道:“那就好。”她也并不想取那些下人性命,既然放了楚铮和他四个婢女,此事就已不再是秘密,又何必多造杀戮。

    楚琳和楚铮就此告辞,赵茗望着他们的身影,突然说道:“敏儿,你是不是喜欢那叫楚铮的少年?”

    赵敏没想到师父竟会有此一问,脸一红,道:“姑姑,你在说什么啊,敏儿怎么会喜欢他?”

    赵茗摇了摇头道:“你不用骗姑姑,若不是你喜欢他,方才怎么会抗姑姑之命,从小到大,你一直很听姑姑的话的。”

    赵敏犹豫了一会儿,道:“敏儿也不知道,只觉得平日时常想起他,跟他在一起也挺开心的。”

    赵茗笑道:“那就是喜欢了。”可随即脸色一正道:“不过敏儿,你以后还是最好不要跟他来往了,否则对你和对我们皇家都没有好处。”

    赵敏一怔,问道:“这是为什么?”

    赵茗道:“方才那少年离去时步伐轻盈,显然受伤不重,可他在你面前又装出软弱之态,分明是个狡侩之徒,你若不是皇家公主,他如肯自愿娶你,尚有可能真心待你,可你是公主之身,我大赵建朝百年来,从未有过公主嫁入过朝中几大世家。也极少让几大世家的女子入宫为妃,就是怕他们势力愈加做大。你父皇一时糊涂,竟然宠信了楚琳,当年她是无依无靠,可如今你看她得到了楚家支持,在宫内横行到什么地步。”

    赵茗凝视远方,叹道:“他们楚家代代人才辈出,姑姑原本以为到了楚名亭这一辈楚家已经没落,没想到楚天放竟有如此魄力,提拔旁门出身的楚名棠接任楚家宗主,令楚家重现昔日雄风。如今看来,楚名棠的几个孩子更是了得,你琪姐喜欢的那个楚轩到了京城后,姑姑也曾暗中见过几次,颇有大将之风。你喜欢的这楚铮,更是枭雄之才,姑姑那掌虽未出全力,但能接下来的当今世上也不会太多,何况他还是个孩子,以后成就更不可限量,如果姑姑没看错的话,他身边的那四个婢女应是鹰堂的四剑侍,鹰堂四剑侍历来只护卫鹰堂堂主,这楚铮小小年纪居然就已执掌鹰堂,了不起啊。刚刚姑姑之所以想废了他的武功,就是想为我们赵家剪除一个隐患。”

    赵敏轻声道:“那能不能让他们安心为我大赵效力,以他们的才能,必可使大赵更为强盛。”

    赵茗苦笑道:“我大赵若有明君,当然可使楚家臣服。可你认为你那哥哥能折服这些人吗?你若随了那楚铮,将来他与你哥哥相争,那你是帮谁是好?”

    赵敏黯然,良久才道:“那皇兄即位后,凭他的性子,非在朝野上下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不可,到时楚家退无可退,若兴兵造反那该如何是好?”

    赵茗道:“这种局面最好不要出现,否则我大赵国会有亡国之危。皇兄既然无力铲除楚王两家,换了你兄长更不成,现今之计只有劝你哥哥避其锋芒,将此现状维持下去。还好楚家历代虽权臣辈出,却从未有过篡位之心,如今观那楚名棠也是如此,只期望你哥哥不要过分相逼。”

    赵茗心中暗暗叹道:“若是皇兄也有楚天放的气度就好了,各地宗室虽不像楚家那么人才济济,但也有不少中上之资的皇亲,起码比赵庆好多了。”

    赵茗还是高估了楚铮,他不过是凭借体内积蓄三年的功力强压伤势,刚进了凤鸣宫,楚铮便颓然倒地。

    楚琳等人大惊失色,楚芳华等人忙为楚铮运功疗伤,但她们四人内功与楚铮相差甚远,拼尽全力也不过杯水车薪。还好这里是皇宫,各种珍奇药材不计其数,几个太医用千年老山参等物暂时稳住了楚铮的伤势,楚芳华建议楚琳还是将楚铮送回楚府疗伤,鹰堂三大供奉和楚铮的师父都在,凭他们的武功足以医治楚铮的伤势。

    楚琳觉得有理,忙从宫内调了几辆马车将楚铮送回楚府,她自己也一同前往,再也没心思理那宫中的什么规矩。

    楚名棠早已得到通报,忙命吴安然和鹰堂三大供奉在踏青园内等候,楚铮一行方到府内,家人们便把他抬到踏青园,由吴安然等四人在房内为他疗伤。楚夫人和柳轻如见楚铮早晨出去还活蹦乱跳的,没想到未到午时就气若游丝地被人抬了回来,顿时哭红了双眼,站在那边呆呆发愣。楚名棠则是脸色铁青,在房门口来回走动着。

    楚天成也来了,向楚琳和跪在门口的楚芳华四人详细询问了宫中发生的一切。楚名棠听后对楚夫人说道:“夫人,大伯也说过,铮儿既然练了血影宗的武功,就别让他到宫里走动,宫里那人我们能不惹还是不要惹,你平时精明无比,这事怎么就这么糊涂。”

    楚名棠又向楚琳说道:“琳妹,你也太多事了,你何尝见过我们楚家娶过皇家公主,皇上对为兄如此忌惮,又怎会将他女儿嫁于铮儿。”

    楚天成在一旁劝道:“名棠,事已至此,就不要再埋怨秀荷和琳儿了,最紧要的还是铮儿伤势究竟如何。”

第十七章 后世名人

    楚铮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悠悠醒转。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吴安然那熟悉的面容,楚铮看着这张充满疲惫的老脸,心中不由得一热,轻声叫道:“师父。”

    吴安然露出惊喜之色:“铮儿,你醒了。”

    楚铮嗯了一声,想挣扎着起来,吴安然忙按住他道:“你别急,先运功检查一下你的伤势如何。”

    楚铮默运龙象伏魔在体内流转一周,觉得胸腑之中仍隐隐作痛外,其他已运转自如,便与吴安然说了,吴安然有些不信,为楚铮把了把脉,不由得啧啧称奇,道:“你小子果然是个怪胎,若不是你天生任督二脉相通,受此重击非去掉半条命不可,而你却只是经脉略损而已,看来只要休息个把月便可完全恢复如常了。”

    楚铮道:“师父为徒儿的伤也操心不少吧,徒儿在此多谢了。”

    吴安然道:“不光是为师,鹰堂的三大供奉昨晚也为你整夜疗伤,你是要好好谢谢他们,至于为师,你就不用惺惺作态了。”

    楚铮笑道:“师父,徒儿可比你运气好,此番居然和天道高手动过招了。”

    吴安然不屑道:“天道高手的传人就一定是也步入天道了?等你伤完全好后,为师带你到宫里寻那人替你出气。”

    楚铮道:“师父,那人是不是天道很难说,但他的武功的确要比师父你高。”

    吴安然默然,方才他所说的只是安慰之言,能一招将楚铮伤成这样,自己绝对做不到。

    忽听房门一声轻响,柳轻如端着一碗药汁走了进来,见楚铮含笑看着她,手一颤差点儿把药翻了出来,喜道:“公子醒了?”

    吴安然笑道:“轻如为了你也是整夜未眠,铮儿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她。”

    楚铮笑道:“那是自然。”

    楚铮心中突然一动,柳轻如是奴婢出身,在楚家无依无靠,于是说道:“师父既然这么关心轻如,不如让轻如认您做义父,您不介意给小师弟和小师妹认个大姐姐吧?”

    吴安然一怔,很快便猜到楚铮的心思,暗赞徒儿心细,道:“为师倒无不可,就不知轻如是否愿意。”

    柳轻如感激地看了楚铮一眼,走到吴安然面前拜倒道:“吴先生愿意认下小女子,实是小女子的福分。”

    楚铮笑道:“那就好,不过这事可马虎不得,等徒儿伤势好些,请爹娘来主持这认亲之事。”

    吴安然知楚铮是想为柳轻如大造声势,笑道:“这就随你吧。”

    柳轻如见楚铮为她想得如此周到,也心中高兴,忽然又想起一事,从袖中抽出一份书卷道:“这是欧阳从万花楼中带来的,说是要交给……义父。”

    吴安然接过看了下,楚铮在一旁问道:“这是什么?”

    吴安然递给他,答道:“这是徐景清所书的那个魅女的姓氏和资料。”

    楚铮有些感兴趣,打开一看,顿时大叫一声:“我KAO,武媚娘?!”

    吴安然和柳轻如面面相觑,浑然不明白楚铮为何如此激动。

    楚铮喃喃地念着这如雷贯耳的名字,一时间心乱如麻。

    楚铮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以吴安然的身手居然也没拉住,眼睁睁地看着他赤脚跑到书架边,搬下一打子书,胡乱地翻着。

    柳轻如大惊,叫道:“公子,小心你的伤!”

    楚铮充耳不闻,在书堆里翻了一会儿,总算找到了那本《后汉书》,忙打开默默念着:后汉太宗建兴十六年,以魏延为大都督,大举分道伐吴,建兴十八年,吴亡。建兴十九年,姜维、魏延分两路出兵伐魏,次年初击溃魏太尉司马懿、宗室曹爽两路大军,建兴二十三年,魏亡,后汉太宗一统中原。楚铮又往下翻去,这后汉建朝也不过百十年余年,就被北方胡蛮所灭。其后胡蛮在中原肆虐不到数年,各路义军揭竿而起,用了近十年时间将胡蛮逐回塞外,自此天下四分为北赵、西秦、南齐和东吴。楚铮忙又找来一本《大赵国大事记》,仔细算了下,赵国建国至今已有一百三十二年了。

    楚铮颓然合上书,上面记载的时间都是以历代皇帝的年号划分,与他记忆中的西历公元完全对照不起来,只知道从后汉建国到现在只有三百年左右,而按他前世记忆,三国之后是两晋,期间五胡乱华,后来就是南北朝,之后便是隋唐了。楚铮依稀记得三国末年到唐太宗贞观之治是相隔也是三四百年,但楚铮却不敢肯定自己记忆是否正确,也不知道这武媚娘是不是那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

    楚铮暗暗想道:若这武媚娘真是那一代女皇,那自己将她送入宫岂不是让她蛟龙入海,自己却自讨苦吃。楚铮对历史虽不甚通晓,但陪老婆看的电视剧总不少,对这女皇帝的心机和手段也了解一些,中华五千来就出了这么一个女皇帝,自然是厉害无比。

    楚铮向吴安然问道:“师父,这武媚娘如今是否在陈县?”

    吴安然和柳轻如对望了一眼,心中暗暗担忧,楚铮突然变得举止怪僻,与他平日相比大相庭径,让人浑然摸不着头脑。吴安然不由得想起楚铮幼年所生的那场怪病,当时自己没出什么力他就突然痊愈了,难道昨日受了重创现在又复发了?

    吴安然满心疑惑,答道:“正是。”

    楚铮断然道:“明日师父你陪徒儿到陈县走一趟,徒儿要见见这个武媚娘。”

    吴安然惊道:“你不要命了,叶先生那一掌将你震得内腑移位,不好好休息还要远赴陈县,恐怕还没到你就得死在路上了。”

    楚铮知吴安然绝非虚言恫吓,但若不见见那武媚娘他心里实在没底,道:“那就烦劳师父能不能将她带到京城,徒儿想……”

    吴安然不由得奇道:“铮儿,你为何非要见这个武媚娘?方才看你神情,你似乎认识此人?”

    楚铮吱唔道:“徒儿哪会认得她,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徒儿若不见见此女,实在有些不大放心。”

    吴安然半信半疑,道:“那你又何必急在这一时,选秀尚未开始,离入宫更是还有一月时间,等你伤好后再去看也不迟。”

    楚铮辩道:“如果她不适宜担当此事,到时想再换可就来不及了。”

    吴安然微怒道:“你以为世上能有几个魅女,想换就能换的?徐景清能应下此事已是给了师父天大的面子,你还挑三拣四的?”

    柳轻如尚不晓此事,见两人争执起来,不由得问道:“义父,那魅女是何许人物,公子为何非要见她不可。”

    吴安然有些迟疑,柳轻如虽不是外人,可毕竟此事极为机密,他不由得看了楚铮一眼。楚铮想了想道:“此事就告诉轻如姐吧,以后徒儿若不在京城,这事还需轻如姐来经手。”

    吴安然便把此事说个大概,当然隐去了想要刺杀储君这一节,柳轻如也是出身官宦之家,可不像他们师徒两个胆大包天。

    柳轻如听了脸色有些不快,楚铮看在眼里,道:“轻如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柳轻如看了看二人,犹豫道:“妾身只是觉得那魅女也是个苦命之人,为何还要将她送到储君这种人身边。”

    吴安然和楚铮顿时哑然,吴安然出身魔门,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楚铮则是见师父已经安排好此事,虽然心中有些不忍,但眼不见为净,任由吴安然去了。

    吴安然咳嗽一声,道:“轻如,那魅女自幼修行‘媚惑众生‘的心法,可这心法千年来无人能练成,所修之人不到三十必死无疑,她们平日也只待在一间固定的小屋内不得外出,如此日子又有何趣味,还不如到宫里过段舒心日子。”

    吴安然此番言语说得颇为牵强,但柳轻如见楚铮和义父心意已决,幽幽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楚铮此时也冷静了下来,想到这世界历史已与他所知的大不相同,原本应属于这个时代的司马、幕容等几大家族早已不复不存在,这武媚娘也未必就是那武则天,就算她是了,如今也不是大唐的天下。

    楚铮捡起地上的那份书卷,道:“师父,这份武媚娘的资料太简单了,你让小欧阳到万花楼再去一次,要把她的籍贯、父母的名字一一写清楚了,此事非同小可,切不可大意。另外轻如姐通告张伯昌,让他先与武媚娘接触一段时日,要将她的脾气、性子、喜好一一摸清,将详细情报送与我处,由我们三人定夺此女是否适合入宫。如果觉得此女不妥,宁可放弃此计划,也不可将她贸然送入宫内。”

    吴安然点头道:“铮儿说得不错,为师与轻如这就去办。你就安心养伤吧。”楚铮听吴安然一说,也觉得胸口有些疼痛,柳轻如忙扶他到床上躺下。

    紫娟快步走了进来,轻声道:“小姐,大少爷和三少爷来了。”陡然见楚铮已经醒来,紫娟一愣之下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柳轻如看了看楚铮,楚铮点点头道:“请大哥和三哥进来吧。”

    楚原人未进,声已到:“五弟,醒了吗,紫娟这丫头在还唬我和你大哥,居然诓我们说你还没醒,不让我们进,要不三哥为你调教一下这丫头?”

    二人进了门,柳轻如行礼道:“见过二位少爷。”回头又对楚铮道:“公子,那妾身和吴先生先出去了。”

    楚原目送柳轻如出门,回头冲楚铮笑道:“小五好福气啊,南齐送来那么多人,怎么最漂亮的就给你选中了呢。”

    楚轩也一笑,道:“小弟最有福的不是这个,而是爹娘居然将她正式许给了小弟,老三,你院中几个丫环可没这福分。”

    楚原无所谓,笑道:“我那里几个哪能跟小五比,爹娘看不上眼才是应该的。前些日子我还对娘请求过,把轻如调拨到我院中来,没想到过了没几天,爹娘就将轻如许给小五了,真是的,将我老三置于何地?”

    楚铮想起当日母亲是说过要将轻如送到楚原院中,本以为母亲是在吓轻如,原来还真有此事。

    楚轩问道:“对了,小五,你伤怎么样?”

    楚铮答道:“多谢大哥和三哥关心,听师父说,过个把月就可以行动如常了。”

    楚轩微微点头,道:“那就好,过些时日我和你大哥就要到南线大营去了,小五,你也不小了,替我们两个多多孝顺爹娘。”

    楚铮曾听母校提及过此事,道:“小弟正感到奇怪呢,怎么两位哥哥这么快就要离京了?”

    楚轩突然古怪地笑了笑,道:“你真不知道吗?”

    旁边楚原忙呵呵一笑,道:“这挺好的啊,在京城里实在憋气得很,随便教训一个人都能和三公六部扯上关系,哪比得上平原城逍遥自在。”

    楚原又对楚轩笑道:“大哥此去平原城,正好可以将那宁大小姐娶过门。只是不知琪郡主在不在昌平王府,若在的话那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哭了。”

    楚轩怒喝道:“三弟休得胡言。”

    楚铮知道这两个兄长年龄相差不大,两人平时玩笑开惯了,楚原方才那话也并非太过分,但楚轩似这般发怒却是少有之事,一时有些莫名其妙。

    楚原也讪讪然,忙调转话题对楚铮道:“这次我与大哥到南线大营去,禁卫军里空出了个缺,小五等你伤好之后,有没有兴趣顶上?”

    楚铮闻言有些心动,道:“有倒是有,但小弟年纪尚小,进禁卫军恐怕不合适吧。”

    楚原满不在乎地说道:“年纪小算什么,兵部那些官员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来查你,你现在个子虽不高,但禁卫军内比你矮的还有好几个,穿上军服也不会显得突兀。何况我与大哥一走,禁卫军里的楚家子弟群雄无首,以后恐怕又要被方家那小子压制了。那方家小子我看他不顺眼已经好久了,可惜在京中时间太短,一直没找到机会教训他,这小子别的能耐没有,就是办什么事人模狗样的都能占个理字。如果小弟到了军中,以你的能耐,必能将那帮楚家兄弟管得服服帖帖,以后好好给那方家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楚铮想了想,觉得到禁卫军也不错,鹰堂之事已逐渐走上正轨,近期也没什么要事。何况以他的身份,平时也只是挂个名,爱去就去,有事便待在府中处理,谁还能管得了他。

    楚铮点头道:“好吧,就依三哥的意思。”

    楚原突然神神密密地俯身道:“不过五弟,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事。”

    楚铮道:“三哥请讲。”

    楚原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当初做哥哥的下手有点晚,轻如这丫环给你挑去了,哥哥我真是后悔莫及,如今爹娘虽将她许了你,但也只是个侍妾而已,且尚未正式过门,我看她还是处子之身,能不能就转赠给哥哥。”

    楚铮闻言脸陡然一沉,楚原忙道:“不同意没关系,你我亲兄弟,凡事好商量。只是三哥我自从在你院中见了轻如,再看看自己院中几个丫头就觉得简直味同嚼蜡,眼看三哥就要到南线大营去了,所以来跟你商量下,不过小五你放心,三哥我肯定会善待轻如的。”

    楚铮看着楚原,不由得苦笑。他知道这三哥并无他意,柳轻如毕竟尚未过门,在旁人看来她还只是个丫环,何况就算是侍妾在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中相互转赠也是很正常的事,此话从楚原口中说来自然毫不为奇。

    楚铮正色道:“三哥,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传说?”

    楚原不明所以,道:“是什么?”

    楚铮道:“传说中上古神兽巨龙性情很温顺,就算别的神兽侵入它的地盘它也不以为意,但它下额有几块黑色鳞片,稍一触及它便会怒不可遏,即使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因此人们便称这几块鳞片为龙的逆鳞。”

    楚原不知这个弟弟是何意,茫然道:“这个未曾听过。”

    楚铮盯着楚原道:“三哥没听没关系,小弟只是打个比方。对于小弟我来说,爹、娘、大哥、二姐、三哥、四姐,还有轻如姐等与小弟亲近之人,就是小弟的逆鳞,若有谁胆敢触及此处,就算小弟粉身碎骨,也先要将那人碎尸万段。三哥,你我是亲兄弟,可轻如姐虽是侍妾,但也是跟随我的女人,除非她现在自愿跟三哥走,否则大丈夫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但请三哥以后不要再提及此事。”

    楚原为楚铮气势所震,半晌才点头道:“三哥明白了,小五你说的不错,若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护不了,何来颜面苟活于世,此次是三哥错了。”

    楚轩看了一眼楚铮,眼中突然有几分阴沉。

    楚原大大咧咧惯了,楚铮那席话虽对有所触动,但很快就恢复正常,道:“事都说完了,看小五精神也挺好的,应该没多大事,但也要注意休息。大哥,我们回去吧。”

    楚轩点点头,又对楚铮交代了几句,便与楚原离开了。

第十八章 权力重组

    楚名棠下了马车,略整了整官服。

    今天是刑部尚书梁上允家三子成亲的日子,迎娶的是吏部侍郎成奉之的女儿,这两家在朝内也算是名门,楚名棠作为当朝太尉,于情于理都应来道贺一下。

    站在门口迎宾的梁上允远远就迎了上来,拱手道:“太尉大人百忙之中能抽空来参加下官犬子大婚,我们梁家真是蓬壁生辉。”

    楚名棠笑道:“梁大人太客气了,你我同殿为臣,今日又是你家大喜之日,本官也想来沾点喜气啊。”

    梁上允笑道:“多谢太尉大人,快快请进。”

    一旁下人高声喊道:“太尉大人到!”

    先行来到梁府的朝中百官闻声一凛,纷纷退到两旁,原本拥挤的人群顷刻间空出一条道来。

    梁上允陪同楚名棠走进门来,见此景不由得一愣,望向楚名棠,眼中羡慕之情一闪而过,拱手道:“太尉大人请。”

    楚名棠边走边向着两边官员含笑示礼,众官大都脸色恭谨,长揖到地。礼部侍郎楚名南等几个楚家三品以上的官员迎了上来,陪同楚名棠走到前台。

    新任吏部尚书唐孝康过来见过楚名棠,两人寒喧了几句。楚名棠回首对梁上允笑道:“梁大人,今日是你家大喜之日,道贺的宾客甚多,就不用管本官了。你虽不是礼部尚书,可这礼数上也不能有缺啊。”

    众人呵呵大笑,梁上允也笑着告罪了几句便告退了。

    礼部侍郎楚名南望着梁上允的背影笑道:“应该没几人未到了吧,居然比太尉大人还晚来一步的官员待会我倒要见识一下,明日早朝上好好参他一本,老梁对他们恐怕也没什么好脸色看。”

    唐孝康笑道:“楚大人此言当真?别人不说,郭石头肯定就是其中一个。”这唐孝康当御史时整天板着个脸,似乎谁都欠他几百两银子似的,如今当上了吏部尚书,倒变得满面春风,整天笑口常开。

    楚名南一愣,摇摇头道:“他我可参不动,有这份功夫还不如早点回府喝两口酒呢。”

    几人陪着楚名棠说笑着,其余官员都只是远远看着,不敢上前打扰。楚名棠这些日子在朝中呼风唤雨,连吏部尚书汤受望也是说免就免,朝中百官见了他无不胆战心惊。

    忽听下人高喊道:“相国大人到。”

    楚名南失声笑道:“方相国是不是早在哪个胡同里猫着呢,见名棠兄进了梁府,他才整衣弹冠大模大样地来了,时辰竟然算得丝毫不差。”

    楚名棠见他说得尖酸刻薄,也忍不住一笑,口中却道:“名南,休得胡说。”

    唐孝康道:“他们方家是书香门第,朝中世家当中就数他们渊源最久,真要追溯的话恐怕要到东汉末年,对这礼数向来看得极重,他方令信是不会猫胡同的,但他们府上的下人恐怕早盯着太尉大人了。”

    正说着,方令信在梁上允陪同下走了过来,向楚名棠拱手笑道:“名棠到得好早啊。”

    楚名棠也拱手笑道:“相国大人来得也不迟啊。”

    方令信道:“其实成大人的女儿还没到呢,你我都来得有些早了。”又对梁上允笑道:“梁大人,你家儿子好福气啊,成大人家的这个女儿小儿也是心仪已久,没想到还是让你家先得手了。”

    梁上允谦逊了几句。不一会儿,郭怀也来了,梁上允忙告罪一声前去相迎,心中却不免有气,郭怀若能在楚名棠和方令信之前早到一会儿,他也就不至于这么失礼了。梁上允与郭怀平日只是泛泛之交,但他们两人都是皇上的亲信,梁上允也不好怠慢,只好亲自相陪。

    方令信微微冷笑,小声对楚名棠说道:“名棠,你看那郭石头哪像个尚书,梁上允今日府中大喜,他官服上居然还带有污渍,所送贺礼多少不说,竟是用旧盒所装,也亏他是尚书,若是个低等一些的官员,早让梁上允给轰出去了。”

    楚名棠仔细看了看果然如此,不由得摇头苦笑。

    一阵喜气洋洋的乐声响起,新娘子已经到了。梁成两家也都是大户人家,各种规矩礼节琐碎繁多,楚名棠不由得看得津津有味,他出身于楚家旁支,自幼家境清贫,对这些懂得不多。当年他与楚夫人成亲时倒比这里还要隆重,连皇上都亲自到场,不过那时他是当事人,浑浑噩噩地哪记得了那么多。

    方令信突然笑道:“名棠,你那几个孩儿都尚未成亲吧?”

    楚名棠也笑道:“是啊,今日正好可以借鉴一下,以后倒也能派上用场。”

    方令信摇头道:“这梁家为官尚不过三代,哪懂得什么规矩了,今日这大婚仪式疏漏百出,不看也罢。”

    楚名棠看了看楚名南等人,只见他们几个也是嘴角带着冷笑,似乎颇为不屑。

    楚名棠想了想不禁哑然失笑,自己操心这事干嘛,几个孩儿成婚自有楚夫人来安排,她是王家长女,对这一套自然熟悉得很。

    不过今日这方令信有些奇怪,不知为何对自己颇为亲近。

    方令信指指台上满脸欣慰之色的梁上允,道:“自古以来,哪个父母不为自己的孩儿操心,你看这老梁,平日一副苦瓜脸,今天笑得多开心。”

    楚名棠听出方令信话中有话,不过他城府甚深,既然方令信并不直言,他也不想出言相问。

    酒宴开始了,客人中以方令信和楚名棠两人身份最为尊崇,被安排到了主位上,朝中另一位重臣刘老司徒这几月来一直重病缠身,连楚名棠都没见过他几次。

    方令信有些不快,忍不住嘀咕道:“这主位哪是我们坐的,我俩又不是新婚夫妇的长辈亲属。”

    楚名棠想起当日自己成婚,皇上也笑呵呵地自动坐到次席上,不由得笑道:“算了,此时又不便为这事争执,何必扫了他们的兴。”

    梁上允的胖乎乎的儿子见过二人。酒过三巡,方令信悄声说道:“名棠,能否与老夫到外面走走?”

    楚名棠暗想来了,方令信今日与他说的话,比在朝中一月还多,若没事才叫怪了。

    此时大多数官员也都已用膳完毕,三三两两地在院中逛着,梁府请了些杂耍艺人,也有不少官员在一旁观看。

    楚名棠和方令信并肩走着,几个随从跟在他们身边,两人不时对一些杂耍指指点点,没人想到他们所说的与眼前一切毫不相干。

    楚名棠看着一个任由一只猴子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的艺人说道:“不知相国大人找名棠何事?”

    方令信看着那只猴子,说道:“名棠,前些日子朝中我方家子弟可是少了不少啊。”楚名棠一愣,难道方令信是为此事来向他兴师问罪,这不像他的为人啊。楚名棠微笑道:“那是名棠职责所在,还请相国大人见谅。”

    方令信呵呵一笑,道:“那也怪不得你,汤受望这小子的确不成器,若不是他自身不端,有那么多把柄落在你手,名棠你也奈何不了他。”

    楚名棠没想到方令信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干笑一声,道:“相国大人此言何解?”

    方令信并不回答,看了会儿杂耍,突然悠悠说道:“名棠,你是如何看待老夫的?”

    楚名棠讶然,他们两人交浅言薄,方令信怎么为会如此一问。

    方令信见楚名棠并不说话,也不以为怪,道:“想我大赵国开国九大世家,如今就剩下楚王方三家了。我们方家不像你们楚王两家都是领兵的大将军出身,方家先祖只是一文吏,从本朝建国起,方家一直在九大世家中敬陪末座,时至今日,方家仍不如你们楚家和王家,可九大世家中实力不在你们楚王两家之下的董家、程家都早已不在了,为何我方家仍能屹立不倒,其中原因名棠你可知晓?”

    楚名棠正色道:“请相国大人指点。”

    方令信微笑道:“我方家历来注重‘平衡’二字,在朝中善于左右逢源,说得不好听些,就是民间所谓的墙头草。”

    楚名棠微笑道:“相国大人说笑了。”

    方令信恍若未闻,继续说道:“但方家并非一味投向强势一方,锦上添花之事何人不会,方家讲究的平衡之道,乃是对整个大赵国的平衡之道。”

    楚名棠脸色渐渐凝重,道:“名棠愿闻其详。”

    方令信道:“当年董程两家权势滔天之时,我们方家也未曾屈服,你们楚王家两家率兵勤王,方家则在城中策应,三家合力,挽大赵国于危难之中,这些事情,名棠你应该知道吧?”

    楚名棠点点头,正是当年这一仗,才真正确立了楚家在赵国第一大世家的地位。

    方令信随手给了那猴子一点赏钱,笑道:“此后数十年,楚家真正的盟友其实是我们方家,两家曾多次联姻,论起来,名棠你母亲应该是老夫姑母这一辈的,而王家则一直忠于皇上,两方明争暗斗,这种情形直到二十年前才有所改变,特别是名棠你娶了王家大小姐,楚王两家才走到一起,而我们方家就又到了皇上这边。”

    方令信突然看了看楚名棠,道:“我们方家一直对你们楚王两家有些不解,你们两家似乎有着很深的渊源,虽相互之间一直争斗不休,但若一方有难,第一个伸手援助的必是另一家。这百余年来楚王两家经历的危机不少,但紧要关头总能同心协力共渡难关,不知这是何故?当年楚天放和你岳父王烈在朝中简直不共戴天,当时老夫尚年轻,在一旁看都看得心惊胆战,可如今楚天放自从把楚家宗主之位交给你后,便经常跑到王烈府中找他钓鱼去了。若不是老夫知道这报信之人绝不敢欺骗老夫,老夫必将此视为笑谈。”

    楚名棠默然,总不能告诉他两家先祖是魔门出身的师兄弟吧。

    方令信原本也没指望他会回答,道:“可惜皇上就没看到这一点,自他登基之日起,便处心积虑想要铲除楚家,却没注意到王烈时不时就偷偷出手帮一下楚家。皇上所一力促成你和王家大小姐的婚事更是一大失策,上京楚家原本逐渐没落,楚天放却将你推上这宗主之位,老夫猜想王家在其中也是出了大力吧。如今楚王两家变得密不可分,王烈并无儿子,王家势力名棠你的夫人握有大半,三个儿子又都为她所出。皇上想要铲除楚家,谈何容易。”

    楚名棠冷然道:“相国大人分析得如此透彻,名棠深感佩服。”

    方令信道:“名棠你切勿误会,老夫只是忍不住猜测一番而已。自董程两家覆灭,萧家不知所终,朝中就剩下楚王方三家,这几十年来朝政稳定,天下太平,我大赵国力日渐强盛,想当年仅西秦一家就打得我朝差点连上京城都丢了,可前些日子同时对南齐西秦用兵也是游刃有余,名棠你更是将南齐打得元气大伤。如此情形只要再保持十年,我大赵国一统天下绝非纸上空谈。”

    楚名棠怦然心动,这正是他一生最大的梦想,却没想到眼前这老奸巨滑的方令信居然也与他有着同样的想法。

    楚名棠毕竟久经政事,也不会就此轻信,想了想淡淡说道:“不过皇上如今对楚家猜忌如此之深,我楚家族人虽有心效力,无奈报国无门哪。”

    方令信并不回答,反问道:“听说名棠你曾对天发誓,今生绝无反大赵之意?”

    楚名棠暗暗凛然,此话是他在郭怀府上所说,看来这个老狐狸也是耳目众多,于是也不否认,道:“正是。”

    方令信点头道:“自古以来,皇上最担心的就是臣子篡位,对你我这般权臣百般防范,也不能说皇上所顾虑的没有道理。既然名棠立下誓言,老夫也就放心些了,只要以后你不违此誓,楚家危急之时,方家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楚名棠闻言一惊,但见方令信既然如此说,干脆也直言问道:“相国为何有如此一说?”

    方令信道:“老夫方才说过,方家谨守的是大赵国的平衡之道,皇上想要铲除楚王两家,原本就是失策,此事无论成败,赵国必然元气大伤,西秦虎狼之师屯兵西线,必将乘虚而入,则大赵危矣。赵国若不在,我方家又焉存?即使能拒西秦于边境之外,没了你楚王两家,于我方家又何益,老夫已是当朝相国,百官之首,方家门生弟子虽不能与你们楚家相比,但也可说是遍天下。到时皇上最忌惮的就是方家了,所重用的必是郭怀、梁上允和成奉之等人,这三人才能也不过尔尔,那郭怀打仗是把好手,从政简直就是一介莽夫。而楚王两家留下的空缺必由他们几家的子弟顶替。可他们这些人为官最多不过三代,门生子弟哪及得上楚王两家这般人才济济,到时大批平庸之徒充斥朝堂之上,朝政必将大乱,可大赵朝政经得起两次大乱吗?”

    楚名棠沉默不语

    方令信突然一笑道:“何况梁上允等人掌握大权,我方家必成众矢之的,若有可能,必将赶尽杀绝。老夫这条老命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总要为儿孙后代想想。而楚王方三家轮番把握朝政多年,相互间虽也纷争不断,但总是你分我合,都懂得把握一个‘度‘字,彼此间还有些香火之情。况且老夫也与你们两家也斗惯了,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老夫这相国还要当上好几年,有名棠你做对手也是件快事。至于郭怀和梁上允等人老夫还不屑与他们为伍,你看今日这婚事,办得一点品味都没有。”

    楚名棠笑道:“相国大人既然如此说了,名棠也愿奉陪到底。可名棠有些不明白,如今皇上已经不再对我楚家步步相逼,方相国有些话言重了吧。”

    方令信哼了声道:“名棠,你以为老夫指的是当今皇上吗?当今皇上虽优柔寡断,算不上是英明之主,但他还懂得识人用人,懂得权衡利弊,他若龙体无恙,此番话老夫今日就不会说了。”

    楚名棠盯着方令信:“相国大人指的是储君?”

    方令信点点头道:“你可知前些日子他到了老夫府上,与老夫商量了些什么?”

    楚名棠一哂,道:“储君对楚家愤恨由来以久,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让相国助他对付楚家。”

    方令信冷哼道:“他到了老夫府上,态度倒颇为谦恭,想必这两年皇上也教了他不少道理。他先是与老夫探讨了一番治国之道,想必是临时找人捉刀的,只可惜老夫稍加细问,他便原形毕露,说得漏洞百出,只是反复坚持一事,就是你们楚王两家是朝中最大祸患,若不铲除天下不宁。老夫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如今强敌在侧,何况你们楚王两家掌握着南线大营,西线北疆也是颇有根基,还是维持现状的好,而且楚王两家又无反意,何必苦苦相逼。储君一听就脸色大变,大概是没想到老夫竟是如此一说,转身就告辞,看来是连方家也怨恨上了。”

    楚名棠沉吟良久,突然笑道:“多谢相国大人直言相告,以后方家若有难,楚家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方令信看着他道:“可储君用不了几年就要即位,名棠一点不担心吗?”

    楚名棠道:“相国大人有何良策?”

    方令信道:“与其空等观望,不如先断其爪牙。”

    楚名棠微微一笑:“相国请说。”

    方令信道:“郭怀是名棠你的昔日好友,且在军中威望甚高,暂且动不得。这梁上允和成奉之忠于皇上,也是储君亲信之人,不如你我联手先将他们除去,不过事成之后这刑部尚书的位子得由我方家子弟来出任。”

    楚名棠心里盘算了下,不管方令信究竟是何居心,此事反正对楚家有利无害,笑道:“好吧。不过此事详情还是回头再议吧,今日毕竟是人家大喜的日子。”

    方令信嘿嘿一笑,望向梁上允,眼露杀机。

    郭怀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与楚名棠和方令信撞了个正着。

    郭怀见这两人站在一起有说有笑,不由得一愣,又觉得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拱手道:“下官参见相国大人、太尉大人。”

    方令信笑道:“是郭大人啊,这么早就要告辞了?”

    郭怀道:“正是,下官还有要事待办,方才与梁大人也已告罪过了。”说完冲二人行了一礼,转身欲走。

    楚名棠见他对自己如此冷淡,心中有气,忽然想起一事,笑道:“郭大人请留步,本官有一事与你相商。”

    郭怀转过身,见楚名棠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心中一寒,勉强说道:“太尉大人请讲。”

    楚名棠故作沉思道:“你家大女儿是叫颖儿吧,当年与我家原儿曾指腹为婚,今日见梁大人与成大人联姻,本官也十分羡慕。想想这两个孩子也都不小了,本官想与郭大人商议一下,什么时候把他们两个的亲事给办了。”

    一旁方令信一惊,楚郭两人要联姻?随即哑然失笑,心想,当年楚名棠和郭怀相交莫逆,定下一两门亲事有何奇怪的,不过今日今时突然提出,楚名棠是存心要给郭怀难堪了。

    郭怀果然脸一红,迟疑道:“这个……”当年两家是订过这门亲事,郭怀也一直没忘,原本是想等楚名棠进京后就想操办此事的,可如今楚名棠和皇上已经势如水火,如果答应下来,皇上那边就交代不过去。

    郭怀一时头痛无比。

    楚名棠脸一沉,道:“怎么,郭大人想悔婚了?不知我家原儿是品行不端,还是我楚家高攀不上你们郭家?”

    方令信在一旁幸灾乐祸,笑道:“名棠此言差矣,郭大人和你一个是兵部尚书,一个是当朝太尉,门当户对得很哪,这两个孩子老夫也都见过,觉得挺般配的嘛,郭大人怎么会不同意呢?”

    郭怀怒视方令信一眼,心想关你屁事,平日你们俩不是死对头吗,怎么今天就一个鼻孔出气了。

    楚名棠冷哼一声,道:“可郭大人推三阻四的,不知是何心思?”

    郭怀瞪着楚名棠,正欲发作,想想又软了下来,若要真悔婚,自己绝对占不到个‘理’字,除非抵赖当初没有指腹为婚这回事,可郭怀又自问做不出这龌龊事,只好吱吱唔唔地说道:“太尉大人,此事容下官回去后与夫人商量一下再做定夺。”

    楚名棠双手一摊,说道:“这怎么行,我家夫人为了你家颖儿,不知推却了多少上门为原儿提亲之人。你这般拖延,岂不是想让我楚家绝后?”楚名棠是想存心紧逼了,谁让这郭怀每次见了自己都爱理不理的,像是自己欠了他什么似的,算起来应该是他欠楚家一个女儿才是。如果郭怀真受不了答应下此事,楚名棠也无所谓,那郭颖他也见过几次,文静娴淑,不失为原儿的一个良配,何况还可以借此事离间郭怀与皇上的关系,何乐而不为。

    郭怀心中愤懑不已,心想你光儿子就有三个,就算楚原永不成家也绝不了后。想到此处郭怀突然灵光一闪,道:“太尉大人,你家大公子和二小姐至今仍未婚,我家颖儿的事不用这么着急吧。”

    楚名棠一呆,这郭怀什么时候心思转得这么快了,想了想道:“轩儿与平原太守宁大人家小姐早有婚约,此次他去南线大营正好可以完婚,至于欣儿……”

    方令信突然接口道:“名棠,老夫幼子中诚至今未婚,今日老夫厚颜,替犬子向名棠提亲。”

    楚名棠愣住了,没想到方令信也随棍而上。

    郭怀见机不可失,忙施一礼道:“既然相国大人有此意,太尉大人,小女之事,还是过些时日再说吧。”说完便落荒而逃。

    楚名棠望着郭怀匆匆离去的身影,不解道:“相国大人,你怎么当着郭怀的面就提及此事,难道不担心他禀报皇上吗?”

    方令信傲然一笑:“那又如何,名棠若答应了此事,方家与楚家结亲,你家欣儿又是王烈老侯爷的外孙女,这大赵国又有何人能阻拦。况且也可借此事警告一下储君,让他明白凭他的能力,将来还是安安心心地做好皇上吧。”

    楚名棠沉默半晌,暗想若是方令信先前所说的是他肺腑之言,那楚王方三家就是首度结盟共同对抗皇上了,如此说来两家联姻倒也是件好事,于是说道:“此事本官回府尚要与夫人商量一下,明日给相国大人答复。”

    方令信笑道:“此事老夫是唐突了些,还请名棠见谅。”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回到厅内与梁上允道了别,便各自起程回府。

第十九章 三家联盟

    方令信上了马车,方中诚也跟了进来,问道:“父亲,您和楚太尉商量得怎样?”

    方令信欣慰地看着这个儿子,方家也就这孩子最成器了,做事果断,成熟老练,方家内府他管理得井井有条,自己好多事也可与他一同商量,以后方家交给他自己也就放心了。

    方令信笑道:“楚名棠是个精明之人,老夫今日之言他是不会尽然全信的,但除去梁上允对他楚家全然无害,又可削弱皇上之助力,他怎会不答应。我们方家丢了个吏部尚书,能得到刑部尚书之位,也算聊胜于无了。”

    方中诚道:“舅舅已被楚太尉免职,如今尚是待罪之身,这刑部尚书一职父亲准备由谁出任为好?”

    方令信道:“就让你二叔来担当此职吧,储君既然是孺子不可教,他以后也就不用再操心了。虽说为父已是相国,你二叔再出任尚书有些不合适,但朝中律法对此没有明文规定。过几天老夫再去找一下楚名棠,只要他无异议,梁上允、成奉之又已被除去,朝中还有谁胆敢反对。”

    方中诚点头道:“孩儿也觉得与其投效皇上,还不如与楚家结盟。皇上年老体弱,储君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根本成不得大事,这朝中大权还不如由方楚王三家把持稳妥些。”

    方令信道:“诚儿你说的不错,为父也正是此意。楚王方三家已把持朝政数十年,这数十年来大赵国力日渐强盛。可皇上不知受了何人挑拨,非要铲除楚家,也不想想这些年来正是因为楚王方三家相互牵制,不由得任何一家独大,才在朝中已形成一平衡之势,若一旦打破,大赵国将朝政动荡,百姓也不得安生。何况皇上和储君对世家掌权向来痛恨无比,若没了楚王两家,方家便是朝中唯一的世家大族,到时在位的无论是皇上还是储君,都不会容忍方家再掌朝政,他们想将朝中大权集于一身,我方家就成了他们最大的眼中钉。论家族势力,方家还不如楚王两家,又怎能与皇上相抗衡,只能任由其宰割了,我方家传承数百年,岂能在为父手中断了香火。”

    方中诚点头道:“父亲所言极是。”

    方令信问道:“诚儿,楚名棠几个儿子与你同辈,你觉得他们如何?”

    方中诚想了想道:“楚轩和楚原到了禁卫军后,孩儿虽没有与他们正面冲突,但也暗中较量过几次,感觉这两兄弟中楚轩沉着稳健,向来喜欢谋定而后动,楚原则咄咄逼人,做事胆大心细,前些时日他们联手对付孩儿,孩儿无能,实不是他们对手,方家子弟已经吃了几次亏了。”

    方令信笑道:“这那楚轩和楚原老夫也了解一些,的确也是人中之龙,以一敌二,诚儿你输得不冤,不过你放心,以后这种事不会再有了。”

    方中诚不解:“这是何故?”

    方令信笑道:“过几日那楚轩和楚原就要到南线大营去了,楚家子弟群龙无首,又有何人与你争锋。”

    方中诚道:“此事当真?他们两人才到京中没多久啊,怎么这么快就又要离京了?”

    方令信道:“应该不假,可能是楚名棠要堵楚家族人之口吧,毕竟前些日子不少楚家官员被他调离京城了,他让儿子到军营中历练一番也属正常。兵部的调令已经下来了,呈报到为父之处。为父也不愿在这些小事上与楚名棠为难,已同意此事。”

    方中诚怀疑道:“那也不对啊,照理来说,楚太尉将他们兄弟当中一人调到南线大营就够了,当年父亲也只是将大哥送到西线大营,将孩儿却留在了身边。”

    方令信平日关注之事甚多,对此事未曾细想,此时听方中诚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蹊跷,自言自语道:“楚名棠不是还有个幼子吗,可他还未成年啊。”

    方中诚知道,当年他能留在父亲身边,是因为父亲觉得自己比大哥更有出息才把他留了下来,于是说道:“孩儿虽只见过一次楚太尉的幼子楚铮,但觉得此子颇为不凡,绝非池中之物。楚太尉此举莫非另有用意?”

    楚名棠到了京城后,楚铮从未在公众场合露过面,而楚轩和楚原则在众官宦子弟中大出风头,方令信一直关注的是他们两人,对楚铮并不熟悉,听儿子说曾见过楚铮,忙问道:“你何时曾见过楚家幼子?”

    方中诚将当日与楚铮在街头偶遇一事与父亲细细说了,方令信微惊道:“你说那楚铮能降服火云驹?”

    方中诚道:“不错,当日孩儿见火云驹把楚原从马上踢下,却对那楚铮颇为畏惧,如此神驹若不是已为他收服,是绝不会听命于一个孩童的。”

    想起当日楚原的狼狈样,方中诚忍不住一笑。

    方令信却没心思笑,喃喃道:“当年王烈胯下火云驹,身披麒麟甲,在皇家大校场上将大赵一十三位名将打得丢盔卸甲,狼狈不堪,当时为父年纪尚小,只能在场边人群中观看,却也被深深震撼。那郭怀也只是用兵了得,真要论武功,又怎能与王烈相提并论。既然那楚铮已经从王府得到火云驹,王烈的麒麟甲想必也送于他,我大赵又要出一个绝世猛将了。”言中之意,竟不知是喜是忧。

    方中诚也叹道:“孩儿虽爱马,但也自知绝对没有降伏火云驹之力。听说那火云驹高傲无比,从不与普通马匹交配,王老侯爷当年那匹火云驹就是孤老终身,孩儿当日所见的恐怕是北疆大营的王明泰从北疆捕捉而来的。只是那火云驹极为罕有,长此下去,恐怕就要绝种了。”

    方令信不满地看了儿子一眼,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爱马成痴,一谈起马儿就滔滔不绝,火云驹绝不绝种又关他何事了。

    还好方中诚只是感叹了一会儿,说道:“既然楚轩和楚原要离开京城,楚太尉在禁卫军中不会不安排亲信,而且还需是个能折服楚家子弟之人。那楚铮既然能降服火云驹,必然是个勇猛之人,虽然他尚未成年,但他既是楚太尉之子,又是王老侯爷的外孙,孩儿觉得他是最有可能的。”

    方令信摆摆手道:“无妨,就算是他到了禁卫军,以后也要让你几分。”

    方中诚有些不明白,问道:“楚家与方家争斗由来已久,他为何要让我?”

    方令信呵呵笑道:“今日为父替你向楚名棠提亲了,就是他的二女儿楚欣,看他的样子极有可能答应,此事若成了,到时你就是那楚铮的姐夫。他不给你面子,总要给他姐姐几分面子吧。”

    大赵国男女之防并不甚严,像楚欣这种大家闺秀也时常与一些楚家姐妹在京城中抛头露面。楚名棠在朝中根基渐稳,楚欣又相貌出众,举止落落大方,官宦子弟中想要追求者络绎不绝,方中诚对楚欣也颇为倾慕。但他这种世家子弟婚事又岂能容他自己做主,何况楚方两家这些年来在朝中一直是死对头,楚欣对他也不假以颜色,方中诚自知无望,渐渐也就死了心。

    此时一听父亲竟为他向楚家提亲,方中诚不由得又惊又喜:“父亲,您说的是真的?”

    方令信笑道:“为父骗你做甚?楚欣那丫头老夫也见过几次,觉得挺满意,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诚儿你也不小了,为父早点为你找个好媳妇,省得你整天对着你那群马儿。”

    楚名棠回到府中,楚夫人迎了上来笑道:“梁家娶亲热闹吗?”

    楚名棠坐下道:“热闹又如何,怎么,你有些羡慕了?”

    楚夫人并不讳言,道:“是有那么一些。轩儿也不小了,京里像他这般年纪尚未成亲的又有几个,若不是因南齐的战事和夫君赴京为相,轩儿恐怕早在平原城就成亲了,你我都有可能抱上孙子了。”

    楚名棠叹道:“是啊,连铮儿也长大了,也逐渐懂事了。但为夫还是觉得当年他承欢于膝下更招人喜欢些。不过轩儿此去南线大营,与宁家小姐成亲也只好放在平原城了。”

    楚夫人柳眉一竖,道:“这可不行,妾身正要与你说这事呢。轩儿怎么说也是长子,也是家父的长外孙,这婚事一定要在京中举行。”

    楚名棠为难道:“这怎么可以,轩儿和原儿已被任命为南线大营偏将,赴任后一年内是不得探亲的,为夫新任太尉,总不能落下话柄。况且按朝廷律例这一级的将领是不得私自进京的,需报兵部备案。”

    楚夫人道:“那就和方令信商量一下,轩儿和原儿的调令晚些时日再发。他们后日照常动身,夫君给宁大人写封书信,就说轩儿和原儿此去平原城是为迎亲,让轩儿和原儿把宁家姑娘接到京城里来,择日完婚后,再一同回平原城。”

    楚名棠今日在梁家时就有些心动,此时听楚夫人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坚持,道:“就按夫人的的意思办吧。”

    楚夫人却有些犯愁,道:“轩儿和原儿任命已下,此事必须要报知方令信和郭怀,不知他们会不会从中作梗。”

    楚名棠笑道:“夫人放心,他们两人绝不会从中作梗。”

    楚夫人奇道:“夫君为何如此肯定?”

    楚名棠笑着将今日向郭怀索要他女儿之事说了一遍,楚夫人听了掩嘴直笑,道:“那方令信呢?”

    楚名棠笑道:“我们楚家是要郭家女儿,他们方家是想娶我楚家欣儿。”

    楚名棠把方令信所言一一复述了一遍。楚夫人半信半疑,与楚名棠反复推敲,良久才道:“难怪家父曾说方令信是个反复之人,转向之快真让妾身瞠目结舌。九大世家如今仅存楚王方三家,不是没有道理的。”

    楚名棠道:“夫人也觉得方令信所言不虚?”

    楚夫人道:“他所想做的事对楚家和方家都有益无害,六部中只有郭怀和梁上允原本就是皇上之人,能将他除去无异是去了皇上左膀右臂中的一个,这刑部权势远不及吏部,就算给了方家又何妨,反正也落不到我们楚王两家手中。何况他儿子方中诚真娶了我家欣儿,日后有了子女,皇上又怎敢信任于他。”

    楚夫人突然扑哧一笑:“只是如此一来,皇上除了郭怀外,还有何人可用?大赵国历代皇上,像他这般众叛亲离的,只怕还没有过。”

    楚铮经过十来日的休养,身上伤势已经好多了。楚琳心疼侄儿,楚铮又是在宫里受的伤,难免有些愧疚之情,便将宫里的几个医术精湛的御医基本上都被她派到楚府常住了。楚琳还不放心,将宫内的珍贵药物源源不断地送到楚府来,人参没有千年以下的,雪莲是用箱子来装的,把吴安然看得眼都红了,这可都是练武者梦寐以求之物啊,便时常借口来看望楚铮,大模大样地拿了一些就走,为自己的两个孩子打根基去了。

    楚铮有些看不过去了,对吴安然说道:“师父,师弟师妹还小,筑基也用不了这么多,何况师父您也说过药物对练功只可为辅,不可滥用。不如把给欧阳枝敏用一些,他毕竟也是你的记名弟子,武功若是太差了岂不是有损师父你的名声。”

    吴安然觉得有理,便配制了一些药丸给欧阳枝敏服用。血影宗传承也已近千年,所积累的秘方也不少,只材料难寻一些,如今有大内药房做保障,吴安然如鱼得水,整天待在屋内专心致志炼药。欧阳枝敏可有福了,魔门武功原就以速成著称,如今既然有各类助长功力的药丸保证,又有吴安然为他打通经脉,短短十几天内,所习血影宗的内功已有小成。

    楚铮却有些郁闷,他也服用了不少,但见效远不如欧阳枝敏那么明显。吴安然解释道,这是因为他天生任督二脉相通,所习的又是龙象伏魔功这类沉稳的功夫,仅以内力而论,楚铮可说已步入大成之境,仅靠药物是很难再有什么大幅进展的。不过用处也是有的,楚铮受赵茗一下重击,将体内的潜力已经激发出来,再经这些药物培本固原,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将龙象伏魔功练至第五层了。

    楚铮还从宫内收到一件意外之物,是赵敏托人带来的叶门的疗伤圣药回天丹,此外还附着她的一封信。楚铮打开看了看,赵敏写得很简单,仅表示了一下对楚铮在她宫中受伤的歉意,此后便廖廖数语了事。楚铮也不以为意,只是觉得这赵敏所用纸张也太差了点,上面淡黄斑点点,却不知赵敏写此信时想起她姑姑赵茗之言,不禁潸然泪下,湿透纸背。

    吴安然对这回天丹起初有些不屑,但拿过来闻了闻,又舔了舔,登时脸色变了,干笑数声道:“叶门果然些本事,不过此丹用来救人还可以,但论助长功力却远不如为师所炼药物了。”说完便让楚铮服下此丹。

    楚铮却怎么也不肯吃,问其原因就是吴安然已经舔过了,上面留有他的口水。吴安然劝了半天,最后不耐烦了,伸手点手楚铮穴道,将他嘴捏开把回天丹丢了进去。

    楚铮有伤在身,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对吴安然怒目而视。

    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月,楚铮在药物和吴安然与鹰堂三大供奉内力的双重治疗下,功力尽复。鹰堂三大供奉对楚铮颇为青睐,笑道:“历来鹰堂堂主都是文弱之士,堂内为了护卫堂主的安全绞尽脑汁,可堂主未及弱冠,就能接下叶门门主一掌,真是了不起啊。”

    楚铮一副孺子受教的样子,心中却暗暗发誓,就冲这一掌,今生定要将叶门踩在脚下。

    宫中选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楚铮仍牵挂着那武媚娘之事。虽然从万花楼传来的讯息看,这个武媚娘与武则天应该毫无关系,她父亲既不是武士彟,也不是什么官宦之后,只不过是万花楼收养的一个孤女,只因她胸口挂着块玉牌,上面刻着一个“武”字,修炼的武功又是“媚惑众生”,这才为她取名为武媚娘。但楚铮心中仍有些忐忑,伤一好就拉着吴安然和张伯昌来到了陈县。

    楚铮所坐的是由张伯昌的弟子所驾的一辆普通马车,张伯昌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所挑的这个弟子是他心腹之人,马车也是从京城租来的。楚铮摸了摸,车内找不到一丝灰尘,显然是清洗过好几遍了,只是车厢狭小,跑起来还异常颠簸,让楚铮最难忍受的是车厢虽然是洗过了,但仍隐约传来一股异味,似腥似膻,薰得他胸闷欲呕。

    楚铮看了看吴安然和张伯昌,见他们两人神色如常。楚铮坐在里面不由得苦笑,真是富贵日子过惯了,平日所用之物全都奢华之极,如今坐上这平民马车就已经不习惯了。

    进了陈县城门,张伯昌钻出车厢,坐到那弟子身边为他指路。到了一个路口,张伯昌请楚铮和吴安然下车,命那弟子在此等候,他们三人步行向一胡同走去。

    张伯昌领着楚铮和吴安然转了几个弯,从那胡同里出来,走到另一条路上。楚铮看着张伯昌,不由得暗暗佩服,这老头看起来窝窝囊囊,心却细得很,即使那驾车之人是他贴身之人,也仍提防几分。原本可直接将马车驶到此处的,张伯昌偏偏从胡同里绕一圈子才到这里,青堂是个密探组织,做事极为隐密,到目前为止,张伯昌显然十分称职。仅从这点来说楚铮觉得与他相比自己还颇有不如,鹰堂从本质上来说,也是个地下组织,自己既然身为堂主,还是要学学张伯昌,为人做事小心谨慎些为好。

    张伯昌走列一个宅子门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把门打开,等三人进来后把门关好,向三人行了一礼,张伯昌向他点头示意,领着楚铮和吴安然到了客厅。

    楚铮在正位坐了下来,吴安然和张伯昌分坐在他左右下首。照理来说吴安然是楚铮的师父,是不应坐在下首的,但吴安然也怪,在楚府内和楚铮吹胡子瞪眼的,一出楚府门便很少做声,紧随在楚铮身后,什么事都由楚铮做主。楚铮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可久而久之两人就心照不宣了。

    三人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仍不见有人前来。张伯昌坐不住了,向楚铮告了罪,起身向内屋走去。不一会儿,一个青衣少女走了出来,为楚铮和吴安然倒上茶水,垂手在一旁伺候。

    楚铮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肤色白晢,细眉凤目,长得还算不错,可能是这里的婢女。楚铮也不在意,喝了口水,耐心等这里主人出来。

    又等了一会儿,楚铮有些不耐,便想让这青衣少女进去催一下,却见她看着自己,略带惊异之色。见楚铮望向她,忙低下头去,脸颊微红,却又时不时偷偷看楚铮。楚铮觉得有趣,突然问道:“你是府中什么人?”

    那女子似被吓了一跳,扭了扭身子,瞟了一眼楚铮,道:“回公子的话,小女子是府内的丫环。”

    这女子声音略带低沉,却颇为悦耳,听来似在人耳边喃喃低语,楚铮不由得心中一荡,突然发现这女子其实十分漂亮,先前还没注意,特别是那体态更是婀娜多姿,即使那件宽大的青衣也无法掩饰,刚刚瞟来那一眼,更是风情万种,媚态动人。

    媚态动人?楚铮突然神智一清,自己是怎么了,在府中面对柳轻如那么久,也没有这种心旌摇荡的感觉,这女子论相貌还不如柳轻如,怎么会让自己如此难以自制。

    楚铮突然一笑,道:“你就是武媚娘?”

第二十章 险象环生

    那青衣女子一怔,笑道:“公子好本事。”她见楚铮既已认出她,便收起了媚功,这一笑不再摄人心魄。

    张伯昌此时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妇人。楚铮一看,却是熟悉的,正是在万花楼中曾见过的姬夫人。

    张伯昌向楚铮施礼道:“公子,张某唐突,方才进屋后这个武姑娘说公子既然是来看她的,便想亲自来迎接公子,张某拗不过她,只好由她了。”此处并非在楚府和鹰堂,又有天魅门的人在此,张伯昌便不再自称属下。

    楚铮盯着他,心中有些怀疑,这张伯昌平日从不敢违他之命,怎么在这武媚娘面前便失了方寸,还说什么拗不过她,难道是受武媚娘的媚功所惑?

    楚铮看向吴安然,吴安然向他点点头,他当年曾见识过这“媚惑众生”的威力,这武媚娘与他当日所遇那人相比修为尚有不如,但张伯昌武功平常,又怎能挡得住她的诱惑。

    楚铮暗暗长叹一声,不管这武媚娘是不是那武则天,起码在媚力上已绝不输于她,而且方才她还自做主张,显然还是个颇有个性的女子,这样的女人送到宫里去,是福是祸还孰难预料。

    姬夫人轻笑道:“吴师兄既然出口向门主索要魅女,这个就是我天魅门最杰出的弟子武媚娘。媚娘,今后三年你便听从吴先生之命,与我天魅门毫无干系。”

    武媚娘道:“不是这位小公子吗?媚娘还是第一次见到能抵御四层‘媚惑众生‘的少年哩。”

    武媚娘声音又软又嗲,楚铮心儿又开始扑腾扑腾乱跳,张伯昌早已意醉神迷,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千娇百媚的尤物。

    姬夫人皱眉道:“媚娘,收起你那‘媚惑众生‘,不要招惹小公子。”姬夫人是天魅门的三位长老之一,她已从徐景清处得知楚铮的身份,知道这个少年是绝不可轻易招惹的,见武媚娘又故技重施,忙出言阻止。

    武媚娘慵懒地说道:“姬师姑,你方才都说过了,今后三年媚娘不再受天魅门管束,那你还对媚娘发号施令做甚,要阻止媚娘也是这位中年大伯和小公子出言才是。”

    姬夫人一窒,恨恨道:“你以为我想要管你啊,这么多年我受够了,从小到大你又有几次听过我话了?只望你此去最好不再回我天魅门了。”

    楚铮和吴安然听了面面相觑,突然明白了,敢情是天魅门是将一个大麻烦推给他们了。

    姬夫人见二人神色怪异,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吴师兄,我天魅门已将魅女武媚娘送到,还请吴师兄别忘了当日万花楼之诺。”说完就转身欲走。

    楚铮急道:“且慢。”

    姬夫人闻言非但未停下脚步,反而身形一展,如大鸟般掠起,几个起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武媚娘纤手掩樱唇,讶道:“媚娘还真不晓得,姬师姑的轻功竟然如此了得。”

    楚铮眼睁睁地看着姬夫人就这么飘然而去,回头问吴安然:“师父,怎么办?”

    吴安然闷声道:“怎么办,将就着用吧。”天魅门向来门规甚严,对不守规矩的门人惩罚极为残酷,什么时候出来一个这么异类的弟子?

    楚铮听了吴安然之言顿时气结,这么重大之事也能随便将就?这武媚娘看来极为任性,送到宫中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楚铮说道:“不行,宁可此计就此终止,她也绝不能用。”

    武媚娘一听,泪泫欲滴,道:“小公子,难道你不愿送媚娘进宫了?”

    楚铮吓一跳,道:“你怎么知道的?”

    武媚娘道:“是这位张伯伯告诉媚娘的,说是都已经为媚娘安排好身世了,过几日就要进宫了。”

    楚铮瞪了张伯昌一眼,向武媚娘说道:“本公子改变主意了,你还是不要去了。”

    武媚娘愁道:“那让媚娘上哪去啊,天魅门也不要媚娘了,公子还是让媚娘进宫吧。”

    楚铮揉着眉心道:“你放心,本公子会给你安排一个去处的。”

    武媚娘眼珠一转,靠近楚铮腻声说道:“那要不媚娘以后就服侍公子吧,好不好?。”

    楚铮看着此女眼波流转,只觉得头脑一阵迷糊,一句“如此甚好”差点脱口而出,忙咬舌尖,剧痛之下终于清醒过来,艰难说道:“不行。”

    吴安然见楚铮几乎晕头转向,不满地喝道:“龙象守心,诸魔难侵。”他当年也曾深研过龙象伏魔功,虽无法修练,但对其中口诀却也烂熟于心。

    楚铮顿时醒悟,默念龙象心法,龙象伏魔功乃西域佛门降魔无上神通,与武媚娘的媚惑众生天生相克,楚铮内力又选胜武媚娘,内息流转,再看武媚娘,楚铮已觉得她与方才初见时无异,不过是中上之姿而已,较柳轻如相差不止一筹。

    武媚娘见楚铮目中神光莹莹,已无半分迷乱之色,心中不服,身形扭动,娇言软语,将所习四层“媚惑众生”发挥到了极致。

    楚铮将张伯昌一把拎起,顺手点了他的穴道,把他扔到门外,然后返身坐下,静静地看着武媚娘。

    过了小半个时辰,任凭武媚娘使出浑身解数,楚铮和吴安然仍岿然不动。

    武媚娘心中恼怒,将功力提到极致,却不想先前已损耗不少,她所修的这媚惑天下心法原来就残缺不全,情急之下一股内息岔了道,顿时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武媚娘一口鲜血喷出,只觉得气息不畅,胸口空荡荡的,似全身精血都随那口血一起喷尽了。她知道不妙,忙想运功疗伤,却发现脉中内息紊乱无章,四处乱蹿。武媚娘无力压制,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楚铮和吴安然见武媚娘突然吐血倒地,不由得一惊。

    吴安然上前探手为武媚娘把了把脉,眉头一皱,又换了只手,沉思不语。

    楚铮在一旁问道:“师父,她怎么样?”

    吴安然站起身来,道:“此女的生死已全由你操纵,你要她是死是活?”

    楚铮犹豫道:“她已无力反抗,取她性命当然易如反掌。可她毕竟是天魅门的杰出弟子,就此杀了,在天魅门面前交代不过去啊。”

    吴安然摇了摇头道:“我魔门武功修练起来虽进境快速,威力也极大,但其中稍有不慎,便有散功解体之忧。为师察看了一下她的内息,发现她不知为何突然走火入魔,已经危在旦夕。你若想她死,大可束手不管,用不了一个时辰,她便会解体而亡,你我再将她交还给天魅门,那徐景清自然可以查出她的死因。她又是动手在先,也怪罪不到你我师徒身上。若要出手救她,可就比较难办了,何况把她救活了以后也是个麻烦事。”

    楚铮看着武媚娘,只见她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再也无方才那般艳丽动人,心中没来由地有些不忍,道:“还是把她救了吧。”

    吴安然颇感意外,道:“怎么,你真要救她?”

    楚铮苦笑着点了点头,自己明明知道将她救转过来会是个祸胎,但不知怎么就是狠不下心来,也许是因为她是个女人吧,若她是个男人,楚铮怀疑自己可能转身就走了。

    吴安然似不认识他般的看了半天,半晌才道:“那就随你吧。“从怀中掏出近日所炼制的灵药,喂武媚娘吃了几粒,道:“既然你要救她,你那就运功为她疗伤吧。”

    楚铮有些奇怪,道:“师父,你的内力比徒儿高的多,你为什么不出手?”

    吴安然没好气地说道:“魔门的武功通常是用来杀人的,不是救人的。你所练的龙象伏魔功乃正宗佛门大神通,内劲绵绵悠长,替她疗伤是再好不过了。”

    楚铮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将武媚娘扶起,盘膝坐到她身后,右掌贴于她后心缓缓输入内力。吴安然则握住武媚娘双手,不时指点着楚铮内息走向。

    过了近一个时辰,武媚娘才悠悠醒转,忽见吴安然握着自己双手,还以为这猥琐中年人心怀不轨,情急之下腾地站了起来。楚铮正为她疗伤,两人内息绵然连成一体,武媚娘这突然站起叫楚铮一时措手不及,只感到胸口如受重锤撞击,体内真气乱成一团,心知不好忙运功调息,却觉内息如万河奔流一波又一波的巨浪冲袭而来,无奈之下只好紧守灵台一分清明,咬牙苦苦坚持。旁边吴安然也觉得不妙,伸手想为楚铮稳住体内气息,可刚触及楚铮后背便被弹开。吴安然一咬牙,运足全身功力将右手贴于楚铮后背。楚铮只觉得身后一股浑厚无匹的内力突然闯进体内,与自己的内息一撞击,轰的一下,楚铮登时昏了过去。

    吴安然此时也不管了,全神贯注地为楚铮缓缓疏理体内杂乱不堪的真气。

    不知过了多久,楚铮才缓缓睁开眼睛,见吴安然和武媚娘看着自己,目露关切之色,不由咧嘴一笑:“师父,徒儿到鬼门关溜了一圈,看门的小鬼说做师父的还没到,你这徒弟的来做什么,便一脚把徒儿又踢回来了。”

    武媚娘扑哧一笑,吴安然见楚铮安然无恙,一颗心总算定了下来,也不与他计较,笑骂道:“混账东西,还不快起来。”

    不过楚铮这话倒说的没错,刚才真是险之又险。西域佛门的武功从未在中原流传,吴安然虽然熟读龙象伏魔功的口诀,但因他无法修练,对龙象伏魔功的特性一无所知。楚铮的龙象伏魔功已到了第五层临界点,武媚娘的媚惑众生心法又与龙象伏魔功天生相克,方才楚铮为她疗伤,两股内劲夹杂在一起,武媚娘又突然站起,她的的一股内息便留在了楚铮体内,极大地刺激了楚铮的内息,害得他也走火入魔。

    好在这些天楚铮将各种灵药当饭吃,这些药对他内功进展用处不大,只起了培本固原的作用,大部分药性仍积累在他体内,原本再过些时日也就自动散去了,可现在楚铮内息大乱,不停地冲击着各大经脉,反把这些药性也全激发了出来,身旁又有吴安然这一高手为他运气疗伤,这才堪堪度过此趟劫难。

    楚铮从地上跳了起来,道:“师父,这回差点儿给你害死了。”

    吴安然哼了一声道:“是吗,你自己运气察看一番,看看师父有没有害你。”

    楚铮这才发觉自己精神气爽,遍体舒泰,于是闭目运气,不由得身子一震,睁开眼看着吴安然,惊喜道:“师父……”

    吴安然脸色奇异,道:“不错,你是因祸得福,龙象伏魔功已经突破第五层了。”吴安然心中颇不是滋味,龙象伏魔功每精进一层,功力便成倍增长。方才他已经察看过了,楚铮体内功力增长了一倍有余,比自己虽尚有不如,可毕竟楚铮初达第五层之境,今后一年内还有较大幅的增长。以后这徒弟再不听话,他都不知应该拿什么来教训他了。

    楚铮乐得手舞足蹈,为这一天他已整整苦练了三年了。

    突然看到武媚娘在一旁微微笑着,楚铮脸一红,有些尴尬地说道:“你怎么样,伤好了吗?”

    武媚娘盈盈拜倒:“多谢公子舍命相救之恩。”此时的她虽仍媚态撩人,但在楚铮眼里,已与常人无异。

    楚铮将她扶起,道:“不必多礼。”

    武媚娘道:“不过媚娘不明白,公子为何要出手相救?”

    楚铮干笑道:“大家都是同出一脉,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武媚娘抿嘴笑道:“公子还真怪,魔门中人可从未有此一说,况且媚娘还有些不解,公子是吴先生的徒弟,可身上的内功却并非源自魔门,好像是正道门派的功夫。”

    吴安然哼了一声,这正是他此生最大的痛处。

    楚铮暗暗好笑,信口胡诌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师父他老人家身在魔门,却心仪正道,不忍看他唯一的徒弟步他后尘走上邪路,便让我从小修习正派武功……”

    武媚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吴安然。

    吴安然勃然大怒:“小畜生,胡说什么?”

    楚铮呵呵一笑,不再刺激吴安然,对武媚娘道:“这样吧,我让人给你安排一个去处,等三年后,再送你回天魅门。”

    武媚娘看着楚铮,道:“媚娘虽感激公子救命之恩,但请公子恕罪,媚娘仍想要入宫。”

    楚铮一听,心中微怒:“此事我绝对不会应允。”

    吴安然也冷冷说道:“你不要太不知好歹了,我们师徒既然可以救你,当然也可再杀了你。”

    武媚娘毫不畏惧,向楚铮施礼道:“请公子成全。”

    楚铮见她一意孤行,且不畏死,不由得奇道:“你为何执意入宫?”

    武媚娘道:“公子可知媚娘所修习的‘媚惑众生’的心法,存有一个极大的隐患?”

    楚铮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武媚娘一愣,看了看吴安然,凄然道:“吴先生是血影宗堂主,看来也是知晓此事。可媚娘当年却并不知晓,天魅门与媚娘同辈的弟子不下数百人,媚娘从中脱颖而出,被选中修练此心法,当时还颇为兴奋,却不知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楚铮默然,天魅门此举是有欠妥之处。

    武媚娘继续说道:“当时与媚娘一同修练的还有二人,三年前一人突然癫狂而亡,媚娘也觉得整日欲火焚心,猜想其中必有蹊跷,便跑到姬师姑处质问,这才知道练此心法之人从未活到三十岁。另一位陈师姐从此心若死灰,夜夜无男不欢,借此来压制心中的欲火。媚娘却不愿放弃,宁可每日在左臂上割上近十刀,也不愿过那荒淫无度的日子。”

    楚铮心中敬佩,不由得看了看她的手臂,武媚娘掀开袖襟,只见一条藕臂上光洁无瑕,哪来半点疤痕。

    武媚娘含泪带笑,道:“公子很奇怪吧。”

    楚铮点了点头。

    武媚娘右手一翻,一把匕首已在掌中。武媚娘飞快地在左臂上连划三下,楚铮一惊之下阻止不及,只见那三道伤口皮肉反绽,鲜血淋漓,甚是恐怖。

    武媚娘皱眉笑道:“公子请放心,媚娘不会无故自残。”说完伸手在那三道伤口抚了几抚,鲜血顿时止住,并且开始结疤。

    武媚娘苦笑道:“这是修习媚惑众生心法最大的好处,这几道伤痕不过三两天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媚娘正是靠此法硬撑了三年,门主和长老都惊诧不已,认为媚娘是千年来最有望练成此心法的人选,因此媚娘在门内我行我素,众位长老也都忍耐下来。”

    楚铮这才明白,为何方才武媚娘对姬夫人如此无礼,那姬夫人却也无可奈何。

    武媚娘道:“可天魅门既如此待我,媚娘也无亏欠她们之处。因此听说吴先生向天魅门索取一名魅女,门主和众长老原本是想让陈师姐来的,媚娘便在门主面前说道,若不让媚娘来,媚娘就死在他们面前。她们无奈之下,也只好答应了,认为反正也只有三年时间,三年后媚娘还是要回天魅门的。可媚娘却有苦自知,近几个月来体内内息已渐渐不受控制,方才突然走火入魔便是如此,虽幸为公子所救,但恐怕离大限已不远了,能否挨过这三年尚是未知。”

    楚铮道:“那你为何非要入宫不可呢,我完全可以让你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三年,到时去留也可由你自己做主。”

    武媚娘淡淡一笑,道:“媚娘十岁起修习‘媚惑众生’心法,至今已经快十年了。此次离开天魅门,只不过是因为再也不想待在那无情无义之处,找个地方静静等死罢了。那日听张老伯说要安排媚娘入宫,媚娘不知怎么又心动了。”

    楚铮苦笑道:“心动?”

    武媚娘娇声说道:“是啊,媚娘这十年来就待在一间密室,对着空徒四壁,每日苦练武功,却不知功力每精进一分,便是往黄泉路上又走了一步。反正都已命不长久,还不如到宫里享福一番。”

    楚铮哼了声道:“享福?你可知将你送入宫中是何意思?”

    武媚娘狡黠一笑:“将魅女送至宫中,媚娘虽愚昧,但公子的心思倒也能猜到一二。请公子放心,不用一个月媚娘便可达你所愿。”

    楚铮道:“可你觉得将你送到宫内,本公子会放心吗?”

    武媚娘突然跪下,说道:“若不是公子出手相救,方才媚娘早已死去。媚娘以圣门始祖之名立誓,今生绝不违公子之命。”

    楚铮淡淡说道:“你们天魅门早已宣称退出圣门,你还用圣门始祖之名起誓,岂不是在欺我无知?”

    武媚娘一愣,她方才倒还真没想到此节,起身笑道:“公子缜密的心思,可媚娘如何才能取信于公子?”

    楚铮无言,对这样一个时日无多的女子,楚铮觉得世上也没什么可以将她完全约束住。

    武媚娘想了想,从脖上取下一块玉佩,道:“这是媚娘从小所戴的贴身之物,应该是媚娘家人所留,媚娘此生已无牵挂之物,唯对此仍珍若性命,此佩今后便托付于公子,还望公子能妥善保存,公子若想让媚娘做何事,可将此佩上的‘武’字印于绢帛之上,媚娘见了自当无所不从。”

    武媚娘凄凉一笑,道:“若日后媚娘做了什么对不起公子之事,公子可将此玉佩击碎后托人交付于媚娘,媚娘自会自尽于碎玉前。”

    楚铮接过玉佩,良久才道:“你既费尽千辛万苦,才保住了处子之身,又何必非要到宫廷这污秽之地呢。”

    武媚娘笑道:“公子送媚娘到宫中,所为不外乎是两人,他们又不谙武功,媚娘轻易便可使他们在恍惚中以为和媚娘已经欢好过了。”

    说完又嫣然一笑,贴近身来轻声道:“不过公子既然如此怜惜媚娘,若不嫌弃,媚娘初ye不如由公子来享吧。”

    吴安然大声咳嗽一声。

    楚铮招架不住,连连后退,暗道,你就是有这份心,也得找个没人的地方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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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这么做妥当吗?”吴安然看着楚铮道,“将这样一个女子放到宫内,难道你真的放心得下?”

    楚铮掀开车厢后帘,正看着渐渐远去了陈县城,闻言答道:“当然不放心,可她就这几年寿命了,再怎么折腾也闹不起多大风浪,何况楚王方三家已成联盟之势,这着棋的用处已不是很大了。”

    楚铮又对着神色萎靡的张伯昌说道:“张执事,你要在武媚娘进宫之前尽快另安排一人到储君宫内,职位高低不论,由他掌管你与武媚娘之间的联系。还有,传命于陆锋,命他一心为储君效命,不得再与青堂中人有任何瓜葛。”

    前些日子楚铮虽在府内疗伤,但仍惦记着宫内之事。陆锋依楚琳之计,故意与凤鸣宫内一小太监起了冲突,并伪装失手将他刺死后逃回储君宫内。楚琳佯怒,命孙得山特意在储君回宫前半个时辰闯进抓人。赵庆回来后果然维护陆锋,并大发雷霆,将孙得山逐了出去。楚琳还有些不放心,趁赵庆不在时又命人将陆锋打断一臂,幸被他人所救才捡回一条性命。赵庆顿觉大失颜面,但对楚琳又无可奈何,只好将陆锋调到身边,陆锋聪明伶俐,很快得到了赵庆欢心。

    张伯昌方才被楚铮点了穴道扔在门外好几个时辰,他年老体弱,此番真是大伤元气,听到楚铮所言,无力地应了声是。

    楚铮看着他,道:“你将青堂之事与武媚娘说了多少?”

    张伯昌一惊,勉强爬起俯身于地道:“属下有罪,那武媚娘不知鹰堂之事,故属下无可奈何之下只透露了是楚家要安排她进宫,但属下绝未泄露让她进宫所为何事。”

    楚铮哼了一声,暗想让武媚娘入宫的真正用意连你也不知道,又怎会怕你泄露,但麻烦的是已让武媚娘知道了他是楚府的五公子。不过此事自己也有疏忽之处。楚铮本意只想让张伯昌为武媚娘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而与她接触则由吴安然负责,可由于他的受伤把这事给耽搁了,不过也怪不了张伯昌,凭他的那点能耐又怎能抵得住武媚娘的媚惑众生,何况今日自己既然去见了这武媚娘,以她的手段,进了宫用不了多久便可攀上高枝,到时要查自已是何方神圣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楚铮无奈道:“张执事请起,当前你需操心之事甚多,此事晢且记下,若再有什么差错,数罪并罚,你这青堂之主也就不用当了。”

    张伯昌连声道谢,此时心神清明之下,他也知道自己所犯之错不小,这般对他极为宽容了。

    楚铮想了想道:“事已至此,武媚娘入宫前还是由你负责吧,方才我告诫过她了,不得再用妖功迷惑你,若有再犯,那可就是她自寻死路了。”

    一旁吴安然冷笑道:“是么,你真的舍得吗?”

    楚铮有些尴尬,想了想呵呵一笑道:“那也未必。师父应知‘君子远离庖厨’,那些君子对吃肉还是喜欢的,但要他们亲自操刀就有些于心不忍了。徒儿也是一样,方才那武媚娘就在我面前,这般女子的确杀了可惜,但若师父现在想要返回陈县取那武媚娘性命,徒儿绝不阻拦。”

    吴安然盯着楚铮,暗暗猜想他此话是真是假,良久才道:“算了,为师才不愿做此无聊事。免得将来你想念这狐媚女子却又怪罪到为师头上。”

    楚铮不由得暗叫可惜,方才他所说的确是肺腑之言,出了陈县城门,他就有些后悔留了武媚娘一命,让这样的女子入宫他实在是心里没底,也许当时她受伤时任她自生自灭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他才暗示吴安然去杀了武媚娘,却不想为吴安然所拒。楚铮也无法,他毕竟已不是一年前的无赖小儿,而是堂堂的鹰堂堂主,出尔反尔岂不是自打耳光。

    吴安然道:“只是那武媚娘到了宫里,恐怕未必能瞒得了那叶先生。”

    楚铮知道吴安然担心何事,道:“这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若有储君相护,那叶先生也必有所顾忌,何况以她的性子,叶先生若强迫于她,她必会一死相战,不会做那苟且偷生之事。”

第二十一章 风波骤起

    一行人回到楚府已是天黑了,楚铮今天出了一身臭汗,浑身难受,想赶紧回踏青园内好好洗洗,那柳轻如可能因为名份已定,这些日子来也已不那么羞涩,楚铮养伤期间还时常服侍他沐浴,撩得楚铮老是心花花的。

    可楚铮美人伴浴的美梦很快破碎了,府中管事李诚告诉他父亲在书房已等他多时了。

    楚铮心中哀叹今日诸事不顺,脚下却不敢怠慢,不一会儿便到了楚名棠的书房。

    楚名棠脸有不悦之色,楚铮知道父亲是责怪自己伤势刚好便又四处乱走,心中却有些委屈,若不是为了替父亲分忧,当了这劳什子的鹰堂之主,至于会忙成这样子嘛,要知道自己从小的目标是当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如今离这目标是越来越远了。

    还好楚名棠也并未对他责难,只是问了一下楚铮今日去了哪里,楚铮并不隐瞒,但也只说了七八分,他可不想让父亲知道这武媚娘是个足以祸国殃民的尤物,不然难保父亲不会一时好奇想见上一见,那岂不是给楚家引来个特大灾星,那“媚惑众生”可不是寻常人能抵挡得了的。

    楚名棠听了点点了头,楚王方三家虽已成联盟之势,再也无惧那储君赵庆,但能有个人在赵庆身边知晓他的一言一行也总是件好事。这幼子能有此本事,自己果然没看走眼。

    楚名棠找楚铮并非全为此事,问完楚铮今日行踪便说道:“此番为父叫你来,是有一事与你相商。”

    楚铮笑道:“父亲与孩儿说话,怎还用‘相商’二字。”

    楚名棠也不由得一笑,这儿子越来越能干了,已快成自己的左膀右臂,自己与他说话竟不自觉地开始用商量的口吻。

    楚名棠看了楚铮一眼,有些犹豫,道:“你两个兄长已经离京数十日,虽说轩儿不久还会回京城完婚,但婚后还是要回南线大营的,原儿临走前曾与为父提过,想让你去禁卫军中任职,不知你是否愿意?”

    楚原先前也跟楚铮谈及此事,楚铮也知道,这是他迟早要走的路,于是说道:“孩儿谨遵父亲之命。”

    楚名棠道:“可你年纪尚小,又掌管着鹰堂,到禁卫军中也不是无事可做,你两个哥哥走后,楚王两家弟子谁也不服谁,你到了军中后,还要操心这些事,为父真担心你忙不过来。”

    楚铮一笑道:“如今鹰堂中三大供奉也对孩儿印象颇佳,完全掌握鹰堂只是迟早之事,这事是急不来的,与其这段时间无所事事,还不如到禁卫军中去。”

    楚名棠想了想道:“也好,如今你虽执掌鹰堂,可鹰堂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你是为父之子,将来也是要走上仕途的,不如先到禁卫军中挂个一官半职,至于鹰堂,等你完全掌控后让你师父或他人代管便是。”

    楚名棠苦笑道:“为父原本想让你到禁卫军任副将一职,方相国也已同意此事,可到了你郭伯父那里却怎么也不同意,说什么你尚未成年就从军本已是不该,更毋论什么副将了。铮儿,看来你只能先去当个校尉了。”

    楚铮笑道:“孩儿能成为我大赵国最年幼的校尉已是喜出望外,这副将还是日后再说吧。

    楚名棠道:“也罢,铮儿,你就先到你堂兄楚慎安的麾下吧,他是礼部侍郎楚名南之子,为父想那禁卫军中楚王两家子弟也不会因你是校尉而轻视你,何况如今禁卫军大都是楚王方三家弟子,你也不必再与方相国之子为难,毕竟他有可能会是你二姐未来的夫婿。”

    楚铮也没想到那方令信居然主动与父亲和解,更没想到如花似玉的二姐楚欣就这么便宜了方中诚,想想就觉得郁闷,那小子楚铮与他初次见面就看他不顺眼,原本还想到了禁卫军后找个机会与他斗一斗的,可父亲既然这么说了,以后若是二姐再护着他,那就根本没机会了。不过要是这小子对不起二姐,楚铮忍不住捏紧拳头,自己倒想看看他能禁得住自己几拳。

    楚铮告别了父亲回到踏青园内,见园内几间屋子灯火通明,不禁有些奇怪,平日这个时候柳轻如几人早就歇息了。楚铮微微凝神,听到轻如屋内还隐约传来哭泣声,不由得心中一急,纵身一跃便到了轻如门前,一掌便把门劈开。

    屋里人都吓了一跳,止住了哭泣声。楚铮见轻如对面坐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两人都是双目红肿,脸颊带着泪痕,细看之下,轻如与那少年眉目间依稀有些相似。楚铮突然想起一事,连忙放下高举着的右手,暗嘲自己此举可是鲁莽了。

    柳轻如迎了上来,道:“公子,你这是做甚?”

    楚铮有些尴尬,轻声道:“我听到屋内有哭声,情急之下有些失态了。”

    柳轻如一想便明白了,心中反倒一喜,道:“此事还需多谢公子,若不是公子命人相救,妾身表弟又如何能逃离南齐。”

    柳轻如转身向那少年说道:“表弟,这位便是方才姐姐与你提及的……楚公子。”又对楚铮说道:“这是妾身表弟范若诚,刚到府中没多久,原本想明日再拜见公子,没想到公子这么早就回来了。”

    那少年当然知道眼前这“楚公子”是自己表姐的什么人,只是见楚公子年纪竟比自己还小了两岁,不由得一呆。

    楚铮也有些难堪,不知怎么称呼他好,轻如是自己的妻子,这范若诚又是轻如的表弟,照理来说自己也应称他为弟才是,可自己这副模样称他为弟也太老气横秋了些,想了想只好拱手道:“范公子。”

    范若诚似乎也不想称他为兄,也拱手道:“见过楚公子。”

    翠苓在一旁对紫娟轻声笑道:“该叫姐夫才是,可怎么看公子也不像。”

    楚铮如今何等功夫,翠苓与紫娟的耳语他听得一字不落,但却也只能故作不知,只与范若诚寒喧着,范若诚虽在南齐历经磨难,但仍保持着一个世家子弟的气度,举止儒雅有礼,楚铮不由得大起好感。

    柳轻如突然想起楚铮这一路回来还未吃饭,便让楚铮和范若诚在屋内坐着,自己和紫娟、翠苓二人为楚铮去准备夜宵。

    柳轻如三人出去后,楚铮和范若诚之间也突然冷淡下来。

    楚铮突见范若诚欲言又止,笑道:“范公子有话请说。”

    范若诚迟疑了一下,道:“楚公子可知我们南齐范家?”

    楚铮点点头道:“略知一二。”

    “南齐范家由来已久,一直以来被大齐百姓尊为‘儒者第一家’,在齐国地位不在北赵楚家之下,”范若诚黯然说道,“只可惜南齐皇上昏庸无道,听信馋言诛我范家满门,范某年幼被发配到苦力军营,轻如表姐则沦落到赵国为妾……”

    楚铮听了有些不大舒服,柳轻如虽委身为妾,但他对待轻如已竭尽所能,听范若诚的口吻似乎仍有些不满,加上他今日为武媚娘之事颇为心烦,不由得冷冷地说道:“听范公子所言,范家既然为南齐第一家,那可曾掌兵权?”

    范若诚一愣,道:“我范家传承孔孟之道,向来信奉礼仪安邦,这兵者乃杀伐之道,我范家从不愿习这武人之事。”

    楚铮冷哼道:“范家手无寸兵,难怪南齐皇帝要诛你们范家,范家无丝毫还手之力。”

    范若诚听出楚铮语带嘲讽,微怒道:“我范家满腔正气,面对危难慷慨赴死……”

    楚铮忍不住哈地一笑:“慷慨赴死?真是笑话,难道皇帝要杀你,你们这么引颈待戮?据我所知,范家子弟门生遍天下,怎么你们就不知反抗?”

    范若诚犹豫道:“皇上乃天命之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是为奸臣所昧,范家虽遭惨祸,但其浩然正气必永留青史。”

    楚铮被噎得呆了半晌,良久才叹道:“这就是范家为何只剩下你们姐弟二人,而我们楚家却传承百年不倒的原因。”

    范若诚斜了楚铮一眼说道:“可后人对你们楚家就不知如何评价了。”

    楚铮已明白眼前这少年不过是酸儒一个,淡淡地说道:“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史书向来是胜者所写,楚家至今仍掌控朝政,那些史官又岂敢胡言乱语,何况我楚家百年来抗击胡蛮,抵御外敌,这些功劳容不得他们抹煞。”

    范若诚道:“可你们楚家能一直风光下去吗?”

    楚铮心中有气,道:“那你们范家呢?起码我可以自信做到有生之年护得家人周全,也可让轻如姐此生无忧。”

    范若诚也觉得两人话不投机,起身道:“楚公子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可公子方才所言,在下不甚赞同,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范某就此作别,轻如表姐就托付公子照顾,希望公子能记得今日所言,好生善待于她,她若有什么不测,我范某即使……”

    楚铮抬手阻止,道:“轻如既已入楚家门,我必会好好待她,不消外人来说三道四,你也不用威吓于我,我还不放在心上。只是你在楚国举目无亲,若想告辞,尚需轻如姐应允。”

    范若诚起身道:“我范若诚铮铮七尺男儿,又怎可寄人篱下。”

    楚铮摇头道:“你在苦力营中受罪不少,即便想走,也等养好伤再说。”

    此时柳轻如和两个丫头端着夜膳走了进来,楚铮和范若诚对望一眼,不再争辩。

    楚铮吃完宵夜后简单沐浴一番,柳轻如为他铺好被褥,正想离开,却被楚铮一把拉住。

    柳轻如心中如小鹿乱撞,轻声叫了声:“公子。”

    楚铮没注意到轻如羞怯的神情,只是皱眉将方才范若诚欲离开之事说了一遍。

    柳轻如听了后轻叹道:“妾身这个表弟自幼深受外公熏陶,性子是执拗了些,还请公子见谅。”

    楚铮道:“这倒没什么,只是他身无一技之长,离开楚府他又以何为生,我虽可送他些钱财,但恐怕他也未必愿收,你这表弟又清高得很,不屑于做那商贾之事。轻如姐,我看你还是劝劝他吧。”

    柳轻如想了想道:“公子既已救了他性命,已是对他莫大恩德,公子就由他去吧,范家儿郎原本就是如此,是从不求人的。”

    楚铮无言,他都几乎忘了轻如也是范家子女,骨子里和那范若诚颇为相像,若不是在自己身边,凭她的性子,在楚家恐怕是待不长的。

    楚铮叹口气道:“不如这样,城南那一带大都是平民子弟,就让你表弟到那里办个私塾,以教书为生吧,也不没了他面子,平日里有楚家暗中关照,不会有人欺侮他的。”

    柳轻如想想此事的确可行,心中感激,盈盈拜倒:“多谢公子。”

    两人身处暗室,楚铮握着轻如纤手,又见其颈晶莹滑润,不觉色心大动,轻轻一拉,佳人便倒在他怀中,楚铮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如要谢我,今晚便留在此处吧。”

    柳轻如羞不可抑,忙站起身,楚铮也并未用力,竟被她挣脱开来,伸手又去抓,只听“哧”的一声,轻如衣襟被他撕了一块下来。

    轻如并不停留,临走时回头笑道:“公子曾许诺未成年前不欺侮妾身的,可别忘了哦。”

    楚铮听了便不再追赶,将手中衣衫放在鼻前嗅了嗅,嘿嘿怪笑。

    此时,宫内赵王御书房内也来了一个熟悉的人。

    赵王身边的童贵妃向来人行礼道:“见过叶先生。”

    赵王示意童贵妃先下去,说道:“不知皇妹找为兄何事?”

    赵茗不答,目送童贵妃出了门,道:“这丫头比敏儿也大不了几岁吧。”

    赵王知她何意,叹道:“如今这宫里也只有她毫无心机,能陪朕说几句真心话了。”

    赵茗无言,看着赵王那苍老的面容,心中有些怜惜,这个兄长不管怎么样也是个勤勉的君主,为国事日夜操劳,可惜身边没有几个能助他之人,导致心力憔悴。楚名棠与他年纪相差不了几岁,可看起来年轻太多了。

    赵茗看了看书案上高高的奏折,道:“皇兄怎么还有这么多折子要阅?”

    赵王一听腾的站了起来,厉声道:“你此言是何意?”

    赵茗心知失言,无意中犯了兄长的大忌,登时沉默不语。

    赵王盯着她,良久才缓缓坐下,颓然道:“你说得不错,这些折子中大都已由楚名棠和方令信批阅过了,有的甚至已经着手去办了,送到朕这里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赵茗道:“那皇兄还看它做甚,楚方两人别的不说,办事能力绝对是可信的,皇兄又何必再操这份心呢?”

    赵王怒道:“那样的话他们二人将朕这皇上视为何物,难道朕只负责为他们盖上玉玺吗?”

    赵茗见皇兄颇为失态,不想再谈此事,转口道:“小妹最近听说方令信的儿子方中诚要娶楚名棠的女儿楚欣,不知此事是否当真。”

    赵王苦笑道:“无风不起浪,此事看来不假。这几日三大世家一同弹劾刑部尚书梁上允,这是本朝从未有过之事,若不是三家已达成某种密约,又怎会如此。如今朝中忠心于朕的也就这寥寥数人,朕怎么也不能再让梁上允罢官了,只能硬保他了。”

    赵茗轻叹道:“他们三大世家间关系错综复杂,皇兄原本就不应想依靠王方两家来对付楚家。”

    赵王苦笑道:“那还能靠谁呢,朕苦心经营数十年,才培养出郭怀和梁上允等人,可仅凭他们几人,对付楚王方三家当中任何一家都力所不逮啊。”

    赵茗迟疑道:“皇兄,小妹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王道:“说吧。”

    “小妹虽不晓朝政之事,可自幼也通读史书,知道历代为君者铲除权臣,大都是那些权臣蛮横霸道,惹得天人共愤,”赵茗看了赵王一眼,“可楚王方三大世家势力虽大,但多年来一直还算颇守本分,皇兄为何一定要铲除他们呢?”

    赵王哼了一声,道:“皇妹难道不知什么是权臣误国吗?”

    赵茗道:“可这三大世家人才辈出,两相比较,梁上允和成奉之等人还颇有不如,而那郭怀也只是精通兵法,皇兄将他放在兵部尚书这位置上,实在是用错了地方。”

    赵王叹道:“这些朕都知道,但朕最大的愿望是替我们赵家收回朝中大权。自董家被诛后,楚王方三家在大赵境内势力越来越大,长此以往,万一他们之中出个居心叵测之人,我大赵江山就危矣。朕是想为朕的子孙铲除隐患啊。”

    赵茗忍不住说道:“皇兄恐怕主要还是为了庆儿吧。”

    赵王道:“皇妹何出此言,当年朕立誓铲除三大世家之时,庆儿还未出世,又怎么说是为了他。”

    赵茗说道:“可如今呢,皇兄?”

    赵王默然不语。

    赵茗道:“不是我这做姑姑的说皇侄的坏话,可是皇兄,可你觉得庆儿真能做个贤明君主吗?这几年来,皇兄对楚家步步紧逼,无非是为了庆儿着想,庆儿因琳贵妃之故,与楚家势如水火,他又不懂得如何韬光隐晦,即位后很可能与楚家起冲突。”

    赵王苦笑道:“皇妹,你觉得庆儿还能与楚家斗得起来吗?三大世家已沆瀣一气,郭怀和梁上允等人都知势不可为,必全力劝阻庆儿的,庆儿对这点时势也还是懂的。”

    赵茗盯着赵王道:“难道皇兄忘了宫中还有四圣卫了吗?”

    赵王一惊,道:“你是说庆儿会不顾祖训,强命四圣卫去刺杀楚家之人?”

    赵茗点头道:“以庆儿的性格,难保他不会如此做。四圣卫历代忠于我们赵家,虽只奉命护卫皇宫大内,可庆儿若以皇上的身份强压他们,这四人也不敢不从。宫中有四圣卫,可楚王两家也有鹰、狼二堂,堂中高手如云,若真惹怒了他们,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啊。”

    赵王突然目光闪动,道:“皇妹,如今三大世家成联盟之势,其中关键人物便是楚名棠,他既是楚家宗主,又是王烈的女婿,方令信又将与他联姻,若将此人除去,三大世家联盟之势必将土崩瓦解。”

    赵茗道:“若真能轻易除掉此人,皇兄又怎会有今日之困境?”

    赵王看了赵茗一眼,道:“那就看皇妹的本事了。”

    赵茗讶然,没想到皇上竟然也有此心,摇头道:“这江山社稷之事岂可用江湖手段来解决,何况小妹也不屑为之,即使小妹愿意出手,也不可能做得天衣无缝,鹰堂两堂能人众多,必能觉察出些蛛丝马迹,引来他们报复。论武功小妹是不惧天下任何人,可天道高手不是神,鹰狼两堂的六位供奉联手便足以阻止小妹,四圣卫的武功也不过和那几个供奉相仿,鹰狼两堂有足够的人手能挡住他们,如此算来双方实力最多也在伯仲之间,可楚王两家掌控的数十万大军朝中有何人能抵挡?郭怀最多能让北疆大营按兵不动,而南线和西线大营都为三大世家掌握,到那时大赵国才真有亡国之危啊。”

    赵王知道赵茗所言不虚,无力地说道:“那你要朕如何去做?”

    赵茗道:“小妹斗胆进言,我赵家宗室子弟中才能之士也不少,皇兄何不效仿楚天放,从中挑选一人另立储君?”

    赵王惨然说道:“若真是如此,庆儿还能留得命在吗?”

    赵茗想了想也是,若真是这样,赵庆绝不甘心,势必会在朝中掀起风浪,皇兄在世还好说,若是新君登基了,肯定无法再容赵庆活在世上。

    赵茗还想再言,赵王摆手阻止道:“此事不必再提,朕就庆儿和敏儿两个子女,只希望他们两个日后能平安,庆儿那边朕会严加督导,不让他鲁莽行事,四圣卫朕也会交代他们不得做那暗杀之事。至于敏儿,皇妹,你们叶门并无门规禁止门下弟子谈婚论嫁,当年朕曾安排你和楚名棠和郭怀曾见过面,可你连这两人也看不上,整日戴着个面具,宁可孤老宫中,这是何故?”

    赵茗黯然,当年她以民间女子身份也曾与楚名棠和郭怀交往过一段时间,只因她心高气傲,对这两个不谙武功之人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后来她出外游历一年,才发现江湖中人大都粗鄙不文,更难与之相处。可等回到京城后,楚名棠已经与王家小姐成亲,郭怀则去了北疆,赵茗有苦难言,心灰意冷之下便隐居深宫之中,再也未曾与这两人谋面。

    赵王不知此中详情,见她不答,也不便再追问,道:“朕不管你当年如何,可敏儿不能再走你的老路,朕将来要为她安排一个好夫婿。”

    赵茗不由得苦笑,这可就难说了,赵敏这些日子来一直郁郁寡欢,整日难见笑颜。赵茗看在眼里,疼在心底,但也无可奈何,她也知道那楚铮虽说比赵敏小了两岁,但朝中官宦子弟中能比上他的恐怕也没几个了,何况他还武功高强,正合赵敏心意,若他不是楚家子弟,赵茗倒颇为赞成。

    赵王见赵茗神色古怪,不禁问道:“朕也好些时日没见到敏儿了,她怎么样了?”

    赵茗觉得此事皇兄恐怕迟早会知道,便不再隐瞒,将赵敏和楚铮之事说了。

    赵王皱眉道:“楚铮?是否就是不久前被你打伤的那少年?这事还真有些奇怪,楚家人对此并未追究,除了琳妃曾向朕抱怨过几句外,楚名棠在朝堂之上居然只字未提。”

    赵茗冷笑道:“据小妹猜想,其中原因有二,一是楚家自己觉得理亏,二来这少年的伤势并无大碍,小小年纪,居然能接下我一掌,了不起啊。皇兄有所不知,如果不出小妹所料,这少年恐怕会是楚家的下任宗主。”

    赵王怀疑道:“皇妹何以如此认为呢,这少年只是楚名棠的幼子,在他之前还有两个兄长,朕听说这两人也是精明能干,楚名棠不会废长立幼吧?”

    赵茗道:“楚名棠会不会有这心思很难说,可那楚铮身边四个小婢乃是鹰堂四剑侍,这四剑侍历来只护卫鹰堂堂主,那楚铮小小年纪就能执掌鹰堂,看来楚名棠是对他寄予厚望。”

    赵王呆了半晌,有些羡慕地说道:“楚名棠居然有了三个好儿子,可朕为何就一个也没有?”

    赵茗道:“那日以后,小妹便对这少年备加留意,听敏儿说,琪儿曾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小妹便向琪儿询问。据她书信中所说,这楚铮年纪虽小,可是诡计多端,且做事心狠手辣,连南齐有数的高手林风言也栽在他的手里。无论这楚铮将来是否是楚家宗主,都将是我们赵家的心腹大患,小妹越想越后悔,当日实不应托大,在琳妃来之前就该出全力毙他于掌下。可如今琳妃已知道小妹身份,再想下手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两兄妹又谈了一会儿,赵王看了看窗外,天已经微微亮了,叹道:“这人一老,总觉得时光过得太快了,一眨眼又要上朝了。”

    赵茗有些担心,道:“皇兄,你一宿没睡,要不今日早朝就不要去了吧。”

    赵王挣扎着站了起来,道:“朕不能不去,朕要让他们知道,这大赵国还是朕的天下。”

    大内总管连奇突然匆匆走了进来,气息急促地道:“皇上,大事不好。”

    赵王一惊,道:“何事如此心慌?”

    连奇稳了稳心神,道:“刑部尚书梁大人在早朝的路上遭到一群不明来历人的攻击,一行人全部身亡。”

    赵王和赵茗同时起身,惊道:“你说什么?”

第二十二章 天赐良机

    梁上允一行人躺在离梁府不到一里的地方,没有一个活口,鲜血染红了整条大街。

    梁上允死得很惨,胸口被掏了个大洞,两只眼睛突露而出,脸上神色惊恐万状,数十个家人横七竖八地躺在他四周,残肢断腿,显然那伙刺客手段极为狠辣。

    楚名棠和方令信两人站在路边,皱着眉头看着这一景。他们二人在上朝途中接到消息就赶来了,一名当朝尚书被人刺杀于闹市街头,这是大赵国建国以来前所未有之事,何况又是在这微妙关头。

    楚名棠趁旁人不注意,轻声问道:“相国大人,你猜这事是谁做的?”

    方令信看了楚名棠一眼,道:“名棠,你是不是怀疑此事是我们方家所为,但老夫可以对天发誓,我们方家世代书香,从不屑做这没品之事。自董家被诛以来,朝堂之争还没有过以血相见,大不了被贬或罢官了事,梁上允这条小命老夫还懒得取。”

    楚名棠也觉得方令信实在没有必要做此事,说道:“相国大人请勿见怪,名棠是心急了些。只是梁上允这一死,我大赵国刚刚平稳下来的朝堂又要大乱了。”

    方令信默默点了点头,他很清楚方家并未做此事,楚王两家照理来说也是没有理由要杀梁上允了。他为官多年,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瞬时间各种念头一闪而过,梁上允这一死等于是斩了皇上一臂,皇上可用之人本就不多,如今更是捉襟见肘,如此看来表面上对楚王方三家大有好处,可实际上大不然,就算梁上允他不死,这刑部尚书之位也坐不长了,三大世家根本无需多此一举,此举只会让皇上对三大世家的猜忌更深。

    楚名棠也是满心疑虑,大赵国朝堂之上好不容易安稳下来,无论哪方都没有理由杀了梁上允,可据附近的禁卫军报,他们从听到打斗声到赶到此处,前后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可连一个刺客也没见到,梁上允一行共有数十人,能将他们瞬间击杀的绝不是普通之辈,而且人数也不会少,京城中有此势力的屈指可数。

    楚名棠回头向禁卫军统领赵无忌问道:“赵统领,京城四处城门都已封了吗?”

    禁卫军统领历来一直由皇室宗亲担任,赵无忌也是为数不多留在京城的皇亲之一,听楚名棠询问于他,忙躬身答道:“回太尉大人,众大臣上早朝之时,禁卫军通常都会加紧巡逻,梁大人一出事,禁卫军便关闭城门,并在城楼加强警戒,决无一人私自出城。”赵无忌额头冒汗,堂堂一个刑部尚书在街头被人杀了,他这个禁卫军统领怎么也脱不了干系,若是此案破了,他也只能外放到京外当个无职无权的宗亲,若破不了京城大牢里就要提前为自己预留位置了。

    楚名棠此时也无心追究他的责任,厉声说道:“传令下去,所有禁卫军对京城各家各户严加搜查,可疑人等一个不可放过。”

    赵无忌领命,下去安排人手去了。

    此时已有不少人在四周围观,楚名棠看了看,无意中见到楚铮也在人群中探头探脑的。梁上允出事没多久,鹰堂中人就已报到楚铮处,楚铮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忙带着吴安然和楚芳华四婢来到这里。

    楚名棠命人将楚铮等带了过来,楚铮见过父亲和方令信。方令信强笑道:“名棠,这是你的幼子楚铮吧,果然年少有为,英俊不凡。”

    楚铮施礼道:“相国大人谬赞了。”又对楚名棠说道:“父亲,孩儿在一旁也已看了许久,也询问过禁卫军将士。孩儿觉得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击杀这么多人,刺客中必有众多武功高强之士,孩儿想请师父验一下尸体,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楚名棠点点头,对吴安然说道:“那就有劳吴先生了。”说罢又对身后一白须老者说道:“龙先生,你也去看看吧。”

    这龙先生正是鹰堂三大供奉中的龙惊天,楚天放将鹰堂交给楚名棠后,楚夫人觉得原先护卫楚名棠的狼堂中人已不便再留下,便改由鹰堂三位供奉轮流保护楚名棠。

    龙惊天向吴安然抱拳道:“吴先生请。”

    吴安然不敢怠慢,抱拳道:“龙老先生先请。”这龙惊天成名远在吴安然之前,吴安然对他也甚为忌惮,楚铮曾多次想唆使吴安然与他们三位供奉过招,吴安然怎么也不肯,他已过了争强好斗的年纪,若非迫不得已,他是不会无缘无故与这几人动手的。

    两人来到梁上允横尸之处,吴安然在他伤口上看了下,点点头道:“这是厚背大刀所造成的伤,刀上所附内劲极强,而且是全力而出,因此这伤口在内力激荡下几成圆形,看来这些刺客也知时间紧急,是要一击必致梁大人于死地的。龙老先生,在下觉得有些奇怪,这下手之人武功奇高,通常来说根本不会用厚背大刀这种俗气的兵刃,莫非他是有意为之?”

    龙惊天点点头道:“吴先生所言不错,老夫粗略看了下,这些刺客应该都是手持兵刃,看梁府家将身上之伤也都是江湖中寻常人所用寻常兵器所致,这些家将有两人老夫也认识,身手也算不错,却都在数招内毙命,一群高手没有一人显示何种功夫,是古怪了些。”

    吴安然回头看了看,却见楚铮并未跟在他身后,心中有些奇怪,向四处望了望,只见楚铮正拎起衣裳下摆,踮着脚尖在尸体丛中走过。

    楚铮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死人,只觉得阵阵血腥味扑鼻而来,忍不住有些反胃。他走到躺在最外面的一具尸体处,这具尸体上也中了一刀,却非伤在要害。

    楚铮向吴安然叫道:“师父,龙老先生,你们来看一下。”

    吴安然走了过来,楚铮指指那具尸体前方不远的墙壁说道:“你们看,这墙上有个洞。”

    吴安然和龙惊天仔细看了看,楚铮道:“这是不是某种兵器留下的痕迹?”

    龙惊天赞道:“五公子果然心思慎密,依老夫看,这痕迹应是镔铁短枪所留下的。”

    楚铮又回到那具尸体帝,道:“此处与那墙距离不过十余步,这人倒地后仍作奔跑状,那人显然是知事不可为,想拼死而逃的,目的就是想翻过那座墙壁进入院内,而他所受的兵刃之伤是在肋下,虽然血肉模糊,却也不过是皮肉之伤,可能是刺客见他想逃,情急之下将铁枪脱手掷出所致,师父,你看一下他身上是否还另有致命之伤。”

    吴安然将那人翻转过来仔细查看了一番,突然撩开那人披散而下的长发,只见那人后脑处有两个深深的窟窿,不由得身躯一震。

    龙惊天也有些惊异,道:“好指力。”

    楚铮惊道:“这难道是用手指硬生生插进去的,那人功力真是了得。”

    吴安然看了他一眼,道:“这有什么,以你如今功力,运劲于指同样能做到。”

    楚铮伸出食中两指,在伤口上比划了几下,见那伤处有些灰白之物,显然是溢出来的脑浆,想了想终究不敢伸指进去。

    “如此说来这也是种普通功夫,”楚铮有些失望,“并不能从中判断出下手之人是何门派?”

    “那倒未必,”龙惊天看了看楚铮,似乎有些不信吴安然方才所言,“当世能随手一指便可戳破人头骨的高手并不多,那凶手可能是专习指上功夫的,如北赵夏家的‘玄天指’,南齐衡山门的‘破锥指’,这两个门派的长老级人物都可做到,不过看此伤口似乎不像是这两种功夫有为。不知吴先生以为如何?”

    吴安然默默点头。

    楚铮有些奇怪,他与吴安然相处多年,对他颇为了解,见他此神情,明显是有事隐瞒。不过当着龙惊天的面也不好追问,便向站在一旁的禁卫军士兵问道:“这墙内住的是哪户人家?”

    禁卫军统领赵无忌答道:“此处是工部令吏高其平的官邸,梁大人被杀之时,高大人正要起身上早朝,据他所说他只是听见了墙外打杀之声,但并未见到任何刺客。”

    龙惊天微微皱眉,向缓步走来的楚名棠和方令信躬身道:“二位大人,龙某以为那高大人所言恐怕不实,赵统领方才曾说过,附近禁卫军听到厮杀声后到此不过一盏茶时间,却并未见到刺客踪影。此处离这条大街前方拐角处还颇有些距离,龙某猜想这些刺客可能是翻墙从这街道两旁的官员府邸内逃脱的。”

    方令信沉着脸说道:“赵无忌,把高其平给本相带过来。”高其平算起来应是方系的官员,若他真与此事扯上了干系,他方令信身上的嫌疑恐怕就难洗清了。

    很快一个干瘦的官员给带了过来,战战兢兢地向楚方二人行礼道:“下官参见相国大人,太尉大人。”

    方令信连免礼都懒得回,道:“高其平,本相问你,方才你向禁卫军将领所说的是否属实?”

    高其平颤声说道:“回相国大人话,小人……所说的全是实情。”

    方令信见他神色恐慌,心中大疑,难道此事真与他有关,那就难办了。可楚名棠就在一旁,若不深究岂不是惹他生疑,楚方两家结盟不久,可不要因此事坏了关系,楚名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还是把一切都查清了反而好说。

    方令信咬牙道:“赵无忌,你命一队禁卫军进高其平府内仔细搜查,若有阻拦者,格杀毋论。”

    赵无忌领命,亲自领着一队禁卫军如狼似虎般闯进高府,不一会儿便听到里面传来妇孺的哭喊声。高其平身子怵瑟瑟抖,脸上汗如雨下。

    赵无忌走了出来,脸上颇有兴奋之色,走到楚方二人面前俯首道:“二位大人,下官在高府墙根发现几处未干的血迹,应该就是那些刺客所留,下官正命禁卫军对高府中人严加拷问。”

    高其平瘫倒在地,不住磕头,哭喊道:“相国大人,下官有罪,可下官确与此事无关啊。”

    方令信一脚将他踢了个跟头,狞声说道:“还敢自称下官,有什么话到刑部再说吧。”

    高其平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爬到方令信身前,抱住他大腿:“方才小人正想起程上朝,却听到墙外不断传来惨叫声,小人胆小,便命下人紧闭大门。没过一会儿一群黑衣人跃墙而入,沿着墙根穿过下官府内从后院又翻墙出去了,小人不敢上前阻拦,因怕上峰怪罪,一时糊涂之下未敢如实禀报,实是大罪。可小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勾结贼人杀害梁大人,请相国大人明鉴啊。”

    楚名棠觉得高其平所言未必是虚,若他真与此事有关,这帮刺客就在他门口动手也太愚蠢了些,于是说道:“相国大人,此事是否与高大人有关还尚未定论,就此把他送往刑部也太武断了些,何况如此一来也会惹得朝中百官人心惶惶。如今这上京城山雨欲来,还需朝中上下同心协力才是。”

    方令信想了想,高其平毕竟是他门下的人,就这么把他关起来恐怕必起流言蜚语,道:“那依名棠之意,应当如何去做?”

    楚名棠答道:“名棠想让刑部派一侍郎率人到高大人府中严加详查,如果名棠没记错的话,那些刺客从高大人府内翻墙而出,若想要跑到另一街上,其间还要穿过数位官员的府邸,刑部可在这高大人府上办公,会同禁卫军将这一带所有官员都严查一遍。至于高大人,在罪名未洗清之前不得离府半步。相国大人以为如何?”

    方令信知楚名棠是顾及他面子,说道:“名棠所言极是,就按你的意思去办吧。”说完看了赵无忌一眼,道:“就不知赵统领以为如何?”

    赵无忌深知其中利害关系,照理来说高其平是绝对应被关押起来的,可他已是自身难保,哪有空管高其平如何,只要面前这两位一句话,他赵无忌就得乖乖滚出京城,如今他恨不得多参与些楚方两家之事,好让两位大人能念在他鞍前马后效力的份上,能保住这个禁军统领之位。听方令信出言相问,忙道:“太尉大人此举顾全大局,方方面面考虑极为周全,的确是眼下最佳之策,下官属下禁卫军自当密切配合刑部,力争早日破了此案。”

    楚名棠和方令信相视一笑,赵无忌的心思又怎能瞒过他二人,日后他也只能乖乖听话行事。

    地上的高其平大松了一口气,连声向楚方二人道谢。

    楚名棠不理他,对赵无忌说道:“那好,这边就有劳赵统领了。相国大人,咱们先去皇上那里吧,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恐怕已经等急了。”

    楚铮在一旁有些担心,上前一步说道:“父亲,这帮刺客尚未抓到,您也要小心些,不如再从府里调派一些人手过来?”

    楚名棠笑道:“不必了,有龙老先生和他的几位弟子在,铮儿你不用担心,何况为父与相国大人一同前往,随从都已有了数百人,那些刺客即使来了也无惧。”

    楚名棠和方令信走后,赵无忌对楚铮说道:“楚公子,要不要下官陪你再到高府内察看一番?”

    楚铮笑道:“统领大人不必客气,今日我原本要到禁卫军报到,以后统领大人就是我的顶头上司了,还请多多关照小子。”

    赵无忌这才想起确有其事,不免有些尴尬,抱拳道:“公子不是尚未到任吗,你我先平辈论交吧。”

    楚铮啼笑皆非,眼前这统领大人满脸络腮胡子,恐怕也已有四十来岁,较父亲也差不了多少,却要自己平辈论交,这叫什么事。

    楚铮不敢怠慢,执意要施晚辈之礼,长一辈又不长几斤肉,逢年过节的还得多派发几个红包。这赵统领目前是有难在身,看在父亲的面上才对自己卑息谦恭,自己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可得罪此类小人,还是谦虚些为好。

    赵无忌几番推辞未果,见楚铮执意如此,也只好作罢,但言语举止中仍十分恭敬,全然不把楚铮当下属看待,说道:“楚公子既然要到禁卫军来,只任校尉之职实在是太委屈了。以公子方才所现之才,就是当个偏将也是绰绰有余。不过这是兵部所管之事,本官没有办法,不如公子到本官帐前来,本官敢担保年内必保举公子为副将。”

    楚铮淡淡笑道:“多谢统领大人好意,不过家父有命,让我到堂兄帐下。家父之命小子可是不敢违背。”

    赵无忌见楚铮神色漠然,暗骂自己糊涂,人家是什么人,当朝太尉的公子,想当什么职位的官还用得着他来操心,急忙连声称是。

    楚铮知赵无忌为了他自己,必会尽责尽力查找线索,自己留下也并无太大用处,便与他道别返回楚府。

    楚铮一行今日急匆匆出府,连马车都没有坐,赵无忌心忙意乱下竟也没注意。楚铮暗笑这人能力如何尚不知晓,起码在溜须拍马这一项上就不甚合格,要是换做自己早把一切安排妥当了。

    离开了赵无忌的视线,楚铮脸色突然变得阴沉无比,对楚芳华四人厉声道:“今日这么大一件事情,鹰堂负责京城内消息的蓝、紫两堂是干什么吃的?一点讯息也没得到,而且此事甚有可能是京城外来人氏所为,若是如此,此罪更不可恕。你们马上去通知各堂执事,立刻来鹰堂议事厅,另传令下去,命鹰堂所有人手全都给我在京城中暗中打探,发现可疑人物立即报总堂。”

    楚芳华迟疑道:“可如今京城之中颇不安宁,小婢四人还是以护卫宗主为重,等回到府中再派人通知吧。”

    楚铮摇摇头道:“不必,我现在就去鹰堂,你们四人分别去告知各执事。这边有师父在我身边,不会有事的。”

    楚芳华等人跟随楚铮也已数月,对这小堂主的敬畏与日俱增,不再似当日初见时心存小觑,见楚铮为了这刺杀一事动了真怒,不敢有违,纷纷领命而去。

    吴安然见楚芳华四人离去,淡淡说道:“你可是要拿此事向鹰堂几位执事开刀了。”

    楚铮一笑,道:“真是知我者师父也,这几个执事徒儿已忍他们好久了。特别是蓝堂执事楚名佐,仗着他是长辈,私下里几次对父亲都语带不敬,对徒儿更是不放在眼里。况且这事他们几个还是失责在先,真是天助我也,若不借此将楚名佐和紫堂执事宣祖和整下去,以后再想找机会就不知要到何时了。”

    吴安然皱眉道:“将他们整下去容易,可让谁来接替他们呢,这蓝、紫二堂都属鹰堂在赵国的六大堂之一,若是资历不够恐怕难以服众。”

    楚铮笑道:“师父放心,徒儿早有人选,只是找不到机会而已。赤堂如今由陈振钟掌管,原先与他同为分执事的尉仕和南风蝉对此虽有些不满,但做事一直尽心尽力,由他们二人来执掌蓝、紫二堂足以胜任。”

    吴安然想了想也觉得不错,点了点头。

    楚铮沉思道:“于公于私,此事都不得再拖延。以往京城一直太平无事,徒儿对此事也不是甚急,可如今看来是失策了,朝堂之争激流暗涌,来不得半点松懈。这几人尸位素餐,平日根本不知在干些什么,父亲虽未责怪于我,可徒儿却心有不安,若早日能将这几堂掌控在手,今日之事便不会像这般措手不及。”

    吴安然道:“你无需自责,你掌管鹰堂不过数月,能有这般成绩已是很不错了。”

    楚铮突然停下脚步,道:“师父,梁上允被刺的确有些奇怪,鹰堂没得到消息倒也罢了,可狼堂怎么也毫不知情?我们还是先回一趟楚府,去问问我娘。”

    吴安然道:“你不是说先到鹰堂议事厅吗,难道就让鹰堂众执事就这么等着?”

    楚铮道:“楚名佐和宣祖和又有哪次准时到过,反正他们执事位置也坐不长了,今日就让他们等我一次吧。”说完,便转身向楚府走去。

    吴安然犹豫了一下,跟上道:“你那四个丫头当日似乎也对你颇为不服,这诸多事情交给她们,你就完全放心?”

    楚铮想了想道:“也不是完全放心,毕竟她们是由二爷爷一手带大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对原上京楚府徒儿仍有几分戒意,因此如武媚娘之事徒儿就没让她们几个知晓。不过她们自幼便经受鹰堂四剑侍的训练,已注定今生只为守护鹰堂堂主,再过两年徒儿正式接任堂主一职,她们几人还是可信的。尤其是那楚芳华,年纪虽不大,但深明事理,前些时日徒儿为了立威,对她们四人也凶狠了些,其他三人颇有怨言,全仗她从中周旋。啧啧,这女子不但相貌甚美,性子也颇随和,可另三人就偏偏听她话,还真怪了。”

    吴安然冷冷说道:“怎么,你对她动心了?”

    楚铮顿感面上无光,道:“师父,你怎么就这么看待徒儿?徒儿难道会是一好色之人吗?”

    吴安然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子,从小见了府中的漂亮女子便看直了眼,就连春盈来服侍为师时你也看得目不转睛,像你这种好色之色,若不是你是我徒儿,为师早就一掌毙了你。”

    楚铮挠了挠头,依稀记得儿时有段时间吴安然对自己态度奇差,当时他还摸不着头脑,搞了半天原来是为此事。不过也怪不得吴安然,换了谁也都不会对一个时常对自己老婆发呆的小孩有好感。

    吴安然又道:“你给我好好听着,将来你娶谁家女儿为正室是你父母的事,为师管不着。可轻如是为师义女,你再想纳妾还得问问师父这对拳头同不同意。”

    楚铮莫名其妙挨了顿臭骂,半天也没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我何时说过又要纳妾了?”

    回到楚府,楚铮并不停留,径直到内院拜见楚夫人。

    楚夫人脸色颇为不善,似乎怒气未平,楚铮有些奇怪,道:“娘,什么事惹您不高兴了?”

    楚夫人没好气地说道:“还有谁,狼堂那些酒囊饭袋呗,太平日子过久了,整日寻欢作乐,京城这么大的事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真是气死我了。”

    原来,楚夫人也听到了些消息,责令狼堂调查此事,却无功而返。

    楚铮便把方才所见梁上允被刺的详情与楚夫人一一说了,楚夫人听了道:“此事确实古怪,京城中能有实力做成此事只有鹰狼二堂和宫内的四圣卫等大内高手,方家虽在朝中势力不小,可他们历代书香门第,从不屑于暗中扶植杀手,只掌控着京城大半青楼来打听朝野之事。哼,真是嘴上冠冕堂皇,背地里男盗女娼。”

    楚铮知道娘亲对方家一直心有不满,也不理会,只是他第一次听得四圣卫,于是问道:“娘所提这四圣卫是不是叶门那婆娘的手下。”

    楚夫人哼了一声,道:“你还真是无知,看来对鹰堂掌控还不甚得力,不然他们不会不告诉你。那四圣卫的祖师与叶门虽有渊源,但是武功上大不相同,当年太祖登基后,知道在江湖之上能人异士甚多,担心皇宫大内会不安全,便搜罗了大批武功秘笈,邀请多位高手去芜存精,整理成四门武功传于宫内的四个太监,为娘向来对武功不感兴趣,这四门武功的详情你自己到鹰堂中去查吧,应该有记载的。”

    楚铮道:“那当年楚王两家先祖是否也参与整理?”

    楚夫人道:“没有。他们赵家对楚王两家猜忌由来已久,从太祖时就已渐现端倪。两家先祖说起来也是当时有数的高手,可太祖就是将两位先祖排除在外。那些记载只是后人通过各方渠道整理而来的。”

    楚铮点点头,道:“可娘所说这三方都没道理出手啊。”

    楚夫人应道:“不错,至少鹰狼两堂决计不会,四圣卫就更无道理了,皇上身边可用之人不多,这梁上允一死更是元气大伤。何况只要不做谋反之事,三大世家联盟还是比较牢靠的,其实力更是远在皇家之上,皇上就是机关算尽,也对三大世家无可奈何,又何苦做这损己之事。”

    楚铮晃了晃头,苦笑道:“算了,娘,孩儿还是出去走走吧,仅坐在屋中于事无补,鹰堂众执事还在等孩儿呢。”

    楚夫人似笑非笑,道:“今日此事看来给了你一个不小的机会啊。”

    楚铮哈哈一笑,道:“娘既然都猜到了,孩儿必不负您所望。”

第二十三章 蛛丝马迹

    楚铮和吴安然出了楚府,吴安然道:“怎么,今日不坐马车了。”

    楚铮道:“不必了,平日坐马车是为掩饰身份,可今日禁卫军全城戒严,似这种无标志的马车反更引人注目,还是步行前往吧。”

    二人出了楚府。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虽然禁卫军已宣布全城戒严,可街道两旁还是有不少店铺打开门做生意,毕竟对这些寻常百姓来说,生存才是第一位的。

    楚铮经过一个路边拐角的早点铺,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自昨日龙象伏魔功突破第五层后,楚铮就觉得自己的感官变得极为灵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左侧隐隐传来。楚铮向那早点铺看去,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苦着脸倚在墙上,似在为今日生意不景气而犯愁,五六张桌子只坐了一个蓝衣人,背对着楚铮,身形纹丝不动。楚铮可以确认,那阵阵寒意正是由他处传来。

    楚铮回头看了看吴安然,只见他也在看着那人,神情阴晴不定。

    那蓝衣人也是额头微汗,楚铮从楚府一出来,他便已经盯上了,这少年锦衣华服,显然是楚府中颇有身份之人,若杀了他,便可在京城中引起更大动荡。可没料到这少年如先知先觉一般,刚经过这里便对他有了警觉。他也是久经江湖之人,立刻意识到自己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

    楚铮看了看那人服饰,觉得颇为眼熟,似乎在哪见过,于是上前走了几步,将凳子一拉,坐到那青衣人对面,口中叫道:“店家,来份早点。”

    那老头精神一振,应了声:“好的,客官。”他虽不明白这公子哥为何放着空位不坐,偏偏与人拼一桌,但只要有生意做,他才不管这些闲事。

    那青衣人见楚铮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强笑道:“这位公子,你看小人做甚。”

    楚铮淡淡说道:“今日城中出了大事了,刑部尚书居然给人杀了,禁卫军正满城搜捕呢,兄台孤身独坐于此,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来盘查。”

    那青衣人道:“小人是正经人家出生,就是官家来查也无所畏惧。”

    楚铮突然想起,这人身上服饰明显是京中普通官宦人家的下人所穿,心中灵光一闪,笑道:“不知这位老哥在京中哪位大人府上做事?”

    那青衣人脸色一变,道:“公子看错了,小人只是京中一做小生意的,与官家没任何关系。”

    楚铮冷哼一声:“是吗?”说完突然伸手抓向青衣人肩头。

    青衣人一惊,忙起身退后,顺势一脚将桌子踢翻,满天汁水四处飞溢。楚铮天性爱洁,见状眉头一皱,也后退了数步。

    青衣人伸手一抄,已将袍下长刀已握在手中。楚铮冷笑道:“好个正经人家,怎么随身还带着凶器?”

    青衣人见形迹已露,也不再藏头缩尾,双手举刀,吐气开声,一刀向楚铮当头劈来。楚铮左手没入袖中,运劲一拂,青衣人那刀便已被荡开,随即上前一步,一拳击向他脸部。青衣人躲闪不及,忙斜举长刀护住面门,那刀不过是寻常镔铁所铸,又怎能挡得住楚铮一拳,只听一声脆响,那刀顿时裂成数十片,青衣人反应极快,奋起全身功力,双掌齐出将刀片如漫天花雨般全部击向楚铮。楚铮毕竟临敌经验甚差,一时间慌了手脚,只顾着闪躲竟忘了追击。

    青衣人见机不可失,忙返身狂奔,没跑几步,只觉眼前一花,方才那少年身边的中年随从已挡在面前,心中更是惊慌,他刚才已跟随这两人许久,浑然没看出这中年人居然也身负武功。青衣人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人功夫已达不着皮相的宗师境界?

    那青衣人突然从怀中又取出把弯刀,只见那刀刀头宽大,刀身甚为奇特,成一椭圆形,幻出满天刀花护住全身。吴安然见了此刀不由得一呆,原本举手欲击的一掌凝在半空。那青衣人心中奇怪,身形却并不停顿,绕过吴安然远远遁去了。

    吴安然半晌才收回右掌,却见楚铮冷冷地看着他,道:“师父,你这是何意?”

    楚铮心中恼怒之极。他几乎可以确认方才那人与刺杀梁上允的人是一伙的,刚刚出手楚铮并未尽全力,就是因为师父还守在一旁,却没想到吴安然竟眼睁睁看着那人跑了,再想从京城茫茫人海中将他们找出来要花费多少功夫。

    吴安然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楚铮,他可以感受到楚铮眼中的怒火,而且楚铮方才说话口气中大有责难之意,这一来反倒激起吴安然的傲气,对为何放走那人他根本无意解释。

    一阵金铁交击之声传来,百余名禁卫军士兵快步赶来,将二人团团围住。一名着禁卫军副将服的青年上前一步,喝道:“方才是你们二人在打斗吗?”

    楚铮渐渐冷静下来,想起这么多年来吴安然对自己苦心教诲,将自己视为己出,关爱有加,虽然经常板着个脸,可自己多次惹怒于他,吴安然也从未真正生气过,否则以他的武功,自己十条小命也没了,可以说这些年来他是一直是真心对待自己的,自己怎能因一件小事便生猜忌之心。

    楚铮上前一步,向吴安然施礼道:“方才是徒儿无礼了,师父,徒儿知错。”

    吴安然不可置信地看着楚铮,这徒弟何时曾主动认过错?渐渐地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暖意。

    那青年军官见这两人视自己如无物,不由得大怒,“铿”的一声腰刀出鞘:“把他们两个抓起来。”

    “且慢!”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那青年军官回头看了看,冷笑道:“方将军,怎么,下官正在执行公务你也要插手不成?”

    楚铮斜眼看去,那方将军不是别人,正是有可能成为他姐夫的方中诚。

    方中诚向楚铮点头示意,对那青年将军笑吟吟地说道:“怎么,楚慎守,你还真想抓这两人不成?”

    楚铮一听那人是楚家族人,便知方中诚心存不良,他可不想让方中诚看笑话,赶紧上前施礼道:“原来是慎守堂哥,小弟楚铮见过堂哥。”

    楚慎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也不叫楚铮免礼,哼了声道:“你就是那家的小五啊,听你那三哥楚原说你很了不得啊。”

    楚铮一愣,顿时明白过来。他也曾听楚原说过,禁卫军中楚家弟子也非铁板一块,有几人对自己家颇为敌视。这几人中有的是因家中长者被父亲外放出京城了,有的则是跟原上京楚家的那几个少爷颇为交好而看楚轩和楚原不顺眼的,虽然楚轩和楚原也曾狠狠地教训过他们,但毕竟两人在京中时间不长,那几人私下里仍抱成一团。楚原也曾说过他们几个的名字,但这一辈的楚家子弟都是以“慎”字为名,因此听起来都差不多。楚轩和楚原也都已成年,离京前已祭过先祖把名字也改了。

    楚铮当时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也就没用心去记那些人名字。如今见楚慎守这副神情,楚铮这才依稀想起此人也是那几个人之一。

    楚铮白了一旁的方中诚一眼,暗想今日免不了给他看笑话了。

    方中诚脸上仍然笑呵呵,方才他见楚慎守对上了楚铮,便知不管楚铮是否亮出身份,今天一场好戏是跑不了了。

    楚铮站直身子,淡淡说道:“我三哥真说过这话吗?那就算是吧,三哥他很少说谎话的。”

    方中诚“哈”的一笑,心想这未来小舅子还真是个有趣的人物。

    楚慎守一呆,想了半天才明白楚铮的意思,怒道:“那楚轩和楚原都已离京了,你又有何资格这般张狂?”

    楚铮哼了一声道:“我若要张狂又何需依仗他人。”

    楚慎守怒极,可又心有顾忌,不敢上前动手,道:“臭小子,你不过仗着父亲是当朝太尉,如若不然,本官今日非教训你不可。”说完指了指吴安然,对身后禁卫军士兵说道:“把这人给抓起来,带回刑部好好审问。”得罪不起太尉大人的公子,这个半老头子还是惹得起的。

    士兵们齐声应是,向吴安然走来。

    吴安然脸色一寒,下垂的左手突成爪形,正想给走在前面几个不长眼的士兵来记“搜魂手”。楚铮瞧得分明,他不想将事情闹大,道:“这位是太尉府的客卿,不得无礼。”

    众士兵一怔,停下脚步,太尉府的人哪是说抓就抓的,纷纷回头看向楚慎守。

    方中诚咳嗽一声,道:“楚将军,这位先生本官也认识,确是太尉府中人,你就不必为难他了。”他虽不识吴安然,但见楚铮出面维护这中年人,心知二人关系不浅,就顺手帮一下未来小舅子。

    楚慎守正想找个台阶下,见方中诚出言相阻,悻悻道:“难道太尉府就不会有贼子混入吗?”嘴上虽这么说,可楚慎守还是示意众军士退下。

    楚铮心中有气,想起楚原曾说过要在军中楚王两家弟子中立威,这几人是一定要教训的,而且自己这两天就要到军中报到,这家伙正好送上门来,又如此无礼,当然不可错过。于是佯装怒道:“住口,太尉府岂容你污蔑!”

    楚慎守看了他一眼,道:“今日已是给了你们太尉府面子,不然,哼哼……”

    楚铮双手一摊,道:“看来你是想要教训小弟了?那就来吧,小弟在此恭候。”

    楚慎守冷笑道:“你是太尉大人之子,打伤了你,太尉大人面前我可交代不起。”

    楚铮一哂,道:“大哥和三哥在禁卫军中又何曾仗过父亲之势了,今日之事只关系你我,与家中长辈无关。”

    方中诚鼓掌道:“好好,本官为二位公证,一对一,不得依仗人多取胜。”

    楚慎守道:“笑话,本官对付这小孩子还要依多取胜吗?”

    楚铮微笑道:“多来几个没关系,我正好可以看看你脸皮有多厚。”

    方中诚笑道:“不错,多一人便是你楚慎守脸皮厚上一分,以大欺小已是不该,若是这百多人再一拥而上,楚将军的脸皮可较上京城的城墙有一拼了。”

    楚慎守瞪了他一眼,知道要论斗嘴自己绝不是这方家少爷的对手,干脆不理他,对楚铮说道:“你既然自己要讨打,可就怪不了本官了。”

    楚慎守卸下身上盔甲,交给身后一士兵,扭了扭双手,骨节咯咯暴响。楚铮笑道:“你这是做甚?若不是看你这一身军服,我还以为碰到街头杂耍卖艺的了。”

    楚慎守气结,冲楚铮招招手,道:“来吧,本官让你三招,免得别人说我以大欺小。”

    楚铮似笑非笑,道:“此话当真?”

    楚慎守说道:“当然是真,你可以问问这帮弟兄,我楚慎守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楚铮点点头道:“那你还有些可取之处。”说完,一拳向楚慎守打去。

    楚慎守侧身闪开,口中说道:“第一……”

    “招”字还未出口,方中诚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楚慎守身子已腾空而起,在空中如车轮般转了好几个圈,面朝下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把那“招”字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楚铮方才一拳击空后,顺势又击向楚慎守,同时右脚横扫,踢在楚慎守小腿处,招式并无出奇之处,只是速度奇快,连方中诚都未看清楚。

    楚慎守满面尘土,挣扎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楚铮淡淡地说道:“方才我已出了二拳一脚,三招已过,你尽管出手便是。”

    楚慎守闻言大吼一声向楚铮扑来,一拳打向楚铮面门,这一拳已使出他浑身之力,衣袖都在半空中猎猎作响,可在楚铮眼里,他的速度慢得跟三岁小儿一般,只是头一侧肩一沉,楚慎守便击了个空。楚铮一把抓住他领口衣襟,把他举了起来,又掂了掂,觉得分量还不如留在南线大营的那两柄大锤,随手一扔,将楚慎守丢出去五六丈远。

    方中诚在一旁看直了眼,楚慎守在禁卫军中也算个勇猛之人,不然也不会有勇气和楚轩、楚原多次叫板,没想到在这楚铮手里变得像个大沙袋般被他随手抛来抛去,难怪父亲曾说他是大赵国未来的绝世猛将。

    楚铮走上前去,只见楚慎守满脸痛苦之色,看来这次摔得不轻,见楚铮过来,楚慎守眼中充满怒火。楚铮将他拎了起来,向那队禁卫军说道:“带你家将军回去好好休息。”说完,便把楚慎守扔了过去。

    军士们怕伤了楚慎守,忙放下手中兵器去接他。楚铮虽未运力,但楚慎守这么个大汉从空中远远飞来,这分量也绝对不轻,只听哗啦啦一阵乱响,禁卫军倒了一大片。

    楚铮拍了拍手,向方中诚抱了抱拳。毕竟刚刚楚慎守欲抓吴安然时他才也曾出言相助,不然以吴安然的性子,这条大街上恐怕要血流满地了。

    方中诚见楚铮转身欲走,忙拍马前来,道:“五公子这是要去哪里?这京城刚刚出了一桩血案,禁卫军也已全城戒严,五公子和这位先生就这么在街头行走,恐怕不甚安全,不如为兄送你们一程。”

    楚铮见方中诚笑得很是殷勤,知道他是为了二姐才来讨好自己,大概还想打听点二姐的小道消息,只是自己要去的是鹰堂,又怎能让他跟随前往,于是笑道:“方世兄的好意小弟心领了,小弟只是想去靖北侯府外公家中,这一路都是康庄大道,就不烦劳方世兄了。”

    方中诚笑道:“无妨无妨,为兄奉命四处巡逻,到哪都一样。何况王老侯爷府上也是需要重点守护之处,为兄就陪你们一起去吧。”

    楚铮没想到这方中诚竟粘上自己,不由得苦笑,道:“方世兄,刑部尚书梁上允刚刚被刺,禁卫军正满城搜捕凶犯,方世兄放着公事不管,却来陪我这无聊闲人,似有些不妥吧。”

    方中诚一愣,干笑道:“五公子消息果然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

    楚铮无言,此时距梁上允遇刺已经快有两个时辰,恐怕京城中的平民百姓也有些已知晓,何况自己还是太尉家的公子。

    方中诚叹道:“这梁上允一死,把我们禁卫军忙得晕天黑地,人倒抓了不少,可大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与此案毫无关系。那些凶手如凭空消失了一般,找不到丝毫线索。五公子,你我都是三大世家中人,知道在这京城无人有理由杀梁尚书,可以肯定此事必是外人所为,而且这些凶手已到京城多时,定有个隐匿藏身的地方,绝不是客栈和青楼那种短暂停留之处。禁卫军和刑部的人手总是到这些地方搜查,是找不到什么线索的。”

    楚铮想起方才那青衣人穿得正是下人的服饰,暗暗点头,这方中诚推测极有道理,看来并非是个无能之辈。

    楚铮笑道:“方世兄所言极是,说到青楼,小弟曾听说这京中八成的青楼是方家的产业,不知是真是假?”

    方中诚不以为然,此事对旁人来说是件隐密之事,可绝对无法瞒过楚王两家,笑道:“那些也算不了什么,只不过是为京城中的达官贵人们提供一个闲暇时的消遣之处罢了。”

    楚铮不怀好意地说道:“可有人听了此事,可不大高兴哦。”

    方中诚心里突地一沉,忙道:“这些都是方家外围的产业,为兄可是从不到这类场所去的。”

    楚铮阴笑道:“是么,那怎么三哥说还曾与你在某处打了一架,难道是小弟听错了?”

    方中诚脸色尴尬,他们这一群官宦子弟年少轻狂,血气方刚,这种风liu韵事难道还少了,只是此事若给楚欣知道了就麻烦了。当下连连抱拳说道:“五公子,还请嘴下留情,替为兄美言几句,日后能有用得着为兄之处,为兄必全力以赴。”

    楚铮道:“那倒不必,只是眼前有一事还请方世兄帮忙。”

    方中诚忙道:“五公子请讲,只要方某能做的,绝不推辞。”

    楚铮道:“这京中有个万花楼方世兄想必也知道的,三哥楚原在此处有个红颜知己,离京前曾托小弟对她加以照顾。既然是兄长之命,小弟也不好推脱,只是最近听说你们方家对万花楼打压甚紧,这万花楼是那女子立身之处,还请方世兄手下留情。”

    方中诚笑道:“既然是五公子为他们说话,里面又有三公子的人,小事一桩,为兄回去后就命那些下人不要再为难万花楼。”

    楚铮抱拳道:“那就多谢方世兄了。”

    方中诚口中应允,心里却有些怀疑。方家刁难万花楼由来已久,若真是那楚原之事,离京前为何不亲自对自己说,还要楚铮来转告?楚方两家和解后,楚原和他不打不相识,虽不过几天,私下交情已经不错。莫非是楚铮他自身之事,却托楚原之名?

    不过想到这五公子可能是自己同道中人,方中诚心里一松,暗想这就好办多了,于是走上一步,轻声说道:“这万花楼虽是京城四大青楼之一,但里面姑娘大都斯文秀气,去此处的都是些老成之人。五公子不知何时有空,你我到飘香阁一聚,那里女子性情豪放泼辣,大公子和三公子也通常去此处饮酒作乐。”

    楚铮怦然心动,不过一想吴安然就在一旁,忙道:“方兄此言差矣,自古红颜祸水,小弟尚未成年,又怎可去那烟花柳巷之处?若是贪恋美色而荒废了学业,岂不是有违先贤圣人的教诲?”

    方中诚见楚铮嘴上说得义正辞严,可脸上表情却不那么坚决,一双眼睛老是瞟向旁边那人,他心中一动,向吴安然行礼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楚铮在一旁答道:“这位是小弟恩师吴先生。”

    方中诚暗道难怪如此,口中道着景仰之辞,又向吴安然行了晚辈之礼。吴安然不敢怠慢,也还了一礼,这方公子既然答应不再为难万花楼,吴安然也算是为天魅门尽了点香火之情,便对这贵公子也是客客气气的。

    楚铮想到鹰堂众执事还在议事厅等候,便不再久留,便向方中诚告辞。方中诚仍要执意相送,楚铮急中生智,道:“方世兄,小弟昨日曾听二姐说过,她与吏部侍郎崔大人家二小姐约好,今日要到她府中拜访,可这城中如此纷乱,世兄你还是去那一路看看吧,免得二姐被俗人所扰。”这话倒也不是虚言,楚欣是提及过此事,不过今晨楚夫人已吩咐过,不让她再出门了。

    方中诚果然中计,无心再留在此,向吴安然和楚铮告罪一声,匆匆离去。

    方中诚比他那上司赵无忌可细心多了,虽急着想去见楚欣,但仍命手下几名军士从附近车行里弄来一辆马车,并要护送二人到靖北侯府。

    楚铮见方中诚走了,便摆起了架子,坚绝不让那几个士兵护送,命他们要尽守职责,赶快去搜捕凶犯。那领头的军士见楚铮执意如此,也不敢违命,只好答应了。

    那车夫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军士拉了过来,不知所为何事,满脸惊慌之色。领头的那军士对这老头喝道:“把公子和先生送到靖北侯府,若你有何不周到之处,小心军爷我摘了你脑袋。”

    那老头一听只是驾车,这才放下心来,连声应是。

    那军士向楚铮和吴安然行了一礼,道:“五公子,吴先生,二位请走好,车钱小的已经付过了。”

    楚铮见那老头面带不平之色,哪像收了车钱的样子,也不说破,向众人道别后与吴安然一起上了车,向靖北侯府驶去。

    拐过一个路口,楚铮探出头道:“老人家,先不去靖北侯府,你载我们到马鸣巷。”那老头见禁卫军的人也对这二人极为恭谨,不敢有违,忙转过马头驶向马鸣巷。

    车厢内顿时沉寂下来,楚铮和吴安然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尴尬。这么多年来,师徒二人之间还是首次有了芥蒂,虽说楚铮已认错在先,但两人还是有些不自然。

    那几个军士大概比较心急,挑来的这辆马车模样虽光鲜,但坐起来却颠簸个不停。吴安然听着车轮的吱吱声响,目光有些茫然。

    忽闻楚铮开口问道:“那人可是我圣门中人?”

    吴安然向楚铮望去,见楚铮看着自己,那原本稚气的面庞上已颇有几分老成。

    楚铮见吴安然并不回答,也不着急,自顾自地说下去:“刺杀梁上允对京城无论哪方都无好处,朝中有识之士如方才那方中诚也都看出来了。既然非我大赵国人所为,那就很容易判断出是何方指使。东吴历来偏安一隅,与世无争;南齐方遭新败,自顾不暇;唯有西秦一直对我朝虎视眈眈。如今论国力,大赵已太平数十年,而西秦则方经内乱,赵应在秦之上。论将领,我大赵也是名将辈出,郭怀郭大人等人绝不在西秦薛方仲之下。只不过这些年来赵国君臣内争不休,一直无力对外。家父到了朝中后,整个朝堂逐步稳定下来,三大世家成联盟之势,当今皇上已无力抗衡。西秦与我大赵曾多年交战,双方已成世仇,这种情形再过个三五年,西秦不来攻打大赵,我大赵也会对西秦用兵。若徒儿是那秦王,也不会坐视赵国愈加强盛,想方设法要使赵国乱起来,这样西秦才有机可乘。”

    吴安然忍不住一笑:“若我是秦王,呵呵,你这臭小子口气不小啊,敢与君王相提并论。”

    楚铮见吴安然开始叫自己臭小子,显然已开始恢复常态,心中高兴。他平日与这师父随便惯了,笑道:“那又如何,陈胜吴广当年就已叫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何况这秦王在我大赵国人眼里,也不过是个乱臣贼子罢了。”

    吴安然沉声道:“那陈胜吴广是什么人物,他们的言语你也拿来乱说,难道你真想造反不成?”

    楚铮自知失言,忙掩嘴咳嗽数声。

    吴安然道:“你方才一席话,对天下大事分析得很透啊,为师倒看不出你竟有如此本事。”

    楚铮干笑道:“大都是听父亲所说,部分也只是徒儿的揣测之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吴安然不置可否,忽道:“你怎知今日那人是我圣门子弟?”

    “师父难道忘了当日在万花楼上,那天魅门主徐景清曾说过,圣门总堂已投靠西秦,成了秦王的爪牙了吗?”楚铮耸耸肩说道,“师父今日又一反常态,对那人心慈手软,毫无当年你向徒儿吹嘘的‘魔秀士’之风范,徒儿若再想不到,岂不是也太笨了些。”

    吴安然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你猜的没错,那人手中所持的弯弧刀正是圣门血刀宗的独门兵器。为师当时心里也是矛盾得很,血影宗毕竟是魔门一支,门规中虽没有规定以圣门总堂为尊,但多年来一直与其它各宗同气连枝,为师年轻时也曾远赴西域,与血刀宗宗主赫连雪等人相交甚好。为师又不像那徐景清,已立誓退出圣门,你让为师怎能对赫连雪的门人下手?”

    楚铮点点头,道:“徒儿明白,师父是念故人之情。可那圣门刺杀我大赵重臣,徒儿虽是血影宗传人,但也是大赵臣民,儒家曾说:天地君亲师,无论是为君还是为我楚家,徒儿都不会让这些圣门中人再回西秦的。”

    吴安然叹道:“为师也知道你的苦衷。算了,为师会将你逐出血影宗,日后你对上他们也少些顾忌,反正你修习的内功是龙象伏魔功,没人会看出你是圣门中人。不过你既为鹰堂堂主,堂中高手众多,也不会轮到你亲自动手。”

    马车的车厢颇为狭窄,楚铮弯着腰勉强向吴安然行了一礼,道:“那好,徒儿今日就退出血影宗了。”

    吴安然怒道:“哪有你这般草率的,至少也得到府中摆上香案,告敬师门前辈吧。”

    楚铮嘻嘻笑道:“徒儿……哦不,在下做事向来重于心而轻于形,虽然我退出血影宗,仍将您老当成师父看待。何况您收我为徒也没几人知道,何必这么麻烦,等这些人伏法后,我再回血影宗好了。”

    吴安然哼了一声道:“你以为血影宗是什么?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楚铮笑道:“您不是说过徒儿是绝世奇才吗,那对徒儿这种奇才,血影宗门规是否能放宽些?”

    吴安然刚想喝骂,驾车的那老头敲敲车门,道:“二位客官,马鸣巷已经到了。”

    楚铮忙跳下车,对那老头说道:“好吧,就到这里,你回去吧。”

    那老头却有些不敢,道:“那些军爷交代过的,一定要将二位客官送到靖北侯府的。”

    楚铮自那日在万花楼做了次冤大头后,总算明白了零钱的重要性,从怀中掏出几贯大钱递给那老头,道:“那些军士还得听本公子之命,不必担心,拿了这钱回去吧。”

    老头大喜过望,本以为今日是霉星高照,没想到却碰到了个财神爷,忙接过钱连声道谢,驾车回去了。

第二十四章 排除异己

    楚铮和吴安然如往常一样,在巷子里绕了几个圈后,才进了鹰堂总堂。

    到了议事厅,鹰堂众执事都已来齐了。楚铮看了一下众人身旁的茶盏,一点热气也无,显然已是等了好久了。

    楚铮坐上了首坐,呵呵笑道:“路上有事耽搁了,让诸位久等了,请勿见怪。”

    张伯昌等人连称不敢。蓝紫二堂的执事楚名佐和宣祖和脸色不善,若在往常,这两人早就出言嘲讽了,可今日京城里出了如此大事,两人也不笨,知道楚铮此时将众执事召集到此是要找他们算账来了,于是默不出声。

    楚铮看了这两人一眼,心中冷笑,暗想你们两个今日倒学乖了,不出风头想躲过去,哪有这么容易。

    楚铮环视众人一眼,道:“蓝堂楚执事和紫堂宣执事两人来了没有?”

    楚名佐和宣祖和腹中暗骂,自己明明就坐在这小子下首,可他就视而不见,显然是故意找茬。两人勉强起身道:“属下在。”

    楚铮冷哼道:“今日之事,两位也都知道了吧。”

    楚名佐咳嗽一声,道:“属下略有耳闻。”

    楚铮道:“那你二人可知罪?”

    楚名佐和宣祖和见楚铮丝毫不给二人面子,心中恼怒,两人对视一眼,均不回答。

    “当朝刑部尚书在上朝途中被一群黑衣人当街刺杀,这是我大赵自建国以来从未有过之事,”楚铮向下扫了一眼,“你们蓝堂、紫堂负责打探京城和我大赵境内的情报之事,居然事前毫无消息。这群刺客据说有数十人,若他们是京城人氏,这么多高手聚集在一起你们难道就一无所知?若是他们是由外混入京城的,那你们更是罪不可恕,这么多杀手进了京,如果他们刺杀目标不是梁上允,而是楚家宗主,你们两个说,那鹰堂还有何面目存于世上?!”

    楚铮越说越怒,突然一掌拍在身前案上,只听一声巨响,红木所制的书案顿时断成七八截。

    楚名佐和宣祖和吓了一跳,看着眼前断裂的书案,两人眼中闪过惊恐之色。他们一直以为楚铮能掌控鹰堂只不过是仗着他父亲是楚家宗主,而让一个小孩在他们头上指手划脚,两人心中实在不服,今日才知楚铮居然还身负武功,而且颇为高强。若只是一掌将那书案击成两半,楚名佐和宣祖和自忖也能办到,可断成七八截就已超出他们所知了。直至此时,两人才感觉到一丝惧意。

    几个侍卫慌忙走上前来,将楚铮面前的碎片整理干净。

    楚铮怒气似乎随着那一掌消退了些,重新坐下往椅背上一靠,淡淡地说道:“距梁尚书被刺已将近半天,二位执事可否知此事是何人所为?”

    宣祖和答道:“属下无能,尚未查出是何人所为?”

    楚铮哼了一声,道:“那你呢,楚执事?”

    楚名佐见楚铮模样嚣张之极,不满地说道:“属下已命蓝堂所有下属去打探此事,目前还没有消息。”

    楚铮睁开眼睛,道:“还没消息?那就请二位执事给本堂主一个确定时日吧,究竟何时能将此事查探清楚?”

    楚名佐和宣祖和面面相觑,目前此案一点头绪也无,根据一些大致的线索他们只知是群黑衣人杀了梁上允,且估计这些人武功高强,除了这两点外其他一无所知,楚铮要他们确定一个时间还真为难了他们。

    过了老半天宣祖和才期期艾艾地说道:“大概要需半个月吧。”

    “半个月?”楚铮伸手作势又想拍东西,突然发现面前除了这两人外已无可击打之物,只好讪讪地把手收回,“这半个月这群凶手可以再杀多少人?说不定就杀到我们楚家人头上来了,宣执事,你执掌紫堂也已多年,这话也亏你说得出口。”

    楚名佐知道楚铮今日是不想放过他们了,冷冷地说道:“那堂主认为能给我们多少时间查清此案?”

    楚铮想了想,道:“三天,至多给你们三天时间。”

    楚名佐忍不住叫了起来:“三天?堂主,你太过分了。”

    楚铮冷笑道:“三天本堂主都觉得多了。如今禁卫军在城市大肆搜捕,那些杀手这两天必隐匿起来躲避风头,等禁卫军稍微松懈时,他们极可能再次出手。这次针对何人就不得而知了,这朝中上下那么多官员,禁卫军就算有再多兵力也不可能一一护卫。我们三大世家官员也为数众多,无论死了哪一家的人,都会引来纷纷猜忌,大赵国朝堂之上又会动荡不安。所以本堂主命你们三天必须查出是何人所为。”

    赤堂执事陈振钟站了起来,道:“堂主所言极是,一日找不到这些黑衣人,京城便一日不得安宁,禁卫军也会不停搜寻。我们鹰堂在京城内隐密之处也不少,而且大都不为人知,虽说禁卫军中楚家子弟很多,但另两大世家和皇上身边的人也不少,况且鹰堂的存在本身就是个秘密,即便在楚家高层人士中,所知的人也没几个,更毋论那些年轻子弟了。时间若是一长,禁卫军迟早会找到我们鹰堂,到时恐怕这鹰堂总堂也会叫人翻个底朝天了。”

    楚名佐一肚子火气正没处发,见陈振钟这就任执事没几天的人也对他指手划脚,不由得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我楚名佐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余地。”

    陈振钟神色不变,道:“楚名佐,你是蓝堂执事,我陈振钟乃赤堂执事,论各堂的排名赤堂还在你蓝堂之前,难道本执事在你面前就说不上话了?”

    楚铮沉声说道:“楚执事,你有些放肆了。”

    楚名佐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楚铮又对陈振钟道:“陈执事,你有些话也说得过了,鹰堂九大分堂各有职责分工,才能撑起鹰堂这一片天,并无什么排名先后这一说。”

    陈振钟告罪一声,重新又坐下。

    楚铮不想再与楚名佐和宣祖和再纠缠,说道:“二位执事,限你们蓝堂和紫堂三天之内查清那些黑衣人下落。陈执事,由你组织鹰堂所有高手,随时准备出击。”

    陈振钟起身领命,楚名佐却道:“堂主,若三天之内查不到该如何?”

    楚铮淡淡说道:“三天之内还查不到,那你们二人这执事就不要再当了。”

    楚名佐怒极而笑,道:“堂主若想剥夺我们二人执事之位就明说,何必拿此事来为难我们。”

    楚铮道:“你们二人做不到那是你们无能,堂中能办成此事的大有人在。”

    楚名佐哈哈大笑,道:“鹰堂中若有人能做到,我楚名佐甘愿让出这蓝堂执事之位。”

    楚铮冷笑道:“那好,三天之内本堂主定能查出是何人所为。不过打探消息还需你蓝堂中的人手,你先把蓝堂交出来。”

    楚名佐暗想蓝堂中人大都是自己一手栽培的,关键时还可命这些人从中捣乱,于是道:“好!不过堂主,若三天内也没查清此案,那该如何?”

    楚铮断然道:“那本堂主既往不咎,你继续当你的蓝堂执事,蓝堂每年所需费用加倍。”

    楚名佐见楚铮说得如此坚决,不禁有些怀疑,道:“堂主,你不会是早已得到那群黑衣杀手的消息了吧?”

    楚铮道:“笑话,此案今晨才发生,本堂主哪有什么消息。你们蓝堂在朝中各部都有人手,可曾听到过此案已有何眉目?”

    楚名佐不由得点点头,道:“那好,此事一言为定。”

    楚铮向堂下问道:“赤堂分执事尉仕何在?”

    一个红脸汉子站了起来,抱拳道:“属下在。”

    楚铮道:“命你从今日起暂时执掌蓝堂,全力追查兵部梁尚书遇刺一案。楚执事,麻烦你将蓝堂执事信物交于他。”

    楚名佐不住地冷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姆指大小的玉印交与尉仕。

    楚铮转向宣祖和,道:“宣执事,你呢?”

    宣祖和想了想,反正自己无把握在三天之内查清此事,不如学楚名佐赌上一赌,道:“属下也愿效仿楚执事所为。”

    楚铮点点头,道:“那好,赤堂分执事南风蝉,由你暂时执掌紫堂。”

    楚铮等南风蝉接过紫堂信物,喝道:“来人哪。”

    话音刚落,十余个赤堂的高手从屋外疾步走了进来。

    楚铮站起身,缓缓说道:“原蓝堂执事楚名佐、紫堂执事宣祖和,在梁尚书遇刺一案上有失察失职之罪,按鹰堂堂规,将此二人带至刑房囚禁半月。”

    楚名佐挣扎着大叫:“楚铮小儿,你言而无信!”

    楚铮冷冷地说道:“你们二人失职在先,本堂主有说过不惩戒你们吗?不过方才约定照旧,三天内尉仕和南风蝉查不清此案,本堂主自会放你们出来。”

    楚名佐和宣祖和被带下去后,楚铮看了看黄堂执事高逊与绿堂执事陆纳言,脸上挂满亲切的笑容,道:“二位执事,本堂主如此处置楚名佐与宣祖和,不会有失公道吧。”

    陆纳言忙道:“堂主对此二人宽严并济,十分妥当。”

    高逊却闷声道:“正是,不过三日后还请堂主守今日之诺。”

    楚铮哈哈一笑:“高执事所言极是,本堂主自会谨记于心。二位执事请回吧。”

    高逊和陆纳言看了看四周,除了他们二人,其余诸人都已是楚铮心腹。两人暗叹口气,抱拳道:“属下告退。”

    出了总堂大门,高逊长叹道:“陆兄,看来我们几个是小看这少年了。”

    陆纳言点点头,也叹道:“是啊,你看老楚和老宣,稍有把柄落入他手中,便被整得如此不堪。这少年心狠手辣,老楚和老宣再想翻身可就难了。”

    高逊冷哼一声,道:“什么叫难了,我看他们二人是再也翻不了身了。老楚和老宣也真是,那少年设了个套,他们两人硬是往里钻,这不找死吗?”

    陆纳言不解道:“未必吧,三日后那少年若查不出那些黑衣人的所在,不是还要放老楚和老宣出来吗?”

    高逊摇了摇头,道:“这少年既然如此做了,就不会让他们两人平安出来。即使三日后查不到黑衣杀手的下落,他也会另有法子对付老楚和老宣。”

    陆纳言道:“高兄,你既然看出来了,为何不提醒一下他们?”

    高逊一窒,道:“我也是最后时刻才看出来的,那时老楚已把话说绝,哪还阻止得了。”

    陆纳言想了想,叹道:“这少年对付完老楚和老宣,就该要轮到你我了。”

    高逊苦笑道:“你倒还不用那么担心,方才他最后一句话已表示对我极为不满。我又掌管着鹰堂各种产业,下一个必是我无疑。”

    陆纳言道:“要不咱们告老退隐吧,仅凭我们二人已是斗不过他了。”

    高逊沉默许久才道:“等过了这三日再说吧。”

    陈振钟见高逊和陆纳言离开了议事厅,忍不住对楚铮说道:“堂主,我们难道真有把握在三天之内查到那群杀手的下落?”

    楚铮看了他一眼,很干脆地说道:“没有。”

    陈振钟一愣,道:“那三天之后我们该如何?”尉仕和南风蝉和他向来交好,三人能同为执事陈振钟也颇为高兴,可听楚铮如此回答,心中实在有些不安。

    楚铮呵呵一笑,道:“这三天不是还没到吗,等到了再说。”

    陈振钟顿时目瞪口呆,没想到堂主对此事竟如此儿戏。

    楚铮暗想这事还真不便对你说,转身对尉仕和南风蝉说道:“我不管你们二人用何手段,在这三天内将蓝堂和紫堂上下清理一遍,楚名佐和宣祖和的心腹一个都不能留,若有人拒不离开,杀无赦。”

    尉仕和南风蝉他们二人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听楚铮命他们大开杀戒,丝毫不觉奇怪,皆俯身领命。

    南风蝉有些担忧,道:“堂主,那追查那些黑衣人之事让何人去办?”

    楚铮摇摇头道:“这几日你们只需指派堂中的低级人手监控京中动向,其余的你们就不用管了。”

    一旁陈振钟有些焦急,还想再问。楚铮一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三人走后,吴安然对楚铮说道:“你今日忘了请一个人。”

    楚铮道:“是谁?”

    吴安然道:“鹰堂前任堂主楚天成,照理来说你还不是鹰堂之主,应由他陪你在身边才是。”

    楚铮道:“今日之事如此紧急,来不及通知他老人家了。”

    吴安然并不接口,只是看着楚铮。楚铮被他看得受不了,干笑道:“好吧,我承认,是故意不叫二爷爷的。若有他在,那楚名佐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服软。”

    吴安然道:“那你不怕他心有不满吗?毕竟楚天成在鹰堂之中还是颇有影响的。”

    楚铮一笑,道:“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若等我成年之后再整顿鹰堂,楚名佐等人势力更难肃清,如今唯有采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鹰堂这些老臣子清除出去。”

    吴安然道:“今日之事你是占了个‘理’字,可你将楚名佐等人关押了起来,三日之后若不能查清那些刺客下落,楚天成必会插手其中。难道你对此事真有把握?”

    楚铮叹了口气,道:“我只有一种隐约的猜想,却并无十分把握。我觉得那方中诚说得不错,那些黑衣人绝不会藏身于市井之中,否则鹰堂和狼堂必有所察觉。如今二堂查探不出什么消息,并不是他们无能,只是没想到而已……”

    吴安然不等楚铮把话说完,径直走了出去,楚铮一愣,道:“师父,你上哪?”

    吴安然头也不回,道:“方才在马车上已说过,我吴某绝不参与此事。还有,你不要再叫我师父了,你已被清理出门户了。”

    楚铮登时呆在原地。

    楚芳华四人走了出来,楚芳馨奇道:“堂主,吴先生怎么独自走了?”

    楚铮苦笑道:“我师父不要我了,以后就你们护卫我吧。”

    楚芳华施了一礼道:“护卫堂主原本就是我们四剑之责。”

    楚铮见楚芳华回答得颇为机械,觉得有些无趣,与这几个丫头相处哪有和吴安然谈笑喝骂有劲。

    楚芳华见楚铮不说话,问道:“堂主,我们是否这就回府里?”

    楚铮摇了摇头,道:“你们几个把密室打开,找出这三个月来所有从外地调至朝中官员的资料,将之带回府内。”

    楚芳华等人虽不明所以,但仍领命而去。

    楚铮在偌大个议事厅中独自走来走去。吴安然这就么撒手不管了,楚铮心中顿觉空落落的。自从他接掌鹰堂以来,真正可以信任并能帮上忙的只有吴安然,师徒二人配合无间,就算碰上叶门那婆娘楚铮也有胆一斗。可惜这次的对手是西域魔门,吴安然顾念香火之情也没错,虽然楚铮是他徒弟,可毕竟魔门中也有着几个多年好友,他也只能两不相帮。

    楚铮不由得想起了柳轻如,心中涌出一丝暖意,又想到昨夜她那羞怯的模样楚铮更是一笑。她也是绝对可信任之人,只可惜是个女子,楚铮也不忍心让她操劳太多事,但今日却不得不让她帮忙了。

    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楚铮沉思,楚铮听那足音正是楚芳华等人,心中奇怪,说道:“怎么这么快就全找到了?”

    楚芳华在身后说道:“回堂主,密室中这些新进官员的资料尚未有人整理,只按着入京时间堆放,倒也省了小婢之力了。”

    楚铮转过身来,不由得吓了一跳,只见楚芳华四人每人拎着一个大包袱。楚铮吸口凉气,对楚芳华说道:“怎么这么多?”

    楚芳华答道:“通常是没有这么多的,可这几个月宗主他外放了数十名官员,留下的空缺当然要从各地官员中选调,小婢数了一下,这三个月来调入京城的共有七十三人,已经全部在此,堂主是否过目一下?”

    楚铮叹了口气,抬头抑天,暗道这回是要老天保佑了,七十三名官员若是一一去查,至少也需数月这久。想想被关起来的楚名佐和宣祖和,楚铮苦笑,老天不会硬逼自己做个无信之人吧。

    楚铮叹气道:“不必了,回府里后再打开吧。”

    刚走进踏青园门内,柳轻如便迎了上来,喜道:“公子回来了。”

    楚铮不明所以,问道:“轻如姐,怎么了?”

    翠苓在一旁撇撇嘴:“公子天色微亮便出去了,现在才回来,小姐已经等了好久了。”

    柳轻如啐道:“就你乱嚼舌头。”

    楚铮知柳轻如面皮薄,虽心中感动,却只微微颔首,只说了句:“先进屋吧。”

    屋内桌上摆满菜肴,犹冒着热气。紫娟站在一旁,额头微汗,见楚铮回来了脸露喜色,忙将碗筷摆放好。

    楚铮坐下,对楚芳华等人说道:“你们几个也饿了吧,坐下来一起吃吧。”

    楚芳华道:“堂主面前哪有小婢四人的位置。”

    楚铮叹了口气,道:“你们今后也是我身边之人,到了这府里不用太拘束,紫娟和翠苓也是时常与我一同用饭的。”

    楚芳华执意不肯,楚铮无奈只好作罢,吩咐紫娟将饭菜分出一些给她们,心中暗想随她们去吧,毕竟跟随自己时间尚短,以后再说。

    楚铮如风卷残云般连吃几大碗,摸了摸肚子,心满意足地起身,将几个包袱拎到书房内。

    柳轻如跟了进来,见此不由得奇道:“公子,这些是什么?”

    楚铮道:“是朝中一些官员的资料。”

    柳轻如不解道:“那公子把这些带回来做甚?”

    楚铮苦笑一声,道:“你知道吗,今日这京城内出了件大事,刑部尚书梁大人被当街刺杀了。”

    柳轻如忍不住啊了一声,道:“竟有这等事,难怪公子这么早就出府了。那些刺客找到了吗?”

    “哪有这么容易,”楚铮把几个包袱中的书卷堆在书桌上,“禁卫军和刑部的差人们几乎将京城搜了个底朝天,一点线索也没有。”

    柳轻如看了看如小山般的书卷,道:“那公子看这些做甚?”

    楚铮将遇见那青衣人之事与柳轻如说了。柳轻如听得楚铮也差点儿遇刺,吓得花容失色。

    楚铮笑道:“轻如姐不必担心,当时我与师父在一起,天底下能杀我的人恐怕也不多。”

    柳轻如道:“对了,义父不是和你一同出去的吗,怎么没见他回府?”

    楚铮含糊道:“他老人家还有事要去办。”

    柳轻如也不疑有他,道:“公子见那人身着官员府中下人服饰,是不是怀疑他们是近期调入朝中官员的随从?”

    楚铮点点头道:“不错,唯有此才能令鹰狼两堂得不到半点消息,只要这些刺客平时小心些,谁都不会发现这些下人会是一群高手。可鹰狼两堂在京在耳目众多,他们待的时间一长,必会露出些蛛丝马迹。所以我认为他们到京里时候不长,最多不过三个月,而且我想那个官员肯定也与西秦脱不了干系,要么是西秦奸细,要么干脆李代桃僵,那些刺客杀了这位上京赴任的官员,另找人冒充而来。”

    柳轻如道:“应该不会吧,照理来说吏部都有各地官员的画像,是冒充不了的。”

    楚铮苦笑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不过江湖中人诡异伎俩多得很,找人化装成那官员模样也不是不可能。”心中不由得暗想如果师父在的话,倒可以向他打听一下魔门有没有人精通易容这本事。

    楚铮说着在桌上翻了翻,从中抽出一份书卷,对柳轻如说道:“我先看这一份,麻烦轻如姐让紫娟和翠苓也进来,帮忙查看一下这些官员都是来自哪里,尔后按西线、南线、北疆和其余各地分成四份,各自放好。”

    “鹰堂的势力果然不凡啊。”楚铮看着手中这份关于一个官员的资料,不由得暗暗赞叹,上面不但详细记录着他的为官政绩和生活习性,连他家人的情况也有涉及。楚铮掂掂这份书卷,暗想就是吏部的资料也未必有此齐全。

    紫娟走到他身边禀报道:“公子,已按你所说已经归类好了。”

    楚铮将手中书卷递给紫娟,这名官员应该没什么疑问,至少从这本书卷上是看不出来。

    柳轻如也拿了一本仔细看着,楚铮道:“轻如姐,你我先从西线调往京城的那些官员看起吧,他们离西秦最近,嫌疑也最大;其次是北疆,至于南线应该没有什么可能,家父在南线多年,大小官员都由他一手提拔,这些官员到了京城之中必会来拜见家父,若有什么不对,家父早就发现了。”

    柳轻如点头道:“公子说的有理。不过公子请看,妾身觉得怎么有些书卷前后字迹不一样啊,好像不是一人所写。”

    楚铮上前看了看,果然如此,想了想道:“可能这些官员任地方官时,他的资料是由当地鹰堂中人所写,到了京城后就又由京城鹰堂中人执笔了。”

第二十五章 浮出水面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紫娟都已进房来加过两次灯油了。楚铮抬起头,见柳轻如仍在仔细翻阅着,不由得心有不忍,道:“轻如姐,你先去睡吧,这边所剩已不多了,我一人就行了。”

    柳轻如摇了摇头,道:“公子有事,妾身又怎能睡得着。况且妾平日也帮不上公子什么,就让妾身把这些看完吧。”

    楚铮无奈,此时他心中越来越失望,仅从这些书卷上很难找出什么可疑之处,看来明日只好与赤堂的高手们一一到这些官员府上偷偷查看了。

    柳轻如突然说道:“公子,你快过来看,这名官员有点蹊跷。”

    楚铮登时精神一振,忙走到柳轻如身边。

    柳轻如指着那书卷道:“公子你看,此人名叫唐甘江,是西线岭东府的知府,年龄不到四十岁,平日里性情孤僻,甚少与同僚来往。据前面记载,去年,此人在岭东府生了一个幼子,平日对他极为宠爱。可到了京城后,关于此子书卷上就只字未提,就如凭空消失了一般。唐甘平在岭东府并无亲属,根本不可能将自己的儿子寄放在他人家里。”

    楚铮接过来仔细看了下,果然如此,对一旁紫娟说道:“你去把楚芳华叫来。”

    楚芳华进屋后向楚铮行了一礼,道:“堂主找小婢不知有何事。”

    楚铮道:“速去告知陈振钟和尉仕,命他们派人在户部令吏唐甘江府外严加监控,丝毫小事也不得放过,全报到本堂主这边来。另,提醒他们要小心行事,切不可让唐府中人发觉。”

    楚铮等楚芳华出去,对柳轻如道:“轻如姐,此事甚为紧急,我需速向家父禀报此事。”

    柳轻如看了看窗外,不由道:“已经这么晚了,老爷和夫人也都休息了吧。”

    楚铮摇摇头道:“今日出了这般大事,父亲能睡得着才怪。”

    楚铮走在路上心中寻思,这些官员是由蓝堂和紫堂负责监控,看来这两堂之中大有可用之人,那楚名佐和宣祖和是更不能放了,还是早日控制在手为好。

    楚名棠果然尚未入睡,书房中灯火通明,不时有楚府的下人领着各级官员进进出出。那些官员离开时大都神色凝重,显然是对楚名棠交代之事并无把握。楚铮暗暗庆幸,幸亏那青衣人一时不察,居然身着官府下人的服饰来行刺自己,不然自己对此事也毫无头绪,不过这青衣人恐怕也是无奈之举,若身着平民的衣服,禁卫军已实行城禁,非被处处盘查不可。要怪只怪他本事不行,没能杀了自己,若不是吴安然手下留情,这青衣人反倒为自己所擒了。

    楚名棠脸色显得颇为疲惫。今日赵王将他和方令信召去,借题发挥把他们二人狠狠痛骂一顿,似乎把积累多年的怨气全都发泄了出来。楚名棠和方令信只得默默忍受,怎么说梁上允之死他们也有责在身。赵王直至骂得实在没有力气了,才责令二人必需限期破案,可如果破不了将要怎样赵王却没说一句,毕竟他知道自己这皇帝根本就奈何不了眼前二人。

    楚名棠和方令信却不敢怠慢,立刻调集手上所有力量去查找那批黑衣人。两人虽都不相信对方会刺杀梁上允,但凡事不可绝对,而且对方也在怀疑自己,此案如果拖延下去,对楚方两家都无好处。

    楚名棠见楚铮进来,强展笑颜道:“铮儿,你怎么来了,还没睡啊。”

    楚铮拜见过父亲,将手中那本书卷递给父亲,道:“这人父亲可否熟悉。”

    楚名棠接过书卷,眉头微微一皱,道:“这不是鹰堂之物吗,你怎么随便就把它拿出来了?”

    楚铮道:“事情紧急,孩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楚名棠打开看了看,沉思道:“唐甘江?居然还是吏部的官员,我怎么毫无印象?他来京城已多久了?”

    楚铮道:“据此书卷上记载,到今日刚满一个月。”

    “此人也姓唐,”楚名棠喃喃说道,突然向楚铮问道:“你查询此人做甚?”

    楚铮躬身道:“孩儿怀疑那些黑衣人与这唐甘江有关,甚至可能就藏匿于唐府内。”

    楚名棠闻言一震,他知道楚铮平日虽嘻嘻哈哈,但极少出虚言,急忙问道:“何以见得?”

    楚铮将他与柳轻如的推测一一说了。楚名棠听到那些刺客居然还想刺杀自己的儿子,不禁大怒道:“这些贼子实是胆大包天。”话虽如此,楚名棠心中却暗暗胆寒不已,这些人果然毒辣,还好楚铮有一身武功,不然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自己非心神大乱不可。

    楚铮道:“正是,这些人若不早日伏法,可能会在京中揭起更大风波。”

    楚名棠来回踱了几步,道:“铮儿你所想极是。难怪禁卫军和刑部在京城里搜查了一整天,也没找到任何线索,谁又会想到一位已在京多日的吏部官员府的下人就是那些刺客。”

    楚名棠想了想,突然向门外说道:“来人,到前厅请吏部尚书唐大人来此一趟。”

    楚铮奇道:“父亲,唐大人也在府中?”

    楚名棠道:“正是。今晚方令信坐镇刑部,为父只好在府内办事,梁上允一死,楚方两家顿生嫌隙,府中也有不少人认为此事是方家所为。为父和方令信都认为还是暂时避开些,分头行事为好。”

    没过多久,吏部尚书唐孝康快步走了进来。见过了楚名棠,唐孝康见楚铮也站在一旁,笑道:“没想到五公子也在。名棠兄,这孩子这么小就能为你分忧,真是羡煞唐某了。”

    唐孝康这些时日与楚府走得很近,为了他女儿和楚原之事时常来府中拜访楚名棠,两人已颇为相熟。楚铮前些日子受伤卧床时他也曾来探望过几次,楚铮对他也并不陌生。

    楚名棠客套了两句,道:“唐兄,吏部中有一官员叫唐甘江的,你可知晓?”

    唐孝康一怔,道:“此人可是近期内调来朝中的?”

    楚名棠点头道:“正是。”

    唐孝康想了想,脸色微红,道:“这人是唐某的一个远房兄弟,唐某见他为人干练,政绩也还可以,便将他调入吏部协助唐某。”唐孝康所言并不尽实,当时楚名棠将数十名楚氏族人外放出京,朝中留下了不少空缺,唐孝康见有机可乘,便利用手中之权大肆调族人入京,可惜他唐家人丁稀少,唐孝康只好按着族谱,也不管是否认识,只要是现今为官的,一古脑统统调入朝中。

    楚名棠问道:“那唐兄是否与他相熟?”

    唐孝康有些不自然,道:“此人进京时间不长。而且据说入京途中偶染风寒,一直卧病在床,也未到过唐某府中,只是派下人到唐某处告罪了一番。”

    楚名棠和楚铮对视一眼,这唐甘江果然疑点多多。

    唐孝康心中疑惑,不由得咳嗽一声道:“名棠兄为何问及此人?”

    楚名棠迟疑了一下,料想这唐孝康也无胆与那些刺客勾结,道:“为兄怀疑那些刺客可能就藏于那唐甘江府中。”

    唐孝康吓得脸色煞白,连声道:“这怎么可能,他也是一朝廷命官,怎会与这些大逆不道的刺客有关联?”

    楚名棠将楚铮所发现的疑点一一道来,只是隐去了鹰堂和楚铮之名。

    唐孝康越听越心惊,冷汗涔涔,双手不住颤抖,若此事属实,他唐孝康绝对脱不了干系,弄不好这刚当没几天的吏部尚书就得卸任,忙道:“我们唐家世居临海府,此人离家至西线为官已多年,下官也并不认识他,只是见他政绩尚可才将他调入京中。”

    楚名棠知道唐孝康想急于撇清关系,暂且安慰他道:“唐大人,本官也知道那段时日中朝廷中下级官员变动较大,此事也怪不了你。到时皇上若怪罪下来,本官自当为你开脱。”口中说得漂亮,楚名棠心里却在暗中摇头,这唐孝康急功近利,为人又颇为贪婪,与他前任汤受望相比除了能干一些外,其实只是一路货色。这吏部交于他之手实在有些不放心,楚原与他女儿的亲事暂且还是不要提了。

    唐孝康稍稍松了口气,躬身行礼道:“多谢太尉大人,下官马上去调集兵马,到那唐甘江府中去搜捕贼人。”

    楚铮却道:“唐大人且慢。”

    楚名棠心中一动,想到那些刺客不是寻常之人,都是些江湖人士,官府中人上门搜查未必就能一网打尽,还是听听这儿子的想法为好。

    楚铮道:“父亲、唐大人,对这唐甘江如今我们还只是推测之辞,而且如今夜已深,就这么贸然闯到他府上去,恐怕有些不妥吧。”

    唐孝康道:“五公子过虑了,那唐甘江只是吏部一小小令吏,即使搞错了又何妨,谅他也无胆张扬半句。”

    楚铮笑道:“唐大人,小侄并不是顾虑此事,小侄认为刺客藏身于官员家中是极有可能之事,只是担心万一我们推测有错,这么大张旗鼓地闯进唐甘江府中会不会惊动那些刺客;如果那些刺客真在唐甘江府内,他们都是些江湖高手,寻常的差人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反而让他们趁着夜色四处逃蹿于京中,倘若如此,再想一一追捕可就难了。故孩儿认为明日一早行事较为可行。”

    楚名棠点头道:“铮儿说得不错,唐大人,此事还得事先安排妥当。”

    唐孝康也觉得自己太急躁了些,点头称是。

    “铮儿,你师父吴先生呢,他怎么没与你一同前来?”楚名棠这才想起怎么没见吴安然,平时这师徒二人都是形影不离的。

    楚铮道:“今日孩儿与师父分头行事,师父一直在外搜寻这些刺客下落,可能尚未回府吧。”楚铮未曾与父亲说吴安然因魔门而不愿插手此事,他不想让师父和父亲之间因此而产生隔阂,一听父亲问起,忙替吴安然遮掩。

    楚名棠也未生疑,对唐孝康说道:“唐大人,你先下去准备明日之事,并告知礼部侍郎楚名南之子楚慎安,命他明日一早带二千名禁卫军到府外等候,与你我一同前往。”

    唐孝康道:“这等凶险之事,太尉大人就不必亲自去了吧,由下官前往就可以了。”

    楚名棠笑道:“无妨。本官府中还有些通晓武艺的家将,足以护卫本官。”

    唐孝康见楚名棠心意已决,便不再劝阻,告辞出去了。

    楚名棠见唐孝康出了门,对楚铮道:“铮儿,你去调集鹰堂所有高手,换上楚府家将的衣服,明日一早随为父一同前往,若你觉得人手尚还不够的话去找你娘,叫高先生和他门下弟子一同前去,务求明日不可放走一人。”

    楚铮躬身道:“父亲放心,鹰堂中人孩儿早已准备完毕。不过孩儿想刺客最多不过三十来人,鹰堂加上二千禁卫军,人手应该足够。何况据孩儿所知,高老总管是外公家狼堂的首脑人物,鹰狼两堂素来不和,就不用麻烦他们了吧。”

    楚名棠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照为父所说的去做。”

    楚铮见父亲非要狼堂中人参与此事,不由得心中生疑,想了想突然笑道:“父亲恐怕是另有用意吧?”

    楚名棠瞪了他一眼,道:“多嘴,还不出去办事!”

    楚铮呵呵一笑转身离去,暗想母亲手下那些狼堂中人已跟随父亲多年,父亲看来是想学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了。

    鹰堂在京城的高手大部分都隶属赤堂,陈振钟早已将他们集中到一起整装待发,鹰堂三大供奉接到楚铮手谕后也已应允此事,楚铮对此毫不担心,因此出了书房门径直就向楚夫人房中去了。

    楚夫人还未入睡,她深知梁上允被杀一事对楚名棠影响很大,已命狼堂中人出去四处打探。听楚铮说已基本确定那些刺客所在何处,不由得大为高兴,将楚铮大大地夸奖了一番。楚铮趁机提出请高老总管相助一事,楚夫人马上就答应了下来,似一点都未想到自己丈夫是别有用心。

    楚铮离开楚夫人的房间,却并未回踏青园,反而走到一隐密之处,看了看四下无人,身形一展便从墙上越了出去。

    一路上楚铮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不时走来的巡逻军士。自己身份不同,若给人发现楚家五公子不顾宵禁,深夜偷偷摸摸地溜出府,定会让一些人浮想联翩,何况自己要去的地方更是不好说出口的。

    楚铮熟门熟路地来到京城四大青楼之一的万花楼前,他也觉得有些奇怪,自己不过才来过一次,怎么就把路记得那么清楚。

    可能是由于宵禁的关系,万花楼比平日更为清静。楚铮走进大门,可能是没想到这时候还有客人来,都没有人出来相迎。楚铮脸皮有点薄,对青楼的规矩又不熟悉,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楚铮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总算有一人走了过来,轻笑道:“这位公子,怎么这么晚也想到我们万花楼来,不知是哪位姑娘让公子如此念念不忘……”

    楚铮转过身来,笑道:“当然是姬夫人你了。”

    来人正是与他有着数面之缘的天魅门长老姬夫人。

    姬夫人不由得一愣,看了楚铮数眼突然一惊,道:“原来是公子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还请公子恕罪。”

    楚铮不由得笑道:“在下昨日才与夫人作别,怎么夫人好像就不认识我了?”

    姬夫人神色复杂,缓缓说道:“是妾身之错,还请公子见谅。”

    楚铮并不知道,昨日这姬夫人离开时,他的龙象伏魔功尚停留在第四重。后来他为武媚娘疗伤,因祸得福之下居然突破了第五重的境界。龙象伏魔功进境极为缓慢,每练至一层虽不能说真添了一龙一像之力,但楚铮内力至少增强了一倍,连当时在一旁的吴安然也颇为心惊。

    楚铮第五重初成,尚不知如何收敛,气息外溢。还好龙象伏魔功浑厚平和,寻常人还察觉不出,可天魅门的内功心法与之天生相克,方才楚铮一进门万花楼中一些身负武功的弟子便感觉到了。几个负责迎宾的弟子武功稍差,竟不敢靠近楚铮身边,几人大惊之下忙去禀报几位长老。几位长老还以为是对头上门了,便让姬夫人先出来应付,其余急忙商量对策。

    姬夫人见来人是楚铮,稍稍松了口气,说道:“吴先生怎么没和公子一起来,妾身那师侄女琴儿对他可是颇为挂念。”

    楚铮暗笑,吴安然为了这琴儿已经吃了不少苦头,今日就是叫他也未必会来。口中却笑道:“师父他老人家另有要事在身,不便前来,请夫人转告琴儿姑娘,请她恕罪。”

    姬夫人道:“那公子此次前来又是所为何事?”

    楚铮道:“在下有事想求见徐门主,还请夫人通报一声。”

    姬夫人当下不敢怠慢,道:“请公子稍候。”

第二十六章 再度相遇

    没过多久,姬夫人便走下楼来,道:“门主有请,公子请随我来。”

    楚铮跟在姬夫人身后,只见她走起路来摇曳多姿,不由得心中暗赞,天魅门的女子果然个个都是尤物。

    姬夫人突然转过身来,道:“公子,妾身有一事不解,还请公子指点。”

    楚铮见她停了下来,心中略有些失望,道:“夫人请讲。”

    姬夫人道:“公子既然是吴师兄之徒,怎么所习内功竟似佛门禅功?”方才她已使出浑身解数来试探楚铮,没想到这少年竟似鲁男子般丝毫不为所动,便忍不住出言相询。

    楚铮挠挠头,这是师父的最大恨事,还是不要让天魅门知道为好,道:“在下幼时体弱多病,在拜师之前曾修习了一些别的功夫,不过不知其中是否有夫人所说的禅功。”

    姬夫人虽不信楚铮所言,但也不好追问,只好就此作罢。

    上了楼,徐景清已在门口等候,将楚铮迎进屋内,徐景清施礼道:“五公子这么晚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楚铮接过一美貌女子端来的茶水,看了她几眼后对徐景清开门见山:“徐师叔,西域圣门已到了京城,为首的甚有可能是护法长老‘风行万里’李万山和‘剑若游龙’童可成中的一人。”

    徐景清一听“风行万里”李万山和“剑若游龙”童可成的名字,身子一震,道:“五公子此言当真?”

    楚铮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气茶,道:“京城里出了件大事,徐师叔你应有所耳闻吧?”

    “当然知晓。刑部尚书被杀,城里早就传得风风雨雨的了,”徐景清突然眼睛一亮,道,“莫非此事是圣门中人所为?”

    楚铮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此事发生后,小侄奉家父之命前往靖北侯府外公处,途中竟也遭人刺杀,幸得护卫武功高强,反擒下一人。经高人辨认,此人乃圣门血刀堂宗的门人。”

    徐景清道:“血刀宗是西域魔门四宗之一,那人既是赫连雪的门人,自然是来自西域无疑。”

    楚铮道:“正是。小侄一听是西域圣门之人,想起师叔曾说过圣门总堂已为秦王所用,不由得一惊,忙将此人带回府内严加审问。那人熬刑不过,终于在两个时辰前招了。他们奉秦王之命来我大赵,刺杀朝廷重臣,妄图挑起我朝群臣纷争,好让西秦有可趁之机。只可惜那人身份低微,只知道此行领头之人是圣门的一位长老,似乎就是李万山和童可成之一。”

    徐景清想了想,道:“如果那人所言属实,那应是他们二人中的一人到了。总堂共有三位长老,首座长老早已不问世事,李万山和童可成向来形影不离,说不定这二人都来了。”

    楚铮暗暗松了气,魔门三大长老之事他早就听吴安然说过。在他受伤期间,曾向吴安然详细追问了魔门的情况。对这个耳熟能详的门派,楚铮总有一种预感,除非自己碌碌无为,否则魔门既然已为秦王所用,总有一天将会是自己的一个强劲对手,可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

    魔门可以说是一个松散的组织,除了总堂外,还有七大分堂与魔门一脉相承,虽说是以总堂为尊,但实际上魔门总堂并不能完全约束各堂,而且魔门中人天性凉薄,相互间尔虞我诈,谁也不会真正信任谁,当年天魅门不从魔门门主之命,魔门也不敢命西域五堂中人出手,只能由两大长老亲自出马。而楚铮和吴安然也只见了一个血刀堂的弟子,并不清楚魔门共来了多少高手,可除非那些刺客全是血刀堂的门人,否则若是由魔门西域五堂联合组成,那除了魔门门主外,也只能是李万山和童可成两人方可勉强镇住。楚铮也想过,他们二人领头的可能性极大。但楚铮也并未把话说死,关键之处总是用了“似乎”等含糊之词,全凭徐景清自己去猜测,也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楚铮说道:“小侄知道此事后,想到这李万山和童可成二人与天魅门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便急忙赶来通知徐师叔。”

    徐景清道:“五公子能有此心,我天魅门上下感激不尽。”

    楚铮笑道:“这是小侄应该做的。何况师父也与师叔有过约定,要助天魅门杀了这二人。”

    徐景清看了看楚铮,道:“那吴师兄呢,他是否也知道此事?”

    楚铮知道徐景清是何意,苦笑道:“师父虽答应要助师叔杀了李万山和童可成二人,但这也是替小侄应下来的,他老人家对圣门依然有着几分香火之情,听闻此事,便决定置身事外,不再插手其中。如今只剩下小侄独挑大梁了。”

    徐景清笑道:“楚家在赵国权倾天下,既然查到了杀人者乃是西域魔门,自当可轻易将其一举歼灭。”当初她答应将武媚娘交给吴安然,本就不是顾及同门之情,只是看中了楚家的权势而已。

    楚铮笑笑,对此并不作答,忽然说道:“近日方家还来为难万花楼吗?”

    徐景清脸露愁容,道:“怎能不来,方家勾结禁卫军,三天两头就到这万花楼来折腾一番,今日就来了两次。我也曾派人到府上找公子,可听那欧阳枝敏说公子卧病在床,他又做不了主。我天魅门不敢打扰公子,此事就这么拖了下来。”

    楚铮知徐景清对此略有不满,笑道:“今天禁卫军来查是免不了的,毕竟京城出了那么大的事。不过请师叔放心,小侄已和方家二公子方中诚商谈过了,以后方家不会再来为难万花楼。”

    徐景清大喜,这万花楼是天魅门主要收入来源,是万万不可有失的。她也知道方家内外现由二公子方中诚主事,曾多次托人想拜见方中诚,可全为他所拒。万花楼已日渐不景气,楼里的姑娘也走了不少,若不是楼中的几个红牌本就是天魅门弟子,恐怕万花楼用不了多久就要关门大吉了。

    徐景高兴之余却有些疑惑,道:“五公子,楚家与方家历来颇有嫌隙,怎么方公子这么快就答应不再为难我们了?”

    楚铮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这小子快成小侄姐夫了,当然要给我一点面子。”

    楚方两家要结亲之事只在赵国上层官员内流传,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胆敢大肆宣扬此事,若为此同时惹怒了赵国两大世家,赵国没有一个官员敢说能自保的。因此徐景清竟未听到半点消息,震惊之下心思转动,自古以来青楼这种地方若不在官方找个有力的靠山,是很难长久开下去的,何况天魅门若想在赵国发展势力,也不能惹怒官府。以前徐景清不愿听命与楚家,是怕陷入官场之铮,可如今楚方两家联姻,王家又与楚家关系非同寻常,眼前这少年身份之尊贵,在赵国也只有他两个兄长可堪比拟,难得天魅门又与他师门扯上关系,可不能再错过了。

    徐景清嫣然一笑,起身道:“那妾身就在此先恭祝楚方两家联姻,今后无论万花楼还是天魅门,还需仰仗公子多多照顾。”

    楚铮知道今日来此目的已达到,也连忙起身道:“师叔如此可就折杀小侄了,血影宗与天魅门向来交好,日的有用得着小侄之处,小侄必当竭尽全力。”

    楚铮场面礼数做得十足,全然不顾他已被吴安然逐出师门,与这天魅门其实已无半分关系。

    徐景清又客套了几句,坐下说道:“不知公子准备何时对魔门下手,天魅门由我带领门中长老和一十八名杰出弟子随时候命。”

    楚铮想了想道:“那小侄就多谢师叔了。到时请师叔领众人暗中设伏,阻击魔门的漏网之鱼。久闻天魅门‘媚舞大阵’乃是天下一绝,又有师叔亲自出手,西域魔门必不会逃走一人。”

    徐景清微微一愣,道:“听五公子之意,不用我天魅门直接抓捕魔门中人?”

    楚铮笑道:“对付那些刺客还是以官府中人为主,天魅门都是女子,若与禁卫军一齐出手小侄恐怕会惹来非议。何况天魅门尚不为世人所知,小侄也是为了师叔着想。”

    楚铮暗想开玩笑,一群娇滴滴的女子和如狼似虎的禁卫军待在一起,天晓得会出什么乱子。

    徐景清也觉得有理,道:“一切由五公子做主。”

    楚铮起身道:“那小侄就此告辞了。到时小侄会命府中小厮欧阳枝敏来通知门主,于何时何地行事。”楚铮还是对天魅门留了分心眼,毕竟她们也是魔中门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有人和吴安然一样,对魔门仍有香火之情。

    徐景清轻笑道:“五公子,夜色已深,不如就在此万花楼安歇吧,待明日清晨再走也不迟。”

    楚铮连忙推辞,这万花楼可是一个销魂窟,自己留下来万一把持不住可就麻烦了。楚铮可不想让自己今生第一次葬送在一个毫不相识的青楼女子身上,轻如在青楼近五年仍能守身如玉,自己也要对得起她才是。

    楚铮出了万花楼,抬头仰望夜空,只见月朗星稀,不由得长长吁了口气,突然冷笑一声,自己已助父亲布好全局,魔门与自己既然成了敌对之人,他们来了上京城,就一个也别想回西域了。

    楚铮走了几步,突然足尖一点,身子腾空而起,虚跨几步,已落在路旁的屋顶之上。他知道在城中如今不知有多少暗桩在监视着一切,小心翼翼地将身形隐于黑暗之中,快速越过一间间屋宅,向楚府奔去。

    突然,一只手毫无声息地搭向他颈部,楚铮甚至能感受到那手上温热的气息。几乎是凭着本能,楚铮一脚向身后扫去。

    那人咦了一声,却并不闪躲,只是伸手一挡。楚铮只觉脚上劲力如同泥牛入海,如击到了虚空之处。他正觉得奇怪,突然一股熟悉的力量排山倒海般涌回,楚铮大骇之下,顿时知道来人是谁,所幸他功力已今非昔比,忙使出龙象伏魔功第五屋的“卸”字诀,凌空打了十几个滚,方将来劲卸去。

    楚铮一个跟斗,稳稳地落在地上,轻声笑道:“前辈,我是叫你叶先生好呢,还是称您为长公主殿下?”

    那人哼了一声,也不见有何动作,身子却飘然而起,缓缓地从屋顶落到地面上。借着皎洁的月光,楚铮清楚地看到了叶先生那张平板无奇的脸,不过既然知道了她是大赵国的长公主,楚铮也知道她必是戴了面具,否则一国公主长了这样一张僵尸脸,岂不是贻笑大方。

    赵茗(叶先生)也认出是楚铮,淡淡说道:“你的武功大有长进啊。”

    梁上允被杀后,赵茗仔细查阅了刑部送来的报告,以她的能力,很快就看出这是一群高手所为,在京城中只有楚家的鹰堂和王家的狼堂方有能力办到。可三大世家若真冒天下之大不违起兵造反,一个梁上允根本没不到任何作用,何必要打草惊蛇。赵茗苦思不解,到了夜间,她忍不住出了宫,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却见一人在屋顶上飞快奔跑,心中一喜,便出手想先将此人擒下再说。她虽只用了五成力,但在这世上能躲开的已经不多,可楚铮虽连滚带爬,姿态狼狈之极,但毕竟还是逃脱了,着实让赵茗大吃一惊。

    楚铮听赵茗赞他武功有进境,咬牙笑道:“前辈过奖了,那还不是托前辈之福。”赵茗那一掌打得他九死一生,楚铮自然不会忘。

    赵茗听出他言语之中的恨意,却毫不在意,道:“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吗?”

    楚铮呵呵一笑,道:“前辈在这里做什么,晚辈自然也是做什么。”

    赵茗眉头一皱,道:“油腔滑调,也不知楚名棠是怎么教你的,和他当年没半分想象。”

    楚铮一怔,问道:“前辈和家父很熟?”他听娘亲曾提起过父亲当年与皇上交情甚好,眼前这人又是皇上的妹妹,算起来当时也只是个妙龄女子,难道……

    楚铮一时间浮想联翩。

    赵茗自知失言,转口道:“方才我见你是从万花楼里出来,小小年纪,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楚铮暗暗心惊,当时他出那万花楼时曾仔细观察过,却并未发现任何人,暗想以后可要小心了,若她盯上自己,以后什么隐密事都做不成了。

    楚铮只得往自己脸上抹黑,哈哈一笑道:“前辈让小子怎么说呢,人不风liu枉少年,尽在不言中吧。”

    赵茗淡淡说道:“胡说八道。既然有胆入内风liu,为何不敢留下过夜,而且半夜三更的不走大道,反而在屋顶行走,必有不可告人之密。也罢,先把你擒下再说。”

    楚铮见她又欲动手,自知绝不是此人对手,忙后退一步道:“且慢。”

    赵茗道:“你有何话要说?”

    楚铮想了想笑道:“前辈认为小子能接你几招?”

    赵茗不屑道:“你武功虽大进,但仍接不下本宫十招。”

    楚铮道:“那若是晚辈只逃不接呢?”

    赵茗冷笑道:“血影宗的天罗步虽是天下第一等的轻功,但在本宫手下,你又能跑得了多远。”

    楚铮笑道:“可这城中实施宵禁,只要晚辈大声呼叫,用不了多久禁卫军可就到了。前辈看不起晚辈,不会连楚家也不放在眼里吧?”

    赵苟一时语塞,若不是顾忌楚家,当日在宫里就不会留这小子一条小命了。

    楚铮见机不可失,忙道:“晚辈告辞了。”说完便一溜烟似地跑了。

    回到踏青园,楚铮见书房依稀仍有灯光,轻轻推门走了进去,只见柳轻如手中拿着本书,靠在椅子上已经睡觉了。

    楚铮暗骂自己出府前也不告诉她一声,悄悄走上前去将轻如抱起,蹑手蹑地走出书房。不料却迎面碰见睡意蒙眬的翠苓,差点撞了个满怀。

    翠苓见是楚铮,张口欲叫,楚铮忙轻嘘了一声,翠苓也识趣地不再做声。

    楚铮将柳轻如小心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强忍着想轻薄几下的冲动,走出房门,却见翠苓仍站在门口似笑非笑。

    楚铮知道她必没有好话,瞪了她一眼,轻声道:“还不去睡?”

    翠苓却轻轻叹道:“公子待小姐真好。”

    楚铮没好气地说道:“我不待她好谁还待她好。”

    翠苓看了看他,若有所失地说道:“小姐受苦半生,如今总算已经值得了。”

    楚铮有些奇怪,道:“翠苓你怎么了,有些怪怪的。”

    翠苓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小婢去睡了。”也未向楚铮行礼,转身就走了。

    一边走着,翠苓暗暗想道:“小姐已经有了一个好归宿,可自己和紫娟的却不知还在哪里。那些大户人家通常习惯将婢女赐于下人,公子对自己又一直没什么好感,那欧阳近日来一直纠缠着自己,若有一天公子真把自己送给了那人,那还不如……”想着想着,翠苓只觉得心里一酸,捂着脸飞快地跑了。

    楚铮没有注意到这小丫头正自哀自怜。夜虽已深,他却仍毫无睡意,独自在园中来回地走着,想到明日将要围捕魔门中人之事,楚铮有些兴奋难抑。这是他今生第一次全权操纵一事,虽说仍借重了父亲的力量,但从发现疑点,到布置全局,基本全是自己一手所为。

    楚铮暗暗苦笑,此生原本只想做个浪荡子,没想到还是走上了与当世英雄争锋之路,可能只要是人都不会甘于寂寞吧,自己又是出身于世家大阀,接触到的全是杰出之士,无论是父亲、方令信和那叶门赵茗,甚至是将要成为对手的魔门,都是当世的风liu人物,处于他们之中,自己如何甘于平凡,又怎么能甘心于平凡!

    楚铮走到水池边,月光下那水中的倒影显然格外清楚。楚铮怔怔地看着水中自己的面容,突然觉得这张脸竟是如此地陌生。这些年来,他如自我催眠般地刻意将自己当成一个孩子,尽量不去想以前之事,今夜心神激荡之下,前世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妻子、孩子、父亲、母亲,一个个画面在脑中逐一闪过。

    楚铮突然哈哈一笑,转身往屋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哼着:“庄周梦蝶,孰蝶是我,我是孰蝶?今日梦醒,蝶我依难分……”

第二十七章 一网打尽

    陈振钟站在踏青园门外,等着翠苓进去为他通报。

    踏青园位于楚府东院内,这东院原本是楚名亭所住。历来住于这东院的通常为楚府下任宗主,陈振钟算了下,大概也就出了楚名亭这个意外吧,不但未能继任宗主,反被任命到幽州那种苦寒之地当了太守。东院内除了主院外,还有五座较大的庭院,楚名棠的五个子女正好一人一座,由北至南分别是楚轩、楚原、楚铮、楚欣和楚倩这五兄妹。而这踏青园又居五院正中,陈振钟很早就觉得疑惑,楚府一直以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踏青园通常都是东院主人的长子居住,它是上任主人就是楚名亭的长子楚慎平,可宗主楚大人不知为何偏偏将最小的儿子安排于此。

    陈振钟后来才渐渐明白,宗主这番安排恐怕早已深意。如今大公子和三公子都已远赴南线,而这院内的五公子却掌握着楚家暗中最大的势力——鹰堂,府内不少有心之人也逐渐看出其中奥妙之处。陈振钟很庆幸自己一开始就走对了路,成为投效五公子的第一位鹰堂高级执事,如今不但成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赤堂主执事,在五公子受伤期间,更是隐隐成了鹰堂的二号人物。而原本炙手可热的楚名佐等人却已是阶下囚,看来在鹰堂是待不长了。

    只听“吱呀”一声,翠苓打开门,陈振钟突然发现这俏丫头双目有些红肿,不禁暗暗奇怪。他是这踏青园的常客,与翠苓已是颇为相熟,正想打趣几句,却见楚铮带着欧阳枝敏和楚芳华四婢从门内走了出来。

    陈振钟忙躬身行礼道:“参见五公子。”

    楚铮点了点头,边走边道:“陈先生,那唐府周围可已布置妥当?”这里不是鹰堂,楚铮和陈振钟之间便按府内规矩称呼。

    陈振钟道:“属下和尉仕二人已让人对唐甘江的府邸严密监视,并按公子所命,赤堂和鹰堂其余在京的高手也已在唐府附近候命。”昨夜楚铮突然下命对唐甘江府严加监控,陈振钟和尉仕等人颇为不解,不知楚铮为何对一普通官员这么重视。两人将唐甘泉的履历调来后琢磨了一番,发现里面确有蹊跷之处,二人猜想楚铮此举必有深意,不敢怠慢,按楚铮之命分头行事。

    楚铮嗯了一声,回头对跟在身后的欧阳枝敏说道:“你先去吧。”

    欧阳枝敏会意,知道公子是让他去速去万花楼,他向楚铮和陈振钟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楚铮对陈振钟说道:“我们也走吧,父亲大人恐怕已经在门口等了。”

    楚铮边走边说道:“尉仕和南风蝉两人代理蓝紫二堂,我所交办的事怎么样了?”

    陈振钟道:“目前还算顺利。鹰堂毕竟是个秘密组织,特别是青、蓝、紫三堂,底下那些真正办事的与掌管他们的人员通常都用密函联系,尉仕和南风婵按公子吩咐,昨日离开鹰堂后便将各堂的分执事们集中到一起,宣布了公子任命他们为蓝紫二堂的代执事之事,他们二人都是原赤堂的高手,属下允许他们走时身边可以带几个得力弟子,蓝紫二堂有几个有不服的已经被缴了印信关起来了。

    楚铮颇为满意,点了点头。

    几人出了楚府大门,见楚慎安已经带着二千多名禁卫军站在门口了。这禁卫军是否是精锐部队暂且不说,但他们的装备绝对是大赵国最好的,军士们手持长戟,腰挂短刃,身上锃亮的明光铠甲在朝日的阳光下晃得楚铮几乎睁不开眼。

    陈振微一皱眉,低声道:“公子,怎么还要运用禁卫军?这些都是一些公子哥,哪能对付得了一群高手?”

    楚铮眯着眼睛说道:“高手也敌不了人多,这些禁卫军虽出不了什么大力,但必要时能阻止一下那些刺客还是可以的。鹰堂毕竟还不为人所知,此番捉拿凶犯还得以禁卫军的名义。这些禁卫军中大多是楚家子弟,由他们在府外警戒,也可免得不相干的闲人来看热闹。”

    楚铮见吏部尚书唐孝康和楚慎安站在不远处,便上前行礼道:“参见唐大人,楚将军。”

    唐孝康脸色有些憔悴,显然是唐甘江之事让他颇为烦心,见楚铮过来,强笑道:“五公子不必多礼。”

    楚慎安和楚铮尚是初次见面,见状连忙将楚铮扶起,笑道:“五弟,你这是干什么,跟我这做哥哥的还这么客气?”

    楚铮笑道:“过几天兄弟我就要到哥哥手下效力了,不客气点怎么行?”

    楚慎安也笑道:“军中一切事物,为兄已经都为你准备好了,就等你上任了。”

    楚铮摇头笑道:“一个芝麻小官,哪说得上什么上任。”

    楚慎安道:“听你三哥说你神勇无比,军力最重武力,你升迁不过是早晚的事。”

    正说着,楚名棠也从府内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三个老者,正是鹰堂三位供奉李长笑、龙惊天和陆伯春。

    唐孝康和楚夫人兄弟连忙走上前去。楚铮见过父亲后,向这三个老者行礼道:“这次要有劳三位前辈了。”他还不是鹰堂的正式堂主,差遣不动这三个老头子,只能请楚名棠出面相请。

    李长笑笑道:“宗主有命,我们三个老头子自当遵从。何况这次对付的又是魔教中人。”

    一旁的陆伯春突然咦了一声,指指前方道:“怎么这老小子也来了?”

    楚铮回头看去,只见一群灰衣人在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子的带领下,向这边缓缓走来。

    楚名棠笑道:“三位老先生请莫见怪,此次抓捕刺杀梁大人的凶犯,也并不是我楚家一家之事。三大世家如今已成联盟之势,王家自然也派了高老先生等人前来相助。”

    陆伯春见楚名棠开口了,也不好再说什么,走下台阶冲那老头叫道:“高士英,你也有十来年没在京城露面了吧,还以为你死了呢。我们三兄弟见你们三缺其一,也不好意思再上门欺负,这些年你都跑哪去了?”

    高士英也就是当年平原楚府的高总管,自从楚名棠的随从换成鹰堂中人后,为了避嫌他从未在上京楚府的出现过,听陆伯春此言高士英冷笑道:“放心吧,老夫身子再怎么身虚体弱,也不会死在你们三人前头。说起来老夫回京城也已经好几个月了,原本也想会会几个老朋友,可你们三个整天缩头躲在府里,如今楚王两家关系不同以前,老夫也不想上门讨教,免得给姑爷添麻烦。”

    陆伯春这才想起楚名棠还是王家的女婿,语气不由得缓和下来,道:“那好。今日你我首次联手,为的是对付那些魔门崽子,不如就这么赌上一场,看哪个逮得魔崽子多。”

    高士英一声长笑,道:“好,一言为定。”

    陆伯春道:“一言为定。”

    两人击掌为誓,“啪”的一声,双掌合在一起。陆伯春和高士英两人脸均一红,衣袖无风而动。

    楚铮皱了皱眉,走到二人身边施礼道:“二位前辈不是说好要到唐府再比试吗,在这里动手不但伤了和气,还损了功力,岂不是便宜了那些魔门中人?”

    陆伯春和高士英听楚铮所言,哼了一声,两人衣袖顿时越来越鼓。楚铮摇头苦笑,向后退了几步。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两人袖子被震得粉碎,在空中如蝶舞纷飞。陆伯春和高士英各退数步,气息微促。

    楚名棠见这几个老头年纪虽老,但性子颇烈,不由得心里担心,过来说道:“时辰已不早了,我们还是走吧。若是去晚了,事情难保会有变数。”

    两千禁卫军加上鹰狼两堂的高手,浩浩荡荡地开向唐甘江的府邸。一路上倒也没多少人围观,禁卫军昨天在京城里闹腾了一天,京城百姓已经习惯了。

    唐甘江只不过是个普通官员,府邸也并不很大。楚慎安一声令下,二千禁卫军将唐府围了个严严实实。楚名棠正想命人上前敲门,楚铮在背后轻轻拉了他衣襟,轻声道:“父亲,请稍等一下。”

    楚名棠一怔,楚铮说道:“父亲,鹰狼两堂高手又不认识那些魔门中人,我们就这般进去查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请父亲稍候,孩儿已命人去请对一个魔门颇为熟悉的人物,马上就到。”楚铮今晨时突然想起此事,便命欧阳枝敏见到徐景清时请派门中一位长老过来。那唐甘江不过是个小吏,府中下人也不过就二三十人,多了便会惹人生疑了,若那些人真是魔门中人,天魅门长老一看便知。

    楚铮昨夜遇到赵茗后,颇有些心动,若是今日有这天道高手在此,事情肯定会顺利很多。但想想还是放弃了,天魅门既然来此,她若再来了,以她眼力恐怕很快就认出徐景清她们是魔门中人,到时楚家和自己就说不清了。这婆娘对自己原本就已很不满,若再发现自己与魔门中人勾结,那麻烦就大了。

    楚名棠听了觉得也有理,便道:“那为何不让你师你同行,他对魔门应该也相当熟悉。”

    楚铮苦笑,吴安然若肯来,自己又何必那么多事请天魅门,口中却说道:“师父在此不方便,鹰堂三大供奉对魔门颇为不善,还是让师父暗中行事为好。”

    不一会儿,欧阳枝敏手持楚府令牌,带着一个黑黑瘦瘦的汉子走了过来。楚铮一愣,这是何人,他怎么从来未曾见过,难道天魅门还有男长老?

    那汉子走到楚铮面前行礼道:“参见五公子。”声音虽然粗豪,但细听之下仍有些软媚,显然是此人刻意为之。

    楚铮看了看他的喉部,并无突出之处,知道此人必是个女子假扮而成,口中说了句“免礼”,眼睛却仔细看着那人脸部,细细打量着。只见那人脸上皮肤虽显黝黑之色,但衣领之处仍隐隐可见雪白的肌肤。

    那人见楚铮直勾勾地看她,不由得一笑,轻声道:“五公子不认识我了?”

    她这一笑,楚铮登时认了出来,竟是天魅门主徐景清。

    楚铮一惊,道:“师叔,你怎么亲自来了?”

    徐景清无奈道:“天魅门虽源出魔门,但久居中原,与西域魔门来往却不多。门内众人也就我曾跟先师曾到过西域,见过不少魔门中人。五公子既有此命,本门主只好亲自来了。”

    楚铮道:“那师叔那些弟子呢?”

    徐景清道:“就在附近,还好小欧阳手中有楚府令牌,不然禁卫军就把她们几人给赶走了。”

    楚铮呵呵一笑,道:“那就有劳师叔了。小侄带你去见过家父。”

    楚铮带着徐景清见过楚名棠。楚名棠微微颔首,对徐景清道:“有劳尊驾了。”

    徐景清看着楚名棠,这大赵国最有权势几人之一看起来不过才四十余岁,气度不凡,举止间充满摄人的魅力。徐景清一时间竟有些心乱,俯首道:“能为太尉大人效力,实是小民之幸。”

    楚铮很敏感地觉得有些不对,忙道:“父亲,徐先生既然已经到了,让孩儿就带她和几位供奉进这唐府吧。”

    龙惊天说道:“小公子就不要进去了吧,里面若真是魔门凶人,那必会十分危险。小公子千金之躯,何必以身赴险。”

    楚铮道:“多谢龙老前辈关爱。不过有这么多前辈在,父亲,还是让孩儿同他们一起进去吧。”

    楚名棠有些犹豫,但一想楚铮既然是鹰堂之主,日后要统领群雄,缩头缩尾的又岂能服众?于是说道:“好吧。唐大人,慎安,你们和铮儿一起进去吧。”

    两人应了声事,率众人走到唐府门前,唐孝康对身旁一人说道:“上去敲门。”

    唐孝康心里很清楚,因唐甘江这事,楚名棠已经对他有所不满了。

    照理来说,就是已经有了确凿证据,抓捕唐甘江这样一个普通官员根本用不着他吏部尚书出马,刑部随便派个侍郎都已是给唐甘江天大的面子。楚名棠如此做,显然是在告诫唐孝康,不过唐孝康心里反而松了口气,起码太尉大人是想要保他的,否则根本就可以不闻不问,有这把柄在楚名棠手中,早朝时只需一个奏折,就足以将唐孝康革职法办。如今在朝中谁还敢违楚名棠之命。原先是楚名棠对头的方令信如今已和他一个鼻孔出气。当初参倒汤受望他唐孝康是出了大力的,方令信对他可绝无好感,若楚名棠不想让他再当这个吏部尚书,方令信是很乐意落井下石的。

    不过唐孝康背上依旧冷汗涔涔,如果所料没错的话,眼前这府院里面藏着一群杀手。就是这些人在极短的时间里将梁上允一行数十人全部杀光,显然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禁卫军将此地团团围住也快有小半个时辰了,可这府内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唐孝康觉得很不对劲,要么里面已经空无一人,要么这群杀手在准备最后一搏。

    那禁卫军抓住大门上的门环重重地敲了三下,唐孝康只觉得心一抖,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楚铮暗暗好笑,不过想了想也难怪,这唐孝康毕竟是文官,胆子小了些,于是说道:“唐大人,这刺客最多不过三十余人,我们却带了两千多人,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啊?”

    唐孝康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暗想一个小孩都不畏惧,自己堂堂吏部尚书还怕什么。忙掩饰道:“五公子,太尉大人如此做必有他的道理,这些刺客野蛮凶残,还是小心些为好。”

    突然,屋内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众人不由得都是一惊。

    鹰堂供奉李长笑一皱眉,道:“我们进去吧。”说完上前两步一掌劈出,只听一声巨响,唐府的两扇大门登时远远地飞了出去。

    众人走了进去,只见唐府的前院内站了二十几人,为首一高一矮两位老者,神凝气定。两人身前趴着一人,身子尚在不停扭曲着,显然方才那声惨叫是由他发出。

    徐景清在楚铮背后微微惊呼一声,咬牙说道:“五公子,那矮一些的老者就是风行万里李万山。”

    楚铮松了口气,自己没有料错,这些刺客果然是魔门中人,为首之人是‘风行万里’李万山也赌对了。

    “那另一个老者是不是‘剑若游龙’童可成?”旁边陆伯春问道。

    方才徐景清声音虽小,可陆伯春等人内力深厚,听得清清楚楚。鹰狼两堂高层对天魅门的存在早就知晓,且多年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天魅门行为不太过分,鹰堂两堂绝不插手。楚铮将徐景清请来,几位供奉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徐景清看了看,道:“不是,不过看他腰间弯刀的模样,应该是血刀宗的赫连雪。”

    楚铮点了点头,右手冲身后做了手势,一禁卫军副将会意,将两指放到嘴边一声唿哨,登时唐府四周墙上站满了禁卫军,手持强弓硬弩,对着院内的魔门中人。

    唐孝康强摄心神,上前一步道:“本官吏部尚书唐孝康,唐甘江何在,唤他出来见我。”

    那高个老者淡淡地说道:“你们既然来此,就该知道世上早已没了唐甘江这个人。”

    唐孝康心中一喜,唐甘江既然为他们所杀,自己身上的责任就小了好多,嘴上却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胆敢杀害朝廷命官?”

    那矮个老者不屑道:“那是你们大赵的朝廷命官,与我们何干?”

    楚铮笑道:“听这位老先生的口气,你们并不是赵人,那可否说说你们来自何处,为何要杀我大赵官员?”

    矮个老者哼了声,并不作答。

    陆伯春不由得讥道:“想不到堂堂魔门长老‘风行万里’李万山,竟也个藏头露尾之辈。”

    李万山脸一沉,道:“阁下何人,你我素曾谋面,你怎认得老夫?”

    陆伯春拱手道:“在下陆伯春。”

    李万山一怔,一旁高个老者拱手道:“原来是‘长生剑’,在下圣门血刀宗赫连雪,虽说在下久居西域,但对‘长生剑’之名也是久仰了。”说完又看了看站在陆伯春旁边的李长笑等人,道:“这几位想必也是高人,陆兄可否替在下引见一下?”

    李长笑道:“不必陆兄引见了,老夫自报家门,‘八面来风’李长笑。”

    龙惊天微微一笑:“在下‘陆上游龙’龙惊天,可惜贵门的另一长老‘剑若游龙’童可成童长老没来,不然仅凭这名号,老夫也要和他切磋切磋。”

    高士英冷笑一声,抱拳道:“老夫的名号不如这三人威风,‘铁指手’高士英。”

    徐景清脸色煞白,还好脸上易了容。她呆呆地看着楚铮,怎么也没想到这少年身边竟有如此多成名已久的宗师级高手,可笑自己还想与他讨价还价,仅凭这四个老者出手,便可把天魅门给轻易灭了。

    李万山和赫连雪也是越听心越沉,眼前这四人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任何一个与自己都在伯仲之间,今日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赫连雪向四周看了看,墙上那些人虽都身披禁卫军服饰,但张弓反搭箭之人个个气定神闲,箭尖竟无丝毫晃动,显然也都是一流高手。他虽不知那些禁卫军士是鹰堂高手所扮,但也晓得已是陷入绝境,不由得惨然一笑,转过头去对李万山说道:“万山兄,是小弟教徒无方,连累万山兄了。”

    李万山冷哼一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魔门弟子凌晨之时就发现府外有些可疑人物来回走动,但却并未注意。因为这边大都是官员府邸,禁卫军昨日就已对这一带加强警戒,以防再有官员遭遇不测。李万山虽觉得有些不对,但又无法派人出去详查。魔门中人大都是西域人士,举止相貌与中原人颇有不同,当初混进京城都是易过容的,又是冒充进京赴任官员的下人,没有人注意他们,如今不同了,禁卫军已对全城戒严,任何在街头行走之人都会受到官府中人盘查,很容易露出马脚。李万山想了想,也只有作罢。

    等大队禁卫军将唐府团团围住后,赫连雪和李万山才知大事不妙,方想撤离,却发现外面已是水泄不通。两人百思不得其解,这些禁卫军显然是有备而来,可大赵国怎么就那么确定自己这些人就躲在唐府?两人突然想起昨日杀了梁上允后,大多数弟子都随二人回来了,只留了三个出生于中土的弟子在外面打探消息,于是将三人唤来一一查问。李万山发现赫连雪的一个得意弟子神色不对,不由得疑心大起,不顾赫连雪阻拦,对那弟子严刑逼供。李万山的独门绝技“摄魂指”与吴安然的“大搜魂手”有着异曲同工之处,都是江湖有名的逼供手段。那弟子受刑不过,只得招了。原来他昨日见两人从楚府出来,一群下人对他们极为恭谨,其中一少年衣着雍容华贵,举止间派头十足,显然是个世家子弟。那弟子知道楚家是赵国最大的世家,不由得心起杀机,暗想若是杀了此人必能得师父欢心,便暗中跟随楚铮和吴安然想伺机出手。不料却被楚铮发觉,若不是吴安然手下留情,他早已被俘。回到唐府后,那弟子不由得心中犯难,此次既然未得手,又露出行踪,若是如实说了师父绝不会轻饶,何况那李万山长老又心狠手辣,若一怒之下要杀自己,师父都未能阻止得了。他心存侥幸,暗想反正过两日魔门就要离开上京城了,便把此事隐瞒了下来。

    赫连雪听了气得眼前发黑,李万山更是怒不可遏,将“摄魂手”施到极致,连点那弟子十八处禁穴,将他如死狗般扔在地上,任他自生自灭。

    赫连雪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弟子,叹道:“我这徒弟平日就好大喜功,为讨我欢心更是费尽心思。平日我也是太宠他了,没想到今日却害了这么多同门。”

    李万山都懒得回答,向唐孝康等人打量了一番,目光突然停留在楚铮身上,楚铮毫不在意,冲他咧嘴一笑。

    李万山足尖一挑,地上那赫连雪的徒弟顿时直立起来,可身子软绵绵的又要倒下去。李万山一把将他揪住,指指楚铮道:“昨日你想要杀的少年可是此人?”

    那人双目茫然,看了看楚铮,无力地说道:“正是,长老饶命啊。”

    李万山哈哈一笑,道:“就算老夫饶了你,这些赵人也不会饶你,你就死了心吧。”

    “对面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赫连雪盯着楚铮,“昨日与你同行那人是谁,为何要对逆徒手下留情?”

    这正是赫连雪百思不解之处,昨日那人完全可以将自己徒弟擒下,以这徒弟的骨气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全招了,为何非要冒险将他放回来,若这徒弟再有点勇气将此事与自己说了,魔门拚死也要在昨晚冲出城去。

    楚铮苦笑。吴安然将此人放走后,他已是听天由命,唯一的指望就是魔门自认为藏身之处极为隐秘,对此不屑理会,否则他们想要出城,除非是硬闯出去。上京城已全城戒严,就是楚名棠也不可轻易外出。可若他们真的硬闯出城,楚铮也就没有办法了。不过如今看来,地上这小子竟然会隐情不报,实在大出楚铮意料,楚铮看着他简直越看越喜爱,暗想看来自己运气真好,该去烧香拜佛了。不过佛教至今还未在中原形成气候,只是在西域一带活动,想拜佛也没处拜。

    楚铮突发奇想,莫非因自己练的是中土罕见的佛家功夫,佛祖才对自己颇为照顾?

    赫连雪见楚铮神游天外,对自己所问充耳不闻,不由得心生怒意。他在西域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岂容一个半大孩子轻视,向前跨了一大步,一掌向楚铮劈去。

    唐孝康差点笑出来,这老头是在玩江湖杂耍吗,离得这么远虚空比划什么啊。

    李长笑等人却神情凝重,正想替楚铮接下这一击。不料楚铮却也上前一步,一拳挥出,竟是要与赫连雪硬碰硬。自从昨夜又接了赵茗一掌,楚铮自信心爆棚,眼前这赫连雪就算再厉害,总还比不上赵茗吧。

    只听一声闷响,两人均是身形一晃,楚铮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两人面前顿时尘土飞扬,两边众人的衣衫也被劲风吹得猎猎作响。

    唐孝康被吹得几乎摔倒,心中惊骇无比,这些都是什么人哪,若方才那拳是对自己而来,自己就是十条命也没了。

    李长笑扶住唐孝康,见他面无人色,知道把他吓得不轻,便对楚慎安说道:“这里比较凶险,你带唐大人出去吧。”既然那唐甘江已被证实是魔门中人所冒充,那唐孝康留在此也再无意义。

    赫连雪虽占了上风,神色却远不如楚铮平静,竟隐露惊恐之色,回头对李万山叫道:“万山兄,这小子练得竟似佛门的龙象伏魔功,而且已到第五层的境界!”

第二十八章 出手相救

    李万山几乎跳了起来:“不可能,他才多大点年纪,灵山古寺那帮秃驴就算天资绝顶,练到第五层也要三十年。”

    赫连雪道:“我与灵山寺的和尚不知交手过多少次了,怎么可能认错?”

    鹰堂三位供奉见楚铮竟能接下赫连雪一掌,而且仅稍落下风,无不拈须而笑,鹰堂百多年来终于出了个武功高强的堂主了,倒不是说以前鹰堂堂主是些无能之辈,只是外行指导内行李长笑等人有时真觉得不是滋味。

    陆伯春见赫连雪和李万山如此失态,哼了一声道:“久闻血刀堂主赫连雪也是一代宗师,今日一见,倒让陆某失望了。”

    赫连雪听陆伯春此言,勃然大怒道:“今日我魔门算是栽在赵国了,不过赫连雪自认还是个人物,陆兄既然如此小看在下,在下就邀陆兄一战,我赫连雪就算死也要死得像样些。”

    陆伯春正想答应,楚铮却道:“陆前辈且慢,切不可中他之计。如今他们魔门中人已是瓮中之鳖,赫连雪邀前辈与他做生死斗,就是把局面搞乱,以便寻机逃脱。”

    李长笑点头道:“五公子此言有理。宗主的意思也是不可放过一人,好在皇上面前有个交代。”

    高士英也冷冷说道:“陆伯春,你不是与老夫打过赌吗,要看谁抓的魔崽子多。你要对付那赫连雪就去吧,老夫正好多抓几个。”

    赫连雪见陆伯春不受激,心里焦灼。他知道今日极其凶险,四周的箭手若是普通军士倒也罢了,可这些全是高手,只要几番轮射,在场的魔门中人恐怕没有几个能逃离生天。只有将眼前这些高手拖入混战,使四周的箭手投鼠忌器,魔门才有望能逃脱几人。

    楚铮向赫连雪和李万山拱手道:“二位都是前辈高人,也该知道今日已是事不可违。赫连前辈想与陆前辈交手也行,陆前辈也不是怕了你,只需命你身后的门人束手就擒,陆前辈当可与你决一死战。”

    赫连雪心知对方已识破他用心,回头看了看李万山。

    李万山道:“还能说什么,拼了吧。”

    赫连雪冲楚铮摇了摇头,道:“我圣门与正道相争近千年,还没有几个弟子会弃械而降的。”

    楚铮想起自己也可算半个魔门中人,不由得有几分愧意,道:“赫连前辈,晚辈对你十分敬仰,只可惜你们不是赵人。”

    楚铮转身向李长笑点点头,李长笑举起手喝道:“放箭!”

    一时间箭如雨下,魔门中人顿时手忙脚乱,一边格挡一边破口大骂赵人卑鄙无耻,不顾武林规矩不敢单打独斗。

    楚铮看着,突然向身后的徐景清一笑:“你觉得他们骂得对吗?”

    徐景清看着魔门中人的惨状,有些精神恍惚,听楚铮发问,不觉点了点头。

    楚铮笑道:“师叔果然是如此想的。”

    徐景清一惊,顿时清醒过来,忙道:“五公子,我不是这意思。”看着这眉清目秀的少年,徐景清竟觉得心里阵阵发寒。

    楚铮笑道:“师叔你误会了,小侄也承认这魔门门人说得不错,我们并没有和他们单打独斗。但并不是不敢,而是不愿。他们杀了梁上允大人一行数十人,难道也是顾着武林规矩了?家父前来捉拿他们是以官府的名义,什么时候官抓贼还讲什么规矩了。小侄虽拜在师父门下,但也不算武林中人,对什么武林规矩一窍不通。小侄只知我大赵有律法规定杀人者偿命,自古以来儒以文乱法,侠以武乱禁,习武者自持武功,常常喊什么替天行道,难道习武就能代表天了?那还要国法做甚?起码我大赵国还不要这种替天行道之人。”

    楚铮说到后来脸上无半分笑意,脸色愈是严厉,徐景清不禁后退了半步,嗫嚅道:“公子属下能人众多,不知为何还要我天魅门到此?”

    楚铮淡淡一笑,道:“小侄原本也想与这魔门真正较量一番,因此才想请师叔过来帮忙。不过师叔今日来此也不会空手而归,这李万山与师叔有着血海深仇,师叔可以拿他项上人头给师叔祖祭奠啊。”楚铮此话半真半假,因武媚娘之事他欠了天魅门一个人情,抓了李万山算是还了一半。而且此次鹰堂精锐尽出,他让天魅门来见识一番,也是不想让徐景清再三心二意,真正使天魅门听命于自己。天魅门势力不弱,何况有些事女人比男人办起来方便得多。

    徐景清勉强笑道:“多谢五公子费心了。”

    四周鹰堂的箭手很快就将一壶箭射完了,场中魔门中人已倒下大半,躺在地上不知死活,仅余六七人仍勉强站立。

    李长笑向摇摇欲坠的赫连雪和李万山道:“二位就此降了吧,也许还能留下条性命。”

    赫连雪哈哈一笑,道:“降?李长笑,你也是个成名人物,怎么就这么看不起我赫连雪?可能你若身处我赫连雪此境,恐怕早就降了,呵呵。”

    李长笑眼露钦佩之色,道:“赫连兄果然是条好汉子,只可惜你我各侍其主。不知赫连兄还能接李某几招,得罪了。”说完一掌向赫连雪拍去。

    赫连雪勉强侧身躲开这一掌,一挥手中那把威振西域的雪弧弯刀,向李长笑腰间斩去。李长笑左掌一翻,正拍在雪弧刀的刀面上。赫连雪只觉得雪弧刀脱手欲飞,踉踉跄跄地跌出去七八步才堪堪站稳身子。

    李长笑摇头道:“赫连兄,这又是何苦。”

    赫连雪以刀抵地,大口喘着粗气,他知今日大限已至,转头望向那连累了魔门数十人的弟子,只见他躺在地上,身上最少中了十五六箭,早已气绝身亡。赫连雪不由得心中一酸,他浪荡江湖多年,膝下无子,对这个弟子颇为疼爱,虽然他平日惫怠懒散,却极懂揣摩自己心意,赫连雪就如对待自己儿子,对他的缺陷视而不见,没想到这到头来不但害了他,也害了自己,更是害死了这么多魔门兄弟。

    赫连雪隐约感觉到李长笑正向他走来,不由得握紧雪弧刀,他宁可自刎也不愿落入对方之手。

    楚铮看着赫连雪,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突然握紧刀,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意,不由得暗想这也许是他最好的归宿吧,赫连雪才符合自己心中魔门豪杰的形像,至于李万山早就如死狗一般被龙惊天点了穴道后拖到一边去了。反正有了他就足可以了解西域魔门的情况,这赫连雪就让他如英雄般的去吧。

    突然,西面墙边传来一阵惊呼。

    楚铮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蒙面禁卫军士兵手持长戟,将墙上的弓箭手扫落一大片。李长笑等人一惊,这些弓箭手都是鹰堂的精英高手,在那人面前却如纸扎的一般被一扫而飞。

    龙惊天和陆伯春联手上前阻拦此人,那人长戟横扫,两人齐齐后退一步,避开其锋芒后,龙惊天挥拳,陆伯春拨出他的长生剑,向那蒙面人攻去。不料那人把长戟往地上一撑,顿时从二人头上越过,

    那人在空中便抽回长戟,以力劈华山之势劈向李长笑。李长笑明知此人意在赫连雪,但仍不敢硬接此戟,不得不后退数步。

    那人落地后,左手抓住赫连雪衣领,右手长戟脱手掷出。戟未到,李长笑已被劲风逼得呼吸不畅,再想躲闪已是力所不及,只得运起全身功力集于双掌,向那戟拍去。此时龙惊天和陆伯春也已攻到蒙面人背后,那人抓起赫连雪,身形却灵活不减,双足一点人便腾空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又从龙陆二人头上越过,落到了墙头之上,尔后并不停顿,跳到墙后便向远处跑去。

    整个情景如同电光石火一般,狼堂供奉高士英因离得较远,还来不及上前堵截,但这蒙面人救人的情形他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佩服之极,忍不住叫了声:“好!”

    “好”声刚落,只见一道白影越过高墙向那蒙面人追去,空中话音萦绕:“李前辈和高前辈留于此地,龙陆二位前辈随我来。”

    龙惊天和陆伯春见楚铮追去,不敢怠慢紧紧跟在其后,可任凭他们使尽全力,竟无法将与楚铮的距离缩短半分。两人对望一眼,又惊又骇,这小堂主的功夫是怎么练的?

    楚铮却是脸色铁青,龙象神魔功运至极致,狠狠地盯着不远处的蒙面人。别人看不出来,楚铮可看得清清楚楚,这蒙面人虽用的是长戟,可手法却是幻天掌的最后一式“满天神灵”,当世除了吴安然再也没有第二人能使得出来。

    楚铮没想到吴安然明明说过两不相帮,最后关头却出手救了赫连雪,心中顿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一直以来,吴安然是他最信任的人,可这最信任的人却偏偏背叛了他。楚铮心中怒极,这吴安然就算跑到天涯海角,自己也一定要追到他问个明白。

    路上巡逻的禁卫军也很快发现了异常,顿时大呼小叫起来,指挥人手阻拦。但他们又怎能及楚铮等四人的速度,传信兵还未到,这四人早就跑远了。

    吴安然毕竟手中还提着一个人,轻功难免打了些折扣。而楚铮所有功夫中轻功是练得最好的,加上龙象伏魔功又刚刚突破第五层,气力悠长,两人距离越拉越近。

    吴安然拐个一条街,突然又转了个弯,到了一个胡同里突然停下。楚铮收不住脚,一下子跑过了头,忙又回走几步,堵到了胡同口。只见吴安然将赫连雪放到地上,取下蒙面巾,静静地看着楚铮。

    楚铮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师徒俩就这么对望着。

    一阵阵轻微的喘息声由远及近,楚铮知道是龙惊天和陆伯赶来了。不知怎么的,他下意识地又往前跑了几步,手扶双膝,喘着粗气。

    龙惊天和陆伯春见楚铮就在不远处,忙乱之下竟没发现躲在胡同里的吴安然,忙跑到楚铮身后道:“公子,那蒙面人呢?”龙陆二人到底年纪不小了,长途奔袭下来已经有点吃不消了。

    楚铮疲惫地说道:“往前面跑了,请二位前辈一定追到他,晚辈快累死了。”

    龙惊天道:“那就请陆兄留下照顾公子吧,老夫去追那人。”

    楚铮摇头道:“不用了,如今刺客大都伏诛,何况晚辈也有些自保之力。倒是那蒙面人武功高强,龙前辈一人未必能擒住他,陆前辈还是一起去吧。”

    龙惊天和陆伯春觉得楚铮所言有理,便点了点头,又往前追去。两人心里突然一阵轻松,暗想到底这少年毕竟还是个孩子,耐力差了好多。

    楚铮见二人走远了,返身回到吴安然处,见吴安然正为赫连雪包扎伤口,不由得哼了一声,道:“师父,你这是何意?”

    吴安然刚想说话,这边赫连雪神智已清,听这少年居然叫吴安然师父,一惊之下大声咳嗽起来,道:“老吴,这小子……是你徒弟?”

    吴安然尴尬无比,点了点头。

    赫连雪不可置信地看着吴安然,半天才说道:“老吴,你是怎么教徒弟的,他怎么练了一身龙象伏魔功出来?”

    吴安然含糊道:“此事说来话长,咳,说来话长。”

    楚铮看了看他们二人,道:“师父,你们两人早就认识?”

    吴安然点点头道:“正是。为师曾对你说过,赫连兄是为师这一生唯一的生死之交。”

    楚铮微怒道:“可师父你说过两不相帮的,为何又出手把他救了出来,让徒儿怎么办?”

    吴安然道:“为师是说过,可是要为师看着赫连兄被杀,为师怎么也做不到。”

    楚铮看着吴安然,良久才无力说道:“好吧,师父。这事就当我没看到,你带赫连前辈走吧。不过赫连前辈,晚辈希望今日之事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赫连雪怒道:“你问问你师父,我赫连雪是什么人。只要老吴一句话,刀山火海我也去的。”

    吴安然道:“赫连兄,这事也的确为难他了。楚家在朝中深受人忌,若有人知道他私自放了你,对他和对楚家都是一场大祸。”

    赫连雪点点头,对楚铮说道:“你放心,赫连雪在此对天发誓,今日之事绝不透露给任何人知晓。”

    楚铮道:“那好,你们走吧,我会将附近的禁卫军引开的。不过师父,你还回不回府里?”

    吴安然茫然道:“我还能回去吗?春盈和两个孩子就先拜托你照顾了,等为师有了落脚之地,请念在你我师徒一场,也放他们走吧。”

    楚铮大怒,道:“你是不是真想害死我啊,师父。”

    吴安然一愣,道:“我又怎么害你了?”

    楚铮道:“京城中能有本事从三位前辈手中救人的屈指可数,师父就是其中之一,你若突然消失了,傻瓜也会想到是你救了赫连前辈。皇上若是追究下来,你又是我师父,不是存心害我吗。”

    吴安然道:“你说的也是。看来是为师考虑欠妥了。那为师该如何是好?”

    楚铮道:“赫连前辈所受的只是皮肉之伤,稍加休养下便会行动自如,师父将赫连前辈送到城外后便自行回府就是了。”

    吴安然一听楚铮仍要他回楚府,不由得愣住了,道:“铮儿,府内也有人知道为师是魔门中人,今日为师又救了赫连兄,恐怕已有人在怀疑为师了。”

    楚铮道:“正是有人会怀疑师父,师父才不能走。若是师父不辞而别,明眼人很快便可看出是师父救走了赫连前辈,世上无不透风之墙,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若给皇上知道了,肯定会揪着此事不放。”

    吴安然道:“可那些知情人怎么办?别人为师尚不知,可令尊对为师的来历可是一清二楚。”

    楚铮道:“府中知道师父来历的并不多,即使刚刚那三位老前辈也不清楚。至于家父那边徒儿并不想隐瞒,况且此事根本瞒不过家父,只有向他禀明实情。只要家父对此事不过问,徒儿便可说是我托师父外出办事了。府内没有人敢说三道四。”

    吴安然虽毫不犹豫地出手救了赫连雪,但他也不想让春盈和两个孩子跟着自己到江湖上受苦。他心中暗想若就这么离去,赵国恐怕是不能再待了,南齐也不能回,那边他的仇家遍地都是,而东吴则国土太小,又紧挨着南齐,也不能去。想想只有跟着赫连雪到西秦去了,可连魔门也要听命与秦王,他吴安然到了西秦难道就能置身事外?倘若如此,还不如留在赵国。

    吴安然叹道:“也罢,就按你说的做吧。铮儿,为师欠你一份人情。”

    楚铮笑道:“师父,这你又说到哪去。区区一件小事,至于吗?”

    楚铮从袖中掏出一块黄色令牌,道:“师父,徒儿知道你有楚府令牌。不过此时京城禁卫军查得甚紧,有了这块牌子,就算是唐孝康也得给几分面子。不过能不用还是尽量不用,师父和赫连前辈从僻静些的地方走,尽快出城吧。”

    吴安然点了点头,接过令牌,扶着赫连雪往外走去。

    经过楚铮身边时,楚铮突然轻声说道:“楚府有些事还请师父代为保密。”

    吴安然苦笑,自己这徒弟对自己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今日他能这样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第二十九章 救驾之功

    楚铮回到唐甘江府邸,楚名棠等人尚未离去。楚铮看了看,发现方令信不知何时也来了。

    楚铮走上前去施礼道:“见过相国大人。”

    方令信呵呵一笑,将楚铮扶起端详着道:“果然少年英雄,果然了得啊。”

    楚铮听得莫名其妙,只见方令信笑容甚为古怪,看了看楚名棠,楚名棠也是一脸苦笑。

    原来楚名棠得知这府内确是刺杀梁上允的刺客时,便派人火速通知方令信,说已发现了刺客的行踪。毕竟方令信是当朝相国,又主抓此事,楚方两家又不像以前那般敌对了,楚名棠将他请来,到时奏折上便可这样写道:相国大人和太尉大人亲自坐阵前沿,指挥若定,将刺杀梁大人的凶犯一网打尽。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刑部衙门离此并不算远,方令信接到消息后连轿子都不坐了,调了辆马车带着家将们急忙赶来。到了此外,方令信走下马车,正好看到楚铮越墙而出去追吴安然。楚铮速度极快,方令信当然看不清,可他身边的护卫中却也有几个高手。其中一人名叫铁南星,也是赵国久负盛名的高手,绝不在鹰狼两堂的几位供奉之下,他昨日跟随在方令信身边见过楚铮,不由得咦了一声:“好轻功,这不是太尉大人家的五公子吗?”

    方令信闻言一震,问道:“你没看错?”

    铁南星道:“绝对没有。不过在下也觉得奇怪,他一个官家公子,怎么会将武功练到如此地步。”

    方令信忙问道:“他与你铁先生相比如何?”

    对于江湖中人来说,方令信问得甚是无礼,不过铁南星知道方令信不谙武功,也不好说什么,迟疑了一会儿道:“仅以轻功而论,楚家公子绝不在我之下。”

    方令信知道铁南星的武功在方家众人中绝对居首,一听他竟对楚铮如此推崇,不由得大感震惊。

    见了楚名棠后方令信询问了一下情况,知道这些刺客除了一人外已被全部剿灭,而且已查明刺客的来历,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此事总算了结了,至于皇上那边信不信就由他了。

    方令信一颗心既已落地,便向楚名棠旁敲侧击地问起楚铮的事情来。楚名棠听了几句便知所为何事,不由得暗暗叫苦,暗骂楚铮不知轻重,出什么风头啊。

    楚名棠还想含糊几句混过去,方令信何等人物,何况三大世家历来不以武功见长,楚家出了这么个人物,他怎不想弄清楚。

    两大巨头正在勾心斗角,楚铮这位主角回来了。方令信忙把他拉到一边,想从他口中套出实情。

    楚名棠忙咳嗽一声,道:“铮儿你过来,这位是铁南星铁先生,方才他见你越墙而出追那贼人,对你武功甚为赞赏,铁先生是我大赵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高手,你可要多多讨教。”

    方令信在旁边顿时哼了一声。

    楚铮两世年龄加起来不比他小多少,楚名棠又在旁边提醒了一句,他很快明白方令信的用意,不禁头大无比。

    突然一个尖利的嗓音救了楚铮:“皇上驾到!”

    楚名棠和方令信见皇上来了,均不由得一惊。皇上这两年来龙体欠佳,已经很少出宫了,没想到为了这些刺客居然亲自赶来。

    方令信低声问道:“名棠,是你通知皇上来的?”

    楚名棠摇摇头,道:“我只是让人告知朝中的轮值官员,毕竟今日要动用大批禁卫军,可并未禀报皇上,皇上想必是从那轮值官员那里知道的。”

    赵王的龙撵已经到了跟前,楚名棠和方令信领着众人拜道:“臣等参见皇上。”

    楚铮从父亲身后偷偷看去,只见当今皇上满脸病容,两眼无神,若不是穿着身龙袍给他增了几分精神,简直就是个糟老头。楚铮不禁心中暗暗奇怪,照理来说这皇上年纪比父亲大不了多少啊,怎么外表看上去就差了那么多。

    赵王身边站着一个宫装女子。楚铮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面熟,仔细打量了一番,才认出这女子竟是赵敏。不过楚铮以前见她几次都是穿着一身劲装,此时身着公主盛装,一时间竟未能认出来。

    数月不见,赵敏已经瘦了许多,神色也有些憔悴。她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楚铮,两人目光一碰,赵敏不由得脸一红,垂下头去。

    赵王掩嘴咳嗽了数声,道:“二位爱卿,听说刺杀刑部梁上允的凶手就在此府内,此事是否已确认?”

    楚名棠上前一步道:“回禀皇上。此事已经确认,刺客共二十九人,也已尽数擒获。”方才被救走的赫连雪楚名棠并未将他算进去,他总感觉那人是抓不回来了。

    赵王道:“哦?那可曾查明是何人指使?”

    楚名棠道:“已经查实,这些刺客都是西域人氏,微臣已经命人将他们带来。先前据其中一人招供,他们都是受了西秦王之命来我大赵国,妄图刺杀我朝中重臣,挑起我朝内乱。”

    赵王沉吟道:“西秦?那黄毛小儿一直对我朝贼心不死。此番竟又使出如此这般卑鄙伎俩,真是可恶。”

    西秦王郑炯登基时不过十五六岁,赵王对他一直颇为不屑。如今秦王郑炯已是二十五六的青年,可在赵王的眼里,仍不过是个黄毛小子而已。

    赵王混浊的眼中突掠过一抹精光,抬头道:“方相国,传朕旨意,将大赵境内所有西秦使节全都押送到赵秦边境,割下一耳驱逐出境,永世不得再踏入大赵半步。”

    楚名棠忙上前一步道:“皇上且慢。臣以为西秦暗中派人刺杀我大赵重臣,驱逐其使节是名正言顺之事,但割耳此举臣认为不妥。我大赵亦有使节在秦国,倘真如此,大赵使节也难免受其辱。何况此举也无助于增我大赵国威。”

    方令信也道:“臣认为楚太尉之言有理,还请皇上三思。”

    赵王暗道,就知道你们两个会一唱一和,不过想想楚名棠之言也有理,无奈地说道:“那好吧,只将西秦使节驱逐出境了事。”

    楚名棠和方令信俯首领命。

    赵王看着这两人,怎么看也不顺眼,没好气地说道:“楚太尉,这些刺客是怎么混入京城的,你又是怎么查到的?”

    楚名棠将魔门中人如何杀了唐甘江,假扮成进京赴任官员之事说了,又道:“皇上,这些刺客奸诈狡猾。幸得吏部尚书唐大人明查秋毫,得知唐甘江自从入京后一直告病在家,且从不见外人,便报知微臣。微臣想到昨日禁卫军已经搜遍全城,却毫无刺客踪影,而未曾搜查的只有朝中官员的府邸。这唐甘江行事如此古怪,臣也觉得必有蹊跷,今日一早便命禁卫军到唐府搜查。托皇上的洪福,这些刺客果然在此,唐大人和禁卫军楚将军指挥若定,禁卫军奋勇杀敌,才将这些刺客一网打尽。”

    唐孝康在一旁心中暗暗感激,有楚名棠相助,这一难关总算过去了。

    赵王为帝二十余年,大臣们的花样他也见多了,知道楚名棠一席话说得滴水不露,那其中必有不实之处,不过他也无从追究,道:“此事唐孝康虽有功,但事前亦有失察之罪。你吏部属下官员不上朝有一月之久,你竟然不闻不问。罚你从一品官员降为从一品,暂时仍兼吏部尚书,以观后效。”

    唐孝康俯身道:“臣多谢皇上。”

    赵王抬头看向众人,见楚名棠身后站着一个少年,不由得心中一动,道:“楚太尉,你身后是否就是你家幼子楚铮?”

    楚名棠躬身道:“正是犬子。”

    赵王冲楚铮招招手,道:“你过来。”

    楚铮不由得看了一眼赵敏,也不知她在皇上耳边吹了什么风,怎么连自己的名字也知道了。楚铮心中打鼓,无奈地走到赵王身前道:“小民参见皇上。”

    赵王一笑,道:“怎么还自称小民,兵部不是已经任命你为禁卫军校尉了吗?”

    方令信一愣,皇上这几年精力不继,从不理会与朝政无关之事,怎么似乎对楚名棠的小儿子颇为熟悉,看来自己以前是太忽视这少年了。方令信看着楚铮,越看越感兴趣。

    楚名棠也心中不安,校尉不过是军中低级军官,这种连兵部侍郎都可做主的事,皇上居然也都知道了,还当众说了出来,用不了多久,楚铮之名恐怕就朝中皆知了。

    楚铮只好改口道:“小臣参见皇上。”

    赵王对他端详良久,突然叹道:“难怪。”

    此言一出,众人皆莫名其妙。只有楚名棠和楚铮隐隐知道皇上是为赵敏而叹。楚铮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只见赵敏头越来越低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楚慎安带着一队禁卫军押着李万山等人五花大绑走了过来。

    “微臣禁卫军偏将楚慎安参见皇上。”

    赵王看了看道:“这几个就是抓到的刺客?”

    楚慎安应道:“正是。”

    赵王有些失望,道:“怎么才六人?”

    楚慎安道:“回禀皇上,这群刺客凶悍无比,竭力拒捕。禁卫军无奈只好用弓箭将其射杀大部,剩下此六人全是刺客中的首脑人物。”楚慎安心中暗暗高兴,方才楚名棠已对他说过此次功劳全都记在他所率的禁卫军头上,自己立下如此大功,加官进爵已是指日可待。

    赵王唔了一声,见这六人中大都高鼻深目,显然不是中原人氏。他见李万山在几人中年纪最大,衣着也颇为华贵,指指他道:“此人可就是那刺客头目?”

    楚慎安脸上露出钦佩之色,道:“皇上英明,此人名叫李万山,正是这群刺客之首。微臣还从他身上搜到一块令牌,上刻有‘大内一品’四字,请皇上过目。”

    赵王从侍者手中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道:“不错,此物的确是西秦之物,此人看来身份不低。把他带上来,朕有话问他。”

    楚慎平一挥手,两个禁卫军军士押着李万山走上前来。楚铮一看,那两军士竟是陈振钟和一名鹰堂高手所扮,想必是因李万山武功高强,怕他挣脱之故。

    赵王看着李万山,道:“你就叫李万山?”

    李万山咧嘴一笑,道:“你就是赵王?”

    陈振钟喝道:“大胆!”一拳打在李万山脸颊上,李万山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吐出,里面还带着几颗牙齿。

    赵王不以为意,道:“李万山,只要你老实回答朕的话,朕可以命人给你留个全尸。”

    李万山神情怪异,道:“既然都是死,留个全尸和碎尸万段又有何区别了。”

    方才皇上命人将李万山带到跟前楚铮就隐隐觉得不妥,只是他官职低微,不好随便开口。楚铮毕竟也是出身魔门,吴安然曾对他说过魔门中很多邪门功夫,有的甚至是以命搏命的,有几种武功更是可以在临死前将功力提高数倍,只求瞬间和对手同归于尽。李万山身为魔门长老,应该不会不懂。楚铮只好盯着李万山,全神戒备。

    可赵王仍不知死活地冷笑着:“是吗?可你知世上有许多种方法足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万山脸上忽红忽白,惨笑道:“那也不过是殊途同归。”

    赵王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李万山沉声道:“我李万山纵然受尽百蛇穿孔、万蚁噬心之苦,最终不过一个‘死’字,你赵康平身为帝王,享遍人生荣华富贵,今日也是一个死,这便叫……”

    “殊——途——同——归”

    李万山“同”字刚出口,身上的绳子根根断裂,说到“归”字已向赵王扑去。

    陈振钟吓得肝胆俱裂,奋起全身功力一拳向李万山打去。李万山并不躲开,运劲于背硬挨了这拳。这拳是陈振钟毕生功力所聚,李万山只觉得眼前一黑,哇地吐出口鲜血,不过借此拳劲,李万山扑向赵王的速度又快了许多。

    李万山看着赵王那惊慌失措的老脸,心中暗喜,却不想一个身影突然挡在自己面前。李万山认得他便是与赫连雪对过一拳的那少年,不由得心一凉,自己强运“殊途同归”心法将功力提升数倍,但他原本就是强弩之末,方才挣断牛筋绳和挨了陈振钟一拳又使他功力大减,此时不过比平日功力稍高少许而已。

    楚铮此时心境一片空明,左手虚掌在前,右拳收回在后,正是他自己取名的龙象五式之起手式“潜龙出渊”。他知道自己绝不能让开,若是皇上真被李万山杀了,楚家跳到黄河里都洗不清了。

    李万山知道今日成算已不大,这少年虽不是自己对手,但拖延片刻还是绰绰有余的,但他已无路可退,只好双掌连环劈向楚铮。

    楚铮吐气开声,双拳连出接了李万山五掌,只觉得两眼发黑,嗓子口一甜,一口鲜血涌到喉间。楚铮不敢吐出,生怕一吐出来气就泄了,只好含在口中,硬撑着又接了六七掌,却觉得李万山一掌轻过一掌,渐渐变得绵软无力。楚铮觉得奇怪,只见李万山脸色惨白,眼神也已涣散,不由得心中一喜,左手一隔挡开他双掌,右拳狠狠地打在李万山胸部。

    李万山一声惨叫,身子飞了出去。

    楚铮也再憋不住了,一口血终于喷了出来。赵敏见状大惊,也顾不上什么公主礼仪,忙跑过来扶住楚铮。她的武功原本不弱,只是方才一直心神恍惚,直至楚铮和李万山交手才反应过来。

    李万山勉强站稳身子,盯着楚铮道:“老夫与灵山古寺的和尚斗了一辈子,没想到老来还是死在龙象伏魔功下。少年人,你小小年纪便已练至第五层,据老夫所知已是前无古人。天不无不透风的墙,灵山寺迟早会来找你的,你好自为知吧。”

    楚铮有些不明白,道:“灵山古寺是什么地方?”

    李万山久久不答,楚铮在赵敏搀扶下走上前去,发现他竟已断气了。

    忽听楚名棠一声咳嗽,楚铮向父亲望去,只见楚名棠正怒视着自己,旁边方令信却似笑非笑。

    楚铮这才发现当朝公主正扶着自己,又处在众目睽睽之下,四周众人表情千奇百怪,有的羡慕,有的震惊。

    楚铮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赵敏似也有察觉,讪讪地放开楚铮的手臂。

    只听赵王道:“楚铮,你过来。”

    楚铮走到赵王面前,见赵王神色如常,微感意外,心想这皇帝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赵王看着他,点点头道:“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勇气,真是难得。”

    楚铮施礼道:“皇上过誉了。护卫皇上,本是小臣应尽之责。”

    赵王道:“你既已有官职在身,朕便封你为禁卫军副将,另赏黄金千两。”

    楚铮道:“多谢皇上。”

    赵王见楚铮并无多少欣喜之色,淡淡道:“这种赏赐对于你来说,大概也并不稀罕吧。”

    楚铮一惊,忙俯身道:“小臣绝无此意。”

    赵王看了看赵敏,对楚铮轻声道:“你想要的赏赐,朕暂时还不能给你。好好做事吧,也许你会有这机会。”

    赵敏听出父亲言中之意,心中极为欢喜,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楚铮见赵王会错意,有些尴尬,见一旁的赵敏笑靥如花,倒也有几分心动,可一想到真要娶她为妻,却又有几分迟疑。

    赵王扫了一眼旁边脸色惨白的楚慎安,道:“楚慎安。”

    楚慎安扑腾跪下,颤声道:“臣在。臣下属对凶犯看管不力,臣有罪。”

    赵王哼了声道:“你倒也明白。那两个禁衣卫军士你准备如何处置?”

    楚慎安顿时无言,若这两人真是他属下,他毫不犹豫就把他们斩了。可这两人是楚府中人,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楚铮见事关陈振钟的性命,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皇上,小臣以为此事怨不得那两人。方才那刺客之凶悍皇上也见到了,两位军士并非失职,只是力所不及矣。”

    赵王心若明镜,他虽不讷武功,但陈振钟方才所露的身手,又岂是一个寻常军士所能有的,见楚铮为两人求情,心中愈加肯定,不由得冷笑道:“那这失职之罪由谁来背,你楚慎安背得起吗?”

    楚铮讷讷道:“可楚将军今日奋力剿灭刺客,也是立有大功的。”

    赵敏见楚铮颇为难堪,忍不住说道:“父皇,女儿觉得楚公子此言有理。这贼子李万山女儿亦久闻其名,乃西域魔门的三大长老之一,实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也怪不得楚将军。”

    赵王不由得心中恼怒。方才赵敏不顾公主之尊去搀扶已是极为不妥,没想到她此时又在大庭广众之下为楚铮说话,明眼人一看便知两人有私情。楚家家大势大,以后除了楚铮外还有谁敢娶她。

    可看看女儿削瘦的小脸,赵王又觉得有些心软,暗道罢了,她喜欢谁就由她吧,总比像她姑姑一样孤老终生地好。

    赵王道:“那好,楚慎安功过相抵,此次功劳兵部不记在案。来人,起驾回宫。”

    身旁的太监尖声叫道:“起驾!”

    楚铮拱手轻声对赵敏说道:“公主,多谢了。”

    赵敏道:“谢什么,你救了父皇,该是本宫谢你才是。”又问道:“你的伤怎么样?”

    楚铮道:“多谢公主关心,小臣已无大碍。”

    赵敏看了看他道:“没想到你这么经打,那天挨了姑姑一掌居然也没事。”

    楚铮轻笑道:“这算什么,昨晚我又接了你姑姑一掌,今日还不是好好的?”楚铮既知赵敏对自己有意,他了解这种小女孩的心思,便不再一味恭谨。

    赵敏白了他一眼,道:“吹牛。”

    楚铮道:“不信问你姑姑去。”

    赵敏见他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由得睁大双眼:“你说的是真的?”

    楚铮点点头,忽道:“公主,你能不能替我向你姑姑求求情,不要再盯着我了。”

    赵敏轻声笑道:“你很怕我姑姑?”

    楚铮连连点头,对这个轻易就可取自己性命的女子,他实在有点畏惧。

    赵王等不及了,沉声唤道:“敏儿。”

    赵敏吐了吐舌头,道:“我回去试试看吧,可姑姑不是随便听人劝的,你自求多福吧。”说完嫣然一笑,转身走了。

第三十章 赏罚分明

    楚铮目送赵敏远去,突然头上竟挨了个爆粟。

    楚铮大怒,捏紧拳头回首找那吃了豹子胆的家伙。却见父亲沉着脸从自己身边走过,低声喝道:“还不回府?”

    楚铮松开拳头,乖乖地跟在楚名棠身后。

    回到府内,楚名棠将楚铮带到书房,劈头就问:“你师父呢?”

    楚铮嘿嘿笑道:“父亲都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问孩儿。”楚铮压根本没想对父亲隐瞒此事,以楚名棠的精明,恐怕早在唐甘江府外就已经有所怀疑了。

    楚名棠点点头道:“果然是他。他既是血影宗堂主,与那西域魔门必有往来。那你与龙陆两位先生可曾追上他了?”

    楚铮答道:“孩儿是追上他了,不过没让龙陆两位前辈知晓。”

    楚名棠知道楚铮是在护着他师父,问道:“那他是否决定一去不复返了?”

    楚铮道:“他原本是有此意,但孩儿苦苦相劝,师父同意不久会回府中。”

    楚名棠问道:“那他人现在何处?”

    楚铮想了想道:“此时应该送赫连雪出城了吧。”

    楚名棠道:“我楚家待他不薄,他为何要如此做?”

    楚铮道:“那赫连雪是师父当年的刎颈之交。师父不忍心看其受害,故出手相救。”

    楚名棠微怒道:“可他如此做,又将我楚家置于何地?”

    楚铮看着父亲道:“父亲,您与兵部尚书郭伯伯当年是至交,如今虽已交恶,但若有人要杀郭伯伯,父亲您是否会出手相助?”

    楚名棠默然不语。

    “师父明知他若出手以后楚府可能再无容他之处,也知春盈姐和他两个孩子还在我们府上,”楚铮继续说道,“可他仍毫不犹豫地救出赫连雪,可见师父是个情义中人。若是设身处地换成孩儿,孩儿同样也会如此做。”

    楚名棠道:“你师父如今也算我们楚府中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事若不处置,你让为父以后如何服众?”

    楚铮道:“孩儿也知其中道理,所以当时避开了龙陆二位前辈,就是不让父亲为难。孩儿在此恳求父亲不要追查此事。”

    楚名棠道:“那你又如何为你师父自圆其说呢?这几日他一直未曾露面,李长笑等人已有怀疑。”

    楚铮无所谓地说道:“府内知道师父来历只有寥寥几人而已。只要孩儿在外宣称师父今日是为父亲外出办事,只要父亲您不否认,就算有人心中怀疑,也不敢轻易出口。”

    楚名棠看着自己的儿子,突然叹道:“铮儿,你太感情用事了。”

    楚铮笑道:“请父亲放心,孩儿感情用事也仅限几人而已。何况若事事都能冷静理智处理,不徇私情,那还叫人吗?”

    楚名棠沉默了一会,道:“转告你师父,仅此一次。”

    楚铮松了口气,笑道:“多谢父亲大人。”

    楚名棠道:“这事算完了。还有一事为父要问你,你与敏公主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铮顿时叫起撞天屈:“父亲,孩儿一直谨遵您的教诲,从未对她假以颜色,可她就是要对孩儿好,孩儿有什么办法?”

    楚名棠看着他冷笑道:“看你这样子还挺得意的啊。”

    楚铮讪讪道:“孩儿岂敢有这种心思。”

    楚名棠有些烦燥地走了几步,道:“你们两个小孩子,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知检点。这件事不消天黑便会传遍京城,明日早朝若百官问起此事,你叫为父怎么应对他们。”

    楚铮讷讷道:“其实孩儿与她之间真的没什么。”

    楚名棠瞪了他一眼:“这还叫没什么?难道一定要你们两人私通款曲,生……”楚名棠想想觉得对小孩子说这有些不雅,且颇失他的身份,便不再往下说。

    楚铮听了差点笑出来,赶紧闭紧嘴,父亲现在在火头上,还是小心为妙。

    楚名棠突然问道:“那你觉得敏公主她如何?”

    楚铮一愣,道:“父亲,您不会来真的吧,真要孩儿娶她?”

    楚名棠斥道:“你先回答为父的话。”

    楚铮挠了挠头,道:“孩儿与敏公主见面次数也并不多,也说不仔细。只是在太平府初次见面时觉得她很讨厌,可到了京城后她对孩儿挺好的,孩儿发现她也是个不错的女子,只是有些不通事务而已。”楚铮说的倒是老实话,世间男人很少会真的讨厌倾心于自己的女子,特别是在这可以三妻四妾的时代,除非那女子实在不堪。

    楚名棠叹道:“可惜她是公主之身,要不然嫁与你倒也可以。可历代皇上都对朝中几大世家极为忌讳,从未将皇家女子许给我等。你想娶她,可是难上加难。”

    楚铮无奈道:“父亲,孩儿年纪尚小,现在考虑这些还为时过早吧。”

    楚名棠摇了摇头,不再提此事,转口问道:“方才你与那李万山交手,现在伤势如何?”

    楚铮手捂胸口,道:“父亲怎么现在才想到此事,孩儿觉得很难受。”

    楚名棠斥道:“少在那装腔作势,路上李先生为你把过脉了,已告诉为父你并无大碍,只需卧床休息几天。你先回去吧,需要什么让轻如到李管事那里取就是了。还有,皇上既然封你为禁卫军副将,等伤好一些就去上任,不要再授人于口实。”

    楚铮回到踏青园,却见陈振钟带着另一人正在书房内等他。

    楚铮看了看这二人,心想今日可真差点捅了个天大的篓子,若皇上真有什么事,楚家几乎就要万劫不复。鹰堂中人隶属于楚家,虽说是在暗中行事,但堂中高级执事大都有个体面的职位,平日里仗着楚家威风惯了,收集情报还尚可,但像陈振钟等人武功虽高,却江湖经验不足,与魔门中人相比更是远不及他们来得凶悍,也该好好整顿了。

    陈振钟见楚铮回来了,与那人迎上来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堂主,多谢堂主救命之恩。”

    楚铮哼了一声说道:“免了吧。”

    陈振钟两人见楚铮神色冷淡,不由得一愣。他们二人今日也是饱受惊吓,若不是楚铮和赵敏出言相助,皇上想杀他们只是一句话的事。两人心中感激,特来向楚铮道谢,没想到楚铮却冷脸相待。

    楚铮坐下,接过紫娟递过的茶喝了口,冲二人道:“坐。”

    陈振钟不敢坐,小心翼翼地说道:“那李万山从我等手中脱逃,累堂主受伤,属下实在罪该万死。”

    楚铮看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是为我受伤之事怪罪于你们吗?”

    陈振钟忙道:“属下不敢。”

    楚铮淡淡说道:“你们二人都是我鹰堂中人,我既然身为一堂之主,自当为你们在皇上面前求情。可如今回来了,堂里也有堂里的规矩,今日你们二人之过实在难容。陈振钟,你们赤堂分管鹰堂的刑罚,自己去领罪吧。”

    陈振钟二人冷汗涔涔,今日之罪若真追究起来,杀头都够了。陈振钟涩然道:“属下领命。”缓缓转身欲离去。

    楚铮忽道:“且慢。陈先生,你可知你今日罪在何处?”

    陈振钟一愣道:“是属下无能,致使那李万山逃脱,惊吓了皇上。”

    楚铮摇头道:“李万山当时所使的应是魔门神功‘殊途同归’,此功将施功者的所有潜力凝聚在数招中,无论李万山是否得手,他都已命不长久。他既存必死之心,你们二人是拦不住他的,所以错不在你们。”

    陈振钟迷惑道:“那属下错在何处,请堂主指点。”

    楚铮看向陈振钟身边那人,道:“这位是?”

    陈振钟忙道:“这是属下师弟刘振峰,赤堂新任分执事,接替尉仕之职。”

    楚铮点点头,道:“你们赤堂一直以来护卫楚府,与江湖中人交往不多。若不是今日早有准备,调集了堂中所有高手用弓箭对付魔门,以魔门的凶悍,鹰堂恐怕会伤亡众多。”

    陈振钟和刘振峰回想起魔门中人在箭雨中那悍不畏死的情形,不由不寒而栗。

    “李万山被擒后心知必死,以他们魔门中人的性子定会拼死一搏。你陈振钟身为一堂执事,考虑不周,像李万山这种人,擒到后必先废了他的武功,并挑断他四肢经脉方可万无一失。刘振峰身为分执事,主要职责是协助执事,执事既然没考虑周全,你需在一旁提醒,可你们二人谁都未曾想到这一点。陈振钟你说说,为何不废了李万山的武功?”

    陈振钟俯身道:“只因江湖中人若无深仇大恨,极少会废人武功。属下一时糊涂,还请堂主恕罪。”

    楚铮冷笑道:“你们赤堂还算江湖中人吗?既没了江湖中人的血性,却又守着那些臭规矩,方有今日之祸。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陈振钟拱手道:“属下明白了,多谢堂主指教。属下这就回堂中领罪。”

    楚铮道:“领什么罪知道吗?”

    陈振钟迟疑道:“属下是失职之罪。”

    “唔,是失职之罪,”楚铮道,“那堂中可有人因此伤亡?”

    陈振钟突然明白了楚铮的意思,大喜过望,答道:“堂人无人伤亡。”

    “那依堂规应如何处置?”

    陈振钟不假思索答道:“回堂主,依堂规属下和刘师弟应囚禁二十日,闭门思过。”

    楚铮沉吟道:“可你陈振钟身为一堂之主,堂中事务繁多,暂时还少不了你。刘振峰,由你替陈执事代为囚禁,前后四十日,你可愿意?”

    刘振峰微笑道:“属下心甘情愿。”

    吴安然让赫连雪换了件衣服,又将原来那件血迹斑斑的衣服毁去,挖了个坑埋了。

    赫连雪只是脱力而已,身上的伤并不重,方才休息了一会儿,精力略有所恢复,不用吴安然再搀扶他了。赫连雪又从怀中掏出几个小瓶,倒出些东西在脸上抹了抹,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紫红,一双虎目上也不知贴了块什么东西,顿时成了一对三角眼。

    吴安然忍不住笑道:“赫连兄,你怎么也学会玩这些东西了?”

    赫连雪苦笑道:“这是来赵国前由秦王身边的一个姑娘教的,我原本也不想学这东西。不料那丫头也真厉害,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门主亲自来劝我,我也不能过分驳门主面子,只好粗粗学了些。不料到赵国还没用上,就被官兵给围住了,若不是老吴你出手相救,我恐怕已死去多时了。现在用用也好,免得连累于你。”

    吴安然微怒道:“赫连兄,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吴安然若是怕连累,方才又何必出手。”

    赫连雪连声赔罪,道:“老吴,我赫连雪是有些见外了,对不住。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江湖中人四海为家,你就随我到西秦去好了,何必留恋待在赵国。”

    吴安然苦笑一声,道:“若我还是孤身一人,去哪都无所谓。如今我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他们还在我徒儿府中,你让我怎么跟你走?”

    赫连雪愕然,他也知道吴安然当年与那天魅门弟子之事,如今一听他已成家了,不由得大感兴趣。

    吴安然挡不住赫连雪死缠烂打,只好稍稍说了些。可赫连雪也是成了精的人物,吴安然含糊其辞又怎能瞒得了他,绕来绕去硬逼着吴安然将自己的糗事一一说了。

    赫连雪听了哈哈大笑,丝毫不给吴安然面子。

    “原来如此,难怪你离不开赵国,”赫连雪好不容易止住笑,“看来你那徒儿也还不错,他也为你担了不少风险。”

    吴安然嘿嘿一笑,道:“这徒弟我还是了解的,他对自己身边人总是比较心软,要不然我也不会故作力竭停下来等他了。”

    赫连雪呆呆地望着他,叹道:“老吴啊老吴,这么多年你还未变,仍然这么喜欢算计人,当年我被你欺负得不冤。”

    吴安然摇头道:“不过这样一来,我是无脸再离开楚家了。赫连兄,圣门既然已为秦王效力,以后你我难免刀枪相见。”

    赫连雪一愣,呵呵笑道:“我这条命今日是你救的,真到了那时,我赫连雪再把这条命还你就是,绝不让老吴你为难。何况圣门投效秦王,我也不是很赞同,但西域毕竟是秦国领地,秦王雄才大略,容不得圣门不服他之命,门主也是迫不得已。”

    吴安然点点头,道:“自古以来,除非朝廷腐败无能,否则江湖门派何时真有本钱与朝廷相抗衡,门主如此做,也是想要为圣门留下香火。”

    赫连雪无奈道:“正是,秦王身边高手众多,背后又有寇家和灵山古寺的人相助,将我圣门逼得无路可走。门主见势不可为,不想让门中子弟死伤殆尽,只好答应为秦王效力。”

    吴安然不禁问道:“那寇家莫非就是当年‘不动明山’寇抚远的后人?”

    赫连雪答道:“不错。听说赵国也有个叶门,好像就在这上京城,不知老吴你有没有碰到过?”

    吴安然道:“我倒是没有,可我那徒弟见过了,还挨了她一掌。”

    赫连雪一呆,道:“你有几个徒弟?”

    吴安然呵呵一笑:“就一个啊。”

    赫连雪惊道:“那他竟没死?”说完赫连雪就知道自己说了句大废话,若死了的话方才那少年又是谁。

    吴安然含笑点点头,心中颇为得意。

    赫连雪想了想道:“不错,你那徒弟今日也与我对了一掌,也不过仅稍逊一筹而已。不过他为什么会使灵山古寺的龙象伏魔功?”

    无论赫连雪再怎么相逼,吴安然是再也不肯说了。赫连雪无奈道:“那你总可以说说他为何小小年纪就将龙象伏魔功练到了第五层,那灵山古寺也只是长老一级的秃驴才有突破第五层之人。”

    吴安然合什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赫连雪气得跳了起来,道:“老吴你信不信我将此事去告诉灵山古寺,我担保他们掌教凡尘那老秃驴也会千里迢迢来到上京城。”

    吴安然肃然道:“赫连兄,以你我几十年的交情,吴某在此恳求,此事还请你谨守秘密,不可向任何人提起。”

    赫连雪看着他,突然泄气道:“放心吧,不肯说算了,我赫连雪不是那种多嘴之人。”

    吴安然知道赫连雪向来说话算话,便不再提及此事,道:“那吴某就多谢了。不过赫连兄,圣门听命于秦王虽说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不过天魅门上任门主之事,你们就做得有些过份了吧,何必非要赶尽杀绝,留她一条生路不好吗?”

    赫连雪苦笑道:“圣门为秦王所用已经七八年了,你以为还是铁板一块吗。此事全是李万山和童可成二人自做主张,他们早已暗中投靠秦王。若不是圣门忠于门主的弟子甚多,寇家家主寇海天和凡尘秃驴又没有必置门主与死地的把握,李万山和童可成中一人早就取代门主之位了。此次前来赵国极为凶险,我赫连雪对秦王向来爱理不理,便把我们血刀宗给派来了,并让李万山随行,此举也不乏监视之意。这老小子以为凭他的武功,再不济也可逃生,没想到却是我赫连雪捡了一条命,不过血刀宗也算是完了。”

    吴安然安慰道:“只要赫连兄你还在,假以时日血刀堂必能重振雄风。”

    赫连雪叹道:“我可不像你有个这么好的徒弟,小小年纪武功就已到了如此境界。”

    吴安然苦笑道:“可赫连兄你看这小子像是血影宗的弟子吗?”

    赫连雪一愣,老老实实地说道:“不像。”

    两人说着来到城门口,发现禁卫军仍在封城,谁也不让出去,一些小商小贩急得如火锅上的蚂蚁一般。

    吴安然走上前去,亮了亮楚府的令牌。那领头的禁卫军副将一惊,顿时对他恭恭敬敬的,但说到出城那副将又是一副苦瓜脸,说是上头有严命,任何人不得出城。吴安然摸了摸楚铮给他的那块黄色令牌,他知道这块令牌楚府中仅少数几人能有,若亮出此牌,那副将不得不放行,但想了想还是没拿出来。这块令牌太张扬了,到时如果有人来查问,那副将只要说这块令牌上有个“伍”字便可查出是楚铮所有。吴安然不想再给这徒弟添麻烦了,宁可等到天黑以后再偷偷出城。

    吴安然与赫连雪等到天黑,借着夜色的掩护,避开城头的军士,轻而易举地就出了上京城。

    赫连雪道:“老吴,就送到这吧。你既然在此有牵挂,再怎么送也终需一别。”

    吴安然叹道:“赫连兄,这一别以后,不知你我兄弟是否还能见面?”

    赫连雪呵呵笑道:“肯定会再见的,就不知是不是会成对手了。秦王雄心勃勃,秦赵之间必有一战,你那徒弟年纪虽小,但不消数年便会崭露头角,他们楚家高手众多,迟早要与我圣门对上,到时老吴你也不必顾虑,毕竟是各为其主,你我痛快大战一场。”

    吴安然摇头道:“当年我到西域,门主和你都对我有大恩。若真到了那时,我吴某绝不会插手其中。”

    赫连雪道:“这些事到时再说吧。吴兄,你我就此别过。”

    吴安然看着赫连雪,缓缓道:“珍重。”

    赫连哈哈大笑,头也不回地纵身离去,几个起伏之后,身形渐渐没于黑夜之中。

    吴安然怔怔站立良久,一声长叹,回身向上京城走去。

    走近自己住处,吴安然突然停下脚步,道:“出来。什么时候也学得藏头露尾了?”

    只听一声轻笑,楚铮从黑暗中走出,道:“徒儿一直在想,师父怎么现在还不回来,是不是想要抛妻弃子远走高飞了。”

    吴安然听楚铮脚步虚浮,不由得眉头一皱:“怎么,你受伤了?”

    楚铮摇摇头道:“没事,只不过挨了李万山几掌。”

    吴安然哼了一声道:“你现在口气真是越来越大了。你若真有这能耐,就站着不要动,任凭李万山打你几掌试试。”

    楚铮笑道:“他已经没这机会了。”

    吴安然沉默下来,良久才道:“他死了?”

    楚铮点点头道:“李万山强运‘殊途同归’心法,妄图刺杀皇上,可惜没能得逞。他的首级徒儿已命人送往万花楼,也算还了天魅门一个人情。”

    楚铮打了个哈欠,道:“师父既然回来了,徒儿也就放心了,大家早点安歇吧。”说完便转身离去。

    吴安然在他背后道:“你来此不会仅看我回不回来吧。”

    楚铮身形一顿,却并不回头,缓缓说道:“家父托我传一句话给师父: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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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春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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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改名:《天下》楚氏春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楚氏春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楚氏春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