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谍 影
楚铮刚出营门冯远一路小跑过来道:“将军华将军要见你。”
楚铮一怔:“华将军在何处?”
冯远答道:“就在前面那座军营中。”
楚铮点点头道:“你们在此等着我去去就来。”
华长风与楚铮不合稍具心思之人便可看出见他突然邀请楚铮去军营中与之相会许唯义有些担心:“将军我等还是与你同去吧。”
楚铮笑道:“不必多心华长风没理由对我心怀杀机。就算有凭我的武功足以支撑到你等前来救援。”
许唯义无奈地应了声是。
待楚铮离开后冯远小声抱怨道:“将军也太不体贴下属了小许你都这么说了他还不让你我随他去帐篷取取暖硬是叫我等在这雪地中等候。”
许唯义向天翻了个白眼彻底无言。
楚铮走进帐篷只见帐内空荡荡的。华长风坐在一个火炉旁微微点头道:“楚将军来了坐。”
楚铮依军中规矩行了一礼在华长风下坐下。旁边军士为二人倒上茶水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帐内两人沉默了会儿华长风忽问道:“那些武林中人还算听话吧?”
楚铮点点头:“是。末将所提之事他们都答应了。”
华长风笑了起来:“我在统领大人面前就说过。能让这些武林中俯听命地只有楚将军了。可他就是不放心非要我过来看看。”
“华将军过奖了。主要还是他们胸怀报国之心并非末将之功。”
华长风道:“话虽如此。习武之人个个桀骜不驯与之为友不难难得是让他们心服口服听从你之命。楚将军的武功就连项老爷子和魏少中亦是赞不绝口将他们归入你营中再合适不过。”
楚铮笑了笑。沉吟片刻问道:“魏先生伤势如何了?”
华长风微微一怔这两天他与楚铮亦是数次见面两人都很默契地不提及此事。华长风看了楚铮一眼只见他神色坦然索性也直言相告:“伤势不轻恐怕至少需休养一月。”
“可惜了。”楚铮轻叹一声“魏先生武功高强又有中州孟尝之称。末将原本想请他担任副手。由他领军那五百武林义士如今看来只有另找他人了。”
华长风问道:“可有替代人选了?”
楚铮点点头:“不错。”
“是哪位门主?”
“那人并非一门之主。”楚铮道“他名叫展仲群华将军应听说过此人。”
华长风讶然说道:“这展仲群不是与你有灭门之仇么?”
“他已承诺在北疆绝不再提此事此人为人光明磊落。定不会食言。”楚铮说道“而且展仲群的武功在这些人中仅次于项老先生和魏门主等数人再说了他是孤身一人更易公允处事不象魏先生那般本身就是金刀门门主。再怎么公道也难免会有人不服。”
“嗯你既是已做定夺我也就不再多言了。”华长风想了想又道:“从塞外回来的那灰胡儿五百儿郎还在你营中么?”
“尚在末将营内。”楚铮答道。这五百灰胡儿就是吕问天受楚铮所托派往塞外打探消息的当日曾有过约定返回后将所探得之事先至楚铮处禀报。
华长风脸色凝重:“这些灰胡儿此行不虚。居然探得突厥已经调整战略原本对胡蛮部落奉行驱逐打压之策如今改为利诱收买。当年胡蛮主力已被全歼可塞外草原上仍有近百个胡蛮部落。这些年来我北疆大营一直驻扎此地甚少出塞这些部落又群龙无为了争夺牛羊及肥沃草地而相互残杀。我等也从未将之放在心上。可若一旦为突厥所用虽说以单个部落而论成年男人没有一个过五千甚至有的只有数百人但汇集在一起顷刻之间便又是十余万大军。这等重要军情大营所派斥侯竟一无所知着实该杀。”
楚铮劝道:“华将军此事只怪不得大营地斥侯他们只能在远处观望突厥大军动动态不比灰胡儿可以混入胡蛮部落中。因此末将此次奉命组建精锐营定要将这五百灰胡儿纳入其中。”
华长风仍有些恼怒:“纵然如此大营那些斥侯也应好好整治一番了。”
如今大营内华长风官职仅在孟德起一人之下这些军情事务归他所管楚铮不便妄加评论转口道:“灰胡儿五领齐伍倒是个人材得知此事后当机立断将末将拨于他的金银财物全献给了赤勒族的族长与其结为兄弟。赤勒族原是胡蛮余部五大部落之一突厥由西而来赤勒族当其冲族内青壮男子死伤过半不得于才退至北疆附近与突厥可说仇深似海。我精锐营日后出塞便可借赤勒族之名行事。”
华长风惋惜道:“是啊齐伍若是我大营帐下将领华某定为他记上一大功。”
楚铮笑了笑并不答话。齐伍就是当年王老统领安插在灰胡儿中的一枚棋子原本听命于王明泰楚铮到了北疆后王明泰见他有收服灰胡儿之意便将齐伍的身份告诉了楚铮。正因如此楚铮才在孟德起面前全力担保灰胡儿所探得之事定是属实促使孟德起决心采纳楚铮建议组建精锐营。
华长风长吁短叹了一会。又问道“那五百灰胡儿你不想让他们回吕问天处了?”
楚铮苦笑道:“若是让他们回去了再与吕问天讨要可就麻烦了。索性由末将来做次恶人吧。”
“可这五百灰胡儿当真愿意留在大营效力吗?”华长风有些担忧“若是口是心非在在营内倒还无妨到了塞外再起异心可就为时晚矣。”
楚铮想了想。道:“末将打算将这五百武林义士和五百灰胡儿混编后再进行操练。”
华长风心底一寒:“你是说……”
“以一盯一。”楚铮缓缓说道“那些武林中人对上灰胡儿即便以一敌二也应绰绰有余。”
华长风无言。他也是领兵之人真若遇上这种情形楚铮地方法是最为得当的。
楚铮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其实并不太担心有齐伍在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何况这五百灰胡儿中不少还是他的亲信。只是这些就不便对华长风说了。
良久华长风道:“五百灰胡儿留在大营之事就由我向吕问天说明缘由。明日便派人去我与他那么多年交情了他定会同意此事。”
楚铮略感不解华长风居然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谈起他与吕问天的交情回想起前几日武媚娘所说的。难道他真已完全想开了?
楚铮张了张嘴终觉不便询问只好拱手道:“多谢华将军。只是吕领那边还欠着一批粮草末将考虑了一番觉得还是明日亲自送去为好。”
华长风有些奇怪:“那些武林中人明日便到你帐下报道了你若是去了。谁来操练他们洪文锦带兵尚可可面对这些人恐怕无能服众。”
楚铮轻笑道:“华将军方才亦说过。这些武林中人桀骜不驯。末将觉得一开始便对其强行压制末必是件好事不如先松后紧与其让几个不安份隐藏其中还不如让其先跳出来等末将回来后再加以整治。”
华长风点头笑道:“这倒是个好计策。不过要注意分寸若是过火了容易引起争执大敌当前不可自乱阵脚。”
楚铮俯道:“末将明白。”
“我只提建议这一千精锐营毕竟由你掌管就按你地心思去办吧。”华长风站起身来。“对了明日还是叫我那帐下副将与你一同去见吕问天他毕竟相信我多一些。”
楚铮也不再推辞:“多谢华将军。”
“不必谢我你我都是一心为公。”华长风走了几步忽回道:“你出身豪门身份显赫精锐营潜入塞外并非定要你率领不可但你却执意如此。华某生平最看不起世家子弟唯独楚将军你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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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秦咸阳皇宫御膳房。
一个宫女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边走边道:“鲍总管都准备妥当了么?”
鲍总管哈腰道:“小铃姑娘一切都已按贵妃娘娘嘱咐准备好了请姑娘放心。”
那宫女走到桌案前仔细看了一遍仍有些不放心地说道:“娘娘说了天寒地冻的没有什么蔬菜可选只有将就些了。唯有肉类一定要新鲜鲍总管你知道么?”
“那是当然。”鲍总管应道“小的特意吩咐姜掌柜将猪带到御膳房后宰杀距今还不到半个时辰。”
那宫女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老实忠厚的中年汉子不由笑道:“既是姜掌柜亲自动手小婢也就放心了。”言语间竟比对着那鲍总管还客气了些。
那姜掌柜俯道:“能为娘娘效劳实是小人福份小人定会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马虎。”
鲍总管在一旁道:“姜掌柜地肉铺是娘娘以前所指定的娘娘果然眼光独到咸阳城那么多家肉铺就数姜掌柜那家肉质最为鲜嫩如今我御膳房所需肉类都由姜掌柜供给。”
小铃轻哼一声这鲍总管全然忘了当初是如何刁难姜掌柜地。如今见姑娘成了贵妃娘娘溜须拍马之事全做出来了。
“你们在此等候我这就去请贵妃娘娘。”
小铃这一去却是去了许久鲍总管急得团团转:“怎么还不来皇上的午膳可绝对耽搁不得啊。”
姜掌柜冷笑一声忽觉不妥。咳嗽了下道:“鲍总管不必焦急贵妃娘娘自有分寸。”
又等了会儿门外小太监匆匆进来禀报:“应妃娘娘驾到。”
鲍总管和姜掌柜等人站到了门外只见不远处一盛装女子缓步走来待到了跟前众人齐拜倒:“参见贵妃娘娘。”
“平身吧。”那女子道看其面目正是昔日宫内的司膳女官应解语。
“谢娘娘。”
鲍总管站起身来神色极为恭敬。眼前这贵妃娘娘虽出身卑微但深得皇上宠爱皇上几乎每晚在她侧宫留宿如今就连皇上身边地雅易安雅总管在她面前亦是唯唯是诺。何况自己一个小小地御膳房管事?至于这位娘娘还曾经做过自己下属之事魏总管只想将此尽数忘掉亦盼望贵妃娘娘也忘得一干二净。
到了屋内小铃开口道:“鲍总管你与你手下人等出去吧。娘娘今日亲自为皇上做午膳。”
鲍总管一愣无奈地应了声是。
鲍总管在御膳房几十年了但对应解语的厨艺却亦是叹为观止只是她这秘决从不肯示人。应解语尚是司膳女官时做菜时也只有小铃一人旁边搭下手。鲍总管曾多次强行闯入应解语宁可不做也不肯让御厨们旁观而秦王因苏巧彤之故对应解语颇为宽容。鲍总管对此亦是无可奈何。如今想来却不由暗暗庆幸幸亏当初没有对此女过分得罪否则恐怕早已被革职逐出宫了。
众人向屋外走去小铃忽道:“姜掌柜留步你地刀功不错切肉这等粗活就交于你了。”
姜掌柜看了眼鲍总管毕竟他才是这边总管。鲍总管笑道:“小铃姑娘既是说了姜掌柜就留下吧好生伺候着。别让娘娘累着。”心中却在暗自惋惜这姜掌柜只会杀猪剁肉对做菜却是一窍不通否则倒还可以从他口中打听出些什么。
待众人都出去了应解语对小铃施了个眼色小铃会意走了桌案前将肉剁得震天响。
“姜先生今日急着入宫见解语不知所为何事?”应解语小声问道。
姜掌柜笑了笑:“应姑娘你进宫已经数月了也不与我等联络姜某几次求见亦不可得曹大先生着实有些放心不下啊。”
应解语轻叹一声道:“姜先生如今不同往日解语身为司膳时还可借购物之名出宫。可如今那些嫔妃妒我深得秦王宠爱视我为眼中钉宫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时刻盯着解语哪敢随意与堂内联络。”
姜掌柜点点头:“你说的亦有道理曹大先生也是这般猜测。今日命姜某入宫就是告知你今后如何联络。”
应解语为难道:“姜先生解语如今在宫内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大意与外头联络之事可否缓些时日再说?否则万一被他人所察觉解语生死事小若是连累了西秦鹰堂百死亦不能赎解语之罪。”
“不必担心。”姜掌柜道“宫内镜月湖南侧树林内从左数第十三块石板下有一暗格曹大先生的密令就藏于此处稍后你便让小铃将之取出。以后每月十五你将你所办之事以暗语成书放于此暗格内自会有人来取。”
应解语惊诧道:“如此说来宫内还有我堂弟子?”
姜掌柜脸色一沉:“这不是你该问地。”
“是。”应解语。垂应道脸色阴晴不定。
……
……
姜掌柜离开皇宫后径直来到一家布店熟门熟路地走到内院一间屋前轻轻敲三下而后又用手指弹三下推门走了进去。
外面明日当空屋内却是一片昏暗仅有的一扇窗户也用布帘遮得严严实实的。案上点着盏油灯灯影摇曳一个青衣人坐在案后面目显得颇为模糊。
姜掌柜上前施礼道:“参见大先生。”
闻言微微颔:“见到解语了?”
姜掌柜躬身道:“是的。正如大先生所料应姑娘语带推诿小人觉得此女已不足为信。”
青衣老者沉默良久叹了口气道:“解语这丫头自幼聪明伶俐老夫原本对她寄予厚望除了调查苏巧彤外这些年来还从未让她做过危险之事。没想到到头来这批孩子中是她第一个心生异志。”
姜掌柜小声道:“要不……让小刘子杀了她?”
青衣老者摇摇头:“她暂时还无背叛之举不急于一时。何况她既已是贵妃娘娘身边定是护卫森严小刘子武功虽不错可在宫内身份卑微恐怕未必能及得她身边。”
青衣老者起身在屋内踱了几圈道:“传令下去除你和小刘子之外所有鹰堂弟子撤出咸阳到附近城镇转换身份暂时隐匿。另将此事报于堂主和太尉大人知晓请他二人作定夺。”
第二十九章 试 探
楚铮正在与灰胡儿处与吕问天等众马贼领推杯交盏不亦乐乎。这是他第二次前来送粮了。灰胡儿众领见他带着辎重如约而至不由大起好感连吕问天夫妇也不例外不再似上次那般深具戒心将仅有的一些野味全拿了出来盛情款待。
楚铮一碗接一碗喝着灰胡儿自酿的酒脸上虽带笑心中却在叫苦不迭这酒说它味如马尿都有些抬举它了可还不得不装出满面春风若无其事的样子来着实是种折磨。
何胜男毕竟是一女子较为心细不久便注意到楚铮其实是在强颜欢笑不由一乐。她也知道自家这酒是何味道偶尔饮一些被祛祛寒还可以谁也不愿意多喝这少年将军出身富贵能喝到这份上真是难为他了。
何胜男看了眼身边的才君只见吕问天也是喝一口便一皱眉便起身道:“来人去把楚将军此次带来的十余坛酒取来酒就是拿来喝的藏它干什么。”
楚铮听了顿时长舒了口气看看众人也都面露轻松之色不禁暗骂自己死要面子早知如此受这份活罪干嘛。
几个灰胡儿郎将酒抬了过来。韩尚拍开泥封登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出来韩尚长吸了口气回头说道:“领真是好酒啊。”
“那是自然。”吕问天笑道“不要这么没见识。楚将军远道而来送地酒岂会差了。”
楚铮笑道:“在下也只是慷他人之慨此次前来一时兴起绕道去了在下舅舅的驻地看看了现也没什么好东西唯有二十坛贡酒在北疆还算稀奇之物便立马搬了就走舅舅原本他还不肯给。后一听是送给吕领的当下就给了十几坛自己只留下了四坛。”
吕问天想了想问道:“楚将军舅舅可是王明泰王将军?”
“正是。”
“没想到王将军还记得吕某。”吕问天略带感慨地说道。他与王明泰虽谈不上生死交但也曾几度在沙场上并肩作战因此对楚铮的话倒也并不怀疑全然不知楚铮是将舅舅的存货一抢而空王明泰当时脸都绿了。
“是啊王将军还道希望能与吕领早日重聚共叙当年同袍之谊。”楚铮旁边一人接口道。
此人名叫史。乃华长风帐下副将不过二十五六岁心思颇为灵活隐约猜到大营意图拉拢灰胡儿楚铮在王明泰处强抢贡酒他也在场。现听楚将军满口胡扯连忙出言附和。
这小子有前途。楚铮心里暗暗称赞。
韩尚将各人碗中的酒都泼了抱着坛子替众人一一满上。只见那酒清澈透明浓香四溢微微晃动酒碗。酒液如同丝绸一般粘着碗壁。灰胡儿众人自幼生长于北疆何曾见过这等贡酒不少人屏气凝神忍不住地先小心翼翼抿了一口。帐内顿时传来阵阵赞叹声。
有此好酒众人喝起来也文雅了许多。楚铮虽堪称海量但也绝不是、贪杯之人何况自己把自己带来的酒全喝了也不是回事便也不再起身满碗的敬酒。只是这样一来气氛就差了许多再加上方才所喝的灰胡儿自酿酒不但口劣而且劲大没多久不少人已是东倒西歪有的甚至径直打起了呼噜。
“楚将军真是好酒量。”吕问天仍是保持着清醒。“吕某这帮不成器的兄弟让将军见笑了不如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也好今日甚为尽兴。”楚铮拱手道“多谢吕领盛情款待。”
吕问天道:“楚将军真是说笑了将军出身世家我等今日拿出来的全是粗劣之物吕某实是过意不去。”
楚铮摆了摆手:“吕领此言差矣人之交往贵在乎于心今晚这些东西恐怕已经倾尽灰胡儿所能我楚铮岂有不知之理。”
“楚将军说的不错。”何胜男举起酒碗“我敬楚将军一碗。”
“多谢大嫂。”楚铮一饮而尽对吕问天道:“吕领能将那五百儿郎暂归入楚某麾下在此谢过。”
吕问天淡淡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楚将军不必放在心上。”灰胡儿能度过今年的严冬全靠这位楚将军送来的辎重可天下没有白食地午餐这五百儿郎就是代价何况华长风也特意派史来解释详情了。
何胜男却道:“楚将军这里有那些儿郎的父母妻儿胜男别无所求只希望这他们多数能活着回来。”
“在下定会尽力而为。”楚铮想了想道“吕领在下有一不情之请不知是否当讲。”
“楚将军请说。”
“此番秋军师与在下一同去北疆大营在下觉得秋军师对北疆极为熟悉吕领也知在下是初来乍到身边急需有这样一人相助因此想请秋军师到在下身边呆一段时日不知吕领可否成全?”
吕问天夫妇脸色均是一变。何胜男腾的站了起来吕问天一把拱攥住她手低声道:“坐下。”
吕问天看了眼秋仲伊只见他坐在那边低头不语顿时心中雪亮秋仲伊向来滴酒不沾这番模样显然是这几日已被楚铮蛊惑已经心生去意了。
“楚将军既是如此说了。”吕问天强抑怒气“若是秋军师自己愿意吕某决不阻拦。”
“吕领真是快人快语。”楚铮笑了笑看向秋种伊:“那秋军师……”
秋仲伊脸上脸一阵白一阵。忽起身来到吕问天身前跪倒在地:“秋某当年流落北疆奄奄一息之际幸得领相救才留得这条性命此恩今生无以为报。但家中二老犹在秋某不能做等那不孝之人请领恕罪。”
吕问天将他扶了起来说道:“你我兄弟一场。军师何必如此。父母养育之恩自当不忘这也是人之常情吕某父母若也在世定当也如军师一般。”
“多谢吕领成全。”楚铮呵呵笑一笑起身道“原本是想在此地盘桓几日但军内事务繁多总有些放心不下在下就此告辞了。”
吕问天淡淡地说道:“此时已近黄昏楚将军要星夜兼程么?”
楚铮挠了挠头:“没办法啊。临时前孟统领也曾交待过去回不得耽搁。为将者唯军命是从还请吕领见谅。”
“既是如此吕某也不挽留了胜男与为夫一同送楚将军。”
楚铮所带来地人马早已整装待。吕问天将楚铮一行送至灰胡儿所居的山谷外。拱手道:“楚将军恕不远送了。”
楚铮客套了几句便带着兵马离去了。
送走了楚铮吕问天夫妇回到帐内几个喝多地灰胡儿领都被送回各自居处。只是仍显得有些凌乱。何胜男不小心碰到个酒坛一时按捺不住飞起一脚将那酒坛踢得远远的。
吕问天不满地说道:“胜男你这是作甚?”
何胜男忿然说道:“这姓秋的说走就走。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人各有志随他去吧。”吕问天无奈地说道“秋军师原本就是汉人自幼饱读诗书只因出身贫寒而不受人赏识后因与当地一富家公子斗气错手杀了那人才流落到北疆。此人功名心甚重在灰胡儿这些年时常见他长吁短叹郁郁寡欢如今想来他恐怕早已不甘心留在北疆了。”
何胜男道:“既然这样。大哥当日根本就不应让秋仲伊随楚将军一同去北疆大营。”
“这点确是我失策了但楚将军若是存心笼络秋军师又有此心是怎么防也防不住了。他既是姓楚又是王老统领的外孙想必定是赵国第一世家楚家地嫡系弟子有他出面秋军师当年地那件命案又算什么。”
吕问天苦笑道“这少年将军还真是个厉害人物谈笑间已断了我吕问天一臂。”
何胜男也知此言不假这些年来虽有华长风暗中相助但北疆大营中他夫妇二人仇人也不少秋仲伊精通兵法灰胡儿能有今日他也是功不可没。
何胜男想了想道:“大哥言下之意是这楚将军暗藏祸心?”
吕问天道:“此时是否有祸心尚且不知但我却知天下没有白拿的东西就算他们楚家在赵国可只手遮天也不会将这几万人的军粮随便拿来送人。我灰胡儿若听从他之命倒也罢了否则赵军恐怕来得比这些粮草还快。”
何胜男哼了一声:“那又如何樊兆彦这狗贼追杀你我夫妇二十年也奈何不了我们难道还怕这乳臭未干地小儿。”
吕问天摇了摇头:“樊兆彦不过一边疆将领恐怕还不能与楚将军相提并论。不过现今他还有用得着我灰胡儿之处我等暂且静观其变他若真要对我不利你我只有率众儿郎们离开北疆了。”
何胜男叹一声道:“只有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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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苓看了看屋内满意地点点关。嗯全都整理好了桌椅也已抹干净若说还有遗漏的话只有里面那间密室不过那里并不是自己所能进入的只有夫人和苏姑娘才能打开。
今天一天活全都干完了。翠苓拍了拍手自从苏姑娘搬到踏青园老夫人又拨了几个丫环过来顺带把自己也伺候得好好的自己真可以算是整个楚府最舒服的丫环了。紫娟有时还要下下厨自己只需每日将这间主屋清扫一遍就再无事可做。
真是神仙般地日子啊。翠苓想道。随即眉头微皱若还有什么不如意地话就是公子去了北疆已经很久没见他了真有些想他了……
小丫头正想入非非忽听有人唤道:“翠苓。”
翠苓一回。只见苏巧彤走了进来不由脸色一红忙道:“苏姑娘回来了。”
苏巧彤浑身疲惫没注意到翠苓神色有异往楚铮所做的摇椅上一躺叹道:“累死我了。”
翠苓不解道:“今日不是成夫人寿辰么姑娘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苏巧彤苦笑不答。她名义上是成奉之侄女成夫人寿辰自然不得不去。赵王驾崩虽说已经过了七七了但成奉之也不便为夫人大办本想自个家里几人凑在一起吃个饭得了。可他如今毕竟位高权重。朝廷官员虽不便亲自来但大都让自己夫人携子女来成府贺寿一时间成府熙熙攘攘成奉之不得不考虑是否尽快搬至尚书府去了。
楚名棠亦得知了此事也没细想就叫苏巧彤顺便带去贺礼。苏巧彤到成府时。成奉之已经忙得不可开交苏巧彤只好将贺礼献上。那些朝廷官员的夫人平日无事可做最关心地就是些京城的小道消息苏巧彤住进楚府踏青园这等事情如何能瞒得过她们又见苏巧彤所献礼。盒上面一个大大地“楚”字。无不明白这女子是代表了楚名棠来的纷纷上前巴结把成夫人都冷落到了一边。苏巧彤从来没想到过被几十人围着夸奖竟是如此难受之事。强撑着用完午饭便落荒而逃早早回了楚府。
翠苓给苏巧彤打来热水苏巧彤简单洗漱了下问道:“翠苓轻如姐呢?”
翠苓答道:“夫人方才被内院急急叫去了不知有何事情今日都已去过两次了。”
苏巧彤点点头也没放在心上。
翠苓收拾了下便出去了苏巧彤打开密室走了进去。密室内并没有太多摆设。只放了两张桌案和几个大柜子。苏巧彤看了看柳轻如平日所坐之处只见案上颇为凌乱想必她走得甚为匆忙都没来得及整理一番。
苏巧彤忽然看到柳轻如案上有一个暗青色的信函不由有些奇怪。鹰堂各分堂呈上密报分别以不同颜色信函装着如赤堂用淡红紫堂则用雅紫色唯独这暗青色苏巧彤还从未见过。
苏巧彤好奇地走到案边只见信函已经被打开。苏巧彤抽出来粗粗看了眼只见里面全都用暗语所写便不再细看。她与柳轻如分别执掌鹰内外事务虽说相互间并不避讳但这等机密信件还是等柳轻如主动说出为好。
一张绢纸忽从信函中缓缓飘落到地上苏巧彤捡起一看是柳轻如的笔迹应该是她将那封信翻译成了明语。苏巧彤正想放回去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了眼帘手不由一颤再也放不下来了。
“咦巧彤。”柳轻如从屋外走了进来惊讶地说道:“你不是说要夜间才回……”
看到苏巧彤手中那张绢纸柳轻如顿时一愣说不下去了。
苏巧彤涩然道:“原来解语也是鹰堂弟子。”
柳轻如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巧彤其实……这……”
苏巧彤勉强笑了笑:“轻如姐应解语何时成了应贵妃我怎么一点都不知晓?”
柳轻如解释道:“此事生时你与公子尚在南线自然不知情。公子去了北疆后老爷曾特地关照鹰堂西秦分堂之事不可让你知晓姐姐也是奉命行事你不会怪我吧。”
苏巧彤忍不住冷笑一声:“那楚铮呢他从南线回来后在京城逗留了近一月不会对此事一无所知吧。”
柳轻如缓缓坐了下来道:“巧彤你与公子之间有着诸多秘密姐姐亦是一无所知。”
苏巧彤心中一懔顿时清醒过来沉默了片刻故做茫然道:“姐姐有所不知解语是小妹在西秦时最亲近之人我一直将她当亲妹妹看待没想到……她从来就没真心对过我。”
柳轻如轻叹一声:“各为其主。也怨不得她。”
苏巧彤垂眉不语良久才道:“小妹执掌天机阁一事也是解语打探到地吧?”
柳轻如点点头:“当初公子将你的画像送至西秦鹰堂原本并未抱太大希望毕竟通常密探身份相当隐密不会让普通人知晓。而位高权重之人怎可能亲身犯险。却不想应解语在皇宫做事西秦鹰堂曹执事为了查明此事便把她也叫了过去她一眼便认出了你而你又将所住别院交于她打理应解语将那别院细细搜索了一遍巧彤你放置机密信件地暗柜也被她找到这才得知你居然还执掌着天机阁着实令她吃惊不小。”
柳轻如忽轻笑道:“公子还疏忽了一事他以为苏巧彤定是你的化名。送往西秦鹰堂地画像上居然没提起这名字若不是被应解语看到了恐怕还要大费一番周折。”
既然应解语是鹰堂中人柳轻如所说这些苏巧彤隐约已经猜到不由苦笑道:“巧彤此名西秦朝中所知者不过寥寥数人。知我执掌天机阁的更是除秦王和薛方仲外再无他人何况小妹原本只打算在赵国逗留数月成奉之在赵国潜伏二十余年小妹以探亲之名留于他府上哪能轻易让人察觉。如今想来确是太自负了。”
“可小妹运道也着实太差了方一进城便碰到了楚……公子。”
苏巧彤最后几字说得咬牙切齿。柳轻如不由失笑出声想了想道:“巧彤应解语之事你既是知道了。姐姐正为此事烦恼呢你觉得应该如何?”
苏巧彤推辞道:“楚伯父既是曾有令巧彤实不便过问。”
柳轻如道:“巧彤你对这等勾心斗角之事处置远胜于我不妨说于姐姐听听免得误了事情。”
苏巧彤仍有些犹豫目光游离突然脸色微变。柳轻如一直在注视着苏巧彤见她神色有异。不由顺着她地目光向桌案看去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
只见桌案上砚台光洁如新笔筒中几支笔的笔尖亦无半分墨迹苏巧彤微微一笑:“轻如姐楚伯父今日不曾外出吧?”
“是啊……”柳轻如强笑道:“公公去了次兵部便回府了巧彤你问此作甚?”
苏巧彤心中雪亮此举定是楚名棠在试探自己柳轻如做事向来慎密这份密函若不想让自己看到就算事情再急也定会收拾妥当。
苏巧彤就这么看着柳轻如柳轻如有些招架不住只好呐呐说道:“巧彤既是看出来了不错这张绢纸是姐姐在内院所写。”
“想必也是楚伯父也在一旁看着吧?”
柳轻如嗯了一声并不否认。
苏巧彤自嘲道:“若是我看完后便放下故作不知日后恐怕不知要被多少人暗中盯着了。”
柳轻如道:“巧彤你不要怪他老人家……”
苏巧彤打断道:“轻如姐尽可放心巧彤并非不知分寸之人。不过应解语身为大秦贵妃这等机密之事楚伯父亦拿来试探我想必他心中早已有了定夺轻如姐又何必来问我。”
柳轻如道:“公公并非只为试探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可应解语之事又极其紧要。姐姐怕一人承担不起公公便指点我来请你协助。”
苏巧彤苦笑道:“楚伯父定是已有弃子之意只是如何弃法却要我来想办法。”
“巧彤真是心思剔透。”柳轻如将苏巧彤扶着坐下“就当帮帮姐姐吧公子临走时也曾交待过鹰堂之事姐姐主内你主外你也知姐姐管管堂内杂事还可对于这等耍心机的就力所不及了。”
苏巧彤叹了口气自己来历确实有问题楚名棠这般做法不足为奇若是完全信任那才叫笑话。楚铮不在京城自己想在楚府站稳脚跟着实不易啊。
“轻如姐应解语如今已是贵妃娘娘之尊就算她立下再多功劳赵国亦不可能给予她这等地位何况……”苏巧彤涩然一笑“看到密报中说秦王对她极为宠幸对一女子来说远胜于世间荣华富贵因此那位曹执事将西秦鹰堂撤出咸阳此举极为正确应解语已成为高悬于西秦鹰堂顶上地一把利剑一旦她掌有实权第一个想诛的就是西秦鹰堂。”
柳轻如点头道:“巧彤分析得极是公公也是这般认为。可此女自幼便送入薛府平日又极少与西秦鹰堂联络想将她除去并非是件易事。”
苏巧彤冷笑一声:“楚伯父想必只是觉得就此将应解语毁去太可惜了些成奉之当年位居吏部侍郎对西秦之命亦是阳奉阴违但办些小事还是相当得力地那秦执事就是将应解语逼得太紧些了应放得宽一些偶尔叫她查探些皇宫守卫班次等小事暂且将她稳住。同时不可再让她接触鹰堂中人及时着手准备如何将之除去定要做到不则已一必要置其于死地。
第三十章 整 肃
天蒙蒙亮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响彻了参将营。附近几个军营的军士们早已习惯了这种怪声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参将营内却是另一副景象一些黑骑军军士大声斥喝着催促着麾下的武林中人整装待有几人似并不服气嘴中骂骂咧咧的。若是往日那些黑骑军士早就骂还过去了今日却一反常态并不开口只是嘴角边却带着丝阴冷的笑意。
校场内依旧寒风凛冽吹得旌旗猎猎作响。楚铮半躺在点将台的一张大椅上冷冷地看着分批而来武林中人身旁一支香早已燃成了灰烬。
台下吵吵嚷嚷的武林中人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一个个都闭上嘴台上这位少年将军他们并不陌生师门长辈曾反交待一定要听从此人的号令只是到精锐营这几天他从未露过面而负责操练的黑骑军士们都如凶神恶煞一般双方起了不少争执不少人已将师长的话抛于脑后。
楚铮案上取过一张纸递给卫泰:“念!”
“季文政王岐章立本周维俊……”卫泰念了十几人的名字喝道:“出列!”
武林群豪面面相觑无一人走出来。卫泰冷笑一声:“好啊胆敢违抗军令来人刀斧手伺候!”
“遵命!”近百名黑骑军杀气腾腾的围了过。
“且慢!”一个灰衣人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对楚铮拱手道“楚将军我等犯了何罪竟要动用这般阵势?”
楚铮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何人?”
“在下周维俊乃金刀门下弟子。”
“你就是周维俊。”楚铮点点头。蓦然喝道:“其余人呢?难道没胆站出来么?”
队伍中骚动片刻三三两两地走出十余人来。楚铮环视一眼:“报上姓名。”
“在下王岐。”
“季文政。”
……
……
“好。”楚铮道“周维俊我且问你三日前你与韩励琛、季观之二人不服管教并动手打了黑骑军都尉王秉哲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周唯俊坦然承认“但楚将军可知这些军士对我等残酷不仁动辄斥喝打骂根本不把我等当人看待。还请楚将军主持公道。”
楚铮淡淡说道:“军中只有军法没有公道有也只有依照军法做到赏罚分明。”
周维俊一愣随即怒上心头:“楚将军如此偏袒怎能服众。”
“大胆!”卫泰喝道。“竟敢对将军这般无礼。”
楚铮摆摆手阻止了卫泰喝道:“李元宗!”
李元宗上前一步道:“末将在。”
楚铮森然说道:“本将军命你操练这五百武林义士到今日就这般模样么?”
“末将知罪。”李无宗俯道。
“知罪就好来人。将李元宗带下去打二十大板。”
“得令。”
众目睽睽之下李元宗被带到校场中央趴在行刑台上。两名军士手持木杖将他打了二十大板。打完后两个军士搀扶着李元宗重新来到将点台前。
“末将李元宗领罪完毕前来复命。”李元宗身形踉跄只不过大半是装出来地那几个行刑军士手底自有分寸听板子声板板到肉其实力道不重李元宗皮糙肉厚最多有些行动不便而已。
“你虽有罪但麾下军士也难逃其责。命你所部卸下盔甲。绕校场四周跑至午时不得停歇。”
数百名黑骑军军士默默脱下盔甲在几名校尉的带领下围绕着校场跑开了。
“朱通、展仲群何在?”
展仲群和朱通应声而出站到楚铮身前。楚铮道:“你二人身为营中军法官执法不力姑念尔等乃是初犯就随这些军士一同受罚。”
展仲群与朱通领命而去。楚铮事先就与他们商议过前几日面对这些散漫惯了的武林中人他二人深感执法之难见楚铮借机大力整顿亦深为赞同。
武林群豪们看得大气也不敢出那十余人也是锐气大挫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铮看着这几人缓缓说道:“李副将办事不力贻误军情已得到惩处。你们这几人以下犯上视军纪于无物又该当何罪?”
“楚将军。”周维俊硬着头皮说道“若是上阵杀敌周某等人决不退缩可这些黑骑军根本就是存心折磨我等白天操练再苦倒也罢了可每夜至少七八次示警从不让人睡一次好觉对我等随身物品也百般刁难……”
周维俊停顿了下楚铮接口问道:“还有么?”
周维俊想了想道:“大体就这些。楚将军我等来北疆是为抵御外敌报效朝廷而来并非来受这窝囊气的。”
“周维俊你所说不足以作为以下犯上的理由。夜间示警是为提高你等警觉性两军对阵敌军劫营还分时辰么?当日招你们入精锐营时本将军已经说得很明白一入此营便不再是大赵百姓而是数十万大军中一员一切行为举止皆以军法为准则。何况精锐营之所以称为精锐营内任何一员都必需是军中最杰出之士对其要求更应严之又严可看你等这些时日举动根本不配精锐二字简直是一群乌合之众!”
楚铮长叹一声:“本将军原本以为你们一腔热血。来我北疆大营为国效力定是不畏任何艰险如今看来本将军想错了。不过还好为时不晚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三柱香之内若有人不愿留下尽可直言。本将军决不为难。”
台下鸦雀无声。楚铮见状一声冷哼:“本将军丑话说在前头日后操练强度较前几日更胜十倍此时不说届时再言退者按临阵脱逃罪论处。”
“卫泰点香计时有心退出者站到点将台下右。”
三柱香很快燃尽还是有十几人站到了台下右方才点到名地占了其中过半周维俊亦在其中满脸地不服。
“很好。”楚铮左手一抬身后陆鸣手托一木盘走了过来。楚铮揭开盖在上面的红布只见盘内放着十几块形状各异的令牌。
陆鸣将此木盘端到那十几人面前周维骏等脸色大变这些令牌都是此次前来北疆各大门派的信物怎么会在楚将军手中?
楚铮冷冷说道:“取过师门信物。各自回去复命吧。”
周维俊急道:“楚将军……”
楚铮拍案喝道:“不从军令对师门亦敢不敬吗?也罢你们不取本将军自会派人送去。来人将这些无胆鼠罪轰出军营。”
黑骑军轰然应是。他们早已对这些武林中人不满。此时当然不会客气。周维俊被推攘了几下不由心头火起反手一掌将一黑骑军士打倒在地。
周维俊顺势起脚想将那军士踢开。忽觉身子一沉那脚已被一军士抱住。周维俊只能单脚支地正想挥拳去打双臂亦被两人从身后架住。这些黑骑军一对一自然谁也不是周维俊的对手但皆久经沙场年纪在三十左右都是老兵油子了临战经验丰富出手时机把握极准。还没等周维俊运气力将那几个军士甩开。又是六七人一拥而上登时把他抬了起来期间自然不忘暗下黑手周维俊肋下及关节处连挨十余拳一时间再也无力反抗。
其余诸人胆敢还手地遭遇也是大同小异被黑骑军架着从营门口扔了出去。
“陆鸣你带着这几人师门令牌拜会各位门主向其阐述详情。”
余下的武林中人不由暗暗庆幸如此一来周维俊等人不但是替师门抹了黑日后在江湖上恐怕也要蒙上一个懦弱胆怯的恶名这辈子再难抬头了。
楚铮向台下扫了一眼众人无不抬头挺胸站得笔直。
楚铮开口说道:“诸位既然选择留下日后注意事项方才已说得很清楚本将军不再多言。尔等都是我大赵武林的佼佼者自该有相应的待遇本将军已得统领大人许可并向兵部禀报凡入我精锐营者最低军职为牙尉战事结束诸位回到原籍亦可按此到各地官府备案若仍有意愿从军者可到上京城来本将军可举荐在禁卫军中效力。”
此言一出台下嗡嗡声不绝。一人忽叫道:“将军此言当真?”
楚铮笑道:“此地人数甚众本将军若再实言日后还哪有脸面见人。”
不少人面带喜色能在京中任职就算家乡地父母官见了也要礼让三分何况日后如由楚将军举荐等于是攀上了楚家的高枝。
其余一些人虽对从军没有兴趣但对楚铮能这么为自己着想还是比较满意心中敌意亦是大减。
“不过。”楚铮话锋一转“前几日你等惫怠成性不可不罚。卸下兵器随朱门主和展仲群一同绕校场跑至午时。”
群豪不再抗拒反倒嘻嘻哈哈地卸下兵器一窝蜂地跟在展仲群和朱通身后不时还打闹着。
楚铮摇摇头回头对许唯义和冯远道:“从禁卫军中抽调五十人组成军法队我看这些人还会有人不安份的。”
冯远摩拳擦掌:“将军你就放心吧末将定会将当年所遭之罪十倍加以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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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令信站在太平宫门口。心中有些恼怒。长公主派人宣自己到此晋见可宫女进去多时了也不见动静着实太过无礼。
“相国大人久等了请随小婢来。”
方才进去通报地宫女总算出来了。方令信哼了一声:“烦请前面带路。”
转了几个弯穿过数条小径一座宏伟的宫殿矗立在方令信面前。一时间方令信竟是惊呆了。宫内居然还有这等所在?
太平宫自赵国建朝以来一直是公主地居所除了当今这位长公主外历代公主都十分低调朝廷重臣极少自然也不会到这里来。方令信当了十余年的相国还是第一次踏进这太平宫。
“相国大人这边请。”那宫女说道。
方令信嗯了一声回看了看这才觉这太平宫的宫墙比其它地方高出不少院内大树郁郁苍苍将那座宫殿完全遮掩住了难怪从外面一点都看不出来。
方令信跟在宫女身后步入大殿。有了方才的经历看着这个比自己平日上朝地地方大了四五倍地所在方令信不再那么震惊只是边走边忍不住四下打量着暗想难怪那宫女通报了那么长时间才出来。如今看来已算是快的了。
楚名棠与郭怀早已到了。方令信见过赵茗后忍不住对楚名棠问道:“这里就是后汉太宗当年早朝之处吧?”
“不错。”楚名棠笑道“相国大人觉得如何?”
方令信肃然说道:“龙蟠虎踞气势非凡。”他心中却有些疑惑。传闻本朝太祖是听了一个道士进言这里缺少龙脉之气才又重建了座宫殿而将此地封存。如今看来那道士所言根本就是放屁自己也算见多识广了。此地无论风水、工艺还是其它方面均远胜于如今所用的议事大殿太祖难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好了今日叫你们到此并非议论此殿地。”赵茗的声音在空旷地大殿上略带回音听来竟有种莫名的威严。
“新皇登基一事不能再拖了三位可有良策?”
台下三人齐声道:“微臣唯长公主之命是从。”
赵茗怒哼一声每谈起此事这三人就是这副样子连郭怀也都跟着学坏了。
不管了反正今日不把话说清楚你们就别想离开太平宫。
“相国大人你是百官之。由你先说。”赵茗开始点将了。
方令信第一次觉得当这百官之也有麻烦之处何人登基这事朝堂之上不知翻来覆去吵了多少遍了自己哪能说出什么新意来?何况这位长公主亦是极有主见之人她这般逼迫无非想让自己附和她的心思罢了。
方令信啰哩啰嗦地废话说一大堆赵茗直听得晕晕乎乎可仔细一回味其中意思还是长公主你自个作主吧我不反对就是了。
方令信退了下去赵茗有气无力地说道:“太尉大人你呢?”
楚名棠绕圈子的本事尤在方令信之上上至三皇五帝下到周围秦齐吴三国都拿来评论了一番。只可惜赵茗已经有了方才的经验还没等楚名棠谈到这些与赵国现状有何系便已忍不住了脸色铁青打断道:“不必再说了太尉大人真是好口才只是叫人听不明白。郭怀你呢?”
郭怀本不善于言辞让他说些口不对心地话更非所长吭吭哧哧了半天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赵茗只觉比方才听楚方二人胡说八道更为来气喝道:“够了!”
郭怀一惊正不如如何是好忽见楚名棠偷偷冲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退下。郭怀犹豫片刻后退一步站到方令信身后。
过了许久赵茗缓缓说道:“昨日宫内出了件丑事三位可已知晓?”
楚名棠和方令信默不作声在这等时刻宫内一举一动都未必瞒得他二人只有郭怀面带惊讶之色看向赵茗。
“皇后娘娘率人闯入童妃娘娘宫内赐白绫毒酒逼她自尽童妃坚拒不从皇后娘娘便令下人欲强行勒杀童妃。幸得琳妃娘娘及时赶到童妃才免于一死。”赵茗柳眉一竖“似这等无才无德怎能为一国皇太后?本宫意已决囚禁皇后立昌平王世子赵应为皇。”
楚名棠和方令信心中一阵轻松这些话只能由赵茗之口说出自己身为臣子当然有所顾忌。只是毕竟要囚禁皇后娘娘过快附和未免显得与自己身份不符两人脸上几乎同时浮现为难之色。
郭怀则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青石板暗暗叹了口气皇后娘娘没有了韦骅地支持根本无法与赵茗相抗为何还要在后宫如此嚣张?事已至此自己唯有日后设法保住她性命也算对得起先皇了。
台下三人默不作声赵茗也不着急悠然品起茶来。楚名棠和方令信是一对老滑头郭怀在朝中威望权势远在这二人之下赵茗之所以拉上他是想扶植他与楚名棠方令信相抗衡如今看来效果不佳此人过于老实了。
几人就这么僵持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方令信忽道:“长公主微臣……微臣可否暂且告退片刻?”
楚名棠微感惊奇看了方令信一眼只见他脸色忽青忽白两腿微微打颤突然明白过来这老小子内急受不了了。
赵茗强忍住笑板着脸道:“不行此事未有定夺之前谁也不准离开。”
方令信无奈只好以求助的眼光看向楚名棠。楚名棠两眼却盯着大殿顶部眨也不眨似是看呆了。
楚名棠你狠。方令信暗自咒骂着只觉尿意越来越急若是当场出丑日后定成百官笑柄只好道:“长公主方才所言极是如今朝政混乱唯有采取雷霆方可解决。昌平王世子年轻虽轻但才德……出众若能为君实我大赵之福。”
楚名棠暗笑这种大事方令信才说了这么几句看来他是真是受不了便上前一步道:“相国大人所言有理长公主此举确是良策不过……”
楚名棠你还不过什么?方令信差点破口大骂。还好楚名棠也不想过份与他为难只说了两三句便了事。
郭怀此时也看出来了只是他并不喜欢做那落井下石之事道:“相国大人、太尉大人既是如此说了微臣并无异议。”
赵茗点点头:“本宫多谢三位大人支持。对了相国大人如有要事请自便来人送相国大人。”
方令信匆匆一礼转身便向殿外而去只是两腿外张走路姿势极其怪异。余下三人无不莞尔。
女子执政毕竟不同啊。楚名棠暗暗想到换做是先皇方令信定会直言相告决不会有今日之窘境。还是早些让赵应登基吧否则这种情形哪天轮到自己头上也不得而知。
第三十一章 使 诈
不知不觉北疆的雪也开始溶化了大营内临战气氛渐浓军官们大都经历过当年与胡蛮之战深知开春之时决不可大意。一时间各营校场喊杀声此起彼伏。
统领大帐内孟德起对着那巨大的沙盘眉头深锁回道:“长风你说突厥大军此时突然后退数十里这是为何?”
“末将也弄不明白。”华长风摇头道“不仅全军后撤连兵力也都回收了近二十万大军相隔不过三十里。如此一来我赵秦联军固然对其无可奈何但突厥的一举一动也瞒不过我们这……着实让人费解。”
两人脸色同时阴沉下来两军对垒最危险的并非沙场厮杀而是对敌军动向捉摸不透。孟德起沉思良久忽道:“长风你时常去精锐营可知其操练得如何了?”
华长风露出丝笑意:“统领大人放心据末将所知楚将军练兵已经颇具成效末将也觉得该是运用精锐营的时候了。”
孟德起有些怀疑:“此言当真?那些武林中人这么容易便就范了?”
“统领大人应该有所耳闻。”华长风说道“我大赵武林两大世家就是被楚将军所诛这些武林中人内心对楚将军实是既惧且畏若非万不得已绝不敢轻易得罪。况且楚将军自身武功了得末将曾亲眼见他设擂迎战除了三合门门主朱通和展仲群外。无人能接下他十招即便朱展二人亦只有联手方能维持不胜不败那一战看得末将眼晕目眩在场所有人等无不心服口服。”
“那五百灰胡儿呢?”孟德起又问道。
华长风迟疑了下道:“十日前楚将军已将武林中人和那五百灰胡儿混编精锐营已经全体换上胡蛮服饰。不过至今仍未有不和之事生。”
孟德起吸了口气:“真是奇了灰胡儿何时变得这般顺从了?”
华长风不答他心中早有怀疑灰胡儿那领齐伍方方面面操心有些过分了而且此人面对楚铮时那种恭敬神态决非伪装简直不象是个马贼领倒有些似军中将领一般。
孟德起摇了摇头:“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嗯长风你去下精锐营转告楚铮叫他筹划一番。何时能在本统领面前证实精锐营确实可用本统领即刻让他出塞。还有时日不可拖太久否则本统领治他贻误军机之罪。”
“遵命。”
华长风正要离开一个校尉匆匆走进帐来。到了孟德起身前俯禀报道:“启禀统领大人京城有圣旨到离我大营已不足三里。”
“圣旨?”孟德起与华长风齐惊呼出声。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心中顿时明白新皇已经登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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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大营驻扎边疆战功赫赫。诸卿皆为朝栋梁之材今有末开化之蛮族突厥来犯我大赵天威朕身在朝中。心系北疆……”
楚铮跪在孟德起和华长风身后颇有些心不在焉京中前些日子生地事鹰堂早已来人向他禀报过了。而皇后娘娘之所以怒不可遏地想置童妃于死地亦是苏巧彤和姑姑楚琳设下的一个圈套童妃正是在她二人暗中支持下才胆敢屡次故意招惹皇后。赵王在世时皇后便已对独享恩宠的童妃恨之入骨那一日当童妃当着她的面讥讽她没有当皇太后的命时皇后终于失去了理智。而赵茗主张立赵应为帝与皇后也亦早就水火不相容加上她之前很少在宫中以真面目出现赵王从大猎回来后神智不清。赵茗在楚名棠和郭怀的支持下突然执掌朝政皇后一度曾对其身份深表怀疑数次大闹后宫赵茗何等孤傲岂容他人在自己面前如泼妇一般谩骂命太平宫地几位宫女稍展身手便把皇后一行打得落荒而逃赵茗至此亦对皇后再无好感。而韦骅一死皇后最大的靠山也已倒塌赵茗再无顾忌童妃之事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相对于圣旨楚铮倒是对那颁读之人更感兴趣一些。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新任礼部侍郎梁临渊。楚铮记得他应该只有二十五六岁可看来已是面目沧桑较自己离京时成熟了许多。
梁临渊身后站着一个太监楚铮也是认识的正是和他交过手的大内总管连奇。这些时日楚铮一直在校场上与精锐营摸爬滚打可真正能与他好好过几招的没几人看着这个号称大内四圣卫之一的老太监楚铮手底不觉有些痒暗自琢磨着有什么办法能逼他与自己大战一场。
连奇现楚铮在偷偷打量自己目中闪中一抹寒光见这小子接圣旨仍然这般不规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楚铮毫不示弱借机挑衅翻给了他一对白眼。
连奇气得身子微颤牙咬得嘎嘎轻响。楚铮并不在意宫廷内侍连结交朝中官员也是明令禁止连奇虽是大内总管也只能管管皇宫后院内的事可在皇宫内就算他势力再大难道还大得过自己姑姑和赵敏么?
“……钦此!”冗长的圣旨终于念完了大营众将谢过皇恩。梁临渊将圣旨交给身后随从道:“统领大人诸位将军请起。”
随后孟德起在统领大帐设宴为梁临渊等人洗尘。席间梁临渊始终郁郁寡欢他自幼师承韦骅对这位老师梁临渊极为敬重韦骅之死对他打击甚大。而且韦骅一直坚持要等侧妃杨秋儿产后再推举新皇登基可他死了没几日昌平王世子便登上皇位。皇后也被囚禁了。梁临渊深感愧对先师他如今虽亦可算朝廷重臣之一可毕竟人微言轻仅新任礼部尚书楚上棠就将他压得死死地。照理来说新皇登基正是礼部最繁忙之时可楚上棠怕他在身边碍事早朝时一句话便把梁临渊打到了北疆大营。
其实楚上棠完全多虑了。梁临渊内心深处亦是觉得新皇越早登基越好昌平王世子至少可以亲临朝政而储君侧妃杨秋儿就算生下一个皇子又如何登上皇位至少十余年不能亲政朝中大权还不是把持在三大世家手中?若说皇后娘娘也能与楚名棠和方令信相抗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韦骅执意如此恐怕多少和皇后娘娘是他侄女有些关系梁临渊时常暗中感叹即便圣人亦不免偶尔徇私。
孟德起和华长风虽为人直爽但久在北疆与朝中接触不多梁临渊年纪甚轻他二人都没听过此人名字。更不知此人脾性如何。酒过三巡场面便显得沉闷起来华长风对楚铮施个眼色楚铮会意端起酒杯道:“梁大人。你我可算他乡遇故知来小弟敬你一怀。”
梁临渊暗自嘀咕他乡确是他乡故知还是算了吧。但当着诸多人面也不好驳楚铮面子便举杯喝了。
不一会儿楚铮又站了起来:“梁大人风尘仆仆不远千里来到北疆。小弟再敬一杯。”
“梁大人新任礼部侍郎小弟未曾道贺实是有罪在此补上。”
“梁大人……”
“……”
不知不觉楚铮已经敬了梁临渊十余次梁临渊原本酒量就一般此时已经满脸通红。楚铮依旧不依不挠在京城时他替父亲出面招揽梁临渊几次都被他骂得狗血喷头楚铮虽说不因这点小事而记仇。但能在酒席上顺便整整此人还是乐意为之的。
“梁大人……”
“停!”
梁临渊实在受不了了道:“楚将军这天南地北地理由都让你说尽了梁某酒量浅薄任你再巧舌如簧这一杯定是不喝了。”
楚铮满脸惊奇之色:“梁大人小弟此次敬酒乃应尽之礼数不然家父也会怪罪小弟。”
梁临渊没好气说道:“这关太尉大人何事了?”
华长风不忘添柴加火:“楚将军你敬这杯是何道理说来听听。”
楚铮长揖一礼:“小弟敬姐夫一杯姐夫定要喝吧。”
梁临渊直惊得手一抖一杯酒泼到了自己衣襟上气急败坏的说道:“一派胡言何人是你姐夫了?”
楚铮笑呵呵的说道:“小弟与巧彤姑娘情投意合家父与成大人已经允许此事尊夫人乃巧彤的表姐小弟自然应当叫梁大人一声姐夫了。”
华长风一听大笑道:“好这地确应该喝上三杯。”
梁临渊一时无言过了片刻方道:“这个不算巧彤姑娘还正式未过门。”
“若是过门了方才见到梁大人小弟就应执妻弟之礼了。”楚铮笑着举杯“梁大人小弟先饮为尽。”
连奇在一旁忽阴森森地说道:“楚铮那长公主呢她日夜为你担心你将她置于何地?”
长公主?!
楚铮一口酒从口中直喷出来边咳边道:“连总管这话可不能乱说末将对长公主只有敬畏之情……”
连奇怒道:“楚家小子你想到哪去了?皇上登基册封敏公主为长公主殿下此事你难道不知么。”
楚铮大松一口气这事他还真不知不过是换个名份而已鹰堂可能觉得并非大事秘函中也不曾提到。
楚铮平稳下心绪道:“末将与敏……长公主之事不用连总管操心况且区区一个大内总管也无权管此事吧。”
“楚铮!”连奇一掌将身前桌案拍成两截“你太狂妄了。”
“连总管好功夫啊。”楚铮冷冷说道“可末将方才所说全是事实难道大内总管何时已经可以管得公主婚嫁之事了?”
“楚将军不得无礼。”孟德起出来打圆场了。他心中对连奇亦是大为不满再怎么说楚铮如今亦北疆大营地人他言语之中是有些过份但轮不到你大内总管在统领大帐内张狂。
华长风考虑到连奇毕竟是上差的身份不可过于得罪了便接口道:“楚将军你方才确是有些不当之处向连总管赔个不是吧。”
楚铮应了声是来到连奇身前施礼道:“请连总管恕罪。”
连奇侧过身子:“哼不敢当。”说罢袍袖一拂如利刃一般卷向楚铮胸口。楚铮微微一笑双手由抱拳化掌内息反转不仅将袖上之劲化为无形还形成一股极大的吸力。连奇只觉那只袍袖不由自主地飞向楚铮手中有些始料不及虽说变招还为时不晚但这样一来袍袖必然破裂自己可就算输了一招他位居大内四圣卫之如何愿在一后生晚辈前丢了面子索性向前一步曲臂肘击楚铮面门。楚铮早料到他会如此佯装惊呼道:“连总管你……”手底下却不迟疑双掌奋全力击向连奇肘部。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连奇身形不变只是平平向后滑出数尺地上两行足印足有数寸之深。楚铮却踉踉跄跄直往后退去旁边两名校尉忙上前将扶住。
北疆大营众人无不对连奇怒目而视。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楚将军向这老太监陪罪这老太监先故作拂袖不理忽然间肘击偷袭楚将军着实无耻之极。
连奇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如此反复几次才恢复正常冷哼一声转身缓缓离帐而去。方才他自恃身份硬接了楚铮双掌一击直震得他半身麻痹内腑亦大受震荡眼下最紧要的是寻个地方疗伤别人如何看待自己已经顾不得了。
连奇走出帐外忍不住长叹一声虽说自己以一肘对楚铮双掌本来就有些吃亏但这小子武功大为精进已是不争的事实长公主当初一时糊涂用回天鼎救了这小子总有她后悔地时候。
楚铮却是毫无伤他不象连奇那般好面子死撑借后退之势将连奇的内力消得干干净净。见孟德起和华长风都围了过来楚铮不好意思再装站直了身子表示自己无事。
连奇出了个大丑梁临渊亦自感面上无光借口一路奔波有些疲乏了便带着随从告辞了。
楚铮为人豪爽出手又大家平日里与同袍们关系都不错。梁临渊刚一走众人再无顾忌登时破口大骂这些都是军中儿郎平日里粗口也都是说惯的顷刻间连奇十八代祖先已给问候好几遍。有一人激动过头不知怎么关心起连奇地子孙来登时引来一片嘲笑声太监嘛断子绝孙早已成了板上钉钉地事实。
孟德起听这些人骂得越来越难听不由眉头一皱喝道:“华将军和楚将军留下其余人等全给我回各自营去。”
众将领见统领大人怒了不敢有违一同起身告退。
帐内只余下这三人。华长风跟随孟德起多年知他心意便道:“楚将军你将精锐营这一月来操练情形向统领大人禀报一番。”
楚铮不敢怠慢一一道来。这些孟德起大都已经听华长风说过听了会便打断道:“楚将军你说精锐营已可出塞如何证明?”
楚铮想了想道:“末将今晚带精锐营离开大营。请统领大人传令下去各处岗哨加强警戒三日内末将定有所证明。”
孟德起两眼紧盯着楚铮:“楚将军你可知军中无戏言?”
楚铮俯道:“请统领大人放心末将决不敢妄言。”
“好!”孟德起道“那本统领就在此静观其效。”
楚铮离开了统领大帐脑中忽然闪过一事:
赵敏升为长公主了那老姑婆以后怎么称呼太长公主?
第三十二章 夜 袭
“楚将军为何非要半夜三更将我们拉到此地明日一早再起程也不迟啊。”北疆大营约十里外的一个小树林中冯远忍不住对楚铮抱怨道。这些日子他一直随着精锐营操练早已疲惫不堪难得今晚统领大人高宴为京中来人洗尘楚将军也去了冯远正暗喜能睡个好觉了没想到还没等他上床楚铮便回来了将整个精锐营急匆匆地拉到这里。
“就你多嘴。”楚铮斥道。
一旁灰胡儿的领齐伍笑道:“冯校尉楚将军已在统领大人面前许诺我等三日内要夜袭北疆大营。若是白天起程定瞒不过大营众位将军的耳目他们知道得越少对我等越是有利。”齐伍这段时日可谓意气风楚铮已答应他不用再回吕问天那边了等此次战事结束便带他一同回京。一想到这么多年的苦日子终于熬出头了齐伍做梦都笑出声来自己从懂事起就生活在北疆这个穷苦之地去过的最繁华之地也不过是距北疆大营百余里的一个小县城听说京城光百姓就比四五个北疆大营的人还多实在想象不出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是何等的壮观。
齐伍脑中突然闪现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身影唇边不禁露出分笑意儿子也不小了自己还从没送过一件象样的东西到了京城他想要什么老子就给他买什么。对了汉人好象有句话叫糟糠妻不可弃。孩子他妈这些年跟着自己也受了不少苦决不能把她丢在北疆不管了。虽说自己外表象胡蛮难免会受人歧视但只要跟随楚将军加上京城地王老统领仍老当益壮自己是他老部下了有这二人护着。天下尽可去得。
“展仲群齐伍你二人传令下去今晚大伙就在此地安歇。”楚铮这边下令道。
展仲群和齐伍应了声是领命离去。
“小许小冯今晚由你们麾下执法队担负警戒并督促精锐营所有人等搭好帐篷后立刻歇息不得随意走动。”
“遵命。”
许唯义和冯远带着五十名军士围绕着小树林布下十余个哨位。这片小树林他二人倒是来过的那些武林中人个人骑术倒还不错但在长途奔袭中仍要保持紧密队形就有些强人所难了。为了解决这毛病。楚铮三天两头将这一千多人马拉出大营操练命他们全力驰聘自己则如放马一般骑着火云驹前后转悠见哪处队形散了就赶过去挥鞭将其抽回原位。这小树林便是众人时常稍作休憩的所在。
二人回到林内只见武林群豪和灰胡儿们正在搭建帐篷。见他二人来了至少数十位武林中人目露凶光。
冯远心中不快怒喝道:“看什么看还想到本将军手底受罪么?”这些人相互看了看不约而同低下头去。他们都是在执法队中吃过大苦头的对冯远的手段仍心有余悸。练武之人一般的皮肉之苦倒是不怕可冯远地手段也太阴毒了些。整人的手段花样百出如有一种就是先将不听号令之人点了穴道剥得只剩亵衣裤扔到雪地中冻得半死不活再将其放入热水中舒舒服服的泡上半个时辰待肤色通红又将此人吊起来用习羽毛搔其胁部和脚底板此时人的肌肤异常敏感痒意直透人心肺遭受此刑之人任凭他百尺刚也变成一团绕指柔。
冯远走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对许唯义说道:“小许你我都是奉了楚将军之命才得罪了这些武林中人连那些整人的手段也是向他学来的可他们怎么全把怨气对我们来了?”
许唯义哼了一声:“你现在才想到啊。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你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只有听命从事的份儿。”
冯远一拍大腿:“我说呢每次我们把那些人整得狼狈不堪楚将军就来出来假惺惺地做好人还装模作样的训斥我们几句这也太气人了。”
许唯义拍拍他肩膀:“身为下属自然免不了要替上司背黑锅就看值不值了。反正楚将军是楚家内定地下任族长日后肯定封侯拜相也许黑锅背得越多你的前程越是远大。”
冯远想了想道:“嗯你番话听来狗屁不通可细想一下还是有些道理的。以前只是觉得与楚将军趣味相投虽然他时常欺负我可为他办事还是心甘情愿并没有多去考虑他是楚家公子还是方家公子。如今想来多少与此有些干系若他只是个普通官员之子就凭他比我还小就当我上司这事我就不会心服非与他折腾个一年半载不可。”
许唯义无奈地摇摇头迟疑了会儿道:“小冯有些话我不知应当不应当讲。”
冯远诧异道:“你我都十几年的好友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以后在楚将军面前你还放尊重些吧。此地不是上京城在禁卫十一营时营门一关就算闹翻天也无人敢管可在这里北疆大营地人对禁卫军总抱有一些偏见你再这么胡闹既有损禁卫军名声对楚将军也无益处。”
冯远看着他半天没说话许唯义。强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那倒不至于。只不过你这番话极为耳熟好象跟临行前我家老头子交待差不多。”冯远挠了挠头“莫非当时你就在窗外墙角边蹲着……”
“啊我想起来了。”冯远突然叫道“你对我小妹垂涎已久是不是半夜潜入我冯府……”
许唯义见自己苦口婆心地劝解竟换来这样一番话。顿时怒火中烧一脚飞踹过去。冯远反应极快忙侧身闪开口中还叫道:“小武你干嘛别急啊这事可以商量地。”
“商量个屁!”
两人一路打闹闹地来到楚铮帐篷内。楚铮正在整理包袱。见状长叹一声:“你们两个兔崽子能不能象个军官的样子简直连那些灰胡儿都不如。”
若在平日冯远听到楚将军这么贬低自己定要辩上一辩可话到了唇边忽想起许唯义方才所说的那番话突然觉得有些顾忌不敢再闹规规矩矩地站到一边。
楚铮没听到习惯的聒噪声心中着实有些奇怪不禁抬头看了他两眼。冯远没来由地有些慌乱咳嗽声道:“启禀将军外边已经上哨完毕。还有何吩咐?”
楚铮觉得更古怪了看着冯远若有所思过了片刻方道:“小冯你去看外面看一下众人若都安顿好了叫齐伍和展朱二人到本将军帐中来一趟。”
“遵命。”冯远毕恭毕敬地应道。
楚铮目送着冯远离去。忽道:“小许你方才对小冯说了些什么?”
许唯义一惊:“属下没说什么啊?”
“还敢骗我。”楚铮冷笑一声“你二人跟随我时间也不短了这点我还看不出来么?似方才我那般说话他心中定是不服。可今日却如此安分岂不咄咄怪事。”
许唯义强笑道:“将军明见属下只与他说了将军如今统率着武林义士和灰胡儿。这些人绝非禁卫军可比再象以前那般没大没小会让将军有失威严。”
楚铮看着许唯义摇了摇头。许唯义被看得心头慌浑然不知做错了什么。
“小许。”楚铮忽道“论才干和能力你远在小冯之上禁卫十一营中只有伍绍一或许能略胜你一筹不过他也只比你多一个稳字。可较之你二人我却始终偏袒小冯多一些。你可知为何?”
许唯义默然。冯远是禁卫军中有名的惹事生非地高手可无论他惹来多大麻烦楚铮都为之解决虽说事后免不了一顿痛骂甚至拳打脚踢但明眼人都可看出楚将军对冯远着实爱护有加。
楚铮似知道他不会回答说道:“小冯心无城府性子耿直在我面前口没遮拦无所不言不象你们始终有所顾忌。说起来他由此受我责罚最多可这小子却屡教不改久而久之我反倒喜欢上他这种性格感觉就如与自家兄弟斗嘴一般……”
楚铮沉默片刻声音忽转低沉:“小许你也出身官宦世家应知世家中就算亲兄弟之间平日里说话亦留几分心眼难得小冯从不将我当楚家五公子看待他就似一块璞玉全然未被权势利欲所染这等人极为难得……你就不要从中多事了。”
许唯义低声应道:“属下明白了。”
楚铮拍拍他肩膀:“不过此处亦是小冯最大缺陷成不了大事。日后我在小节上或许仍会偏袒他但真正器重却是你与伍绍一等人可别多心了。”
……
冯远与展仲群等人回到帐中楚铮见人来齐了指指案上道:“诸位都过来看看吧。”
朱通走了过来只见案上铺着一张地图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大营地兵力布置图。我是凭自己记忆画的诸位看看还有何不对之处。”楚铮说道。
展仲群和朱通并不是北疆大营的人平日里也呆在帐篷中甚少外出对军营情况也不熟悉两人不由摇了摇头。楚铮两眼看向冯远:“小冯你说说看。”
冯远张了张嘴迟疑道:“真要属下说么?”
楚铮笑骂道:“你今日怎么象个妇人一般婆婆妈妈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那属下可真可说了。”冯远一张嘴又管不住了“这图笔法也太糟糕了简直跟鬼画符似的将军日后回京还是向轻如姐多学学吧。”冯远与许唯义时常到踏青园去。他又是个自来熟不久便一口一个轻如姐叫上了。
楚铮顿时气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冯远心中戒备向后退了一步:“将军属下只是实话实说你可不能仗势欺人。”
楚铮哼了一声。若在平日说不定就将他点了穴道塞在屁股底下当凳子坐了今日就算了吧免得再把他吓坏了。
“你们在此务必将此图牢记。”楚铮沉声道“明晚我等就夜袭北疆大营。”
“明晚?”展仲群一声低呼。
楚铮笑道:“展兄有话尽可直言。”
展仲群见众人都看向自己犹豫片刻道:“展某只是觉得明晚正是大营警戒最为森严之时况且此番是我精锐营第一次真正进行实战演练还是计划得周密些为好。”
“展兄顾虑地是。”楚铮道“不过大营军法如山区区三天军士们又怎会有所懈怠拖后两天亦大用。反倒是那些新增的暗哨明晚天黑方可到位。对其警戒区域或许还未能做到了如指掌何况约定三日我精锐营却晚便出击统领大人和华将军也未必能料到。”
展仲群想了想道:“将军说的是。展某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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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长风走进统领大帐正待见过孟德起忽见一旁还坐着二人定神一看原来梁临渊和连奇也在此。不由一愣。
“长风回来了。”孟德起见他面带疑惑苦笑一声道:“梁大人和连总管此番来北疆除了昭告皇上登基还奉了皇上之命来前考察北疆军情。见我大营忽调兵频繁故前来询问详情。”
华长风明白了忙说了几句为新皇歌功颂德的套话回对孟德起道:“统领大人大营按已按两军对阵之时布置警戒各营巡逻队、暗哨都已加派完毕。”
孟德起道:“可有人问此举所为何事?”
华长风笑道:“那是自然。各营主将对末将一路纠缠不休末将又不便明言几乎是逃了回来。”
“这样也好。”孟德起道“总要对楚将军公平一些。若人人知道这几日精锐营要扮敌袭营各营定会采取相应对策那可就难上加难了。”
一旁梁临渊拱手道:“这精锐营本官还是次听说华将军可否为连总管和本官介绍一番。”
华长风看了孟德起一眼孟德起无奈地点点头。自后汉以来军中最为忌讳地便是文官插手军务而后汉亡国便是由于宦官弄权导致数十万精兵溃败军中更是深恶痛绝。今日倒好两者都全了。
华长风不禁暗暗想道若是当年王老统领时梁临渊这话一出口恐怕便已被乱棒打了出去。何况精锐营不久便要出塞之事整个大营也只有统领大人和自己知晓毕竟他们不是去游山玩水这等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梁临渊既是问了孟德起又不反对华长风只好一一道来。梁临渊听了有些诧异地问道:“这确是楚将军自己提出亲自领兵的?”
华长风淡淡笑了笑:“梁大人确是如此。楚将军若是不愿意以他的身世大赵也没几人能逼他。”
梁临渊喃喃说道:“若真如此此人倒也有可取之处。”三大世家地年轻子弟中相比而言楚家兄弟梁临渊倒是最熟悉的只不过都没什么好印象。楚原不必说了他的面部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而楚铮不知为何梁临渊一想到这少年总感觉有种深深地忌惮。当初楚铮奉其父之命前来招揽许官刑部侍郎梁临渊对此不屑一顾对楚铮更是冷嘲热讽。楚铮毫不动气反而慢条斯理与梁临渊辩论起来也未见引经据典便把他驳得狼狈不堪。梁临渊自负博学多才可那次却生平罕有的恼羞成怒将此子赶了出去。
一个亲兵突然急匆匆走进大帐来到孟德起面前俯禀报道:“启禀统领大人骠骑营来报有人夜闯我北疆大营。”
孟德起和华长风相视一眼。楚铮这么快便来了?
“报信之人何在?”
“正在帐外等候。”
“叫他进来。”
一名副将走了进来道:“末将参见统领大人、华将军。”
骠骑营乃是属华长风麾下在大营西侧布防。不待孟德起开口华长风便问道:“陈镇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慎低着头道:“回华将军我营共六处暗哨被人打晕。有一处附近足迹凌乱似有不少人从此经过刘将军不敢怠慢命属下前来向统领大帐禀报。”
虽明知此事是楚铮所为华长风仍感面上无光问道:“那几个暗哨醒来后是如何说地?”
陈慎答道:“回华将军四个暗哨并未见来敌踪影其余两处均说曾见一人只穿着亵衣从附近匆匆经过此时正是二更时分将士们正准备就寝。那两处暗哨以为是哪位兄弟出来急着小解何况相距还有近十丈故未有提防之心。”
孟德起暗暗点头楚铮此番时机抓得极准就寝前大营内四下走动地人是最多的。各处哨位地警戒心因而也相对较低便对那亲兵说道:“传令下去全营戒严搜寻私闯大营者。”
亲兵领命正要离去孟德起又叫住他:“只能活捉。不得伤一人。”
亲兵愣住了方才听陈将军所说来敌恐怕为数不少这活口留几个也就够了。不得伤人难道那些人会站着乖乖被捉拿?
“统领大人这……”
孟德起两眼一瞪:“还不快去记住不得伤一人!”
那亲兵不敢再问领命而去。
陈慎全看在眼里腹中另外些话也就不说了。他与刘将军早已有所怀疑几个哨位上地人居然无一丧命有的只是被土块击晕显然来者是手下留情。刘将军让他到统领大帐来顺便也探探风声如今看来此事确实有蹊跷。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孟德起皱眉道:“何人在外喧哗?”
两名亲兵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个胖子和一个瘦子推推攘攘地走了进来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华长风见状喝道:“何平许唯义你二人这般成何体统?”
两人颇不情愿地停下手来。那胖子何平乃是北疆大营的军需官对着孟德起道:“启禀统领大人这许唯义大逆不道带着他们禁卫军潜入粮仓并在附近浇上火油还打伤我军需营数十人请统领大人主持公道啊。”
孟德起脸色铁青打断道:“何平本统领问你这许唯义在粮仓附近准备放火你们军需营就无法阻止?”
何平未察觉孟德起脸色有异道:“回统领大人属下得到禀报后赶往粮仓四下已经浇上了火油。所幸来得及时否则定会酿成大祸。”
何平将手中拎着地小包袱呈上:“许唯义和其下属还带着这些易燃这物真是其心可诛请统领大人明鉴。”
孟德起将包袱打开顿时传来一股刺鼻的气味只见里面包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孟德起知道此物是用木屑和火油等物混合而成易燃且不易被扑灭军中攻城时常用到此物不过比这大了许多。
“许校尉!”孟德起问道“你们共有多少人闯入军需营?”
许唯义答道:“连属下在内共二十三人。”
“在何军需官来之前你可有把握点燃粮仓?”孟德起又问道。
许唯义微笑道:“完全有把握。先前上来阻拦的不过四五人我等将这几人打倒后等了约一柱香的功夫才见何大人匆匆赶到随从也只有五六十人。若不是楚将军之命已完成何大人反倒有可能成为属下地阶下囚。”
何平气急坏败:“一派胡言许唯义你……”
“闭嘴!”孟德起一声暴喝“若许校尉真点火烧粮就算大军及时赶到将火扑灭粮草也至少损失过半。居然让人摸入营中还颇有余暇的烧上火油由此可见军需营军纪松弛到何等地步。华将军。回头代本统领前去军需营传令免去何平军需官之职暂由你来兼任日后有合适人选再行任命。”
何平顿时焉了俯哀求道:“统领大人请看在家兄地份上。饶了属下这一回吧。”
梁临渊突然冷冷说道:“何大人令兄是哪一位啊?”
华长风暗笑何平此人真是愚不可及这话求饶话也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便说道:“梁大人何平所说地乃是兵部侍郎何畏何大人。不过据华某所知何平与何畏大人只不过是同族并非三代以内的兄弟。”何平就是仗着这点八杆子才打到的关系平时主管军需手脚并不很干净孟德起对他早有不满。不过今日也并非借题挥何平至少可算渎职之罪。撤职查办毫不为过。
第三十三章 春 宵
那一晚精锐营的表现得到了大营上下一致认可楚铮开始着手准备出塞之事。其实也没多少好准备的所需之物自精锐营成立时起大都已经准备妥当余下的只是些琐事楚铮列了张清单扔给许唯义后便不管了。
不过楚铮也并非无事可做相反他忙得不亦乐乎。精锐营一战成名可得罪的人也不少。那晚孟德起也不等天明就将大营所有偏将以上将领全都叫到统领大帐整整骂了近一个时辰。骠骑营、虎威营和军需营自然是被骂得最狠的三营中除军需营主管何平被撤职另两营的主将也分别被处以降职只是仍暂时执掌该营。另一个惨遭降职的是统领亲兵营的偏将钱良栋孟德起虽未当面训斥他但第二天一早便将他打到虎威营当副将去了。楚铮让伍绍一准备了十余份厚礼亲自到各个营内陪罪。那些将领虽对楚铮和精锐营让自己出了个大丑有些耿耿于怀但人家都已经上门道不是了没有人愿意再得罪这位当朝太尉的五公子至少面子上大家都一笑揭过。
这一切梁临渊都看在眼里对楚铮更是忌惮不由想起恩师韦骅曾说过的一番话:“自古以来皇室与权臣总是相对而立皇室权盛则权臣势微反之亦然。而皇室终究乃是正统历代权臣大都不得善终。为师不惧那些仗势乱朝纲之辈毕竟公道在人心。当年董程两家权势熏天犹胜当今三大世家可仍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其中缘由便是如此。但楚名棠却是其中另类自任太尉以来朝堂之上处事公允。道貌岸然即使暗中作奸犯恶也从不留任何把柄又迭出新政百姓颇受其益已赢得百官臣服民心所向。似这等人物纵观青史能与之相提并论地只有王莽和曹操曹孟德而已可正是这二人终结了东西两汉此人不除大赵两百年江山也将危矣。”
梁临渊不禁黯然。韦骅说番话时先皇和储君犹在自己深以为然可如今却已物是人非。而且当时楚铮尚未显山露水现在看来此子年纪虽轻却颇有其父之风既有心机又不缺心段还精通收买人心。稍加时日便又是一个楚名棠。而且恩师在世时上有先皇群臣中有郭怀、成奉之等人支持却仍对三大世家无可奈可如今自己还有谁可依仗?新皇登基尚不过半月。何况这位皇上久居平原城传闻他能继承大统亦是得了楚名棠大力支持如何还能与之对抗?朝中重臣中唯有郭怀或许还对皇室忠心耿耿。可他与楚名棠昔日曾是生死之交最近听说他二人还要结成儿女亲家!梁临渊现自己已站到了与世家抗衡的最前列可自己能担得这份重任么?
楚铮并不知道梁临渊正陷于苦闷彷徨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在他看来梁临渊这类耿直文士若能为已用那是再好不过若要与已为敌实在不够份量君子可欺之以方就算号称当世大儒并当了二十余年礼部尚书的韦骅从楚天放、王烈再到自己父亲和方令信。从未将他视为真正对手。
此时的楚铮正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自己的营帐走去骠骑营的刘将军是个豪爽之人他对这次被降了半职并不在意反而对楚铮地精锐营极感兴趣。他久经沙场敏锐地感觉到自己麾下若有这样一支小队无论是刺探军情还是夜战袭营都可派上大用场。楚铮被他磨得没办法只好答应等自己出塞回来也为他训练一千军士。刘将军大喜为表谢意设宴款待主将不在乎可骠骑营其他将领对楚铮满腹怨气的有不少一听刘将军还是宴请楚铮都不由暗想这明里不能报仇以酒泄愤总可以吧。于是乎一场酒场车轮大战上演了只是楚铮的顽强大大乎骠骑营众将的意外眼见未把仇人放倒自己要先倒了稍微清醒一些忙去搬救兵一时间骠骑营的军官无论职位高低排着队敬了楚铮一遍最后连端菜倒酒的亲兵也端着碗上来了。人力终有穷尽时楚铮内力再强也总有受不了的时候正想落荒而逃却见亲兵来报骠骑营所有存酒都已耗尽楚铮忙借机告辞。
回到帐中武媚娘还未歇息见楚铮回来了正想上前说话却被一股浓烈的酒味熏得连连后退掩鼻说道:“你方从酒缸里捞出来么?”
楚铮长吐了口酒气道:“差不多。”这句倒是实话他运功逼出来的酒用来泡两三次澡都已是绰绰有余。
武媚娘见楚铮摇摇晃晃的忙将他扶到床上躺下撇了撇嘴道:“久闻楚家五公子酒量似海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楚铮喃喃说道:“好汉架不住人多饿虎敌不过群狼。本公子今日能全身而退实属不易。”
武媚娘笑得伏到他身上:“你倒与你那巧彤姐姐一般出口成章只不过全是用来为自己开脱。”
楚铮无力地在她背上拍了拍:“好无礼地丫头胆敢对本公子这般说话。看本公子日后如何收拾你。”楚铮虽每饮几碗便运功将酒逼出但总有些残余留在体内累积下来一坛酒是有的方才又在外面吹了阵凉风此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他一辈子饮酒作假此番终于遭到报应。
武媚娘显然对楚铮的威胁毫不在意一把将他拉了起来:“我已吩咐采云和映雪为你准备了热水快去泡个澡吧。”
楚铮猛得将她手甩开往床上一趴嘟囔着道:“不去让我先睡会吧。”
武媚娘跺足道:“你身上都臭死了。若不洗今夜想熏死我么?”
楚铮勉强斜了她一眼:“又无人强迫你在这里若嫌弃本公子尽可到偏帐去睡。”
说起这事武媚娘顿时怒上心头。自从楚铮回到大营后便整日忙得不可开交组建精锐营后几乎夜不归帐偶尔回来一次见自己睡在他帐中居然视若无睹。若不是知道柳轻如早非处子之身武媚娘真要怀疑他是不是个男人。见他居然还说出这等混帐无情话武媚娘一气之下将床单两边一撩。把楚铮裹得严严实实地顺便还打了个结往肩上一扛向外走去。
楚铮大惊:“你要做什么?”
两个丫环采云和映雪听到楚铮呼声忙跑了进来见状目瞪口呆。还是采云反应得快一些拉了拉映雪衣袖闪到了一边。
武媚娘将楚铮扛到早已准备好的一大桶热水前侧身一甩将楚铮扔了进去。楚铮酒意顿时醒了七八分抹了把脸上地水珠怒道:“臭丫头想谋害亲夫么?”
这边他在信口雌黄外面采云和映雪听了却连连点头。两人果然早有媒妁之约难怪公子的几个贴身侍卫见了陆姑娘也恭恭敬敬。
武媚娘脸色难得一红正待反唇相讥楚铮突然手臂暴长一把抓住她右肩。武媚娘一惊忙反手切他腕脉同时身子想往后退去。可惜论蛮力楚铮远胜于她只听一声长笑武媚娘一个倒栽葱跌进了木桶里。
武媚娘措不及防连呛了几口水。忙从水中冒出头来见楚铮满脸的幸灾乐祸不假思索一个巴掌抽了过去。只是情急出手已毫无招式可言轻易便被楚铮抓住了两只手腕。武媚娘挣扎了几下无法脱困忽提膝撞向楚铮裆部。楚铮没想到她竟如此狠毒要让自己断子绝孙顿时大骇拼命往后撅臀幸亏两人泡在水中这一撞来势并不快这才堪堪躲过可楚铮却也出了一身冷汗。
武媚娘这一撞落空顺势又一脚蹬出过去。楚铮恶向胆边生双腿一合将武媚娘的那只脚夹在中间。两臂一箍将她紧紧抱住头额相抵恶狠狠地说道:“来啊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两人靠得如此之近彼此气息可闻武媚娘双臂又受困羞急之下檀口一张咬向楚铮下颔。楚铮还是第一次碰到这般无赖打法忙侧闪开不料眼睛余光却瞥见武媚娘一口森森白牙直向自己咽喉而去。要知咽喉乃是人体最脆弱地部分之一别说武媚娘武功不弱就是被一孩童咬住恐怕亦有性命之忧。眼见躲闪不及楚铮急中生智一低头竟吻住了武媚娘地小嘴。
武媚娘娇躯大震呆呆得看着楚铮。楚铮不知为何不敢与之对视只是细细的吻着从嘴角到鼻尖一处都不放过。论媚功武媚娘当世无人可及但要论实战经验她给楚铮当学徒都不够格他前世便已娶妻生子所处的时代又是信息泛滥地时代性知识之丰富在这个世界足够可以当导师了。不一会儿已将武媚娘抚弄得意乱神迷魂飞天外。
采云和映雪一直守候在外忽听里面没了声息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里面生了何事。映雪耐性稍差走到帐门口刚唤了声:“将军……”就觉一阵柔和的劲风袭来不由连退数步。
只听楚铮含含糊糊地说道:“你二人去歇息吧这边不用伺候。”接着似乎又低声说了些什么水花声顿时再度响起突然之间又安静了下来。过了片刻里面传来女子的呻吟声采云和映雪听得分明正是陆媚姑娘的声音两女亦是过来人不由脸色一红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悄悄退了下去。
这一夜对采云和映雪来说简直是种折磨前半宿只听水花声不绝真不明白洗个澡为何要这么久后半夜夜深人静将军帐内传来声响清晰可闻两女只听得面红耳赤只好用被褥将自己蒙头盖住却不时又忍不住地偷偷掀起一角……
军营的号角声将楚铮从睡梦中吵醒刚想起身忽觉怀中多了一人突然间想起昨晚生何事了。低头看去只见武媚娘秀眉微颦似乎昨夜破瓜之痛犹未散去不由心中怜惜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忽见武媚娘睫毛微闪楚铮不由暗笑原来这丫头比自己醒得还早楚铮心存捉挟一个翻身又将她压在身下武媚娘忙睁开眼睛颤声道:“别痛……”
楚铮低头在她耳边轻笑道:“谁叫你昨夜想谋害亲夫的?”
武媚娘羞不可抑在楚铮胸上狠狠地拧了一下:“我还以为你酒后失常原来是存心地。”
楚铮呼痛出声一手探到武媚娘腋下搔她痒痒武媚娘吃吃笑着娇躯不住扭动。两人皆身无片缕不一会儿均又情动。还好楚铮忽想起一事强行克制说道:“媚儿稍后你收拾下行装明日与我一同出塞吧。”
武媚娘咬了咬唇问道:“这是为何?”
楚铮道:“大内总管连奇也亦到了北疆此人号称大内四内卫之虽有些浪得虚名但也不可小视。你在宫中时常与他接触万一碰了面难保他会不会认出你来。”
武媚娘哼了声:“既是如此那又为何将我折腾得如此之惨明日还如何上路。”
楚铮有些后悔说道:“我原本是打算回帐后便与你说的可……你见我已是醉了为何还来招惹我啊。”
武媚娘叫屈道:“我哪晓得。前些日子我施展‘媚惑众生’心法对你亦是全然无用却不想仅一点酒就能让你原形毕露。”
楚铮叹了口气:“别提那什么媚惑众生了它与我的龙象伏魔功天生相克。只要你一施展此心法我体内便真气激荡头脑清醒无比根本就无一丝绮念。以后我若是累了困了这倒是个提神醒脑地好方法。”
“原来如此。”武媚娘有些泄气的说道“难怪这心法对你一点也没用。”
突然武媚娘又吃吃笑了起来:“不还是有用地。日后你若得罪了我我便在你与轻如姐和那苏巧彤同房时施展媚惑众生让你心无绮念看你如何还能做此事。”
楚铮听了顿时目瞪口呆。
第三十四章 心 思
一望无际的旷野有支千余人的队伍缓缓行进着东一撮一西堆的看似散乱但精通兵法者细察之下就可现这支队伍成两个五花阵前后则成两仪之势相互呼应。
这便是楚铮麾下的精锐营了。他并非不想加快行程可冬雪初融地面泥泞不堪稍有不慎便马失前蹄摔成泥猴儿一般楚铮无奈之下只好命众人放缓脚步慢慢前行。
武媚娘是此行中唯一的女子一身简单的青衣打扮反而更增几分俏丽。策马走在楚铮身旁突然出声抱怨道:“久闻塞外风光如何壮观秀丽今日得见怎么只有荒凉之感?”
楚铮无言这丫头当这趟是游行观光来着?
他不答别人总要接上口齐伍早就看出此女与楚铮关系不一般笑道:“陆姑娘有所不知塞外风光只有在羊欢草长之时方能看得出来届时草原一眼望去如同碧波万里点缀着星星羊群如珍珠撒落其间令人望之神醉。”
武媚娘上下打量了齐伍一番怀疑地说道:“这番话真是你说的?”
齐伍脸色一红偷偷瞥了眼一旁的秋仲伊道:“姑娘明见这些都是秋先生刚来北疆时所说的。”
秋仲伊轻哼了一声经过这段日子他早看出来了若说灰胡儿有赵军的耳目非这齐伍莫属。虽说自己也没什么资格指责他了。但心中总有芥蒂一路上两人从不搭话。
冯远突然感叹道:“胡蛮才那么丁点人占着这么大一块地盘种点什么不行啊为何还我中原江山念念不忘?”
楚铮忍俊不禁一听这小子地口气出生肯定是地主阶级。笑道:“如果胡蛮有你这般想法那就天下太平了可你听说过有愿意种地的胡蛮么?”
“这是为何?”冯远颇有一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
这倒没把楚铮给问住自从得知突厥来犯他对北方游牧民族也下了番苦功进行研究便道:“小冯你别看草原如此广阔如真正适合于耕种的地方少之又少况且这里地势平坦春夏暴风雨之强劲定是你生平所未见辛苦种下的庄稼又能收获几成?因此他们的饮食只能以牛羊肉和奶类为主。甚少食用用谷物类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种习俗可这习俗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他们只能以部落方式群居才能确保有足够地牛羊哪里的水草肥美就移居到哪里。几大部落时常为了一片好的草地争得你死我活。而我们汉人早在夏商时代便已抛弃这种部落居住方式。迁移四方开垦荒地数千年下来积累的财富岂是这些蛮族所能比拟的据我所知草原各部蛮族大都以狼为图腾对其顶礼膜拜。因此掠夺成性我中原如此富饶当然会引来他们觑视。”
冯远不禁咒骂道:“当年后汉太宗出兵塞外为何不把这些胡蛮斩草除根。我等也就不必来北疆了。”
“斩草除根?谈何容易啊。”楚铮淡淡说道“平心而论后汉太宗已经尽能所能斩杀蛮族数十万掠夺良驹牛羊无数鲜卑匈奴几乎被诛杀殆尽。可那又如何?残余蛮族不到百年便又恢复元气。塞外的疆土如此广阔我汉人既然无法在此久留自然成为蛮族的天下如今的蛮族大都是柔然族人。而突厥更是由千里之外迁徙到此。这些蛮族如这里的野草一般一茬茬地冒出来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哪。”
“那就没有解决之道了?”许唯义忍不住问道。
“难啊。自先秦以来北疆异族始终是历朝的心腹大患。若有真有解决之道历代先贤又怎会无动于衷?”楚铮想了想道:“据说后汉太宗平定北疆后曾打算移民百万户到这草原来只是随着太宗暴亡此事便没了消息。这或许是一条良策但仍有诸多难处这百万户移居到此无论是如蛮族一般以放牧为生还是放火烧原化草原为耕地都决非短期所能见其效而在此之前朝廷需背负这么多百姓地衣食就算每户仅以四口人计算这百万户便是四百万人在太平年间不出二十年这四百万人就可增为两千万甚至数更多试想哪个朝廷能负担得起?这条国策无疾而终恐怕就是为此。”
楚铮沉吟片刻又道:“细观史书我倒觉得后汉亡国乃咎由自取想那太宗创下如此宏基伟业可到了后汉未年皇帝昏庸奸臣挡道朝纲混乱民不聊生这样的朝廷何以为继?即便没有外敌入侵也会有陈胜吴广再度出世。归根结底弱肉强食乃是这世界最基本的法则小至人与人大到国与国皆不例外只是在国与国之间更为明显。若我中原强盛那些蛮族自然俯称臣依附于我大汉天威之下反之我中原赢弱这些胡蛮便挥兵南下大肆抢掠后汉亡国就是前车之鉴。朝中那帮大儒们提倡的仁义并没有错却不想想若没有强悍实力为后盾空谈仁义不过徒惹笑柄而已。而且只有强者才有资格施仁义之举不想赶尽杀绝饶恕了弱者便可称之为仁义而弱者鼓吹仁义只不过是希望他人对其仁义罢了。”
楚铮看了身边众人一眼只见除了冯远之外其余几人都陷入了深思之中轻叹了口气不再往下说了暗想再说下去就有些惊世骇俗了自己羽翼未非言行举止还是谨慎些为好。
武媚娘痴痴地望着楚铮心中却有些黯然神伤。她原本天性聪慧又经过皇宫三年磨练对楚铮之言地领悟远在场诸人。不禁暗想若能得此夫君又复何求只可惜自己今生即使能陪伴在他身边恐怕只能隐身于暗处连求一名分都不可得。
突然间武媚娘灵光一闪楚铮如果一直对赵称臣自己当然永无出头之日。但如果世间没有了赵国了呢?
武媚娘不由双拳紧握。手心全是冷汗。此事看似荒谬但未必不可行据自己所知楚铮与楚名棠不同楚名棠此人甚为念旧赵王昔日对其有大恩他虽大权在握但对皇室仍是较为忠心只是不喜被他人左右而已。而楚铮则不同了根本就不把赵国皇室放在眼里连对敏公主也是说翻脸就翻脸。别人还以为他是年少轻狂。但武媚娘却知这少年心机深沉地很十三岁便已设下连环计安排自己进宫隐忍了三年多才刺杀了储君让自己背上这天大的罪名。假以时日他执掌了朝中大权除非以后的皇帝一直对他唯唯诺诺。否则废帝另立新君的事他绝对做得出来。况且如今皇家之中并无杰出之仕新皇赵应在平原城时也不过是个浪荡公子又怎会是楚铮的对手。宫中那位长公主武功虽已臻天道之境但国之大事岂可以武功来定夺何况不出十年。自己“媚惑众生”和楚铮地“龙象伏魔功”联手足以与之相抗……
“陆媚快些走吧。”楚铮唤道。
武媚娘这才现自己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忙策马赶上。只是从此心头却多了一番心思。
一行人走了三四日秋仲伊忽觉得有些不对路边草丛内马。粪牛屎逐渐多了起来。正想向楚铮提醒一声只听齐伍说道:“楚将军我等已到了赤勒部的境内了。”
冯远有些担心的说道:“将军胡蛮凶残狡猾我等还是小心为上。”
楚铮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这不全废话嘛。
齐伍在一旁笑道:“冯校尉请放心这赤勒部原本是草原最大地部落。平时居住于秦境突厥东来赤勒部当其冲族内青壮年死伤过半因此对突厥恨之骨。何况他们的族长图穆尔汗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不会做那暗箭伤人之事。”
展仲群凝思片刻道:“图穆尔之名我在大营里也听人提到过几次还有个绰号叫草原上飞的最高的鹰是否就是他?”
齐伍点头道:“正是。”
冯远却捧腹大笑:“草原上飞得最高的鹰?这绰号也未免太长了吧”
齐伍解释道:“冯校尉有所不知这绰号在柔然语中只有三字用中原话来说确是繁琐了些。此人智勇双全在胡蛮中威望甚高而且他对中原文化极为仰慕平时最爱看的便是汉人地书还为自己取了个汉名叫穆远山。”
楚铮轻哼了一声蛮族中这等人物才是最可怕的如果生逢其时这图穆尔说不定就是一个忽必烈或者皇太极。
展仲群道:“听说这图穆尔当年就是胡蛮可汗麾下西路军地一名主将与西秦薛方仲部对阵在得知胡蛮可汗被郭大人斩杀后自知事不可为便带着族人突破秦军包围逃入了沙漠之中。此人能在薛方仲阵前仍全身而退当真了不起。”
齐伍叹道:“是啊。当年一战胡蛮各部元气大伤这赤勒族原本只是一个小部落其族人常被别族掠夺为奴如今却已是北疆四大部落之一全仗图穆尔之功啊。”
“将军小心!”
许唯义突然大喝一声。话音未落他与冯远已经手持盾牌挡在了楚铮身前。只见一支乌黑的长箭落在十余丈外半截没入土中箭尾仍在微微颤抖。
展仲群和朱通也都抽出兵刃周围的武林群豪虽有些骚动但队形仍能保持不变。楚铮看在眼里暗暗点头这些人经过一段时日操练颇见成效虽在小节上仍有些散漫但真到对敌时比起禁卫军已经相差不远。
一名灰胡儿纵马向前一猫腰拔起那箭返回交给了齐伍。齐伍看了一眼对楚铮道:“将军是赤勒部地斥侯在询问我等是敌是友。”
楚铮点点头:“回复他们大赵北疆大营参将楚铮求见赤勒部图穆尔汗!”
齐伍应了声是向前高声喊了数声。只见远远的一土堆后冒出一人与齐伍对答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朱通有些渐愧地说道:“楚将军许校尉和冯校尉真可谓尽忠尽职。方才朱某也听到了箭矢破空之声却只想到自己防身与许校尉和冯校尉相差甚远啊。”
楚铮笑道:“朱门主将这二人看得太重了。禁卫军与北疆大营职责不同护卫着皇宫大内和朝廷重臣遇有敌袭决不可后退一步必要时以身挡箭亦在所不惜。他二人已从军多年若这点都做不到我早将其踢出禁卫军了。”
等了近一个时辰忽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只见远处数百骑向这边疾驰而来。齐伍咦了一声:“将军看旌旗竟是图穆尔亲自前来相迎了。”
“既是如此我等也不能失礼了。”楚铮对许唯义道“传令下去列队相迎。”
那数百骑转眼便到了百丈以内也不见有何号令徒然之间全停了下来跨下马匹都不曾出一声长鸣。许唯义倒吸了口凉气:“好骑术。”
楚铮亦是心中凛然暗道胡蛮骑兵果然精绝天下。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朱门主和冯远留在此押阵秋先生、展兄、齐兄和许唯义随我去拜会图穆尔汗。”
赤勒部为那人见对方有五人向自己这边走来凝神看了看齐伍是认识的可他此刻却跟在一个锦的身后。那人想了想便也带了五人迎上前来。
“将军为那人就是图穆尔。”齐伍小声说道。
只见这图穆尔浓眉细眼满脸络腮胡子根根如刺相貌甚是威武。到了跟前图穆尔目中微露惊讶之色似楚铮的年纪有些出乎他地意外呵呵长笑道:“汉人有句话:英雄出少年想不到楚将军竟是如此年轻。”
语音虽有些怪异但图穆尔说的确实是地地道道的中原话。
第四十章 离家出走
这少年正是楚家三公子楚原是也。
见梁临渊这么不客气,楚原脸也板了起来:“梁大人,你是礼部侍郎而非兵部侍郎,我楚原身上有没有军令关你何事了。”
梁临渊一窒,这一月来他在北疆大营耳濡目染,言谈中不自觉亦带了丝杀伐之气,可楚原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是无权过问他。
孟德起见梁临渊受窘,便道:“本人孟德起,这位可是楚参将?”他一听楚原二字,便知道眼前是何人了,心想难怪看他有几分眼熟,原来是楚铮的兄长。
楚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身着便服之人就是北疆大营统领,忙行以军中之礼:“禁卫军参将楚原参见统领大人。”
“不必多礼,”孟德起将他扶起,“不知楚参将来我北疆所为何事?”
楚原瞟了眼梁临渊,小声道:“统领大人,可否容末将稍后私下禀报?”
孟德起见梁临渊面色铁青,犹豫道:“这个……”
孟德起满脸的迟疑,“这个”了老半天,梁临渊再笨也明白了,强捺心头怒火,道:“统领大人,下官告辞了。”
孟德起立马拱手道:“恕不远送,梁大人一路顺风。”
看着梁临渊一行渐渐走远,孟德起忽道:“楚将军与梁大人似有芥蒂?”
“也没什么,只是末将有次一拳将他打得昏迷数日。”楚原颇有些丧气,“不过未曾料到这拳竟打出个礼部侍郎来。”
孟德起一愣,不由摇头苦笑。
到了统领大帐,王明泰已得亲兵通报在此等候。当年王明泰回京探亲,楚原也见过这舅舅几面,不待他开口抢前一步施礼道:“甥儿拜见舅舅。”
王明泰面沉似水:“你来北疆作什么,可曾得你父亲许可?”
“请舅舅放心,”楚原笑道,”孩儿身边有皇上的密旨,否则哪敢私出京城。”
王明泰心中一凛:“此话当真?”
楚原从怀中取出张皱巴巴的绢纸:“请统领大人和舅舅过目。”
王明泰和孟德起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道:“着禁卫军参将楚原出京考察民情,各地官员见谕便宜行事。”
王明泰看了半天,轻轻对孟德起说道:“看似不假,至少所盖玉玺是真的。”
孟德起点了点头,王明泰又问楚原:“皇上是让你考察民情,你为何跑到北疆大营来了?”
楚原笑道:“孩儿来到北疆附近,想起舅舅也在此地,特前来拜见。”
“既已见过,你还是快些离开吧。”王明泰冷声道,“大战即起,在此多有不便。”
“别啊舅舅,”楚原急道,“孩儿与小五亦许久未见了,等他回来再说不迟。”
王明泰此时已是心中雪亮,毋论这密旨是真是假,楚原身边居然没有一个随从,何况他还满身尘土,倒似日夜兼程而来,其中肯定有蹊跷。
王明泰看了孟德起一眼,孟德起却视若未见。反正这楚原有密旨在身,即使日后追究起来也可交待了,世家之事就是世家的人去操心吧。
“也罢,你就暂且留下。”孟德起的心思王明泰也明白,考虑再三后还是决定不赶楚原走了,他孤身一人万一在路上出什么差池可就麻烦了。稍后派人回京禀报太尉大人就是了,由他来做定夺吧。
“多谢舅舅。”楚原偷偷抹了把汗。
“谢就不必了。”王明泰哼了一声,语气忽转严厉,“原儿,你毕竟不是我北疆大营的人,凡事都需避嫌,平日就呆在铮儿帐中,不可随意走动。若惹出什么事端来,不必等统领大人治罪,舅舅便饶不了你。”
孟德起在一旁听着,忽然觉得有些奇怪,王明泰平日里对楚铮十分和气,未语先笑,自己还以为是他畏惧楚太尉不敢得罪其子,可今日看来,同样是外甥在这楚原面前却端足了长辈的架子,真是耐人寻味。
王明泰把该交待的都当着孟德起的面对楚原交待了。孟德起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借口巡营便离开了。
“先到舅舅那边吧,”王明泰道,“铮儿营内还有你在禁卫军和南线大营时的旧部,看你灰头土脸的,哪还有一丝为将者的风范,也不怕丢了颜面,待清理整齐了舅舅再送你过去。”
“此事稍后再说,舅舅,”楚原苦着脸道,“能不能叫人先给孩儿准备点吃的,我都快饿晕了。”
楚原直吃得肚皮溜圆,又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梳洗完毕跟在王明泰身后向楚铮营帐走去。一路上王明泰仍不时出言试探,楚原却只提京城趣事,半点口风也不露。
“咦,那两丫头呢?”王明泰四下看了看,只见楚铮帐中空无一人。
“丫头?”楚原奇道,“小五帐中还有女子服侍?”
“北疆不同于南疆大营,”王明泰瞪了楚原一眼,“此事你心里知道便是,回京不得乱嚼口舌。”
“孩儿明白。”楚原却想到歪处去了,心里正琢磨着日后回京是对先对柳轻如说呢还是先告诉敏公主。
内帐门帘忽一掀,采云捧着几件衣物走了出来,见王明泰在此,忙行礼道:“奴婢参见王将军。”
王明泰还答话,又一人赤裸着上身从内帐走出。
“舅舅来了……三哥?!”突厥大营距此不足百里,楚铮与程浩然道别后连夜起程,刚刚回到自己营帐王明泰就来了,可万没想到楚原也在此,着实大吃一惊。
“原来铮儿已回来了。”王明泰顿时放下心来,“正巧,哼哼,原儿说他途经北疆,特意来看你了。”
“小五啊,”楚原摸着下巴,眼神在楚铮身上瞄来瞄去,口中啧啧有声,“你可真是风流成性,居然在军中也敢白昼宣淫。”
“去你的。”楚铮笑着一拳捶了过去,“小弟出塞一月有余,只用雪水冲洗了几次身子,衣衫都有些发臭了,便先回帐换了……三哥是受父亲之命而来?”
王明泰冷冷说道:“铮儿此番可猜错了,你三哥是奉了皇上密旨而来。”
“皇上?”楚铮脸上笑意顿时僵住,
“不过那密旨上虽盖有玉玺,可连年月都未曾填写,也不知是何人所拟,舅舅若是知道了定参他一本不可。”王明泰哼了一声,“原儿,将密旨给铮儿看看,他在京中时日之远多于你,正可分辩下真伪。”
“舅舅,三哥再胆大妄为也不会伪造圣旨,给我楚家带来灾祸。”楚铮盯着楚原,道“不过三哥,小弟在此问一句,你来北疆,父亲他老人家可否知道?”
楚原犹豫了半天:“自然……不知。”
果然是离家出走。楚铮苦笑,自己早该想到三哥要来北疆就算父亲许可,娘亲那边也是决计不准的。
“三哥私自来北疆想必亦是情非得已,此地并无外人,可否坦承相告?”
楚轩摇摇头:“小五你就别问了,我是不会说的。三哥只想在此呆一段时日,回头再向父亲请罪。”
楚铮道:“三哥此时不说,可你既是来到了北疆,小弟不得不向父亲禀报,父亲他人家总该知道你是为何离家出走吧?”
“父亲也未必……”楚原叹了口气,“总之,小五,哥哥我算是给你身边的女人害苦了。”
楚铮大奇,忙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楚原怎么也不肯说了。
而王明泰却更在意新皇赵应为何会给楚原密旨,此事可大可小,他毕竟是王家子弟,不问清楚总觉心里不安。
楚原被逼得没去,两害较其轻,便将密旨的来历招了。原来赵应登基后,牢记父亲之言韬光养晦,并不过多过问政事,因此闲暇之时颇多。他方到京城不久身边也没有什么熟悉之人,只有楚原是和他从小玩耍到大,虽有些过节,但大都是两人年幼时意气之争,并无深仇大恨,而楚原平日也帮不了父亲什么,在京中亦是百无聊赖,两人不自觉便凑到了一起,喝喝小酒,谈谈童年趣事,倒也不亦快哉。因此楚原有了离家出走之心后,就把主意打到赵应头上,把他灌得晕晕呼呼后骗来一张出京体察民情的密旨,和禁卫军统领赵无忌交待一声后出京直奔北疆大营而来。
“楚名棠,此事不给我个交待,我郭怀与你没完!”
楚府内院,郭怀正对着楚名棠戟指大骂。由于太长公主介入,加上自己女儿确实不小了,郭怀勉为其难同意了她与楚原的婚事。他自己感觉已经够委屈的了,没想到订亲之日楚原这小子居然踪影全无,郭怀胸气怒气如火山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楚名棠亦是脸色铁青,小心翼翼地避开郭怀的唾液星子,道:“我已派人四处查找,若抓到这小畜生,定绑至郭府任由郭兄处置。”
“还是这番套话,听得我耳朵都生茧了,有个屁用!”
你这老小子每天到我府上翻来覆去也不就那几句话,什么抽筋剥皮高悬城门三日,我也听得耳朵起茧了。楚名棠腹中暗谤,可此事终究错在已家,只得陪笑道:“郭兄说的是,不过请郭兄看在你我多年兄弟之情的份上,再宽限那么几日。”
“也罢,楚老伯对我有大恩,我也不过分紧逼于你。幸好此事朝中百官所知者不多,否则郭某哪还有脸面见人。唉,告辞!”
郭怀感到与楚家结亲实是愧对先皇,订亲之事定要竭力从简,楚名棠拗不过他,想到反正只是订亲,日后大婚再操办也不迟,便连新任礼部尚书楚名南等族人都未邀请。如今看来反倒是件好事了,不然非闹得满城风雨不可。
楚名棠亲自将郭怀送至府门外。郭怀上了马车,脸色顿时由阴转晴,直感心旷神怡,能让楚名棠低声下气实在是件大快人心之事,没听他都称自己为郭兄了,哈哈,哈哈!
楚名棠回到内院,只见夫人坐在屋内,柳轻如和苏巧彤不知何时也来了。
“这郭石头每天到我楚府发癫,比上朝还准时,依妾身看来他是故意羞辱夫君。”楚夫人不想看郭怀这张老脸,一听他来了就躲到内室到去了,直到此时才出来。
“为夫何尝不知,可那又如何?”楚名棠长叹一声,对苏巧彤问道,“可有原儿消息了?”
苏巧彤轻施一礼:“经派出去的人打探,已可确定三公子是向北而去了。”
楚名棠点点头,对楚夫人道:“原儿自幼生富贵之家,应不会长久在外流浪,为夫除了家母和琳妹外并无其他亲人,只有夫人几个堂弟在边疆大营。原儿又喜兵戈之道,想必去北疆找铮儿了。”
“轻如,你速命人赶往北疆大营转告铮儿,若原儿真到了北疆,让他替为父执行家法把这小畜生拿下,决不可再跑了,否则唯他是问。”
柳轻如应道:“轻如遵命。”
楚夫人道:“夫君,这些时日可否叫倩儿多去郭府找找颖儿,替她三哥陪些不是,颖儿是个好女子,此番是我们楚家对不住她了。”
“就依夫人的意思吧。”
苏巧彤忽道:“楚伯父,小女子还有一事禀报。”
“何事?说吧。”楚名棠道
“据宫中御医诊断,大少奶奶是忧心成疾,并无大碍,只需细心调理便可。不过院内丫环来报,大少奶奶茶饭不思,长此下去,恐怕病情难免会有反复。”
楚名棠随口道:“既是如此,就让谢太医暂且住在府内,等小仙痊愈后再回宫内吧,你二人平日亦抽空多陪陪她。”
“是。”
“嗯,下去吧。”
柳轻如和苏巧彤走后,楚名棠叹道:“好好的一场婚事竟闹到这等地步,原儿这小畜生……”楚名棠恨得直咬牙。
楚夫人并不答话,神色竟有些恍惚。
楚名棠觉得有些奇怪,叫道:“夫人?”
“夫君,”楚夫人道,“妾身一直在想原儿为何要逃婚。这孩子虽是调皮了些,但对你我还是很孝顺的,要知媒妁之约向来由父母作主,颖儿文静端庄,相貌也是上乘,原儿纵有何不满也不该如此极端行事,这事真有些奇了。而且……方才巧彤最后所言亦有些古怪。”
楚名棠想了想道:“夫人所指的是小仙病情之事?”
“不错,巧彤毕竟还算是个外人,这番话应该轻如来说才是。可妾身见轻如眼神游离,脸色有异,似有什么事瞒着你我夫妇一般。”
夫妇二人沉默片刻,楚夫人忽道:“夫君,小仙是何时病倒的?”
“上月二十出头,是在郭怀答应婚事后两三日吧。”楚名棠说到此脸色忽一变。
“妾身记得原儿那段时日经常去探望小仙,一呆就是数个时辰,夫君为此还训斥过他。”
“是有此事。”
楚夫人喃喃说道:“妾身还记得当年在平原城时,这几个孩子尚小,宁方谦带家眷来我府上,小仙似有些怕轩儿,倒与原儿玩耍时间居多。”
楚名棠也陷入沉思:“铮儿将断剑山庄罗闻枫主仆挖眼割舌留在罗山县大牢内,为何原因从没对为夫提及,而原儿回京后没几日便亲赴罗山县将这二人斩首。”
“小仙受了那么大委屈亦从不在你我夫妇面前哭诉,反而日渐开朗,上月却又突然病倒。而巧彤方才竟似语带暗示……”
楚名棠夫妇均是一震,相视无语,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深深的恐惧,顿时出了身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楚名棠颤巍巍地坐了下来,嗓音竟有些嘶哑:“夫人,小仙在京城住了些时日了,该叫轩儿接她回平原城了。”
“是啊,”楚夫人声音亦有些颤抖,“叫轩儿亲自京城来一趟,向小仙陪个不是,一同回去吧。”
此时已是初春时分,小径旁边小树上已有不少枝头绽出了一抹嫣红,翠苓和小月远远地跟在柳轻如和苏巧彤身后,商量着何时到此采摘些花儿放在屋内,少夫人和苏姑娘肯定喜欢。
“巧彤,你觉得公公婆婆都猜到你所说何意吗?”
“应该能猜到吧,小妹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唉,小妹此番可算棒打鸳鸯,日后不要有报应才好。”
柳轻如忍不住笑道;“妹妹多虑了。不过说来还是多亏妹妹先知先觉,不然若是那日大嫂和三公子同时不知去向,姐姐想想都有些心悸难安。”
“楚三公子欲与郭家小姐订婚之事一传出,宁小仙便卧病不起,三公子常去探望,两人悄悄话儿一说就是数个时辰,叔嫂之间哪来这么多话可说?想必定是宁小仙道明了心迹。唉,这楚三公子看似豪放不羁,其实亦是个多情人,为人又冲动了些,说不定还是他先提出要带宁小仙远走高飞。宁小仙听了想必喜极而泣,无语凝噎。可他二人万没想到订婚前几日小妹寸步不离跟着宁小仙,又命人四周把守,不让楚三公子进入踏青圆半步,又甘心就此订亲,只得独自一人离开京城。不过此招也因人而定,若是碰到轻如姐的小郎君,再多几倍的人也无法拦住他。”
柳轻如嗔道:“好你个妮子,取笑起姐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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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两相择利
“夫人,你一整天没吃饭了,这样下去身子哪受得了,还是吃点吧。”
踏青园西侧一间幽静的小屋内,几个婢女正苦苦地劝着半靠在榻上的宁小仙。
“我确实吃不下,端下去吧。”宁小仙无力地说道。
“是不是这些菜式不合夫人心意,小婢再去做。”一婢女说道。
“不必了,你们几个下去吧。”
几个婢女无奈地相互看了眼,只好又将饭菜端了出去。
宁小仙刚躺下,只听房门吱呀一响,又一人走进屋来。宁小仙并不抬头,只是没好气地说道:“出去!我不是已说过不吃东西了。”
那人并未听命出屋,反走到榻前坐了下来。宁小仙心中恼怒,正想出声斥责,可回首一看,来人竟是那苏姑娘。
宁小仙一惊:“你来此做什么?”
苏巧彤轻轻笑道:“听下人说宁姐姐茶饭不思,小妹有些担心便来看看姐姐。”她昨日离开内院并没有急着来见宁小仙,而是回到自己屋里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天色已晚,索性今日才到此地。
宁小仙不语。她对这苏巧彤有种说不出的忌惮,楚原与她谈起此女时亦是语焉不详,只说她是新任吏部尚书成奉之的侄女,不可轻易招惹。宁小仙原本还有些不明白,直至她与楚原想要出逃的那几日,这苏姑娘也如这般笑盈盈,寸步不离她左右,并隐隐暗示踏青园已被封得水泄不通。当时宁小仙真是惊惧之极,后又听说楚原几次想要硬闯进来都被轰了出去,理由很简单,兄擅入弟媳居处与礼数不符。在这楚府内居然敢如此对待楚家三公子,在宁小仙想来定是得了楚名棠默许,以为自己已是必死无疑,可之后十几天竟毫无动静,直到今日才又见到这位苏姑娘。
宁小仙强定心神:“小仙只是楚家弃媳,怎敢劳苏姑娘牵挂。”
苏巧彤故作惊讶道:“宁姐姐此言从何而起,楚府上下谁不知你是大少夫人。”
“够了,”宁小仙羞愤交加,登时坐了起来“你与柳轻如对小仙之事了如指掌,为何还要这般戏弄于我?”
“宁姐姐有病在身,不可再着凉了。”苏巧彤在宁小仙背后加了个靠垫,又把被子帮她盖好,道“方才巧彤言语中确有不是之处,巧彤向姐姐陪礼了。”说完,真的起身裣衽一礼。
“不敢当。”宁小仙有些糊涂了,“苏姑娘,你有何话就直说吧,何必在此兜圈子。”
苏巧彤沉吟片刻,道:“宁姐姐可想知道三公子的消息么?”
“他怎么了?”宁小仙紧张地问道,自己如今等于是被囚禁,楚原恐怕也好受不到哪去。
“姐姐不必担心,”苏巧彤道,“楚郭两家订婚当日,三公子便已离开京城,据悉是去了北疆大营。楚伯父得知此事亦是雷霆震怒,至少一顿板子三公子定是吃定了。”
“仅是一顿板子么?”宁小仙惨然一笑,“苏姑娘,你就别再骗我了。”
“我骗你作甚,”苏巧彤笑道,“相比而言大公子所作所为更为不堪,不是还好好地做他的平原郡司马,三公子与你只是互生情愫,又无越轨之举,这算什么?”
宁小仙惊异地看着苏巧彤,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有时回想起来宁小仙自己都感到无地自容,可当时不知为何就怎么做出来了。但听眼前这女子的意思,她居然对此并不在意?
“算了,只要他无事就好,”宁小仙轻轻说道,“苏姑娘若是再见到他,可否转告一句话,请他毋以为念,小仙乃不祥之人,早在平原城就该自尽了事,拖到今日还连累了楚原。”她与楚原自幼相熟,向来直呼他名字,这习惯至今没变。
苏巧彤不屑道:“那是他自找的。楚……五公子早就告诫过他,宁姐姐方遭大难,又孤身一人在京,心中定是苦闷徬徨之极,此时有小妹和轻如姐相陪便可,他这小叔子没事就往这么跑作什么?何况,宁姐姐与他青梅竹马,心中一直有他的影子……”
“你们怎知……”宁小仙花容失色。
“我等又不是未卜先知的仙人,”苏巧彤抿嘴一笑,“要怪就怪宁姐姐当初在罗山县梦中说胡话,叫三公子名字居然比那罗闻枫多了许多。”武媚娘的存在事关重大,即使她的媚惑众生苏巧彤也不敢随意提及,只好以此为借口。
不过这般说辞也正解了宁小仙心头之惑,宁小仙不由轻叹一声:“难怪苏姑娘步步占先,小仙死而无怨了。烦请苏姑娘将那四个丫头暂且带走,一个时辰之后再回来吧。”
苏巧彤微微皱眉,道:“姐姐真要执意求死么?”
宁小仙点点头:“太尉大人饶过楚原只因虎毒不食子,可又怎能容下我这败坏楚家门风的儿媳?小仙一死,对众人都来说亦是个不错的结局。”
“姐姐心中真的无怨无悔么?难道就没想过你这一死不要紧,岂不是正好成全了那一对……人?”
苏巧彤差点脱口说出“狗男女”来,这三字在喉部滚来滚去好不容易才又咽下,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淑女,要做淑女,起码在外人面前要保持淑女形象。看来最近舒心日子过多了,再不似在西秦时那般整日提心吊胆,都快原形毕露了。
可这番话勾起了宁小仙心中恨意,沉默了半天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咬牙道:“我是不甘心。赵琪倒也罢了,可楚轩怎能这般对我!”
苏巧彤将一方丝巾递了过去:“其实五公子和小妹亦知事情到今日这般地步并非全是你的过错,大公子不顾结发之情欲置你于死地才是主因。不过你也不要怪五公子,当初在罗山县既是见了你,身为楚家之子只能这般做法,但公子和轻如姐终将你失身于罗闻枫之事遮掩了下来,这最关键之处隐去,便是为了姐姐的名节着想。”
宁小仙诚心说道:“小仙亦明白此处,只是一直无颜向五公子和二位妹妹致谢。”
“此事不必再提了,姐姐也就此忘却吧,就当从未发生过。”苏巧彤忽道,“姐姐既然说心有不甘,不知日后面对大公子将如何处之?”
“如何处之?”宁小仙愤然道,“小仙只愿生生世世不再见到此人。”
“那可未必。”苏巧彤脸上露出狼外婆一般的笑意,“楚伯父已经派人前往平原城,急召大公子进京,就是为了接姐姐回去的。”
“什么?”宁小仙彻底呆了。
狼外婆笑得更慈祥了:“大公子回京后还要拜见王老侯爷等一些长辈,姐姐可要记住了,你此番上京只因与大公子闹别扭,在外人面前你仍是平原楚府少奶奶。”
“怎会这样,”宁小仙喃喃说道:“这是……这是公公和婆婆的意思吗?”
“正是。”狼外婆笑意突然隐去,露出了狰狰狼牙,“不过,三公子离家出走已犯了楚伯父大忌,叔嫂私情为天下人所不容。楚伯父起初也想索性将你处死,倒也一了百了,但顾及到楚家颜面及令尊宁太守,也因你二人还算守礼,事情还未曾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给你一次改过的机会。但此举并不意味他老人家就不再追究,是生是死你该知如何去做。”
宁小仙渐渐有些懂了,淡淡说道:“苏姑娘,是否小仙死在京城楚家难以遮掩,因此让小仙回平原城好让楚轩再度下手?他与琪郡主之事亦为世人所不容,唯有小仙一死方有解决之道。”
“姐姐也太小看楚伯父了,他老人家若真想杀你就不会再让大公子背此恶名。何况今日小妹听到一则消息,朝廷要册封琪郡主为长乐公主,从此定居京城。另有一事姐姐想必也会有兴趣,夫人命大公子此番回京将孙儿一同带来,由她老人家教这孩子读书识字,重享天伦之乐。”
苏巧彤笑道:“从此琪郡主与大公子天各一方,姐姐应该明白其中是何意思。”
“明白了。”宁小仙犹豫了下,“那楚原呢,
苏巧彤沉声道:“楚伯父已决定让三公子在北疆从军,与姐姐从此亦是天各一方。”
许久,宁小仙涩然道:“公公他既已安置妥当,小仙从命就是了。”
“呵呵,姐姐果然是颇识大体。小妹总管不辱楚伯父之命”苏巧彤笑道。可宁小仙脸上只感觉火辣辣的,只听苏巧彤又道:“为表谢意,小妹和轻如姐商量了下,五公子身边有数十人不日将前往南线,为首之人名叫杨昆,轻如姐已与他交待过了,姐姐若有所需这数十人可听从姐姐调遣。”
宁小仙心中一动,她毕竟是宁方谦之女,也曾听父亲提起过楚家不仅在朝堂之上如日中天,暗中势力之强也是大赵之冠,传闻楚名棠接任宗主后这股势力一直由楚家小五掌控着。如此看来这几十人想必就是其中精锐,有了这些人,再加上父亲暗中相助,还有楚家小五的支持,自己便再也不用怕楚轩了。
而此事则是苏巧彤和柳轻如商议了一夜才决定的,两人都觉得是时候该重新组建南线鹰堂了。但平原郡毕竟是楚轩的地盘,以前的南线鹰堂中人的身份那么隐密,仍被他一一找出尽数诛灭,与其白费力气倒不如索性扶植宁小仙,她对楚轩的仇恨今生恐怕都难以消除,又有一郡太守为她后盾,正可牵制楚轩。而杨昆亦是吴安然一手调教出来的,可算楚铮的半个师弟,对楚铮极为忠心,其余人等也是楚铮这几年培养出来的鹰堂新秀,叫这些人等暂且听命于宁小仙,光明正大进出平原楚府,倒要看看楚轩如何应对。
“苏姑娘如此关心小仙,小仙在此多谢了。”
(实在写不动了,明天再继续。不如这样吧,一天一更三千字,两天一更四五六千字,三天一更七八九)
第四十四章 出谋划策
楚原小心翼翼地将帐蓬割出一道大缝,将短刀插回腰间,悄无声息地钻了出去,正想放足狂奔,忽听背后一人叫道:
“三公子。”
楚原哀叹一声,回首道:“小陆啊,你就不能装糊涂放我一马,日后我楚原定会报答你。”
陆鸣两眼低垂,一声不吭。楚铮得知郭怀要来北疆,反而有些担心了,对三哥来说,面对郭怀比面对父亲接受家法惩处更为难堪。因此楚铮虽然不再将他关在小帐篷里,但仍叮嘱陆鸣寸步不离楚原左右。
果不出楚铮所料,楚原真有逃离北疆大营之意,陆鸣当初与吴安然一同审讯罗闻枫,对楚原的事也略猜到一二,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这已是他第四次坏了楚原逃亡大计。
楚原对陆鸣无可奈何,怒气冲冲闯入楚铮营帐,叫道:“小五,你是不是真想害死你哥哥我?”
“三哥何出言,”楚铮放下手中文书,微微笑道,“小弟岂敢有此意。”
楚原道:“那你就放哥哥一条生路吧,朝中谁不知郭怀人称郭石头,铁面无私六亲不认,就算父亲也对他退让三分,我这般得罪了他,他若到了北疆还不知如何整治我。趁兵部调令未到,哥哥还是回京向父亲请罪去吧。”
楚铮听楚原竟打算索性回京,微微一惊,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三哥是禁卫军参将,调到北疆任职必经郭尚书许可,想必父亲已将你在北疆之事告知于他,他既已知你在此地,三哥再回京城岂不更令他震怒?何况此事终需有个了断,郭尚书处事公私分明,应不会过于为难你。”
“再者父亲已经决意让三哥扎根北疆大营,三哥应早做打算才是。北疆大营与南线大营颇有不同,上至孟德起华长风,下至副将校尉,平民出身的将领占了多数,世家子弟想在此立足决非易事。况且这些将领大都为郭怀一手提拔,你若扫了他的颜面,孟德起等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若再得知你逃婚之事,三哥日后在北疆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这些话与你前几日所说的大同小异,不必再说了。”楚原打断道,“哥哥我只问一句,你是否定是不让我离开北疆大营了?”
楚铮缓缓点头:“不错,请三哥见谅。”
“既是如此,哥哥我也有自知之明,就不白费力气了。”楚原半躺了下来,“不过你硬要把我留下,此事就交于你了,想想法子让三哥少吃些苦头,”
楚铮哭笑不得:“你自个惹出来的事,为何要小弟收拾残局?”
“我们三兄弟中就属你鬼点最多,连苏巧彤那么大的事都让你遮掩了下来,”提起这名字楚原忍不住咬了咬牙,“就不能帮帮三哥,难道在你心中,兄弟还不如一女子?”
这顶大帽子楚铮也吃不消,苦笑道:“三哥言辞较以往犀利多了,小弟甘拜下风。”
楚原却不吃这一套:“得了吧,打你九岁那年起,哥哥我就对你甘拜下风了,心计方面就不说了,比你大了五岁居然连打架都打不过你,那次丢人真丢大了。”
楚铮揉了揉鼻子:“这事小弟也记得,是你先欺负我的,要抢小弟的琉璃串子,说要送给小仙姐。”
楚原一窒:“是又怎样,儿时哥哥欺负弟弟天经地义,就我反过来被欺负了。”
楚铮奇道:“你我从小到大就打过那一架,何来欺负一说?”
楚原悻悻说道:“你以为哥哥我是二愣子啊,打又打不过,玩心机更不是你对手,从此只好让着你了。”
楚铮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三哥对小弟颇为成见啊。”
“成见谈不上。”楚原摇摇头,“儿时可能有那点吧,主要还是爹娘太宠你了,让哥哥我真有些羡慕。谁叫我是老三呢,还没怎么懂事,倩丫头和你就出生了。尤其是你,出生后爹娘的心思全在你身上了,除了早请安和用饭,我大都只与乳娘和丫头相处……”
楚铮听着不对,忙笑道:“三哥多心了,其实爹娘也疼你的。”
“我知道,不过以前我确实觉得爹娘有些偏心了。”楚原道,“特别是三年前,父亲将大哥与我送至南线大营时,这种感觉犹甚。我倒无所谓,又不是长子,与大哥相比除了打架比他强一些,别的样样不如他,外放任职原本就是必经之路。可大哥呢?要知你当时才十三四岁,父亲这般做法太过分了,我要是老大恐怕当时就上房揭瓦闹翻天了。”
楚铮缓缓说道:“若说父亲的本意小弟也是在两位哥哥去了南线近半年后才知晓,三哥可否相信?”
“我信,”楚原道,“常言道旁观者清,我虽也替大哥感到不平,但不似他那般执着于其中,静下心来一想,父亲出身旁系,历经数十年终掌朝中和楚氏大权,若说只因偏心就想将楚家宗主传于你,那简直是笑谈了。回想他老人家常教导我等任人唯贤,不计出身,其中唯一理由便是父亲想必觉得你小五才能胜过大哥与我。此番你来北疆我在京中任职,京城族人虽不在我面前称谈论你,但仍可感觉即便是叔叔伯伯对你亦颇为敬畏。哥哥我就差远了,在京不到数月便已声名狼藉,拳打梁临渊,气死韦骅,若不是有父亲护着早被御史弹劾问罪了。日后哥哥我还是从军吧,朝堂这种地方绝不适合我这等人。”
楚原看了楚铮一眼:“不过大哥他定不会如此想的,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为了琪郡主居然对小仙起了杀机。经过此事,父亲是绝不会再将宗主之位传了他了。日后楚家就靠你了,小五。”
楚铮有些尴尬:“三哥说这些为时过早了吧。”
“此事已成定局,大哥若要再争父亲都未必容他,只盼他日后能安份些吧,”楚原哼了一声,“至于我与你,今日就把话挑明了吧,我老三是没这本事也不愿做这宗主,你放心就是了。”
楚铮苦笑一声:“三哥,你这不存心让小弟难堪么?”
“小五,哥哥我最看不惯地就是你总爱装模作样,不过细想起来,父亲和大哥亦是如此。”楚原大摇其头,“算了,不说这些了,眼下最紧要的是如何帮哥哥我度过难关,快些想个法子。”
楚铮想了想笑道:“办法当然有,不过要看三哥是否脸皮厚了。”
“够厚够厚,”楚原直起了身体,“快说来听听。”
※※※※※※
郭怀事隔十余年再度回到北疆,大营老军士无不奔走相告,主将们也不敢怠慢,除了副统领曹淳前营镇守,其余人等打听清楚郭怀行程,这一日早早地来到大营,随孟德起一同在营门外等候。
“启禀统领大人,尚书大人距我大营已不足十五里。”
樊兆彦看了看孟德起,道:“统领大人,我等要不要前去相迎?”
孟德摇了摇头:“尚书大人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大敌当前,我等若离营十里相迎,非被他痛骂一顿不可。”
樊兆彦想想也是,笑道:“统领大人,稍后应该改口称尚书大人为大帅了。”
邱亦生道:“西秦有薛帅,如今我大赵有了郭帅,不过这……这郭帅叫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众将军轰然大笑。
过了近半个时辰,郭怀与随行三千家将已清晰可见。孟德起喝道:“众将军,随我一同迎接郭大帅。”
距郭怀一行不足半里,众将翻身下马疾步上前,行以军中之礼,孟德起沉声道:“末将北疆统领孟德起叩见郭大帅。”
郭怀下马来到孟德起身前,扶住他双臂道:“不必多礼,诸位请起。”
孟德起站起身来,只见郭怀满面风尘,须发尽已花白,较前几年在京城所见时又老了许多,不由喉间一哽:“大帅……”
郭怀亦有些感慨,不过以他二人的交情无需多说,只是伸手拍拍孟德起肩部,向前走去。孟德起跟在他身侧,樊兆彦走上前来拱手道:“大帅。”
看着体型如巨熊一般的樊兆彦,郭怀依稀认出眼前此人正是当年的白袍将军,不由目露惊异之色,回头看了看孟德起。孟德起忍不住笑了起来,樊兆彦也有些讪讪然:“大帅,末将……末将这两年胖了许多……”
郭怀捶了他一拳:“还能上阵杀敌么?”
樊兆彦胸口一挺:“大帅若有命,末将万死不辞。”
郭怀点点头,又见过了华长风等人。待走到楚铮面前,郭怀神情微微一滞,楚铮俯首道:“末将楚铮见过大帅。”
“嗯,在北疆还过得惯么?”郭怀问道。
“谢大帅关爱,末将并无不妥。”楚铮答道。
“不错,未曾辜负令尊和本帅的期望,”郭怀点点头,轻声道,“只是,可惜了……”楚铮在北疆的所作所为孟德起一一禀报过郭怀,在郭怀看来,楚铮完全是统领之才,孤军出塞,联纵胡蛮,秘会程氏一族,当机立断可说立下了奇功,与之相比,这少年的武功反倒是次要了。只可惜临行前楚名棠已与他商议过,此战一旦完结就让楚铮随他一同回京,日后恐怕不会再度从军。郭怀为此甚至和楚名棠争执起来,楚名棠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可听说过身处边疆的楚家宗主?
郭怀当然知道历代楚家的重心都在朝堂之上,他想让楚铮留在军中也有那么一丝那种用意,对皇室来说,这少年留在边疆总比在京城好。楚名棠毕竟出身楚氏旁系,在朝中根基远不如当年的楚天放,身边可用之人并不多,虽然在朝中也提拔了些南线旧部,但时日尚短还未成气候,真正可堪大用的反倒是投诚的成奉之。而京城楚氏族人虽众,但大都乃平庸之辈,若真有才华横溢之士这宗主之位又如何轮到楚名棠?因此楚名棠急于想将楚铮留在身边。在楚铮身上郭怀可以清晰地看到楚名棠的影子,一样的心机深沉,一样地为成事而不拘小节,而且更让郭怀感到忧心的是这少年远胜楚名棠当年,楚名棠象他这岁数的时候还在熊耳山山下和自己一同打猎摸鱼呢。
……
……
郭怀见过了在场众将,这些人都是行伍出身,平日里大大咧咧粗口连篇,但到这番正式场合上反倒显得有些拘谨了。
郭怀见此情形便道:“这里风大,孟统领,进营再叙吧。”
到了营帐内,郭怀端坐帐前,向众将看了一眼,忽道:“禁卫军参将楚原何在?”
孟德起一愣,不由看向楚铮。楚铮出列禀道:“三哥暂不隶属北疆大营,因此未曾随统领大人叩见大帅,此时他应在末将帐中。”
郭怀哼了一声,身边一亲兵俯首递过一份卷宗,郭怀打开念道:“兵部有令,原禁卫军参将楚原调至北疆大营,出任偏将一职。”
孟德起突然想起楚铮曾说过,他三哥与郭怀之女即将定亲,只是楚原来北疆大营时正值军情突变,自己百忙之中竟未曾想起此事,这可有些怠慢了。
郭怀将卷宗合上,道:“孟统领,日后这楚原就是你麾下将领了,可要好生管束。”
孟德起却会意错了,还以为郭怀暗示自己加以提拔,笑道:“大帅统领北疆军地要务,楚原楚将军不也是大帅部属么。”
郭怀不知孟德起已听说楚郭两家结亲之事,转口道:“北疆军情如何了?”
孟德起答道:“回大帅,末将得知西突厥东来之后,火速命华长风华将军赶往西秦大营与薛方仲商议此事。薛方仲与我大营想法基本相似,皆认为现胡蛮势微,我赵秦两国北疆大军今后数十年内的大敌就是这突厥,难得突厥如今陷入内乱,不管采取何种手段,定不能让这西突厥安然无恙地退回阿尔泰山,若其一旦退去,我赵秦联军面对的只有东突厥,届时是战是和?若战虽说胜算不小,但我赵秦联军恐怕亦是元气大伤,万一西突厥再度来袭难以与之相抗。若是按兵不动,则放任东突厥在北疆扎根,恐怕不消十年,这西突厥便强似当年的胡蛮了。因此西秦大军已经开拔西进百里,已至西突厥侧后方驻扎。”
郭怀沉吟片刻,问道:“那程氏一族有何消息?”
“楚将军已经告知程氏一族大帅前来北疆之事,其宗主程思非欲派遣长子程浩然不日便来我大营参见大帅。”
郭怀冷笑道:“看来东突厥一心想靠我赵秦联军为其撑腰啊。也罢,命人告知程氏一族,明日便叫那程浩然来见本帅。”
孟德起又道:“大帅,薛方仲曾告诫华将军,赵秦联军在北疆素来同进共退,若我大赵与东突厥有何商议,秦军定要有将领在场,请大帅定夺。”
郭怀笑道:“这薛方仲过于谨慎了吧,难道我大赵会联胡攻秦不成?明日本帅只想听听程氏一族是何说辞,待到正式商议时再告知西秦,他薛方仲欲知详情就亲自来我大营吧,本帅正可与他叙旧。”
帐中诸将也笑了起来。
孟德起道:“末将即刻便派人通知程氏一族。突厥大营距此不过五十里,日落之前定能赶到。这个,大帅一路也辛苦了,末将准备些薄酒为大帅接风,还望大帅赏光。”
郭怀皱眉道:“德起,你何时亦学会官场这套虚礼了,大敌当前还饮什么酒。”
孟德起笑道:“大帅十余年重返北疆,末将亦是众意难违啊,不过请大帅放心,每人饮酒仅限一壶,最多只是暖暖身而已,绝不超量,就是大帅想要多饮末将亦绝不通融。”
众人顿时大笑。郭怀摇头苦笑道:“也罢,随你吧。”
孟德起将郭帐送至新建的营帐,寒暄了一阵便告辞去准备酒宴了。郭怀刚想休息一会儿,亲兵进来禀报道:“大帅,楚铮楚将军求见。”
郭怀亦想寻机与楚铮详谈一番,便道:“叫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人走进帐,疾步来到郭怀面前,将身上的大氅一解,单膝及地:“末将楚原叩见大帅。”
郭怀一听这声音,怒气陡生,定睛一看,果然是楚原。只见他赤着上身,背上绑着几根树枝,双手还平托着一根马鞭。
“楚原,你还敢来见本帅?”郭怀压低了声音,毕竟楚郭两家订亲还未真的宣扬出去,就是帐外的亲兵也并不知晓。
“侄儿自知愧对伯父,特来负荆请罪,请伯父惩处。”楚原心里有点发虚,楚铮原本是让他背几根带刺的荆棘的,刺破点皮也没啥,但这玩意干枯后极易燃烧,通常用来作为引火之物,十余万大军驻扎在此,竟然方圆十里都找不到一根,楚原只好用树枝来替代了。
幸好郭怀书读得不算多,虽知道负荆请罪这一典故,但具体详情早已忘了,也没计较楚原背的是什么。郭怀从他手中拿过马鞭,本想挥起就打,可想了想如真把这小子打伤了,他人问起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这小子逃婚,自己这未来丈人教训他吧?反正他已隶属属北疆,日后要整治他方法多的是。
郭怀持鞭敲着楚原的头道:“你突然离京出走,到底是何原因?”
“匈奴未汉,何以家为?”
楚原昂首说道:“侄儿十五从军,十八参与赵齐之战,从不弱于人。而今我大赵边患又起,五弟年方弱冠便已率京城众多世家子弟对敌于两军阵前,侄儿身为兄长,堂堂七尺男儿,却整日厮混于京城街巷之中,实是羞愧之至日。侄儿曾多次请求双亲,欲来北疆军中效力,可均不成行,日思夜想之下,侄儿唯有不告而别。”
郭怀喝道:“那你为何非在与颖儿定亲之日离京,视我郭家颜面何在?”
“当年伯父大破胡蛮之战,偏将以下将领十折其五,而突厥强势不在胡蛮之下,侄儿既已决意来北疆,就已将生死抛之度外。若此时与颖姑娘定亲,两军阵前侄儿如有不测,马革裹尸已属幸运,沙场白骨连草根亦是常见之事,如此岂非连累于她?素闻郭伯父最疼爱的便是颖姑娘,亦知我楚家行事如何,若是一旦定了亲,难道忍心让她背负一楚家媳妇之名孤老终生吗?”
“马革裹尸,沙场白骨连草根?”郭怀喃喃念道,想起昔日诸多同袍战死沙场,多数人连尸体都无法找回,不由黯然,过了会儿才又道:“原儿,你也太小瞧本帅了,本帅亦是行伍出身,颖儿既是本帅之女,早已明白沙场生死无定,她若与你订了亲,无论是生是死,颖儿此生都是楚家儿媳。”
郭怀自从感觉楚郭两家结亲已经无法再拖时,对楚原也了解了一番,知道这小子是块从军的好料子,在与南齐一战中的战功虽略有夸大,但基本属实,在世家子弟中已是难得。他方才所说离家出走的原因虽有些突兀,但也说得过去。
若郭怀知楚原离家出走差点把大嫂也带走了,肯定当下拔刀把这小子劈成碎片不可。
“起来吧,”郭怀随手把马鞭丢在一旁。“把大氅披上。”
楚原心中一喜,小五说得不错,这关键便在最后一句,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楚铮前世也是当官多年,对心理学也颇有研究,知道楚原若只是一味开脱罪责反而不妥,在小节处故意曲解下郭怀,让郭怀为自己辩解一下,那潜意识当中就会对楚原的说辞相信几分。这在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什么效应楚铮已忘记了,但他前世也用过几次,很是管用。顺便又教了楚原一句唐代岑参所写的“沙场白骨连草根”,道尽了战事的惨烈之处,郭怀心神激荡之下果然上当。
“你若真心至北疆从军,何不早些与本帅挑明,”郭怀道,“本帅亦可替你向名棠说情。”
楚原苦笑道:“大帅,此事就是家父许可,娘那边也是说不过去的。”
郭怀想想也是,王秀荷的为人他当然极为了解,楚名棠这一生最为惧内,若她执意不许,也只能退避三舍了。
第五十一章 三方会盟(上)
(昨晚值班,碰到了一些突发事情,整整处理了大半夜,已经两眼冒金星了,先发半章吧,晚上再更新)
楚铮和程式浩然连夜兼程,走到半路正巧遇上王明泰派出的亲兵。为首之人名叫杜承恩,是王明泰夫人的嫡亲侄子,与楚铮勉强可说是表兄弟,平日里关系亦是不错。
杜承恩见了楚铮,大松了口气,也顾不上行礼,将楚铮拉到一边将大营内近况简短说了下。楚铮一听薛方仲居然亲自前来也是大感意外,心中掠过一片阴影,薛方仲和郭怀在一起会不会谈及苏巧彤?楚铮不敢怠慢,一路快马加鞭直奔北疆大营。
楚铮步入郭怀大帐,单膝及地道:“末将幸不辱命,沙钵略对大帅所拟结盟细节基本无异议,东突厥使臣程浩然一行正在帐外等候。”
郭怀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道:“楚将军请起,此番辛苦了!”
楚铮站起身来,只见薛方仲和孟德起坐一旁,薛方仲更是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楚铮故作讶然:“薛元帅?”
郭怀愣了下笑道:“本帅倒是忘了,你与薛兄早已见过了。铮儿,听孟统领道薛元帅对你评价甚高啊。”
“那是自然。”薛方仲点头说道,“至少当世年轻一辈中,无人可与楚将军相提并论。”
郭怀和孟德起愕然,不明白薛方仲为何将楚铮捧得如此之高。郭怀咳嗽了声道:“薛兄何以见得?”
薛方仲哈哈一笑:“郭兄有所不知,薛某虽只与楚将军只有一面之缘,但已间接交手过数次,薛某惭愧啊,均是完败。”
楚铮不等震惊中的郭怀反应过来,抢先说道:“薛元帅与我家大帅并称当世两大名将,与胡蛮一战更是名动天下,末将尚是孩童时便已如雷贯耳,只是使间和指使密探并非薛元帅所长罢了。何况薛帅所指多半乃家父之功,末将愧不敢受。”
这番话明赞暗讽,郭怀心中暗暗叫好。几个月前,储君和吏部尚书唐孝康被刺,楚名棠与他主持搜捕西秦细作之事,前后共擒获三百余人,仅六品以上官员就有十人之多,遍及朝中六部。郭怀震惊之余对楚名棠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嘴上从不说而已。经过审讯,郭怀才知道西秦细作居然大都由薛方仲和他的义女薛巧芸掌控,不由心生鄙夷,堂堂一国兵马大元帅居然还做这等阴暗之事。
“楚将军不得无礼。如今我赵秦两国联手御敌,这些陈年旧事就不要再提了,还是多用心些当前战事吧。”郭怀明里是在训斥楚铮,可语中何指谁都听得出来。薛方仲如坐针毡,脸色忽红忽白。
楚铮借机下台,忙道:“大帅教训的是。这……东突厥使臣已至此,大帅要不要见上一见?”
“不必了。”郭怀想了想对郭怀道,“郭兄,程浩然既是来了,不如我等今夜便细谈会盟之事。”
薛方仲勉强笑道:“郭兄是主,薛某远道而来为客,自然由郭怀做主了。”
程浩繁在营帐外来回走了数圈,看着不远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赵军,心中不安。来到北疆大营已经快两天了,可是郭怀始终没有再见他,就连先前对自己礼数周到的薛方仲也不见了踪影,实在有些诡异。
一名突厥士兵向程浩繁走了过来,躬身道:“程先生,班尔将军有请。”
程浩繁点点头,跟在士兵身后走去。他名为东突厥正使,但使团内真正做主的却这班尔将军。程浩繁与程浩繁兄弟自幼明争暗斗,论才学机谋,程浩繁从不认为自己比自己堂弟来得差,可是程浩然深得东突厥可汗沙钵略的信任,又是长房长子,程浩繁只得眼睁睁地看他荣任程氏家主,一怒之下索性只身投靠了达头可汗。可在西突厥这些年,即使在突袭沙钵略时他出谋划策立下首功,却仍然不得重用。如果这次不是跟汉人来和谈,恐怕自己最多不过任一副使。
到得班尔帐外,经士兵通报,程浩繁才走了进去,只见使团内主要人物都已到齐。程浩繁躬身为礼道:“属下见过班尔将军。”
班尔微微颌首,吩咐人给程浩繁看座。
待程浩繁坐下,班尔环视一眼道:“我们来这已经有三天了,可一直见不到大赵元帅,本将军觉得此次和谈恐怕有变,因此叫兄弟们一起商量下。”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达头可汗率大军追击东突厥,没想到在这里陷入了僵局,虽然说突厥人自负勇猛无双,但素闻中原人机智多谋,诡诈多变,此从程氏一族即可知端倪。本以为秦国有意相助西突厥,达头可汗这才派出使节至此,却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
程浩繁早就进言达头可汗不可对东突迫之太甚,而且北疆又是汉人疆域,汉人绝不可能袖手旁观。可他人微言轻,达头可汗担心沙钵略一日不除,东突厥领地一日不得安稳,仍率大军一路追了过来。
早和如此,何必当初啊。程浩繁心里想着,嘴里却说道:“班尔将军有理,此间定有跷蹊,那郭怀将我等安置在这大营偏僻之处,更对我等严加监视。初时尚可说谨慎行事,但如今看来,怕是别有用意,班尔将军,属下觉得此乃缓兵之计,宜当速派人送信,叫我家大汗有所防范。”
“嗯,程先生说得有理,不过此行危险已极,不知哪位兄弟愿意前往?”班尔环视帐内。
众突厥汉子纷纷请缨,程浩繁看了不由摇头暗道:“一群匹夫,实在难堪重任,若真与秦赵名将对阵,必大败而归。”
程浩繁不等班尔决断,又道:“班尔将军,若秦赵真有歹心,外面防守必然严密,若只是单一行事,恐难逃出此地,应该多派些人同时前往。”
班尔赞同地点点头。对眼前的程浩繁班尔可说素无好感,这人为人倨傲,说话也是拐弯抹角从不一次说完,但不可否认如论才华西突厥中少有可及者,便问道:“先生的意思让几人同时冲出这里?”
程浩繁回道:“回禀将军,今日夜间先让部分人等制造事端,强行出营与秦赵守营士兵发生冲突,吸引其注意,另再派几人趁乱秘密擒下秦赵士兵,换下服饰,遮好面目,从不同方向离营,如此方有离营出北疆之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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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三方会盟(下)
(这两天太累了,昨晚码字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这章补昨天的,晚上继续)
“大赵国北疆兵马大元帅帐前参将、北疆大营禁卫营主将楚铮求见顾将军!”
听着侍卫常鹏向门口秦军军士报上自己名号,楚铮忍不住摇了摇头,太长了,读起来累。可一想起父亲楚铮就不再抱怨,楚名棠的官职、爵位、封地以及兼职加起来足有十好几个上百字之多,就算自己内力深厚都无法一口气念下来。
没过多久,只见顾明道快步走出营门,连连拱手:“楚将军大驾光临,顾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在下不请而来,怎能怪得顾将军。”楚铮还礼道。上次楚铮只是与顾明道在马上交手,事后没有怎么接触,今日再度会面才发现这小子白马将军不是不是白叫的,身材修长挺拔,举止从容大度,剑眉凤目(古人大都单眼皮),怎么看都是一标准美男。更让楚铮为之郁闷的是顾明道竟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和他说话还需微微仰视。楚铮忍不住心里嘀咕,照理来说自己都快十八了,从小营养水平也不差啊,怎么就比不过人家呢。
两人客套了几句,顾明道拉起楚铮的手:“顾某光顾着说话了,楚将军快快里面请。”
楚铮不动声色,将顾明道的臭手推开,道:“多谢顾将军好意,在下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顾明道一愣:“不知楚将军所为何事?”
楚铮将西突厥营地的异常情况说了,顾明道神色也变得严峻起来,他也早知留下这西突厥使团只为掩人耳目而已,道:“这些该死的突厥蛮子!楚将军准备如何处置?”
楚铮答道:“就地缴械,严加看管,如有不服者格杀勿论。”
“楚将军所言极是。”
顾明道回首道:“来人,传令下去,速将西突厥使团围住,绝不可放走一人。”
楚铮阻拦不及,只好道:“多谢顾将军。”
“此乃顾某份内之事,我家大帅也曾叮嘱严防西突厥。”顾明不识好歹地又拉住楚铮小手,“走,你我一同前去捉拿这些突厥人。”
楚铮忙推辞道:“西突厥使团不过百人,楚某这些下属已是足够,不敢烦劳顾将军大驾。”
顾明道却说道:“楚将军有所不知,这些突厥人除了那程浩繁等少数几人,其余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切不可大意。”
楚铮心中一凛,这西突厥使团陪同秦军而来,自己还未曾与之接触过,而顾明道是薛方仲最为看重的年轻将领,他都如此谨慎定有他的道理。便不再反对。
顾明道点了一百亲兵,与楚铮等来到西突厥营门前。看着紧闭的营门,楚铮笑了笑,对顾明道说道:“是否命人先去禀报一声?”
顾明道懒懒地说道:“何必多礼。”说完走上前去,一个大脚蹬出,营门顿时四分五裂。
精锐营和顾明道的亲兵迅速涌入,占住有利方位,而外围的秦军则倚靠栅栏,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西突厥使团早已得到禀报,程浩繁站在众人之首,小腿肚忍不住打颤,强自镇定道:“顾将军,你这是何意?”
顾明道前段时日受薛方仲之命与程浩繁结交,经常和他推杯交盏称兄道弟,一时间拉不下面子:“这个……楚将军?”
楚铮一脸冷酷:“奉大帅令,请西突厥使团暂且交出马匹与随身兵器,以示联盟之诚意。”
程浩繁向楚铮看来:“这位将军是?”
楚铮打断道:“本将军是何人你不必过问,我只问你,交还是不交。”
班尔见来人这般气势,知道已无可化解,一伸手将程浩繁拨到旁边,缓缓从腰侧抽出弯刀,用生硬的汉话答道:“要我交出兵器,先胜过我手中刀。”
“怎么会说我中原话的突厥蛮子不少啊,不过这倒也省事了。”楚铮脸色一沉,“拿下。”
鲁行见班尔手中那刀长不过两尺,刀身极薄形状怪异,与中原武林兵器大不相同,不由技痒,听楚铮已经下令,忙道:“我来。”
这鲁行乃飞鸿门门主葛启远的师弟,一手雁翔刀法着实了得,在精锐营中武功可排前五之列,楚铮见他请战,点点头道:“鲁兄小心。”
鲁行来到班尔面前,长刀遥指:“突厥蛮子,还不快些弃械,你家鲁大爷还可放你一条生路。”
班尔两条眉毛慢慢竖起,冷笑一声:“找死。”也不见有何动作,瞬间便来到了鲁行面前,反手一刀向他颈部而去。
鲁行吃了一惊,手底却不敢丝毫懈怠,也不招架抬手便以刀作剑直刺班尔胸口。他出招速度虽不及班尔,可他的刀比对手长出近一尺,而这一刺走的更是最短的直线距离,反而后发先至。班尔只得侧身闪开,同时弯刀削向鲁行手腕,鲁行稍稍收招,刀柄一沉格开弯刀,一个箭步上前对着连刺三刀,逼得班尔不得不往后退去。
鲁行这几招简单实用,正是从楚铮传授的青龙刀法中演化而来,一旁观战的精锐营顿时大声喝彩。顾明道忽然想起当初楚铮就是把长刀当成长枪来用,把自己逼得狼狈不堪,不由苦笑,真是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这话一点也不假。
班尔脸上闪过一抹青气,忽然转身手中不知何多了把匕首,将长刀格开,身子如陀螺般旋转起来,弯刀忽砍忽削凌厉无比,鲁行连攻十余招也无法攻入对方刀圈内,反而被对手抓住一破绽逼得手忙脚乱,直往后退去。
班尔狞笑一声,弯刀虚晃,右脚横扫鲁行下盘,鲁行措不及防,只得跳起闪过。班尔贴着地面一个盘旋到了鲁行身下,刀影连闪,鲁行在空中勉强挡开两刀,第三刀再也躲不过去,不由心中一凉,正要闭目等死,忽觉衣领一紧,身子如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
展仲群忙上前将鲁行扶住:“鲁兄觉得如何?”
鲁行摇了摇头,惊魂未定:“没事。多谢展老弟,那蛮子好生了得,我老鲁还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刀法,”
展仲群并不回答,两眼紧盯着正在和班尔交手的楚铮,只见方才威风八面的班尔没过多久便已被楚铮逼得缚手缚脚,楚铮出手很简单,就格、挡、抓三下,可无论班尔弯刀从何方向出招,楚铮总能抢先一步格住他手臂,那刀根本无法及身,如果不是班尔变招极快,早被楚铮拿住脉门任其宰割了。
“难怪楚将军一直教导我们随机应敌,不可拘泥于招式,我老鲁今日总算是服了。”鲁行看得直吸凉气,忽轻轻拉了拉展仲群衣袖,“展兄弟,我老鲁向来直言直语,有句话你可别见怪。”
展仲群并不回头,口中说道:“鲁兄请说。”
“你那义父展风楼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报仇的事……不如算了。”
展仲群身躯一震,两拳捏得咯咯直响,鲁行忙道:“算我没说,算我没说就是了。”
一旁的三合门门主朱通却道:“展兄弟,老鲁说的也有道理啊。”
良久,展仲群涩然说道:“朱兄,我展仲群不是为义父报仇,只是想替展家上下的老幼妇孺讨个公道。”
朱通正想再劝,忽听楚铮高声喝道:“精锐营听令,二人一组分而合击,突厥人生死勿论,切不可大意。”
展仲群第一个冲了出去,转眼来到程浩繁身前,还没等他出手,程浩繁就已扑通跪下,颤声道:“小人愿降。”
展仲群呸了一声,顺手将他拎起,抬膝往他小腹上一撞,程浩繁吱唔一声痛得缩成一团,眼泪鼻涕直流。展仲群点了他穴道扔到一边,又向几个身着华服的突厥人冲去。
顾明道回头对身后两人道:“既然来了,我等也不能就这么看着,动手吧。”
两人应了声是,带着秦军也杀入战图。
突厥使团中果然有不少高手,精锐营这些人都是项千帆魏少中等人的杰出弟子,但以二对一仍有几对完全处在下风,幸亏多数突厥也不过是普通的勇士,三两下也就解决了,空出来的人手迅速补到别的组合,而朱通与鲁行二人也在场中游弋,时不时出手相助,这才没有什么伤亡。待秦军加入战圈后西突厥更处劣势,顾明道身后那二人竟也是罕见的高手,如蝶穿乱花般手下无三合之敌,不到一柱香的功夫,突厥人已躺了一地,只有七八个仍作困兽犹斗。
此时班尔也已是强弩之末,招式散乱,脸上汗水涔涔而下。楚铮一声长笑,屈背含胸,右拳忽从胁下击出,班尔挥刀去挡,却不料楚铮这拳突然凝住,犹如整个空间都已停滞,班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弯刀堪堪从楚铮拳前掠过,心知不妙,正想住后退,却见眼前那拳陡然变大,班尔只觉面部一麻,似灵魂出窍一般不知身在何处,渐渐陷入无限黑暗。
“哼,果然是龙象伏魔拳。”
楚铮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两个二十余岁的秦军校尉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不由微微一笑:“两位是?”
“在下寇仲。”
楚铮大惊失色,小心翼翼地向另一人问道:“阁下是否姓徐……名子陵?”
另一人怒道:“放肆!在下姓寇名咏,我二人乃大秦寇家子弟。”
楚铮顿时浑身轻松,拍拍手道:“这么凶干嘛,想打架么?”
第五十八章 四方云涌(上)
东突厥北方的一座小山坡下,柔然各部大小可汗聚集一帐中,大都喜笑颜开。东突厥许诺的羊群和财物已经全部送到,虽说赤勒部、库提族、敕连族、伏罗族四大部落占得大头,但余下的摊分开来各小部族也有不少,至少今年谁不必再为如何过冬犯愁了。
但不满之人肯是有的。一人突然站了起来,指着武媚娘对坐在上首的四大部落可汗道:“各位兄长,我塔斯克有些不明白,突厥人送来那么东西,你们四大部落多分些我们没什么可说的,可是这个汉人女子凭什么也分了几千头羊去?”
“大胆!”图穆尔的侄子亚力罕喝道,“塔斯克,这是我们柔然族人的‘蒙其格’(圣女),不得无礼。”
塔斯克冷笑道:“什么蒙其格,亚力罕兄弟,我们草原神圣的蒙其格怎么会是汉人女子,你们都糊涂了吧。”
图穆尔道:“塔斯克兄弟,陆媚姑娘是‘乌忽吉’(火狐)的主人,百年来从来没有乌忽吉在我们柔然部落逗留,自从陆姑娘带乌忽吉来了以后,我们已经得到几万头羊,几千匹骏马,给族人带来欢乐与幸福。所以尊陆姑娘为‘蒙其格’,是我们四大族可汗一致同意,她所分到的羊群也是我们四大族献赠的,与其他部族无关。”
塔斯克仍固执地说道:“就算这样,可让一个汉人当蒙其格,简直是我们柔然族最大的耻辱,祖先木骨闾知道了也肯定会震怒,甚至会降祸给我们。”
图穆尔脸色沉了下来,还未等他开口,一人已经跳了出来,指着塔斯克骂道:“木骨闾祖先在天之灵只会保佑子孙,蒙其格带着乌忽吉来到我们柔然也是得到木骨闾祖先在天之灵的指引,你塔斯克再胡说八道,我就跟你决斗。”
塔斯克认得他是库提族第一勇士察哈尔,知道自己肯定不是他对手,不由色厉内荏后退一步道:“你们四大部落联合起来欺负我们这些小族了,好,好,我们沃伦族惹不起你们,我们走。”
“站住!”伏罗族可汗苏麻阴沉沉地说道,“来这里之前各部可汗曾对天立誓,为我们柔然的再兴,这一战听从四大族指挥。我们也没有不守诺言,该分的金子和羊群已经给了你沃伦族,怎么,东西拿到就反悔了?”苏麻原本就觉得没有必要分给小部族那么多羊群,只是另三位可汗都认为应该如此,苏麻也无奈同意了,只是心中总是觉得不那么痛快。现见沃伦族得到了所分之物还出来闹事,苏麻一股火再也忍不住了。
塔斯克回头道:“我们沃伦族就是不服汉人女子做蒙其格,金子和羊群还给你们,我们不要了。”
武媚娘在赤勒族呆了段时日了,平日里没事就跟哈娅学说柔然语,如今已能听懂个大概。见塔斯克如此不知进退,武媚娘一皱眉,对身边的哈娅说了几句。哈娅点点头,来到图穆尔身边低声用汉话说道:“父亲,陆姐姐说令不行禁不止,此风绝不可长,而且对父亲威信亦极为不利。”
图穆尔眼中凶光一闪,喝道;“察哈尔,把塔斯克拿下。”
察哈尔早已不耐烦,闻令大吼一声,上前抓向塔斯克肩膀。塔斯克后退一步,伸手想去拔腰刀,却被察哈尔一把抓住手臂,一个背摔摔得七晕八素。察哈尔毫不留情,用膝部顶住塔斯克后背,握住他双手一拧,只听咔咔两声响,塔斯克手腕已被扭断。
旁边两个库提族汉子上来,用绳索将塔斯克绑了。察哈尔站起身来,单手抚胸向武媚娘行了一礼。武媚娘微微一笑,轻轻点头以示赞许,察哈尔顿时心花怒放,忙俯身又是一礼才向后退下。
图穆尔看在眼里,不禁心中凛然。他把武媚娘留在赤勒族不过是看在她与火狐十分亲密的份上,可没想到楚铮走后这女子渐渐展露锋芒,而且让图穆尔简直看不懂,自己侄子亚力罕、库提族第一勇士察哈尔、伏罗族族长苏麻的儿子伊图加等四大族年轻一辈不知为何竟对她奉若神明。还好她为人处世还算本份,只为赤勒族出谋划策,甚少抛头露面,而图穆尔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此番被推举为柔然各族联军首领此女功不可没,库提族可汗那日松和敕连族可汗阿木尔倒也罢了,可伏罗族族长苏麻在她的劝说下对此竟也毫无异议,实是大出乎先前意料。这几日天图穆尔真有一种柔然大可汗的感觉,连察哈尔和伊图加等各族最为桀骜不驯之人也如侄子亚力罕一般对自己惟命是从……
这就是中原大世家的真正实力吗,连这样的女子也只是一侍女而已?图穆尔看了一眼,只见女儿哈娅束手站在武媚娘身后,竟比对着自己这做父亲的还要尊重些。
将这女子留在赤勒族,自己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图穆尔不禁暗想道。他当然不知道世上竟有一种叫“媚惑众生”的绝学,而武媚娘修为已经直追祖师妲已,已至“万幻由心”的境界,早已不拘泥于色相诱人这等低级层次,当初金刀门魏少中就是被激起心底父爱才在武媚娘手下吃了大亏。而柔然族人大都心质纯朴,对武媚娘来说更是小菜一碟,借着火狐在草原上的好名声略施手段,轻易便让察哈尔等小青年心中产生由衷地敬畏,深信她可以为柔然部落带来祥瑞。但是如图穆尔这等心机深沉、神智坚定之人就不那么好对付了,除非武媚娘全力而为摧毁其信念,否则只能糊弄一时,时间一长定会惹起疑心。不过这等人毕竟少之又少,而且武媚娘本也不想对其下手,一个神智清醒的图穆尔才是草原上望而仰止的雄鹰,否则就成了笼中人云亦云的鹦鹉了。
这边图穆尔暂且把武媚娘的事抛开,与四大族另三个可汗简短商议了下,沉声道:“沃伦族塔斯克违背誓言,杀!塔斯克带来的一千族中战士,杀!亚力罕、伊图加,由你们两人各点族中两千精兵,快去快回。”
“图穆尔,你……”喊声嘎然而止,察哈尔将刀在塔斯克身上擦了擦收回鞘内,捧着他的头颅恭恭敬敬地放到图穆尔面前。图穆尔看也不看,转头与敕连族可汗阿木尔谈起马奶酒与中原酒的区别来了。
当伏罗族可汗苏麻提高至两百头羊换一坛中原酒时,亚力罕和伊图加回来了。两人上前向图穆尔复命,走过之处,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各小族可汗闻之色变。
“我们柔然族人立下的誓言,比金子还要珍贵百倍,可偏偏有人把它当成了沙漠里的沙子。”图穆尔看着众可汗,冷笑一声,“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木骨闾的子孙。沃伦族从此全族为奴,包括刚刚分到的金子和羊群,等这一仗打完后,全分给除我们四大族外最为勇猛的两部族支配。”
众可汗一阵骚动。羊群和金子虽然珍贵,但和那么多沃伦族奴隶相比根本就算不了什么。自从十几年那场大战后,北疆草原上人口稀少,而且大都是自己柔然族人,过去还可以跟着匈奴掠夺汉人,现在秦赵两国大军不来清扫草原已经是万幸了。象他们这些小部族里能有个百多个奴隶已是少见,如今一听有望能得到几千个奴隶,人人都红了双眼。
一个赤勒族人突然走进帐来,向图穆尔禀报道:“启禀大汗,汉人军队快到了,使者齐伍已经在外面等候。”
“知道了。”图穆尔又道:“各位可汗不要忘了,我们这次来是为守护我们自己的草原,把突厥人赶出去,而不是来和汉人打仗的。如果再有违背誓言不听号令的,就和沃伦族同样下场!”
※※※※※※※※※※※※※※※※※※
齐伍单膝及地,向王明泰行礼道:“卑职叩见王将军。”
“起来吧。”王明泰笑道,“齐伍,在灰胡儿那么多年辛苦了,如今总算熬出头了,本将军亦为你高兴啊。”
齐伍俯首道:“卑职能有今日,全仗老统领栽培和王将军照顾,此恩永世不忘。”
“好了好了,你虽曾是我们王家家将,不过现已是楚将军麾下部属,要谢去谢他吧。”王明泰又问道,“胡蛮那边如何了?”
齐伍答道:“胡蛮此番共聚集兵马六万七千余人,以四大部族为首,领兵者为赤勒族可汗图穆尔。”
“草原雄鹰图穆尔?哼哼,本将军亦是久闻大名了,只是不曾想到会有与他携手共敌的一天。”王明泰有些感慨。
齐伍犹豫了下道:“启禀王将军,图穆尔想前来拜见……”
王明泰斟酌了一番,摇头道:“不必了。此番随行虽大都是本将军亲信,但人多嘴杂,还是暂且不见了。”
齐伍不敢抬头:“请将军恕罪,那……图穆尔已经到此,就在卑职随从之中。”
王明泰一愣,微怒道:“齐伍,你好大的胆子,何时学得这般放肆了?”
齐伍鬓角微微出汗:“楚将军临行前曾吩咐卑职,一切听从陆姑娘之命。此番图穆尔正是听她所劝才来此地,她亦随之前来。”
“陆姑娘?就是被柔然各部尊为圣女那个女子?”王明泰问道。楚铮对他说过此事,当时王明泰只觉得荒谬绝伦,对自己这外甥到哪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简直佩服之至。
“正是。陆姑娘托卑职向将军禀报,将军既是与胡蛮携手共敌,理应抛弃旧怨一致对外,即便只是一时盟友也该坦诚相待,就如……就如郭大帅与薛方仲一般。”
王明泰哦了一声,想了想道:“这话说的倒是有理,不过未免过于抬举本将军了,至于把图穆尔也与薛方仲相提并论,哼哼,他配吗?”
齐伍汗流浃背匍匐于地,再不敢接口说话。王明泰来回踱了几步,道:“也罢,将他们带过来吧。”
齐伍如遇大赦,忙应了声是离开。王明泰叫过自己姨侄杜承恩,让他将东突厥使者请来。东突厥虽与王明泰所率的北路军基本各自为战,但程浩然仍派了一个以自己族弟程浩安为首的小使团到此。王明泰索性就大方些,请他们来一同与图穆尔碰面。
程浩安到后,王明泰命杜承恩率亲兵在四周警戒。不一会儿齐伍也带着一男一女向此处走来,只见那男子满腮虬髯,阔目方鼻,气度从容,即使身处万军丛中也是坦然自若。王明泰不由微微点头,果然是条好汉子,不过双方若是处于敌对阵营,象这样的好汉子还是尽早设法杀了为妙。
武媚娘一身戎装,倒也显得英姿飒爽,可王明泰仍不由一怔,这女子最多可算中上之姿,较自己为铮儿所挑采芸映雪两个丫头还略有不如,自己那堂姐楚夫人向来以挑剔著称,这女子怎会也进了楚家门,还让其服侍楚铮?
武媚娘跟在图穆尔身后,规规矩矩地见过王明泰。这人精明强干,是王家二代的首脑人物之一,自己又是大赵国天字一号通辑犯,还是小心为妙,陪图穆尔一同前来已经做得有些越界了,可这等大事自己若是不来总觉得有些放心不下。
三方见过,王明泰开门见山,声明今日只提战之事,有关楚铮与柔然的密约一概不谈。图穆尔并无异议,毕竟楚铮许诺的全都建立在此战完胜的前提下,否则一切都是空话。
十余人席地而坐,过了片刻王明泰才发现北路军要与胡蛮需明确之事的确有很多,不禁暗暗庆幸,如果自己执着以往恩怨不见图穆尔,到了战时恐怕诸多麻烦。更令王明泰愉悦的是,图穆尔表示柔然联军愿受他节制,由齐伍麾下灰胡儿从中传令,柔然联军无所不从。此言虽不能全部当真,但王明泰明白只要所下军令不是太苛刻,胡蛮还是愿意听令的。
直至天色黄昏,王明泰才站起身来,命人端来三碗酒。看着图穆尔那典型的胡蛮相貌,王明泰突然兴致大减,只是依军中礼仪与对方一碰酒碗,说了一句:“必胜!”
“必胜!”图穆尔附合道.
齐伍与图穆尔等离去后,王明泰忽觉得有些奇怪。那姓陆的女子方才也在此啊,似乎还与图穆尔说过几句话来着,可说了些什么自己怎么就没印象呢?再回想那女子的相貌,只记得她五官还算精致,可究竟长得如何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天有不测风云,周五突然被安排陪总部来人去浙江,逛了雁荡山和千岛湖,直到今天六点才到家。今天发两章,明天补休天也是两章。实在对不起大家了)
第五十九章 四方云涌(中)
秦赵两国历三月初三,一个无月之夜,随着残阳隐在云层中徐徐落下,整个草原渐渐陷入一片沉寂的黑暗中。
东突厥王帐内,所有高级将领跪伏于地。沙钵略一身黑色盔甲,手持金色狼头权杖,满面沉重,缓缓说道:
“……吾沙钵略无能,轻信叛贼达头的谎言,我们东突厥被迫离开了巍峨的阿尔泰山,哺育我们的额尔齐斯河,来到了北疆的草原。达头仍不愿放过同族同根的兄弟,带着一群饿狼向我们追来。最温顺的羊羔也有反抗饿狼的时候!阳光下最强壮的东突厥勇士们,为了我们正被西突厥凌辱的妻儿们,为了正被西突厥奴役的兄弟们,今夜我们要借助黑暗的力量,向叛贼达头发复仇!曾经被抢走的东西,今天,我们要亲手夺回来!”
东突厥众将齐起身,拔出弯刀,随沙钵略一同振臂高呼。
沙钵略解下自己腰刀,来到程浩然面前,程浩然俯身双手接过。沙钵略道:“今晚这一战,由浩然兄弟替我指挥。东突厥只有前行的勇士,没有退缩的懦夫,我将率王族卫队与你们一同作战。”
…………
…………
西突厥营地与东突厥相隔不过十几里,草原地势平坦无险可守,斥侯们游荡隐没于黑暗中,密切注视着对方大营动静。
西突厥斥侯罗布猛搓几下手,揉了揉耳朵,忍不住嘀咕道:“这种鬼天气,没雪了也还这么冷。”
突然,罗布感到一道寒气从脊梁直攀脖颈,他当斥侯已经多年,死亡和危险接近时总有种类似天生的预感,刚想有所动作,一只大手悄无声息从后而来掩住他的嘴,与此同时,一把匕首如电般从罗布喉部掠过。
罗布不由自主地抽搐着,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放到了地上,他勉强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孔:“怎么,怎么是汉人?”
那人向自己身后略一招手,几条身影从草丛中跃出,屈腰来到罗布尸首前。其中一人低声赞道:“展兄好功夫,允闻佩服之至。”
展仲群对程允闻的称赞根本无动于衷,问道:“还有么?”
程允闻摇头道:“这一片我等已巡查三次了,应该不会再有斥侯了。”
这段时日程家的高手昼伏夜出,已将西突厥斥侯方位大致摸清。而华长风为确保突袭成功,特向精锐营借调一百人,以展仲群为首。这些武林中人原本就是高来高去惯的,有的甚至还兼职蒙面大盗之类的特殊行业,当真可谓来无影去无踪,潜伏在暗处的西突厥如何能瞒过他们,一个个都被找出,清理得干干净净。
展仲群点点头,不再说话。他对程氏一族绝无好感,若不是郭元帅的亲笔调令,他才懒得理会东西突厥的事。
随着展仲群等解决一个个的斥候,东突厥与赵国联军向西突厥营地逐步靠近。走在最前的是身着北疆步兵服饰的士兵,十余人一队,推着一辆辆侧有长矛,精铁打制武刚车,在黑暗中缓慢地推行。后面大队突厥紧紧跟随,不少人边走边惊奇地打量着前面的武钢车,心中不由猜测这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华长风忽勒住缰绳,跨下马儿戴着嘴套,颇为不满地哼哼了几声。华长风向前看去,只见西突厥大营的点点火光已隐约可见。程浩然来到华长风身旁说道:“华将军,就到此地吧,再往前就有可能会被西突厥察觉。”
华长风点点头。来到东突厥军中,华长风才知道程氏一族在东突厥的地位着实不低,不少军中将领都是程氏族人,程浩然居然还是军中仅次于沙钵略的主将,让他吃惊不小。
程浩然对身边族人说道:“传令下去,大军停止前行,布好阵势,随时待令。”
“遵命!”
“且慢,”华长风见那人欲策马而行,道:“程先生,此处距离西突厥大营不过数里,还是尽量小心为上。”
“华将军说的是。”程浩然瞪了那族人一眼,那人忙命身众亲兵下马,一路小跑去各部传令。
华长风抬头看了看天空,却连一颗星星都未曾看到,不由暗道,看来真是天助东突厥……,不,只能说天灭突厥部了。
“来人,传我令,投石车准备。”
……
……
西秦大营内,将领与麾下军士都已整装待发。
薛方仲与沈从放策马并肩而立。沈从放估计了下时辰,高声喝道:“众将听令,大军开拔!”
秦军阵势坦坦荡荡缓步推向西突厥大营,两万重步兵与长弓手在前,手持火把,四万雪狼骑居中,另八万步兵押后。马蹄声与脚步声交错,震得连大地都似在颤抖。一路惊起野兔狐狸无数,四处乱窜,西突厥斥侯自然也不能幸免,纷纷从草丛内蹿出,或飞身上马或撒开脚丫向大营逃去。
不一会儿,只听西突厥营内号角声阵阵,火影散乱,马嘶声呐喊声一片,看来已是阵脚大乱。
顾明道看了简直心痒难熬,忍不住说道:“大帅,若我等此时冲杀进去,西突厥至少死伤过半。”
薛方仲摇了摇头,道:“未必。先前我军与东突厥一部交战过,突厥人骑射之精绝不在当年胡蛮之下,此时若冲入营内,我军定亦伤亡惨重。”
果然,西突厥大营内很快便安定下来。忽闻号角声长鸣,只见栅栏纷纷倒下,数万西突厥从内涌出,严阵以待。
几乎与此同时,在南方,孟德起率十万大军也亦赶到距西突厥大营数里处。赵军因分兵较多,因此郭怀帅营仍安扎在北疆大营内,由郭怀五千家将和楚铮麾下八千人守护,距孟德起部和东突厥部均不足五十里。郭怀这般做法其实也是存有一定私心,他希望孟德起借这一战再立大功,以此便可举荐其为兵部尚书。
赵军与东突厥一样,先命魏少中率精锐营众武林高手一一扫清斥侯,大军再缓缓推进。孟得起坐镇其中,见西突厥仍未察觉,命邱亦生率一万黑骑军马蹄裹布,借夜色直冲向西突厥大营,到得近前先是一轮箭射,将放哨的突厥兵射得如刺猬一般,趁营内大乱时冲杀数次。待得西突厥好不容易整起兵来,邱亦生已率部退至营门处,顺手栅栏附近的火把熄灭,返身而逃。西突厥本想追击,可一眼望去数丈外便已是漆黑一团,无法只得固守。
不过多时,邱亦生又率黑骑军去而复返,不过这次只从西突厥大营前经过,借着西突厥士兵重新燃起的火把光芒,一阵阵冷箭连珠而至,等西突厥将领领兵出营,邱亦生又已跑远了。
樊兆彦忍不住赞道:“亦生偷袭的功夫真是出神入化,这小子天生就是骑兵的料。”
孟德起微感得意,邱亦生是他从普通军士一手提拔上来的,如今已是北疆大营头号猛将,就是性子耿直,脾气又太过火爆些,较华长风大为不如。
邱亦生随后几次冲杀都只是虚张声势,可西突厥不敢有丝毫大意,伏地一听地面闷响便对营外放箭,并不停调来援军,足有五万人后才缓步出营,阵形略成“凹”状,严阵以待。
孟德起哼了一声,喝道:“立哨塔。”
身后亲兵齐声领命,或用绳子拉或用肩扛,不消片刻便将一个事先造好的哨塔竖了起来,足有十余丈高。两个亲兵手足并用爬了上去,其中一人手持两盏灯笼,两臂忽上忽下,忽交叉左右。这是从后汉军中流传下来的“旗语”,由军士站于高塔上,白天使用一红一蓝两旗,夜间则用灯笼代替,两盏灯笼颜色也是各异,以不同动作传达军令。而旗语如何编排则是军中最高机密之一,操纵旗语的军士亦是最忠诚之士,通常贴身带有一把剧毒匕首,如果大军败退,军士们都需自我了断,绝不可落入敌方手中。
哨塔上军士打完一段旗语,只见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坐哨塔竖起,塔顶均站有两名军士。孟德起沉声道:“传令左侧虎威、武威二营,右翼骠骑、跃骑二营,均向前推进半里!”
赵军阵型瞬间而变,也形成一“凹”状,两翼朝前,中军稍后,与西突厥“凹”阵形相对。但赵军足有十万大军,远较西突厥来得多,这一变阵顿时将西突厥两翼压制,隐隐成合围之势。西突厥领兵那人见状不妙,忙收缩阵形,只是为时略晚,在赵军箭雨下又损失千余人。
右翼与背后同时受敌,西突厥已觉察不对了,而正面更是生死仇敌东突厥,在此情形下他们不可能按兵不动。大营正门的西突厥将军一查,发现派出的斥侯竟有大半个时辰没有一人回营,心知要糟,急忙下令从中军抽调人马赶来增加防守。
正营门各哨军士都提着心儿吊着胆,紧张地盯着一片漆黑的营外。忽有一人惊叫了声,只见不过一里外,突然多出一点微弱的火光,还没让人分辨清楚,那一点火光在片刻之间绵延开来,无数闪烁的火光登时照亮了西突厥正面营门。
(天有不测风云,周五突然被安排陪总部来人去浙江,逛了雁荡山和千岛湖,直到今天六点才到家。今天发两章,明天补休天也是两章。实在对不起大家了)
第六十八章 趁胜追击(下)
“好吧,事不宜迟,我等分头行事。”樊兆彦对楚铮道,“这边还有两万黑骑军,五公子一并带走吧,攻打三城七镇,骑军并无太大用处。”
王明泰亦表示同意,话说得更直接:“嗯,黑骑军中平民将军不少,留下反而碍事,让他们去追杀薛方仲及秦军残部倒是两全其美。”郭怀和孟德起等人均出身黑骑军,樊王两人对此深感忌惮,虽说孟德起已被软禁,郭怀远在数百里之外,但在事情未明朗之前,黑骑军还是走得越远越好。
楚铮忽然一笑:“樊副统领,舅舅,你们是不是将一人遗漏了?此人率部正面强攻西秦军,一战而克,论军功足以可称彪炳。”
樊兆彦有些尴尬,道:“五公子所指的是华长风吧,我已命他原地候命……他所率那二万兵马擅长攻坚克城,在之后战事中必将重用。”
楚铮道:“此去追击薛方仲及秦军残部,加上洪文锦和吴江所部近三万大军,而且是我朝最为强悍的黑骑军,末将虽为北疆大营参将,但资历浅薄,恐怕难以服众。末将倒有一建议,不如以华将军为主将,末将为辅,这般较为稳妥。”
王明泰沉默片刻,道:“铮儿,他可是郭帅和孟德起的心腹爱将,将黑骑军交于他手中,合适么?”
“请舅舅宽心。此人先前已经领命,攻打秦军亦立下了大功,对薛方仲和西秦残军他绝不会手下留情。不过凡事都需以防万一,”楚铮笑了笑,向樊兆彦俯首一礼,“这就要请副统领加以援手了?”
樊兆彦不明所以:“五公子尽请直言。”
楚铮道:“末将想让那三千禁卫军重归麾下,请副统领恩准。”
王明泰想了想若有所悟:“铮儿你意思的想让这三千禁卫军为中军?”
“正是。”楚铮答道。有三千禁卫军在身侧,华长风纵然有异心也定有顾忌,这些官宦子弟亲属长辈遍布朝朝,除非他铁了心要将满朝文武得罪光,不过看此人的为人处事,绝不象是个孤注一掷之徒。另外,楚铮也存有私心,禁卫军至今寸功未立,就这么回京城恐怕所有人都面上无光,还是借此机会照顾下弟兄们吧。
王明泰似笑非笑地看了樊兆彦一眼,道:“明泰觉得此举可行。华长风身为一方主将,又立下如此战功,若是就这么轻轻揭过,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樊兆彦感觉心有不甘,他与华长风向来不合,先前将刘倚山安插在华长风身边就为了将其取代,没想到这看似铮铮铁汉的人突然屈服了,着实出乎樊兆彦意料,原本他还想在之后的战事中再找个借口将其拿下治罪,现在王明泰也开了口,看来已经没指望了。
不过这三千禁卫军总留在自己身边也不是个事,攻打三城九镇也不敢用他们,还是让他们随楚铮去吧,三万多赵军对不足一万的西秦残军应不会有太大危险,何况是由华长风领兵,不管怎么说,用兵有方这四字此人绝对当之无愧。
樊兆彦取出黑骑军与禁卫军兵符,交给楚铮。楚铮俯首接过,口中呼啸一声,火云驹没精打采地跑了过来,楚铮拍拍它脑袋,向樊兆彦和王明泰道别,飞身上马就此离去。
樊兆彦看着楚铮的背影,忽道:“明泰,你这外甥真了不起啊。”
王明泰取过酒囊酒具,自斟自饮一杯,暗想:这还用你说。
樊兆彦见王明泰不答,又叹了口气:“当年楚名亭任刑部尚书,樊某还以为楚家从此没落,没想到楚天放那老匹夫竟有如此魄力,由旁系楚名棠任宗主,楚家声势不降反升。而今观其子楚铮,小小年纪竟是如此了得,算无遗策,连武朔城都已提前布下了伏兵。除了你我二人,恐怕无人会信此次北疆剧变,完全是由这刚刚成年的小子一手策划,你我二人只是受他摆布而已。”
王明泰不由一哂:“副统领此言过矣。今日此事乃是我三大世家联手,一为破敌,二为铲除我北疆大营内对世族深具恶感的平民将领,怎可全推到铮儿一人身上?再者,副统领从军三十余年,杀伐决断,若说甘心由一属下摆布,亦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樊兆彦脸一红:“樊某只是在想这今后几十年,三大世家恐怕还是楚家独大啊。”
王明泰听出樊兆彦语中暗带挑拨,摇头道:“王某又不是王家宗主,哪有闲情管那么多。王某只知自太尉大人赴京任职以来,我大赵日渐强盛,朝中亦再无人与我三大世家相抗衡,这……难道不好么?”
樊兆彦听了只得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
楚铮先去了禁卫军,点齐兵马,一路快马加鞭,来到华长风所部驻扎之处。
“统领大帐有令,命北疆大营右将军华长风,参将楚铮,率黑骑军虎威营等部二万人,及禁卫军追击剿灭薛方仲及西秦残军,即刻起程。”
华长风一直在琢磨着这场稀里糊涂的战事,虽然仍有许多不解之处,但北疆军中三大世家的势力突然联手定与眼前这传令的少年将军脱不了干系。华长风看了楚铮半晌,满腹的话语到了唇边却又都化为无形,
“华将军,请接军令。”
华长风从楚铮手中接过令箭,冷冷地看了一眼:“统领大帐令?楚将军,孟统领他还在统领大帐吗?”
楚铮淡淡说道:“我军已大获全胜,华将军的战功谁亦不可抹杀……还问这些做什么?”
“也是。华某愚笨,确实不该问。”华长风苦笑一声,将令箭放入怀中,“黑骑军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整装待发。”楚铮答道。
“传令下去,全军起程。”
“遵命!许唯义,你带黑骑军兵符前往,命其开拔!”
华长风与楚铮策马并肩而行。华长风一路沉默不语,楚铮看了他一眼,似有感慨地说道道:“樊副统领和王明泰将军想必此时也已率军起程了。”
华长风对此毫无所知,一听果然被勾起了好奇之心:“他二人去哪里?”
“武朔城。”
华长风听了不由自主猛一勒缰绳,跨下马儿毫无准备顿时一声长嘶。
“武朔城?”华长风直直地盯着楚铮,“你们在谋图西秦的三城七镇?”
“正是。”楚铮轻轻笑道,“华将军以为如何?”
“天赐良机!”华长风拍了拍自己后脑,“我怎么就没想到,佩服,佩服啊。”
华长风忽又摇了摇头:“不过武朔城是西秦黄河以北最大一城,城墙高耸坚固,我军恐怕攻之不易。”
“华将军放心,”楚铮笑道,“此次北疆大营倾巢而出,武朔城内守军不过五千人,何况吕问天之妻何胜男已率两千灰胡儿已陆续潜陆续入城中,待今夜我大军一到,里应外合,破城决非难事。”
“此事当真?”华长风又惊又喜,灰胡儿如立下此功,加上楚家若愿将此事上报朝廷,吕问天足可将功赎罪。
“那吕问天去了何处?”
“枫林渡!”楚铮答道。枫林渡是西秦境内黄河沿岸最主要的渡口,薛方仲想要南渡黄河回咸阳,只能经过此地,别的渡口至多有小般十余艘,运送近万军队至少需几天几夜。
华长风一听便明白了,只是还有些不放心:“那樊副统领这边……”
“此事之前末将就与樊副统领商议过,樊副统领已答应灰胡儿若为我大赵立下大功,只要日后在北疆亦能遵纪守法,往日恩怨一概不究。”楚铮笑道,“何况还有末将舅舅王明泰将军在侧,樊副统领想必会言而有信。”
“楚将军为灰胡儿煞费苦心。”华长风抱拳施礼,“华某这边替吕兄夫妇多谢了。”
楚铮忙还礼道:“华将军这般就见外了。其实灰胡儿若能重归北疆大营,亦是我大赵之福。”
华长风哈哈一笑:“楚将军说得极是。我等要加快行程了,楚将军谋划得这般周全,若还让西秦残军逃回咸阳,华某日后可就无颜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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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突厥突破了西秦阵营,和西突厥一样,担心赵军与胡蛮背信弃义,都不与华长风道别,一路如惊弓之鸟马不停蹄,跑出百里开外才稍作歇息。
程思非在程浩然的搀扶下从马上翻身下来,捶了捶腰走了几步,觉得酸痛难忍,暗叹自己确实老了,想当年年轻时还能在突厥马会中比武夺魁,这一晃已是几十年过去了。
父子两人席地而坐。看着落日的余晖,程恩非忽然问道:“我东突厥还剩多少人马?”
程浩然估算了下,答道:“回父亲,不足十二万。”
“已经很不错了。”程思非叹了声道,“派出的斥侯回来了吗,西突厥死伤如何?”
程浩然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丝笑意:“西突厥二十余万大军,现今已不足十万,达头可汗骄横一世,万万没料到在汉人疆域吃得如此败仗。”
“好!”程思非一拍大腿,“此去阿尔泰山千里之遥,这一路纵使不能杀了达头,亦要耗尽其所部元气,回到阿尔泰山才可与西突厥一争长短。”
程浩然道:“我军早准备,儿郎们个个带足了干粮和水,西突厥恐怕不出数日食物与饮水便会出现短缺,我军只需暗中伺候,定能找到可趁之机。”
“此事你去操心吧,为父已经老了,难免会犯糊涂,就不过问了。”
程浩然之侄程允闻走了过来,禀报道:“祖父,大伯,童毅求见。”
程思非摇了摇头,对程浩然道:“为父不见,看到这小子就来气。”
程允闻将童毅带到程浩然面前。童毅战战兢兢地说道:“小人拜见大先生。”
程浩然嗯了一声:“何事?”
童毅鼓足勇气,道:“小人……小人不想回阿尔泰山。”
“你想回赵军大营?”程浩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哦,也是,先前我曾答应过你,战事一了便放你回去见阿秀的。”
童毅俯身拜倒于地:“请大先生恩准。”
程浩然沉思片刻,道:“去吧,好好照顾阿秀。”
童毅大喜过望,以头点地:“多谢大先生恩德,小人定不负大先生所托。”
童毅又磕了三个头,站起转身离去。忽听背后传来轻响,竟似长剑出鞘之声,不由恐惧之极,身子一僵,感觉心口剧痛,低头一看,只见明晃晃的剑刃透胸而出。
程浩然狞声说道:“凭你一下人也敢动阿秀心思,不知死活!”说完手腕一抖,收回长剑,童毅尸首失去支撑,扑通倒地。
程浩然将长剑在童毅身上擦了擦,插回剑鞘,对一旁程允闻道:“允闻,伯父交于你一重任。”
程允闻神色平静:“大伯尽管吩咐。”
“这里有书信一封,你打点下行装,速去赵军大营,交于楚铮将军,他会收留于你。”程浩然看着他,缓缓说道,“好好照顾阿秀,程氏一族能否重返中原就靠你二人了。”
程思非苍老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到了上京城,先去拜祭先祖程大将军,在坟前定要加上四字:不肖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