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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春秋全文阅读

作者:宁致远     楚氏春秋txt下载     楚氏春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八章 冰释前嫌

    到楚铮,程秀眼眶微红,裣衽一礼:“阿秀见过楚公

    “程姑娘免礼。”楚铮轻叹一声,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不见童兄?”

    程秀泪眩欲滴:“他……他已经战死沙场了。”

    楚铮暗想果然不出所料,只好安慰道:“沙场之上刀箭无眼,马革裹尸亦是在所难免,还请程姑娘节哀。”

    程秀哽咽着说道:“可是听父亲说,连他的尸首都未曾找到。”

    找到才怪呢。楚铮又说了句节哀顺变,对一旁程允闻微微拱手:“这位是允闻世兄吧?”

    程允闻作揖道:“正是,没想五公子还记得在下。”

    楚铮笑了笑,道:“程先生可好?”

    “多谢五公子关心,伯父已随可汗回阿尔泰山了,只是放心不下小妹,因此命在下留下。”程允闻从怀中掏了封信函,双手呈上:“这是伯父写给五公子的信,请五公子过目。”

    楚铮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大都是些客套话,只是在最后数句程浩然恳请楚铮代为照顾女儿程秀,说什么永铭恩德没齿难忘,看得直人反胃。

    又是个大包袱啊。楚铮将信合上,考虑了下,道:“两位,请稍候片刻,在下去去就回。”

    程允闻忙道:“五公子请便。”

    苏巧彤和赵敏就坐在客厅内间,见楚铮来了,苏巧彤轻笑道:“方才你不是说来的是一对夫妇么?看似不象啊。”

    “这回真是兄妹了。”楚铮揉了揉额头,苦笑道,“我也是没想到。程浩然不顾儿女之情。居然当真能下此狠手。”

    赵敏不大明白,楚铮就将童毅与程秀之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赵敏听完问道:“你觉得童毅之死确与那程浩然有关?”

    楚铮道:“那童毅武功不弱,程浩然只需稍有袒护之意。以他的武功在沙场上足以自保,怎会死得不明不白。就算不是程浩然下地手,恐怕也与其脱不了干系。

    赵敏叹了口气,道:“这阿秀姑娘真是个可怜人。”

    “你同情她还不如同情我。”楚铮没好气地说道,“从程家的角度来说,童毅身为下人引诱族族中大小姐出逃。就是依我大赵律亦可定其死罪,现在倒好,程浩然径直拜托我来照顾他女儿了。长公主真若怜惜此女,不如将其认为义妹,也好过不明不白留在我楚府内。”

    赵敏并没有反驳,皱眉沉思了片刻,道:“这倒也是个办法,听你说过此次北疆战事程家也算为我大赵立下大功。而程家在东突厥势力亦是非同小可,日后恐怕还大有可利用之处……待我回京后禀明姑姑和皇兄后再做定夺。在此之前先这对兄妹就先留在你们楚府好了。”

    楚铮暗叫不妙,自己只不过是随口一说,也好光明正大将程家兄妹留下。没想到赵敏当真应下了,这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程家在东突厥地位举足轻重。怎能让其投向皇室?

    楚铮心思急转,可一时想不出有何化解之策,只好道:“暂且如此吧。”

    楚铮回到客厅,满面关切之色,对程家兄妹好生抚慰,并亲自将他二人安排在一间小别院内。程秀和程允闻感激不已,这些时日王明泰出于顾忌对他们颇为冷淡,把二人扔在武朔城就不闻不问,若不是程允闻随身带了不少金钱珍宝,恐怕日常生活都难以维持了。

    晚间为赵敏所设的洗尘宴可说是场小型地庆功宴。除宣抚使团内几位朝廷重臣,北疆大营出身三大世家的将领几乎全部到齐,郭怀坐在赵敏右侧下首,与王老侯爷迎面相对,一眼扫过,顿时郁闷不已。

    樊兆彦将此次战果口头向赵敏作了禀报,不仅令赵敏和楚铮惊喜交集,连郭怀亦是动容不已。这三城七镇真不愧为西秦北方粮仓,所缴获的辎重粮草足够北疆大营两年所需,约合赵国为此战所支出的两倍有余。至于钱财等物由于楚名棠和方令信联名下令,不得擅动当地士绅家产,因此听来并不丰厚。

    成奉之适时站起身来,对赵敏俯首一礼:“启禀长公主,吏部已派人至各地安抚,由于路途较远,尚未传回详情。但以这武朔城为例,原西秦官员虽有不少冥顽不化者,不过官府内多数差役愿意投诚,为我大赵效力。目前政令已基本畅通,所抄没的官银虽不算多,但维持一年支出已经足够,无需我大赵户部另行调拨库银。由此推断,

    镇情形亦应大同小异。”

    赵敏不由问道:“那一年之后呢?”

    此言一出,宣抚使团内的一些官员脸色显得有些古怪。成奉之嘴角亦是微带笑意:“回长公主,朝廷即便免去本地百姓纳粮,但城内诸般税源仍在,一年之后当有盈余,自给自足应不足为虑。”

    —

    赵敏轻轻哦了一声,有些明白了。

    樊兆彦向成奉之点了点头以示谢意,心想这成尚书比起他当侍郎时大为改观啊,看来回头应再备上份厚礼,毕竟他是吏部尚书,以后樊家子弟还多有仰仗他之处。

    不过此人是属楚家一系,樊兆彦想了想,对赵敏道:“启禀长公主,此次三城七镇中,以武朔城收获最丰,并非只因它是西秦北方第一重镇,更是有赖于北疆灰胡儿大力相助。其首领吕问天之妻何胜男亲率二千余人事先潜入城中,待我大军到来时,里应外合,令城内守军措手不及,不到半个时辰城门便告失守,可说立下首功。”

    樊兆彦明白灰胡儿之功就算自己不说,楚铮和王明泰亦会提及,更别说与吕问天亲如手足地华长风了,索性就此卖个顺水人情。何况三大世家家主对自己地功劳均已明了,除军职升迁外,自已凭此战功亦极有可能晋升为二等侯,那可是可以世袭的爵位,虽仍比不上楚王两家,但与世代从文的方家已是平起平坐,在此时刻更应小心谨慎,否则楚王两家若是从中作梗,仅凭方家肯定难以应对。

    赵敏一听什么灰胡儿的领兵之人居然是一女子,大感兴趣,问道:“那何胜男现在何处?”

    樊兆彦答道:“回长公主,这何胜男与其夫君吕问天在偏厅就坐。”

    “宣他夫妇二人觐见。”

    吕问天和何胜男两人走了进来,到了近前长揖至地:“草民吕问天(何胜男)拜见长公主殿下。”

    “免礼。”

    吕氏夫妇谢过。赵敏打量着他二人,只见吕问天身材伟岸虬髯虎目,何胜男看似娇小可人,眉宇间却是英气勃勃,不由暗赞果然是一良配。

    听吕问天道出自己率军至枫林渡,烧毁西秦船只截断薛方仲退路,赵敏连声赞许,并许诺回京后定为其请功。可询问到他夫妇其出身,吕问天直言不讳自己是马贼,并将当年刺杀樊兆彦亲舅并反出北疆大营之事全盘托出,躬身向赵敏请罪。

    赵敏真没想到此次北疆战事内情除了涉及三大世家之处,其余之事也是如此错综复杂,牵涉面如此广泛,一时竟无话可说。

    见场面陷入尴尬之境,王老侯爷忽道:“兆彦。”

    樊兆彦俯首道:“末将在。”

    “吕问天叛出北疆大营,当时老夫正任大营统领,其中内情在坐很多人都清楚。老夫问你一句,私仇与国事何为重?”

    樊兆彦苦笑一声:“自当以国事为重。”

    王老侯爷点点头,道:“吕问天虽有罪,但此番他夫妇二人亦是立下赫赫战功,如今我大赵正是用人之际,兆彦啊,能否卖老夫一个薄面,只要吕问天诚心为我大赵效命,你与他之间往日恩怨可否一笔勾消?”

    樊兆彦低头故作犹豫,过了片刻才断然道:“老侯爷有命,樊某岂敢不从。”

    “好!”王老侯爷对吕问天道,“问天,你当年是老夫帐前四虎尉之一,老夫现命你斟酒,向兆彦陪罪。”

    吕问天与何胜男取过酒盏,双双斟满,走到樊兆彦身前,吕问天为他倒上酒,道:“樊副统领胸怀宽广,吕某谢过,在此陪罪了。”

    樊兆彦并未开口,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老侯爷呵呵大笑,对一旁方令白道:“方大人,兆彦既已不再追究,你们刑部吕问天地海捕文书可否撤消了?”

    方令白笑道:“谨遵老侯爷之命。”

    赵敏见这些人等自说自话就将一朝廷要犯地罪名就此勾消,根本就未提及皇室,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第八十九章 佳人重现

    今晚参加晚宴的都是朝中重臣,楚铮这三品参将在其中毫不起眼,虽然无人胆敢轻视于他,可他官职资历就那么点,安排座位时已将他快要排到门口去了。楚铮也不以为意,自己因功力增长过速而引起的多食症虽说已渐渐有所改善,可饭量仍远超常人,坐在这边正可无所顾忌敞开肚子大吃。

    可此时楚铮有些吃不下去了,看着赵敏阴沉的小脸,不禁有些担心。他亦明白外公等人也并不是故意给赵敏难堪,只是三大世家行事很少顾及皇室,已习惯成自然了,楚铮自己更是犹有过之。只不过今日坐在首位上的是赵敏不是别人,楚铮从桌上捡起一块小碎骨,屈指一弹,正击中成奉之脸颊。

    成奉之回过头,见楚铮对自己使了个眼色,看了看赵敏的脸色,顿时明白过来,起身向赵敏遥施一礼,高声说道:“长公主驾临武朔,城里百姓夹道相迎,可见我大赵天威纵使在西秦边疆亦是深入人心,而我北疆大营将士以雷霆万钧之势大败秦军,令得薛方仲仓皇逃窜。我朝人心归顺,又有无双北疆雄师,当真天兴我大赵!”

    成奉之离席走到厅中,长揖道:“臣在此恭贺长公主,贺喜长公主。”

    一番颂扬之辞让王老侯爷等人想起尚有位长公主在此地,不得不也随成奉之上前向赵敏施礼道贺。

    赵敏脸色稍霁,道:“众卿免礼。”

    众人重新就坐。王老侯爷已经明白过来了,这是铮儿在怜惜他的小媳妇呢,也罢也罢,看在铮儿面上,以后尽量不让赵家女娃太过难堪就是了。

    郭怀突然缓缓站了起来,对赵敏微微躬身道:“长公主,臣略感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赵敏清楚郭怀留在此地对他来说亦是种煎熬,柔声说道:“既是如此,郭大人就请回屋歇息吧。”

    郭怀也不与他人作别,径直走了出去。方令白稍稍侧身,低声对楚名南道:“都说郭石头郭石头的,如今看石头之称已经名不副实了,他还是懂得进退的嘛。”

    楚名南哼了一声:“他这是明哲保身,我就不明白了,为何不趁此机会逼郭怀告老还乡,省得他再在朝中碍事。”

    方令白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家兄亦是这般想法,只可惜太尉大人执意如此啊。”

    楚名南嘿嘿一笑:“你别从中挑拨,我只是发发牢骚而已。你们方家也没安什么好心,还不是盯着兵部尚书之位。”

    方令白摇了摇头。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亏这位还是礼部尚书,说话一点都不懂得婉转。

    郭怀走后,赵敏亦觉得兴致缺缺,不一会儿晚宴便告结束。

    王老侯爷毕竟年近古稀,已是不胜酒力,楚铮命陆鸣率一队禁卫军护送他老人家回住所。转了圈回来,只见王明泰樊兆彦与成奉之楚名南等人凑成一堆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楚铮好奇地走了过去,王明泰见他回来了,道:“铮儿,换上便服,舅舅带你去一去处。”

    这种场景很是熟悉,可楚铮有些犹豫:“舅舅,这个……不大方便吧?”

    “就是喝酒听听曲儿。”王明泰道,“今晚武朔城几大家联合作东,你若无事就一同去吧。”

    方令白笑道:“明泰,你就别为难五公子了,不如让他先向长公主禀报一声?”

    真要去向赵敏禀报以后在这几人面前就抬不起头了。楚铮脖子一拧:“各位大人稍候,在下换过衣衫就回。”

    一行人趁着夜色悄悄出府,楚铮自己并无马车,便与王明泰同乘一车,前面由樊兆彦的亲兵护卫开道。武朔城晚间仍执行宵禁,四处可见巡逻军士,这列车队走在街头倒也并不显眼。

    “将军,到了。”

    楚铮跳下车来,眼前是一座三层的小楼,一串串红灯笼从檐上直悬而下,正中一块大匾,写着“满堂春”三个大字。楚铮大摇其头,无论格调还是这名字都显得过于俗气了,看来边疆城镇也就这水准了。

    走进大堂,一个看似老鸨诚惶诚恐迎上前来,樊兆彦的侄子樊瑞春对她低语数名,那老鸨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俯首在前头带路。

    曲曲折折数转来到一个大间,里面十余人早已躬身相候。主位上摆了三张桌案,自然是为三位尚书大人所设,彼此推辞了一番,最终还是成奉之端坐正中,楚名南与方令白分坐两侧,再往下便是樊兆彦和王明泰,楚铮则坐到了王明泰下首。

    樊瑞春笔直站立,傲气十足,对那十余人道:“你们几个先各自报上名来吧。”

    这十余人战战兢兢地将自己姓氏名谁说了。成奉之呵呵一笑:“诸位都是武朔城内的名仕,不必拘礼,都坐吧。”

    樊瑞春随即喝道:“坐!”这些人等才各自寻位坐下。

    楚铮皱了皱眉,但一想这几人既然主动设宴,可见骨气不会强到哪去,属于一心求平安的,如何相待已是并不重要,便不再放在心上。

    “这位是我大赵朝吏部尚书成大人,这位是礼部尚书楚大人,这位……”

    樊瑞春介绍成奉之等人时虽然躬着腰,但仍声若洪钟。方令白与楚名南已是脸色微沉,唯有成奉之仍是笑吟吟。楚铮亦差点失笑出声,这樊瑞春还真是个活宝,可见樊兆彦神色如常,似并没有感觉他这侄子做得有何不妥。楚铮暗想老樊长年从军在北疆,看来对朝中文臣的喜好恐怕所知甚少,难怪一切仍按军中习惯而为之,会任由侄子献丑。

    樊瑞春每介绍一人,这些士绅便起身行礼,越听越是惶恐。武朔城毕竟地处边疆,这些人一辈子见到的最大官员也就是城守将军之类的,何曾想过会与几位尚书大人同坐一席,一时竟不知用何言辞恭维,只是不停作礼打揖。

    樊兆彦终于看出至少有两位尚书大人有些不耐烦了,道:“行了,瑞春,叫他们都坐下吧。上酒!”

    站在最外侧那人听了,忙一路小跑着出去,不一会儿酒水菜肴端了上来,紧跟着两排紫衣女子低头走进屋内,随着丝竹声翩翩起舞。除成奉之外,楚名南与方令白均是欢场中常客,万花楼与飘香阁的曲目几乎都可倒背如流,直看得索然无味。樊兆彦与王明泰唯有不停敬酒,才使得场面不至于太过尴尬。

    一曲舞毕,这些女子走到各人身旁施礼坐下。樊兆彦总算还没糊涂到家,这些女子都与楚铮差不多年纪,且已洗尽铅华,个个眉清目秀,方令白与楚名南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楚铮可说是万花楼的半个主人,对欢场熟悉不在楚方两人之下,数杯过后,楚铮让小厮从厅外院落折下一支桃花作为酒筹,提议由乐师站在一鼓前,蒙住双眼,鼓声响起各人身边女子传递花枝,鼓声停花落何人之手就由何人出一雅令,下首答令之人必须按出令者之意续令,引经据典,分韵联吟,答不出者罚酒一杯,若是答出则出令者饮两杯。

    三位尚书大人欣然同意,因武朔士绅人数较多,则由其推举出一人,此人若是输了全体罚饮。十几圈下来,竟是樊兆彦喝得最多,幸亏他上首正是武朔城那位士绅,了解到这位樊统领腹中墨水不多,之后出题尽量直白了一些,樊兆彦这才没有当场醉倒。

    三更响起,成奉之为楚铮着想,提议到此为止。楚名南与方令白坐在成奉之两旁,今日才知这位成尚书确有真才实学,被灌了不少酒下去,已是心生怯意,正好借此机会下台,何乐而不为。

    武朔众士绅先行告退。楚名南等身边的女子稍后均被送入各自马车内,王明泰看了看楚铮,道:“铮儿,今晚不如就住到舅舅那里吧,明晨一早再回去也不迟。”

    楚铮连连摇头,从怀中掏出一金锭,将身边那女子打发走了。凡事都得有个度,何况世上无不透风之墙,这事被苏巧彤和赵敏知道可就难堪了,尤其是苏巧彤,恐怕会被她唠叨一生一世。

    王明泰也不勉强,指指旁边一辆马车:“这是方才那几家所献财礼,也没什么稀罕之物,不过还是收下吧,不收他们更不安心。”

    楚铮见那马车的车轮都有些微微往下陷,摇了摇头道:“里面恐怕都是些金银之类,回京城时还是一累赘,舅舅您拿着吧。“

    王明泰笑道:“舅舅那车比你只多不少,你若嫌此麻烦,拿来赏赐给麾下将士也好。”

    楚铮想想也是,便不再推辞。

    王明泰担心楚铮初至武朔城不识路,命自己的马车相送,他则与成奉之同坐一车回府。

    楚铮与众人道别,上了马车,往后一靠,背心仍感觉有些疼痛,只好坐直了身子,心里暗想着明日应找个借口宴请吕问天夫妇,毕竟还不知魔门安置如何了;项千帆魏少中等一班武林人士亦在武朔城内,何时也该找一机会见上一面……

    马车小窗的帘布忽然无风自动,随着一声如幽如怨的叹息,一张似喜似嗔的俏脸在窗外浮现。

    楚铮不禁低呼出声:“媚娘?”

第九十章李代桃僵

    媚娘嘻嘻一笑,无声无息地从那小窗钻进车来,伏在笑道:“媚娘不在日子里,你可曾想过媚娘?”

    楚铮苦笑着道了一句:“想。|,分守己,那她就不叫武媚娘了。

    武媚娘一听语气不对,抬起头来正好看到楚铮那张苦瓜脸,气恼之下在楚铮胸口捶了一拳:“你若不愿见媚娘,媚娘走就是了。

    楚铮吃痛,忙按住武媚娘小手:“我哪有此意,只是你来得太过突兀,一时惊住了而已……你稍等一下。

    说完楚铮闭上了眼睛.面震惊之色,嘴角微搐,颤抖的双手捧向武媚娘脸庞:“媚娘……真的是你么?感谢上苍,终于又见着你了。

    武媚娘避开楚铮双手,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又感觉有些不忿:“你为何一见我不是方才那般神情,让媚娘高兴一下也好啊。

    楚铮从袖内抽出手巾,递给武媚娘:“眼泪都笑出来了,还不高兴啊。

    武媚娘撅起小嘴,道:“两者相差可是大了。

    楚铮笑了笑,问道:“听图穆尔道,你不是去匈奴王城了吗,何时回来的?”

    “媚娘亦知此行确实有些唐突,”武媚娘道,“可你那舅舅命人通知图穆尔,让媚娘速至武朔城,说是长公主欲召见柔然族圣女。

    楚铮讶然:“哪有此事了。

    “反正你舅舅就是这般说的。|娘直接赶至武朔城,若非如此。喻,媚娘怎会轻易进来。

    楚铮不言语了。;然族圣女.武媚娘进城。女了,觉得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也就没跟自己提及。

    武媚娘靠在楚铮肩上。我。|生猜疑了。

    “是啊。+|欣赏,更别说圣女武媚娘了,如今看来此事才是最为头痛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可行。

    楚铮精神一振:“说来听听。

    武媚娘道:“自从到了北疆,媚娘一直颇为小心,甚少在外抛头露面,虽曾随图穆尔与你舅舅见过一面。貌.她来假扮媚娘。

    楚铮想了想。日,图穆尔为人精明。:不过他。

    武媚娘道:“敏公主若是私下召见媚娘,便无需担心图穆尔;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试想世间又有几个女子愿将自己面容现于数千男人眼前。::吻便可,当然不可让图穆尔过于靠近.

    “如此说来倒是一良策。:将采云与映雪二人的罪名除去.原籍.棘手了。

    “楚铮,你可真是狠心哪。:雪好歹还服侍了你数月,你竟如此无情要将其送回原籍?她们姐妹在这世上已是举目无亲,回到原籍两个弱女子只会受人欺凌,这等事你也做得出来?”

    楚铮不服道:“你所说地我也都已想过了,届时自会修书一封给当地官员.

    “我觉得你呀,一点都不懂女子家心思,”武媚娘恨恨说道,“既是早已决定日后要将她二人送走,为何还对她们那般好?这两丫头的心早被你勾龙去了,她二人已将心思对媚娘道明了,为

    子做牛做马也不愿回原籍。

    楚铮有些心虚:“我哪对她们好了?”

    “哟,细心呵护、从不叱骂,这还不够好么?”武媚娘对楚铮嗤之以鼻,道,“反正媚娘已对她二人说过了,暂且留在我身边,过两年再回京城楚府。

    楚铮叫道:“你这不是在蒙骗她们姐妹吗?”

    “哪里骗了?”武媚娘说得理直气壮,“现在不是与你提了么,你答应下来就是了,再说了媚娘身边总得有人服侍吧.说了,采云与映雪托媚娘转告,若楚公子硬是逼她们回原籍,她姐妹二人宁可投井自尽。

    “胡闹!”楚铮怒道,可想想她二人真若如此,自己还没什么办法,心中不禁有些怀疑,对武媚娘道:“她们这般说法,不会是你教的吧?”

    武媚娘似委屈般说道:“采云与映雪已随媚娘一同进城,现住在城南一间客栈内。|她二就是了。

    楚铮哼哼一声,问能问得出真相来吗?算了,反正自己还要在城中逗留一段日子,有机会再劝劝吧。

    武媚娘见楚铮不再计较,嘻嘻一笑,挪了挪身子,伏到了楚铮背上,正好趴在伤处,楚铮不由一颤:“你这是作甚?”

    武媚娘却会错了意,俯首双唇贴于楚铮耳垂,腻声说道:“媚娘已在客栈后间包下整个小院,离此亦不远。

    楚铮怦然心动,可一想今晚实在不太方便,去了青楼却又一夜不归,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便低声道:“我有伤在身,实是不便。诉我是哪家客栈,这几日我寻机来看你。

    武媚娘啊了声,急切问道:“你受伤了?怎么会,伤在何处?”

    楚铮苦笑道:“你将背后衣衫撩起便可看到了。|借口,换成轻如倒也罢了,可天魅门稀奇古怪的花样不少,武媚娘又样样知晓,在赤勒部那个夜晚已经对楚铮施展过不少了。算很重,可是人总要爱惜点自己吧。

    楚铮背上仍是一片青紫,车内虽然昏暗,可武媚娘仍看得很是清楚,不由心疼之极:“以你的武功,怎会受如此重伤?”

    楚铮将在贺兰山中薛方仲之计如何突围之事说了.心动魄,低声痛骂薛方仲,将其贬得一文不值,待骂到薛方仲卑鄙无耻时,楚铮脸上阵阵发热,忙转开话题,问起匈奴王城的现状来。

    “那里只不过是处遗址罢了,”武媚娘很是不屑,“当年赵秦两国联军攻下匈奴王城,一把火将整座城几乎付之一炬,媚娘在城里逛了数圈,除了几根柱子尚在,别的都是些断砖残瓦了。

    两人在车内又说了会悄悄话,马车一顿,只听车夫说道:“五公子,府衙到了。

    武媚娘恋恋不舍地看了楚铮一眼,道:“媚娘先走了。

    楚铮正待开口,武媚娘忽侧身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娇笑声中,人已是到了车外。

    武媚娘走到马车前,那车夫缓缓转过头来,两眼有些发直.轻笑道:“这位大叔,告辞了。

    车夫愣愣地点了点头:“姑娘走好。

    楚铮听着武媚娘脚步声渐渐远去,轻叹一声下了马车,却发现此地距府衙至少还百丈之遥,看着车夫那傻样,不得不惊叹武媚娘媚惑人的功夫实是骇人听闻。

    送礼的那辆马车一直远远地跟着,此时也停了下来。车了,就这么徒步走到府衙前。|了,也不开口识趣地将门打开。逻的禁卫军,将后面那马车上十余个大箱子搬了下来,对王明泰的车夫说道:“已经半夜了,你在此凑合一宿,明日再回府吧。

    仆役私自在外过夜原本是大忌,可那车夫神智仍有些模糊,听楚铮这么说,居然径直应是了。

    楚铮命人将他带去歇息,暗想明早起来此人恐怕什么都不记得了,自己可要记住在舅舅面前替他说个情,不然这小子怎么死都不知道。

第九十一章不死不休

    二天清晨,楚铮拥着被子正睡得香甜,陡然心生警觉缩成一团,几道残影从床头枕前掠过,撞到墙壁跌落于地。

    楚铮一看,竟是几片花瓣,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敏儿,你又调皮了。”

    只听窗外噗哧一声笑,正是苏巧彤的声音,当世也只有她明白楚铮此言究竟是何意。

    赵敏还以为不过是寻常调笑之语,也不在意,道:“楚铮,叫起来练功了。”

    楚铮重新将被子裹好,嘟囓着说道:“我有伤在身,这几天正应好好调养,练什么功啊。”

    赵敏哼了一声,道:“徐老太医都说了,你所受之伤并未伤筋动骨,至少打坐练气总成吧。还有,莫要仗着自己天赋异禀就可时常偷懒了,不进则退的道理你总该懂吧。”

    赵敏说完,却不见楚铮回音,从窗户向里看去,楚铮一动不动似又睡着了。赵敏气道:“楚铮,你若再不出来,我与巧彤姐就进来了。”

    楚铮懒洋洋地说道:“两位皆是云英未嫁,擅闯男子寝居不大妥当吧,若是传了出去……长公主,这可是丢大赵的颜面啊。”云英未嫁这典故出自百年后的唐代,楚铮也不记得了,顺口便说了出来。

    赵敏虽不知“云英”是何意,但未嫁还是懂的,心中有些顾忌,看了苏巧彤一眼。苏巧彤柳眉一竖:“进去就进去,外面有扶风和摘星守着。谁敢进此别院。”

    赵敏觉得有理,走到门前一推。数寸厚的门栓应声断裂。楚铮此时已坐了起来,道:“服你二人了,我这就起身还不成么。”

    见楚铮只穿着贴身小衣,赵敏终究脸皮稍薄,扭过头去不再看。苏巧彤却毫无顾忌,对着楚铮上下打量。直到楚铮怒目而视才拉着赵敏出了屋。

    楚铮所住院落正中便是一块空地。楚铮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几粒布扣都未曾扣好,对赵敏道:“我方才忘了。敏儿,徐老太医不是吩咐过你不可动用真气,若不然再出现前日那般状况该如何是好。”

    赵敏颇为自信,道:“徐老太医只是依常理推断,我叶门武学博大精深,自我化解之道。你放心就是了。”

    “可万一……”

    “这两天夜间我一直以内息调理自身,并未感觉有何不适,相反倒是大有进境。”赵敏有些得意。“若不是你有伤在身不便过招,我还真想与你切磋一番。”

    楚铮正待再劝。忽脸色一凝侧耳倾听。赵敏问道:“怎么了?”

    “奇怪,”楚铮道,“大门外怎会有兵刃交击之声?”

    赵敏听了下,却什么都未听到:“哪有啊。”

    忽一浑厚地声音远远传来:“楚将军何在,展仲群前来请战!”

    原来是他!楚铮苦笑一声。苏巧彤不解,轻笑道:“这展仲群是何人。孤身一人居然胆敢上门挑战,莫非他与你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苏巧彤本是顺口这么一说,不料楚铮还真点了点头,道:“此人义父和没过门的妻子确实死在我手中。”

    苏巧彤与赵敏相顾愕然。楚铮看了她们一眼,解释道:“这展仲群是太平展家地弟子。”

    苏巧彤明白了,皱眉道:“这仇可就难解了,此人为人如何?”

    “豪侠仗义,光明磊落。”楚铮叹了口气,“正因如此才难办啊。走吧,他既是来了。不管如何总要见上一见。”

    来到府衙大门前,只见禁卫一营副将庞子年率百余人将展仲群团团围住。而展仲群手持腰刀低头垂目,一身素缡上已是血迹斑斑,脚下躺着几名禁卫军军士,生死不知。

    许唯义和冯远与展仲谋同在精锐营,交情不错,且对其武功为人均很是敬佩,两人站在外圈正苦口相劝:“老展,有话好说,何必动刀动枪的……”

    展仲群似若未闻。此疆之战他原本归在华长风麾下,攻打西突厥时,展仲群率精锐营百余人第一批杀入西突厥大营。没想到之后风云突变,赵军改而围剿秦军,展仲谋顿感索然无味,不顾他人相劝执意离开了沙场。赵军北疆大捷后,武林群豪齐聚武朔城内,展仲群也赶到此地,他知道楚铮肯定亦会来。等了近半月,楚铮果然到了。

    冯远眼尖,看到楚铮与赵苏两女来了,立马跑了过来,道:“将军,老展只是想见你,都是庞子年这厮不分青红皂白就下令动手拿人,老展也是为自保不得已才伤了人。”

    “知道了。”楚铮拍了拍冯远肩膀,提气高声说道,“庞将军请放行,让此人过来吧。”

    禁卫一营自认是皇家亲卫,长公主在此,府内岗哨巡逻均由一营担负。展仲群一大早持刀求见楚铮,庞子年见自然下令将其拿下,没想到此人武功极高,连他腿上也挨了一刀,正痛得难以自抑,恨不得将眼前这白衣人碎尸成段,对楚铮之言充耳不闻,喝道:“将此人拿下,死活不论。”

    禁卫一营军士听自家将军下令,不敢有违持枪冲上前去。展仲群丝毫不惧,一招夜战八方将转十余条长枪荡开,身形忽进忽退,转眼间又伤数人。

    “住手!”赵敏已看出展仲群武功不弱,仅凭百余禁卫军根本奈何不了此人,便喝道,“庞将军,率你部退下。”

    庞子年不敢有违赵敏之命,只得怨毒地瞪了展仲群一眼,退到一边。

    府门外忽然又传来阵阵吵闹声,居然还有人叫嚣着“打进去算了”等不逊之言。楚铮道:“冯远,去看看是何人在闹事。”

    冯远在门口探了下头就回来了:“启禀将

    项老爷子等一干武林中人。”

    赵敏已是气得脸色发青。自己毕竟是当朝长公主,就算三大世家也不敢这般不敬。一群江湖中人竟敢如此放肆。

    楚铮看在眼里,忙对冯远道:“有请。”

    许唯义和冯远将项千帆魏少中等人带了进来,熙熙攘攘居然有五六十人之多。武林群豪到了武朔城后,樊兆彦和王明泰念义军也立下了不少战功,不管什么赏赐都不忘分其一份。这些武林中人在北疆苦日子也算过够了,如今总算苦尽甘来。展仲群却如行尸走肉一般。整日喝得酩酊大醉,直至听闻楚铮亦要到武朔城来这才忽如变了一人,滴酒不沾,勤练武功。项千帆与魏少中等均明白他是为何,心中担忧,便派人私下盯着。

    今日一早,众人都到堂下用早餐,唯有展仲群踪影皆无,而监视他的两位年轻弟子被点晕在园内花丛中,项千帆与魏少忠顿感不妙。忙赶到此地,而展仲群平日为人豪侠仗义。与他交好之人不在少数,乱哄哄地一同跟来了。

    见楚铮在此,项千帆等一些老成持重者上前拜见,年轻一些见展仲群衣衫血迹斑斑,顿时围到他身边七嘴八舌问长问短。

    楚铮侧身让过项千帆诸人之礼,道:“项老前辈。诸位,快来见过长公主。”

    项千帆等不由一惊。他们虽亦知当朝长公主亦居住在此地,只是心忧展仲群一时也顾不得了,况且在这些草莽英雄心中,当朝公主何其尊贵,定不会轻易抛头露面,怎么也没想到楚将军身边这劲装女子就是长公主。

    项千帆大力咳嗽一声,声若洪钟:“草民项千帆拜见长公主。”便撩袍跪倒。他虽是一代宗师,可身无功名,面对当朝公主只能以跪拜行礼。

    展仲群身边那些人闻项千帆之言。亦均是一惊,纷纷过来拜见。只有展仲群一人仍傲然站立。

    “大胆狂徒!”庞子年在一旁喝道,“当朝长公主在前,还不跪下。”

    展仲群对着赵敏微微拱手:“展某此次抱着必死之心前来,就不依常礼拜见了,还请长公主见谅。”

    项千帆等跪在赵敏身前,不敢随意开口,只得心中暗暗叫苦。

    赵敏地看着这一干武林中人,过了良久才淡淡说道:“都起来吧。”

    “谢长公主。”

    项千帆等人谢过,站起身来。三合门门主朱通与展仲群亲若兄弟,当下鼓足勇气,道:“启禀长公主,我这位展兄弟……”

    赵敏冷冷看了他一眼,朱通顿感遍体生寒,张口结舌一时竟说不去了。

    赵敏不再理他,径直向展仲群走去。项千帆见情形有异,扯了扯朱通衣袖:“朱兄弟,怎么了?”

    朱通这才如梦初醒,打了寒颤,道:“项老,这长公主很是邪门。”

    项千帆吓了一跳,忙道:“朱兄弟,不可乱说。”

    展仲群对迎面走来地赵敏视而不见,眼中只有楚铮一人:“楚将军,你我先前曾有约定,待北疆战事结束你我公平一战,不知将军可还记得?”

    楚铮点了点头:“当然记得。”

    “那就好。”展仲群缓缓举刀过眉,“请楚将军赐教。”

    楚铮看着展仲群,道:“展兄,非要如此么?”

    “正是。”展仲群道,“你我之间恩怨本就是不死不休之局,何况展某活于世间已感了无生趣,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就似听到展家数百冤魂在哭诉……楚将军,稍后过招请勿再手下留情了。”

    “也罢。”楚铮双手慢慢握成拳,袍袖无风自动,“在下甚少用兵器,就以双拳应战,此举绝非对展兄有所轻视。”

    展仲群点点头:“展某明白,楚将军,请!”

    “且慢。”

    赵敏在一旁说道:“展仲群,本宫问你,你可是太平展家弟子?”

    展仲群并未收刀,仍紧盯着楚铮,只是口中答道:“正是。”

    “你既是展家弟子,本宫以叶门掌门弟子之身份,命你离开武朔城,今生不得再为展家之事向楚将军寻仇。”

    叶门二字一出,武林群豪顿时嗡的一声,震惊之意溢于言表。项千帆不禁喃喃说道:“难怪叶门虽久闻于世,却至少见其弟子在江湖走动,原来她们均是皇室中人。”

    魏少中低声道:“项老,如此说来,有关‘江山如画’地诸般传言大都不假,当年中原四分与这四家当真大有关联。”

    项千帆摇了摇头:“百多年前地事了,谁还知其中真象如何……不过当年朝中董程之乱,太平展家依附董家后,家主与门内几位长老一夜之间暴毙身亡,世人均猜测唯有叶门才有这般能耐,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众人正议论纷纷,场内展仲群却是一声冷笑:“笑话,叶门虽说是武林之尊,但有何资格号令我展家了。”展家与叶门的关系历来只有家主和族中长老才知晓,而展仲群不过是展风楼收养的孤儿,武功再高在展风楼眼中亦不过是一门下打手罢了,自然不知这等隐秘之事。

    赵敏却不知其中详情,心想就算展风楼复生,见了自己也得执弟子之礼,不由心生杀机,一股青气渐渐弥漫于双眉之间:“本宫本想饶你一命,却不想你是一欺师灭祖之徒……楚铮,你且退下。”

    “长公主,”楚铮道,“小臣与展仲群的私人恩怨还是由我二人自行了结……”

    赵敏打断道:“本宫是为清理门户,让开!”

    话音未落,赵敏已化成一道残影从楚铮身边掠过,青铭剑出鞘,疾刺向展仲群。

第九十二章世事无常

    仲群这几日一直静心修养,已将身体各项机能调整至赵敏这一剑虽疾如闪电,在他眼中尚不觉为惧,举刀一挡,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展仲群没想到如此迅猛的一剑竟轻若柳絮,不由一怔,只见那短剑并未被荡远,反而借势刺向他持刀那手腕脉之处。

    展仲群心中暗惊,却并未慌乱。他自知武功与楚铮相比尚有差距,原本就打算以稳守为主,伺机反击,虽然换了对手,但对这般险情早有预料。当下变招,以刀柄迎向赵敏青铭剑。在此方寸之间,刀柄与剑尖转眼已碰撞十余次,每一次均是险之又险,展仲群固然出了身冷汗,赵敏亦有些意外,她原以为展仲群不过是展风楼的弟子,武功再高也会不高到哪去,没想到即便与宫中四圣卫相比,此人亦毫不逊色,难怪会这般张狂。

    赵敏心中如此所想,剑招却是一变,刺向展仲群胁下。展仲群一招倒转乾坤,仅以手腕之力腰刀由上而下,挡开这一剑,可那短剑却粘在了腰刀之上,赵敏身子亦似轻若无物,竟顺着展仲群刀上劲力到了他身后,挥起青铭剑直向展仲群颈部而去。

    观战武林群豪发出一声惊呼。展仲群一跃向前,在空中竭力俯首才勉强躲过这一剑,只是发髻上飘起的孝带却被削去了大半截。

    展仲群落地后方转身,赵敏已再度到他身前。看着迎面刺来的青铭剑,展仲群对赵敏武功特异之处隐约已有些了解,侧身闪过来剑。刀劲暗收含而不露,砍向赵敏下盘。

    “好!”

    楚铮在一旁看得分明,见展仲群此招一出。不由轻声赞道。苏巧彤对这等高深武学一窍不通。问道:“好在何处?”

    楚铮道:“展仲群这么快就觉察到叶门武功关键所在。悟性当真了得。”

    苏巧彤有些担心地说道:“那敏妹妹会不会有危险?”

    “心有余而力不足。”楚铮简单评价了一句。又道。“似这般使刀对内力要求极高,展仲群武功尚未到那等境界。支撑不了多久的。”

    楚铮一边说着。一边密切关注着场内情况。见赵敏身形如风。毫无涩滞之感,较先皇大猎前自己与她在踏青园内切磋时更快捷三分。不由放心下来。看来她体内应无暗伤。只是有些奇怪。她地武功怎么增长这么快?不过想到自己得到凡尘大师临终指点。武功增进之快更是数倍于赵敏。也就不足为奇了。

    果然。无论展仲群怎么谨慎。赵敏总能借到他之力。身法更为诡异飘忽,片刻之间两人就由互有攻守变成赵敏招招占先。而展仲群出招只在离身一尺之内,勉强可自保却毫无还手之力。

    一旁武林群豪与展仲群可说均为知交。深知义军中论武功展仲群足以和项千帆魏少中相提并论。可在一个妙龄女子面前竟被打得如此狼狈。都骇然无语。

    赵敏久攻不下。心中亦有些不耐。又担心自己运功后头晕目眩的暗症可能随时即至。便借力绕至展仲群身后。展仲群知论身法快捷自己怎么也及不上这女子,也不转身。全凭听风辩器来辨别,一刀扫向身后。不料此次赵敏青铭剑一竖,硬生生将他腰刀挡住。玉指疾伸点向展仲群脑后玉枕大穴。

    朱通一直死死盯着赵敏。见此大叫道:“展兄弟小心。”

    这刀被赵敏挡下。展仲群已经心知要糟。下意识地一个懒驴打滚。虽姿势难堪之极。可总算避开了对方杀招。赵敏只得挥剑再战。

    朱通见场内长公主身形越来越快。自己看都看得心烦欲呕。一把抓住身旁项千帆袍袖:“项老。您说这长公主的武功是人练得吗。怎么如同鬼魅一般。”

    项千帆正心烦不已。既担心展仲群,又怕刀剑无眼万一伤了长公主,这事可就万分棘手了。听朱通还在胡说八道。怒道:“长公主所使地武功正是叶门盖世绝学‘如影随行’。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忽闻身边众人一声惊呼,只见场内展仲群冲天而起。如大鹏展翅,一刀劈向赵敏,刀未至。刀上劲气已激得地面尘土飞扬,逼得赵敏连连后退。

    魏少中长叹一声:“仲群终于使出飞天七击了。这门武功刚猛无匹。除非似楚铮楚将军那般内力远胜仲群,否则交战双方便是不死不休之局。”

    项千帆已是心神大乱:“仲群若是伤了长公主,那该如何是好。”

    魏少中摇了摇头。道:“魏某担心只是仲群,飞天七击虽以刚猛为主。但腾跃之间仍需借他人之力,而叶门‘如影随行’更是天下首屈一指借力打力地绝学,方才长公主又道要清理门户。其中隐秘项老还未看出来么?”

    项千帆若有所悟:“魏兄弟你是说……”

    魏少中指指交战二人:“项老您看,长公主虽在后退,但丝毫不乱,似对仲群每一招攻击方位皆了如指掌,看来她只是等待时机罢了。”

    朱通一听急了,道:“魏先生,我等还是一同上前将他二人分开吧。”

    魏少中不禁苦笑一声,朱通说得轻巧,可向长公主出手与杀官造反又有何异。正为难之际。忽见楚铮向前数步,凝神似欲随时出手。魏少中顿时心中一宽,长公主既是无忧,楚铮这般举动显然是为出手相救展仲群了。

    赵敏看着时起时落地展仲群,体内内息流转越来越快,由百脉汇至眉心,再由眉心返流百脉,心境愈发清明。嘴角似有似无地露出丝笑意。这种感觉真奇妙啊,似天地间万物均在掌控之中,连展仲群落下时袍角飘向何方自己都了然于胸。见展仲群又一刀砍来,赵敏轻轻后退一步,那刀堪堪从鼻尖处掠过。其中分寸把握得丝毫不差。

    展仲群无从借力,双足落地一点勉强再度腾空而起。赵敏突然亦纵身跃起

    群更是高了数尺,如鹞鹰般举剑疾刺。展仲群挥刀交一声清响。两人居然同时再度拔高数丈……

    苏巧彤在底下看得目瞪口呆:这什么世道啊,在这两人武功面前牛顿地万有引力定律还算个屁呀。心中不由大为后悔,当年应该好好跟寇大娘学武的,寇家武功不在叶门之下。苦练个十来年纵然及不上赵敏,至少比这展仲群不会差到哪去。

    楚铮忽喝道:“长公主手下留情。”话音未落,楚铮人已在半空之中。伸手抓向展仲群足踝,不料赵敏突然变招,竟是一脚蹬向楚铮胸口。楚铮万万没想到赵敏会对自己出手,一时躲闪不及。唯有运气于胸硬挨了这一脚,登时如流星般坠落。

    苏巧彤一声惊呼,跑到楚铮落地之处,已是语带哭腔:“楚铮,你没事吧?”

    楚铮晃了晃头。忽脸色急变,伸手抓住苏巧彤手儿一拉。苏巧彤立足不稳,一头栽到他怀中,耳边听得砰地一声。苏巧彤抬头来。只见展仲群躺在自己方才落脚之处,左胸剑孔内鲜血汨汨而出。

    楚铮和苏巧彤站了起来。楚铮看了眼展仲群胸口伤势,心顿时沉入谷底。轻声道:“展兄。是小弟出手过晚了。”

    展仲群望着天空,微微摇了摇头。神色异常平静。此行他原本就抱着必死之心而来,死于何人手中,对他来说并非那么重要,重要地是自己终于解脱了。

    展仲群眼神渐渐涣散,楚铮俯下身去,缓缓为他合上了双眼

    “展兄弟!”

    朱通眼泪纵横,第一个跑到展仲群身前,扑通跪倒。放声痛哭。武林群豪与许唯义等原属精锐营的禁卫军将士都围了过来,见了展仲群早已气绝,无不心伤,不少人武林群豪回头看向赵敏,愤恨之意尽显。

    庞子年大喝一声:“众军士,护卫长公主。”

    禁卫一营军士成三排而至,隔在武林群豪与赵敏之间,手中长枪平举戒备着。

    庞子年不顾腿上之伤。一瘸一拐走到众军士前方,见许唯义冯远及一些禁卫军也夹杂在武林群豪之中,忍不住讥道:“许冯两家真是好门风啊,族中子弟居然与草莽中人厮混在一处,莫非妄想效仿绿林赤眉之事?”

    冯远怒道:“姓庞地,你放什么狗屁!”

    庞子年喝道:“大胆冯远,胆敢在长公主面前口出秽言,别以为你父亲在兵部任职就可袒护你,还束手过来请罪!”

    冯远正待再骂,却觉肩部一沉。回头一看:“将军,这厮……”

    “我自有分寸。”楚铮对众人拱拱手,道,“烦劳各位让一下。”

    方才楚铮出手欲救展仲群,武林群豪都看在眼里,对他并无恶感,纷纷还礼让开一条路来。

    楚铮走到庞子年面前,庞子年对楚铮还是甚为戒惧,勉强笑道:“楚将军……”

    “啪”

    楚铮反手一个巴掌,将庞子年扇得直飞出数丈开外。禁卫一营军士顿时阵阵骚动,楚铮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道:“让开!”

    众军士犹豫不决,看了看庞子年,只见他躺在地上生死不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幸得此时身后传来长公主:“放行吧。”

    众军士如奉圣喻,立马收枪,站到了两旁。

    赵敏已将青铭剑入鞘,背对着楚铮负手而立,道:“怎么,楚铮,你要向本宫兴师问罪么?”

    “臣不敢。”楚铮淡淡说道,“但展仲群所属臣麾下精锐营,且立下不少战功,长公主光天化日之下将其杀死,不知让臣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赵敏似冷笑了一声:“那此次北疆之战,三大世家所作所为又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楚铮没想到赵敏在禁卫军面前竟提此事,不由一怔。

    “与你们三大世家相比,”赵敏忽转过身来,厉声说道,“本宫只不过是在清理门户,管他天下人如何评说。”

    听赵敏如此咄咄逼人,楚铮亦有几分怒意,可看了赵敏一眼,一股怒意化为惊愕,只见赵敏两眼周围遍呈青色,眉心肤下竟似有道气流上下涌动,哪还有一点平日娇憨之态?

    楚铮叫道:“敏儿,快散去内息!”

    “为何要散去,散去后再信你那些花言巧语么?”赵敏眼中闪过一丝哀怨,随即厉芒乍现,“楚铮,你所做之一切,对得起本宫么?”

    楚铮无心再与赵敏细说,伸手扣向其腕脉。赵敏拧身闪过,森然道:“楚铮,你竟敢对本宫出手?好,那就让本宫领教一下你地龙象伏魔功。”说完,摒指为剑点向楚铮咽喉。

    楚铮一侧首,双臂一合,吐气开声:“咄!”将六成龙象伏魔功运至极致,赵敏只觉如身处漩涡之中,不由自主向楚铮怀内扑去,当下无暇细想,聚力于双掌拍向楚铮胸口。楚铮含胸拔背,后撤一步将赵敏掌力卸去大半,虽仍被击中胸口,但有龙象伏魔功护体并无大碍。

    赵敏再想变招为时已晚,双腕一紧已被楚铮牢牢扣住,体内气息顿时被阻断,全身酸软,眉宇间青气亦逐渐转淡。

    赵敏眼神渐渐清澈,可随即变得暗淡起来,楚铮觉得不妙,忙松开手腕握住其双手,两股内息从掌心而入,却似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赵敏却似感觉到了,勉强仰起臻首看着楚铮,颤声道:“楚铮,我怕……”

    楚铮勉强挤出分笑意:“怕什么啊,先别说话了。”

    赵敏似若未闻,语中充满惊惧:“方才的我,怎会对你……这般狠心?”

    赵敏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无声。

    “敏儿,敏儿?”楚铮轻唤了数次,猛然抬头,嘶声喊道:

    “来人,快去请徐老太医!!”

    (终于码完了,赵敏是生是死,还是按我心中所想写吧)

第九十三章功亏一篑

    老太医赶到时,赵敏已是气若游丝。

    徐老太医见状心惊不已,忙坐到榻前,探手三指搭于赵敏手腕处,暗运内息从其脉门而入,不由微微一震,脸色愈加难看起来。

    过了许久,徐老太医慢慢站起身来,面目阴沉摇了摇头。

    楚铮仍存侥幸之心,问道:“老太医,长公主怎样?”

    “如无意外……”徐老太医看着楚铮,缓缓道,“五公子,今日可派人回京报丧了。”

    “什么?”楚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太医,长公主不过是内力反噬,怎会到如此地步?”

    “内力反噬?狗屁!”徐老太医突然暴怒,“五公子,说起来你亦是略通医术,可曾见过如此紊乱的脉象吗?听姓许的小子说,长公主还是与人打斗之后才晕厥倒地的,老朽曾反复交待,长公主内息运行异常,不可轻易动用真气,你怎还放任她与人交手?

    楚铮心中亦是悔恨不迭,面对徐老太医责问无言以对。苏巧彤插口道:“老太医,现不是追究之时,长公主难道真的无药可医了?”

    “长公主并非外邪入侵,药石对她根本无效。”徐老太医稍稍冷静了些,“她体内伤势与叶门心法有关,老朽亦是无能为力,除非大长公主十二时辰内能赶到北疆,或许尚有一丝希望,否则便是回天乏术了。”

    “叶门心法。叶门心法……”楚铮嘴里叨着,忽转身对叶扶风和叶摘星道。“你二人不也是叶门子弟吗,何不将所学心法口述于老太医,以便救治长公主。”

    叶扶风和叶摘星相互看了眼,犹豫不决。楚铮怒道:“长公主已是命在旦夕,哪还来那么多顾忌,你二人放心,心法只说于老太医一人听,我在外等候就是了。”

    叶扶风躬身道:“楚将军。并非小婢不愿。而是我姐妹所学大都师从御膳房胡总管。如影随形这等奇功大长公主传授于长公主和琪郡主二人。小婢姐妹一无所知。”

    楚铮愣住了,事到如今叶扶风应不会虚言,这可如何是好。

    “那叶门地入门功夫你们应该有所涉猎吧?”楚铮问道。

    叶扶风和叶摘星点了点头。楚铮道:“我在屋外等候,你二人将所知的全讲于老太医,可有借鉴之处由老太医定夺。放心,此事日后我会向大长公主禀明。绝不会怪罪到你二人身上。”

    “只能如此了。”徐老太医道,“两位请放心,老朽可在此立誓。定将今日之事带入坟中。绝不会向他人透露半字。”

    叶扶风与叶摘星俯首道:“小婢不敢。”

    楚铮与苏巧彤站在屋外园林内。楚铮心神难安,来回踱步转着圈,苏巧彤见他这般模样。柔声安慰道:“敏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你不必过于担心了。”

    楚铮叹了声道:“我怎能不担心。说句实在话吧,这一世我最对不起地就是敏儿了,从认识到现在。还没几次对她说过真心话,总是虚言以对,虽说很多是因不得已。可终究心中有愧,见她现在这般模样,我真……”

    见苏巧彤渐渐低下头去,楚铮这才想起在她面前说这些似有些不大合适。心中更是烦燥,真***,谁说后宫多是件幸福之事,说这话的人若在面前,老子非把他牙打光不可。

    叶扶风从屋内走出,道:“楚将军。徐老太医有请。”

    “老太医,怎样,她二人所说可有用处?”

    “叶司言与叶司善师从胡有林总管的霸王拳,完全与叶门武功背道而驰,虽还练了些叶门的轻身功夫,但……”徐老太医摇了摇头。

    楚铮心中失望,正感彷徨之际,忽想起一事来。当即说道,“老太医请稍候,晚辈回屋一趟。”说完也不走房门,直接从窗户跃出,向自己所住小院狂奔而去。

    徐老太医顿时愕然。

    苏巧彤让叶扶风为徐老太医倒上茶水,徐老太医端起还未喝到嘴里,楚铮已从窗外飞入屋内,手持两本暗黄色的绢册,道:“老太医,这二本秘籍应与叶门心法颇有相通之处。请老太医过目。”

    “竟有这等事?”徐老太医一听,将茶盏随手一搁,从楚铮手中接过绢册。叶扶风与叶摘星亦是神色有异,不时向这边看来。

    “飞天七击?这不是太平展家绝学吗,怎会在你手中?”徐老太医道。

    楚铮无暇细说,将底下那本抽出,翻至最后几页:“老太医请看,上面记载,太平展家乃叶门分支,飞天七击便是由如影随形的入门心法演化而得。”

    徐

    闻言心中一凛,接过细细地看了一遍,又翻开那本飞部分。逐字斟酌,神色不时变幻,忽迷惘,忽沉思,忽若有所悟。

    “五公子,将老朽药箱内银针取来。”

    楚铮忙打开药箱取出一个小包,解开一看,只见数十根长短不一的银针有序排放着。楚铮恭恭敬敬地递给徐老太医,徐老太医摇了摇头合上绢册,走到赵敏榻前再度为她把脉良久,忽道:“五公子,你所习地可是西域佛门地龙象伏魔功?”

    “正是。”

    “现已至几层几阶?”

    楚铮答道:“六层二阶。”

    徐老太医猛然回过头来,眼中震惊之色一闪而过,沉思片刻,道:“烦请五公子以左手食中二指抵长公主头顶百合穴,以两成功力缓缓输入内息,不可有片刻间断。”

    楚铮慎重说道:“晚辈明白。”

    赵敏平躺于榻上,楚铮两指抵于她百合穴,小心翼翼地将内息输入。徐老太医取出一十三枝顶端缠有黄丝线的银针,由赵敏手少阳三焦经着手,首穴刺于关冲,末穴收于丝竹空,每一针均是慎之又慎,仅这一路经脉就花了近半个时辰。

    见赵敏并无异状,徐老太医直起身子,长吁了口气。一旁苏巧彤递来干净手巾,徐老太医接过擦了擦额头汗珠,不由暗赞此女果然心细,自己那几个徒弟几十了年都未曾注意此处细节。

    徐老太医查看了下赵敏体内气息,发觉手少阳三焦经内息已近平稳,心中一喜,又取来蓝丝缠绕地银针,刺向赵敏手太阴肺经地首穴中府穴,下针手法变得快捷许多。

    可待到向奇经八脉下针时,徐老太医额头汗珠愈来愈密,不时停下手来翻看展家那两本秘籍。苏巧彤趁此机会为他擦去汗水,徐老太医恍然不觉,苦思良久才缓缓刺下一针。

    不知不觉间,窗外已是日薄西山。苏巧彤让楚家姐妹取来十余个烛台,一一点燃。此时徐老太医已是疲惫不堪,小包内银针也所剩无几,徐老太医看了眼楚铮,只见他脸色苍白,显然亦是快到了极限,只好强振精神从小包内掂起一根朱红顶地长针,对准赵敏眉心,作势欲刺了多次,终究未能下针。

    徐老太医长叹一声,将银针一丢,道:“五公子,撤回内力吧,长公主至少今明两日可保无碍。”

    楚铮缓缓截断内息,只觉得浑身无力,差点瘫倒在地。苏巧彤与楚芳华忙上前将他扶着坐下,楚铮闭目调息片刻,睁开眼道:“老太医,长公主怎样了?”

    徐老太医道:“五公子,方才最后一针老朽实在无胆,展家秘籍内与叶门心法相关的只有寥寥数段,之后最关键之处偏偏语焉不详了,老朽此针刺下,长公主九成九可能当然香消玉殒。五公子,恕老朽无能了……”

    徐老太医说到最后已是有些心灰意懒,苏巧彤忙道:“不管怎样,老太医已为长公主续命数日,楚铮,你与老太医再商议商议,看看可有他法。”

    楚铮与徐老太医皆点点头。楚铮沉默了一会儿,忽道:“老太医,今日晚辈见长公主与人交手,武功较数月前精进许多,此事虽说罕见但并非毫无可能,可似这般瞬间倒地命垂一线,晚辈还是觉得过于古怪了。”

    徐老太医看了眼一旁地叶扶风叶摘星,似有些顾忌,可转念一眼,自己都快是入土的人,还有何可怕地,况且这些武林中老一辈地大都有所知晓,便道:“叶门地来历确实令人有些不解,西秦寇家、南齐江家和东吴谢家均是武林传承已久的名门世家,唯有叶门百多年前横空出世,其掌门叶雨方一出道便震惊武林,我大赵立国后少数人等方知她乃我朝太姐嫡妹,可其师从何门始终无人知晓。早年叶雨曾与魔门宁大先生形影不离,甚至曾有猜测她亦是出魔门,可魔门中三堂三门之主当时都是一方义军将领,均否认叶雨出自本门,而叶雨地武功与宁大先生大相庭径,且较宁大先生也不过略逊一筹而已,这般流言也就慢慢平息了。不过老朽观展家秘籍所载叶门心法,地确另辟奚径,内功以奇经八脉为主,与中原各大门派大不相同。”

    最后几句徐老太医虽然说得比较含糊,却已道出自己心中所疑。楚铮听了沉默不语,良久才道:“老太医辛苦了,晚辈让属下准备些填腹之物来。”说完,施礼告退。

    回到自己别院,楚铮叫过陆鸣,轻声道;“你去城南一家四方客栈,将陆媚接至府中,注意小心行事,切不可让人察觉了。”

第九十四章在此一举

    鸣刚走,许唯义便来向楚铮禀报,王老侯爷等人在客了。

    王老侯爷与樊兆彦等得知武林义军有多人冲击长公主所住府衙,不敢怠慢率亲兵匆匆赶来。待到了此地,听了禁卫军禀报方知长公主已是昏迷不醒。王老侯爷当即下令将在场所有武林中人拿下,项千帆等人亦知此番闯了大祸,责令朱通等人不得反抗束手就缚。幸得王老侯爷与项千帆多年相识,亦并未折辱群豪,只是命禁卫军将众人押至武朔城大牢暂行看押。

    郭怀与成奉之等人随后亦分别赶到,与王老侯爷欲一同拜见长公主,却被叶扶风与叶摘星挡驾,道徐老太医与楚将军正为长公主疗伤,不可惊扰。众人只好回到客厅等候,却不料从上午一直等到黄昏,仍不见有何动静,已知事态严重,愈加不安。

    楚铮走进客厅,王老侯爷当即问道:“铮儿,长公主伤势如何?”

    楚铮也不隐瞒,将实情全盘道来。听赵敏已是危在旦夕,众人心中均为之一沉,王老侯爷看了郭怀一眼,道:“郭大人,你看此事应如何是好?”赵敏若有何不测,朝中大长公主和皇上只会相信郭怀一人之言,因此王老侯爷第一个便问向郭怀。

    郭怀亦将先前之事暂且抛开,命楚铮将徐老太医请来,问道:“老太医,长公主当真已是无药可治?”

    徐老太医老态尽显,嗓音亦有些嘶哑,答道:“老朽只可保长公主两日内性命无忧,再往后老朽亦无能无力。”

    郭怀见他这般神情,不忍再苛责。对王老侯爷拱手道:“老侯爷,下官以为,还是及早将快马此事禀报朝廷为好。”

    “末将以为不妥,”楚铮扶着徐老太医坐下,抬头说道,“此事一旦传回京城,定会引得朝中上下动荡不安,末将今晚再与徐老太医商议商议,看看是否还有其它良策。何时上报朝廷还是等明日再定夺吧。”

    郭怀讥道:“楚铮,真未想到你也精通医术?”

    “精通不敢当。”楚铮淡淡说道。“末将尽力而为就是了。”

    王老侯爷自然偏向自己外孙,何况以大长公主那暴躁性情,得知此恶讯不知会闹出何事来,能拖一天是一天吧,便说道:“就依铮儿所言。兆彦,从你部抽调三千北疆军,在府衙四周加强警戒。另,封闭城门,若无你我两人同签手喻,任何人不可出城,违者格杀勿论。”

    樊兆彦起身道:“遵命。”

    郭怀心知肚明,封城之事多半是针对自己,愤然起身:“既是如此,郭某告辞了。”

    王老侯爷哼了一声,道:“不送。”

    郭怀走后。王老侯爷对楚铮叮嘱了一番,也带着众人离去。

    厅内只剩楚铮与徐老太医二人。徐老太医道:“五公子,方才听你言下之意,长公主病情尚有转机?”

    楚铮苦笑道:“晚辈确是有一想法。但尚未理出头绪,也不知能否管用,唉,死马权当活马医了。”

    说完方觉不妥,这不是将赵敏比做死马了。楚铮赫然说道:“晚辈失言,老太医莫怪。”

    徐老太医不以为忤,呵呵一笑:“医学之道永无止境,老朽亦只不过是初窥其径罢了,许多时候就是死马权当活马医,成败听天由命。或许因老天爷赏了老朽几分薄面。救活之人比治死的多了那么几个,到头来混得一当世名医之称,有时想想真是惭愧啊。”

    听他说得风趣。楚铮亦是一笑,见外边天色已黑,便劝徐老太医先去歇息一会。徐老太医年事已高,忙了一天早感心神疲惫,也不再坚持,随叶扶风离开了。

    陆鸣办事的确快速稳当。楚铮回到自己院中,武媚娘已经到了,正坐在那里与苏巧彤两人大眼瞪小眼。

    见楚铮回来了,武媚娘喜笑颜开,扑到楚铮身边挽住他胳膊,腻声细语,神态亲密之极。苏巧彤看在眼里,恼在心头,对楚铮道:“她怎么来了,你嫌这里还不够乱么?”

    武媚娘一听不乐意了,在她看来苏巧彤与自己完全是一路货色,一个西秦奸细,一个则是杀害储君凶手,只不过楚铮替她遮掩地较好罢了,她还真当自己是名门世家的大小姐了。

    只是武媚娘出身天魅门,深知世间男人心态,若当着楚铮的面与其争吵,只会惹得他厌烦,百害而无一利。当下上下打量了苏巧彤一番,凑到楚铮耳边说道:“巧彤一直在你身边,怎么还是处子之身哪,嘻嘻,今晚要不要媚娘出手相助呀?”

    苏巧彤见状更是恼怒,在她眼里武媚娘就是一标准人妻,虽说武媚娘在宫中三年仍为楚铮守贞,但楚铮很有这种恶趣味地倾向,必须根除绝不能纵容,否则以后日子没法过了。

    若在往日,楚铮定会借机与两女调笑一番,可现在实无心情,道:“媚娘,别闹了,今日找你来是为一事。”

    武媚娘奇道:“什么大事啊这么紧急,敏公主还在府内你就把我叫来了?”

    楚铮看了陆鸣一眼,对他口风之紧暗暗赞许,从怀中掏出一页绢纸,道:“媚娘,你看一下这段武功心法,可有特异之处?”

    武媚娘接过,看了数句不由咦了一声,随即又摇了摇头。反复看了数遍,武媚娘神情肃然,再无半点嬉笑之意:“楚铮,这段心法从何而来的,怎么与我所修|

    楚铮大松了口气。他曾听师父吴安然说过,天魅门内皆为女子,因此其武功独树一帜,与魔门其余几门宗派大不相同,叶门历代弟子亦均为女子,“如影随形”若当真源出魔门,其武功心法或许会与天魅门有共通之处。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真的很相似吗?”楚铮问道。

    “气走经脉

    同,”武媚娘道,“但几处关键之处与‘媚惑众生’可细想之下又觉得不无道理。正因如此,媚娘才觉不可思议。”

    “来来来,与我细说一番。”楚铮拉着武媚娘走到案前,又对苏巧彤道,“巧彤,让芳华姐妹多做些吃的,我都快饿死了。顺便再给徐老太医送些去。”

    苏巧彤见楚铮将武媚娘找来是为赵敏之事,心气稍平,转身出屋。

    “什么,敏公主走火入魔?”听楚铮将缘由道来,武媚娘睁大眼睛,“你要我来救她?”

    楚铮叹了口气:“怎么,你不愿么?”

    武媚娘撅起小嘴:“当然不愿。世上能看出我是昔日储妃娘娘的。只有她和她姑姑二人,何况当初我几次差点死在长公主手下。”

    楚铮道:“那是大长公主所为,敏儿又未曾加害于你,你若心有恨意,归根结底应恨我才是,是我将你送入宫中的。”

    武媚娘委屈地哼了一声,拧过脸去,心里却在盘算着,看来当真不救赵敏恐怕未必可行了。现在再改口说那段心法与己无关为时已晚,说不定楚铮会恨自己一辈子,可若是救赵敏……唉,算了。反正就算赵敏死了,她姑姑还在,自己也进不了楚家门,再说了,他父亲楚名棠如此精明,想瞒过此人又谈何容易。嗯,就应了他吧,但亦不可太过轻易了,定要他牢记自己这番情谊才是。

    —

    这边楚铮已是好话说尽,直至武媚娘觉得差不多了。才勉强点了点头。

    可将那段心法又仔细看了一遍,武媚娘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这当真是叶门如影随行地心法?”

    “别说是你,之前我亦不敢相信。”楚铮想了想。道,“媚娘,你随我来。”

    两人借着夜色,来到赵敏房内。叶扶风和叶摘星虽在门外守护,可楚铮与武媚娘武功几乎均可迈入天下武林前十之列,竟是毫无察觉。

    赵敏遍体插着银针,双目紧闭。武媚娘见她这般模样,亦有些怜悯,搭脉察看了下赵敏体内内息,不由点了点头,与自己同修媚惑众生两位师姐临死前的状况颇为相像。只是这两位师姐均撑不三日便香消玉殒,赵敏能例外吗?

    武媚娘将心中担忧与楚铮说了。楚铮无奈道:“尽力而为吧。最紧要的是如何设法稳住敏儿体内气息,再通禀大长公主请她前来相救。”

    武媚娘将赵敏体内奇经八脉内息运行察看许久,才与楚铮翻窗而出回到住处。

    苏巧彤已将饭菜准备好了,见两人同出同归,倒也没说什么,反而渐渐对武媚娘笑语相向。武媚娘同样笑语嫣然,心中却暗凛,苏丫头果然不好对付。

    楚铮与武媚娘匆匆扒了几口饭菜,便又坐到案前商讨如何救治赵敏。武媚娘既然答应出手相救,索性将“媚惑众生”地心法一句不漏全说于楚铮听了,两人对照着那张绢纸所写,逐字逐句斟酌,不知不觉已是窗外破晓。

    “媚娘,你觉得这股内息应是走阴维脉还是阳维脉?”

    武媚娘想了想道:“媚娘亦捉摸不透。按媚惑众生心法是往阴维脉而去直至督脉,如影随形或许是走阳维脉吧?展家所记载的叶门心法实是太少了。”

    楚铮思索了半天,叹了口气道:“最关键的就是此处了,也许是由阳维脉至冲脉,也许是阴维脉至任脉,另两种亦不无可能,真是天知道了……不过,如影随行注重的是借他人之力为我所用,记得有次我与敏儿较艺,大长公主曾说过一句什么来着,任他泰山压顶,我自弱柳随风……”

    楚铮突然摒指疾点自己阳维脉三处大穴,闭上双眼,运内息直冲任脉。武媚娘大惊失色,忙出指封住楚铮任督二脉两处要穴,楚铮无奈睁开眼睛,道:“媚娘,你是作甚?”

    武媚娘骂道:“你作死啊,这等气息运行也可匆忙而试的?巧彤快来,你家郎君存心想要你守寡了。”

    苏巧彤虽然听不懂二人所谈论之事,却一直坐在一旁,困得实在受不住了才闭目小憩会儿。武媚娘一叫,苏巧彤便醒了,迷迷糊糊问道:“何事啊?”

    待武媚娘将其中利害解释了一番,苏巧彤再也不困了,怒容满面与武媚娘一同对楚铮口诛笔伐,楚铮直被训斥得哑口无言,只得起身道:“两位稍事休息,我去见徐老太医了。”

    方才武媚娘出手虽快,但仍快不过楚铮体内气息运行,心中已有了大致推断。见了徐老太医,楚铮将与武媚娘探讨详情与他一一道来,不过自然不提有他人相助,只道自己一人苦思而得。

    徐老太医越听越奇,楚铮所言简直匪夷所思,可细想一番又觉得甚合叶门武功特性,不由暗想这少年悟性之高当真骇人听闻,只从短短百余字便可推断到如此地步,大长公主若是听了恐怕定是坐立难安了。

    “听五公子方才所言,老朽有些明白了。”徐老太医站起身来,“走,你我这就去长公主处。”

    到了赵敏房内,徐老太医将赵敏十二经脉的银针尽数拔下,在二十四个经穴奇穴上补上一针,最后取出那枝朱红顶的长针,徐老太医捏在手中不住拈动,仍是有些犹豫。

    徐老太医看了看楚铮,道:“五公子,先皇驾崩,老朽身为御前医侍,若不是琳妃娘娘开口,或许今日还在天牢之内。今日这一针老朽仍只有五成把握,况且这五成亦不过暂保长公主平安。万一长公主不测,老朽自是罪无可恕,只是家人无辜,还望五公子从中周旋。”

    楚铮断然道:“老太医,诊治之法是晚辈所推断而得,不管长公主如何,如有罪名晚辈与老太医一同承担。”

    “多谢五公子。”

    徐老太医说完,举针对着赵敏眉心重重扎下。

第九十五章 起程返京

    那银针方刺入眉心肌肤,赵敏顿时浑身一颤。徐老太医不惊反喜,道:“五公子,掌心贴于长公主百合穴,以四成功力输入内息。”

    楚铮当下依徐老太医之言,将内息从赵敏百合穴输入。徐老太医拈动银针,越刺越深,赵敏颤抖亦愈发加剧,突然冲脉三处大穴所扎的银针竟离体飞出。徐老太医似早有准备,右手以揽月之势,将三枝银针尽控于掌心,如蜻蜓点水一般将银针重扎回原先穴位,整个过程圆转如意,毫无涩滞之感。

    另几路经脉亦不时有银针飞出,徐老太医只是伸手一扣一扎,无论认穴精度还是银针入穴深浅均是丝毫不差。楚铮看得分明,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传说中的金针刺穴啊,先前还以为他武功不在大内四圣卫之下,如今看来还是将这老头低估了。

    当朱红顶的银针过半没入眉心,赵敏渐渐平静下来,双目周围残留的淡青色也慢慢消失。徐老太医长长松了口气,对楚铮道:“五公子收手吧,长公主体内气息已近平稳,但之后如何还得由大长公主出手。”

    楚铮起身向徐老太医长施一礼:“多谢老太医。”

    徐老太医一笑:“老朽有何可谢的,说来还是五公子之功居首。若非你推断出长公主气息走向,老朽又怎敢下针。”

    “如非老太医刺穴之术这般高明,晚辈再怎么推断亦是无用。”楚铮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晚辈即刻派人回京,请大长公主火速赶来北疆。”

    徐老太医却摇了摇头:“京城距北疆快马亦需七天七夜,大长公主武功再高,连着数天昼夜疾驰还不如快马,而长公主终究可支撑多久老朽心中亦无定数。不如派人回京城之时,我等亦乘坐马车起程,在途中与大长公主会合。”

    楚铮看了似沉睡着的赵敏一眼,不无忧虑地说道:“长公主这般情形,不知能否承受颠簸之苦。”

    徐老太医道:“长公主所刺银针除眉心那根外,其余稍后便可取下,乘座马车应无大碍。”

    楚铮断然道:“既是如此,我等今日便起程。”

    楚铮命叶扶风和叶摘星去准备回程所需之事,并召来许唯义等人,命其速请外公王老侯爷等各位文武大臣至此。随后回到所住别院,将赵敏情形与苏巧彤和武媚娘说了,并让苏巧彤整理行装随行一同回京。

    “就这么回去了?”苏巧彤问道,“那你父亲交待的北疆诸事怎么办?”

    楚铮道:“就都交于成奉之吧,他毕竟是当朝吏部尚书,背后又有家父支持,谁都不敢轻视于他。至于安抚西秦残余世家由他出面亦更为妥当。其余封赏之事终究还是要上呈朝廷后才可定论,家父人在京城,对北疆之事只可通过战报了解,有我在更易助他老人家定夺。”

    苏巧彤亦觉有理,便不再有异议。

    武媚娘坐在一旁闷闷不乐,心想楚铮这一回京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见她这般神情,楚铮亦心感歉疚,等苏巧彤出去了,走到她身边,柔声道:“媚娘,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相信我,在不久的将来,你我还会再见。”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武媚娘喃喃念数遍,心神全被这两句打动了,忽抬头道:“是苏丫头写的诗吗?”

    楚铮顿感面目无光:“怎会是她写的,我就算再不成器,也不至于用她的诗句对你表白心意。”

    武媚娘楚铮外表随和,内心确是甚有傲气,便不再生疑,靠在楚铮胸口笑道:“媚娘真没想到你竟是文武双全,随口两句就比苏丫头这位京城才女的诗强多了。”

    楚铮汗颜,想了想道:“媚娘,我离开后北疆有些事还需你相助。”

    “何事啊?”武媚娘懒懒问道。

    楚铮凝神听了片刻,确定屋外四下无人,低声道:“魔门以门主刑无舫为首数百人寄居于灰胡儿驻地,你抽空代我去安抚一下,让他们暂且留在那里,一年之后我再安排他们离开。”

    “什么?刑门主也在北疆?”武媚娘吓了一跳,离开楚铮胸膛,看着他道,“你胆子也大了。”

    楚铮轻笑一声:“我胆子何曾小过。”

    “那倒也是。”武媚娘想起楚铮所作所为,不得不承认。

    “至于柔然诸部,你若遇何难事可请教我外公,我会将陆鸣留在北疆,还有那位成奉之成大人,你也尽可信任于他。”

    “成奉之?”武媚娘冷笑一声,对此人她可说决无好感,“连我储妃娘娘之事也不用瞒他吗?”

    楚铮苦着脸道:“这个……媚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你的媚惑众生,他又怎可能认得你是何人。”

    武媚娘没好气地说道:“从古至今,当奸细能当至吏部尚书也只有他一人了,楚公子你可真是个好人哪。”

    楚铮干笑一声,忽脸色微变,扶着武媚娘坐直了,返身回到自己椅子上。

    苏巧彤走了进来,看看二人此时严襟正坐,可楚铮胸前衣衫却是有些起皱,心知这两人趁自己不在没干好事,白了楚铮一眼,道:“王老侯爷已经到了,你快去吧。”

    王老侯爷和几位尚书大人及樊兆彦等一干北疆大营主将均已赶到。三大世家平日虽不将皇室放在眼中,可赵敏若在北疆香消玉殒,那可是件天大的麻烦事,朝廷上下究竟有何变故任何人都难以预料,谁都不愿此事当真发生。

    因此众人听楚铮道长公主已暂无险情,无不暗松了口气。王老侯爷当即命人找来地图,与樊兆彦王明泰商议了下,对楚铮道:“铮儿,依马车日夜兼程来看,你与大长公主在清河郡会合较为合适。清河郡乃河北重镇,商户云集,且城内建有太祖昔日行宫,采购药材与住行均较为方便。”

    一旁成奉之犹豫了下道:“老侯爷,福安王王府就在清河郡城内,据下官所知,太祖行宫现已被福安王占据,几任清河郡太守都曾将此事禀报过先皇,先皇念现福安王乃自家堂弟,儿时又在清河郡居住过一段时日,与其颇为交好,因此一直未曾追究。”

    王老侯爷不耐烦地说道:“这有何难,就以老夫镇北侯府印,命福安王腾出来就是了。”

    王明泰道:“伯父,此事事关福安王,还是小侄亲自跑一趟吧。”

    王老侯爷斜了他一眼,道:“你若去了,在外人看来,当真是我镇北侯府仗势欺人了。”

    楚铮笑道:“舅舅前去确实不妥,不如让孩儿麾下禁卫军出面吧,这帮免崽子欺负外官与蕃王最为拿手。”

    王老侯爷也笑了起来:“如此甚好。铮儿,你就让邓世方持外公印信即刻先行起程。禁卫军此番功劳也不小,不过事出意外,等回京再为其表彰吧。”

    诸事安排妥当,楚铮借整理行装之名告退,命陆鸣请成奉之到自己院内。成奉之不敢怠慢,即刻便到了,见苏巧彤正与一青衣女子正窃窃私语,而这青衣女子看来又甚为陌生,不由有些奇怪。

    “成某拜见五公子。”

    “成大人来了,请坐。”楚铮道。

    “谢五公子。”

    “成大人,本公子为你引见一人。”楚铮道,“这位便是现柔然族圣女,姓陆,单名一媚字,乃我楚家婢女。本公子回京之后,有关柔然诸部之事你二人多多商议。”

    武媚娘颇不情愿地站身起来:“小婢拜见成大人。”

    “陆姑娘免礼。”成奉之忙道,又说了几句恭维话,这并非矫情,以一汉人之女在蛮族内被尊称为圣女决非轻易之事,成奉之倒是由衷称赞。

    楚铮介绍过武媚娘,又道:“除柔然诸部之事外,还有几事成大人需谨记。”

    成奉之微微躬身:“五公子请讲。”

    “华长风华将军这几日便该回来了,对此人成大人需大力拉拢,并观其心意,及时报于京城楚府。另,本公子已留下书信一封,其麾下洪文锦部暂由大人掌控,决不可纳入北疆大营任何整编序列。此外,巧彤稍后稍后亦有份锦囊给大人,里面是三城七镇内西秦残余世家分布详情,对这些人等谨慎善待,视情提拔……”

    楚铮将事情交待完毕后,语重心长地说道:“成大人,你现已是朝中吏部尚书,数人之下,万人之上,再谨小慎微已不足取。本公子走后,楚家就由你与礼部楚尚书为主,即便在本公子外公面前,该据理力争的就要争,切不可轻易退让。如此,才不枉家父与本公子一片苦心。”

    成奉之肃然起身:“成某谨记。”

    (今天一天又是加班,十二点之前只能写这么多了。关于苏巧彤不知武媚娘守贞的错误已经改过来了,感谢书友指出。)

第九十六章巧彤拜师

    京的车队走在官道上,开道的居然是京城禁卫军一营而在赵敏马车旁守卫的却是王明泰麾下三千亲卫,着实令禁卫一营上下愤愤不平。

    可不平归不平,一营的副将庞子年被楚铮扇了一巴掌,直到现在还在辆破马车里躺着。几个校尉前去看望了下,只见庞子年眼嘴歪斜,垂涎连连,整张脸都变形了,均不寒而栗,哪个还有胆向楚铮叫阵。

    途经一小树林,车队停下稍作歇息。众将士纷纷下马,有的从鞍袋中取出干粮稍,就着清水稍稍吃了几口,更多人却是随便找了个地方一靠,抓紧时间小憩一会儿。这几天日夜赶路,连北疆军士也有些撑不住了,更别提禁卫一营的人了。

    马车内,苏巧彤好不容易将调制好的盐糖水喂赵敏喝完,与叶扶风一同扶着她躺下。一旁徐老太医取出银针,瞬间连刺赵敏胸腑几处穴位,以促进其肠胃蠕动。苏巧彤在看在眼里,忍不住道:“老太医金针刺穴当真神乎其神,小女子还从未见如此快速精准的针灸之法。”

    “苏姑娘过誉了,不过熟能生巧罢了。”徐老太医淡然一笑,道,“倒是苏姑娘对医术有不少独到见解,令老朽茅塞顿开。例如这盐糖水之法便是闻所未闻,老朽行医四十余年,似长公主这般长时昏迷,只知用百年以上参汤吊命,却不想寻常盐糖水混合居然也有这等奇效。今日已是第四日了,长公主气色脉象与离开武朔城之时并无太大差别,实是令人惊叹。”

    苏巧彤神态谦虚:“此法乃小女子从乡野偶然听得的土方,若无老太医针灸和楚公子不时为长公主输入内息,恐怕亦难以如此见效。”盐与糖乃是人体必须成分。后世医院如遇见赵敏这种病症,肯定首先为她输液,在当今时代输液既然不可能,也只能喝点盐糖水了。

    听苏巧彤如此说,徐老太医摇了摇头:“苏姑娘当日从人体所需着手,阐述盐糖水之功效何在,老朽这几日越想越觉大有道理。此法不仅适用于长公主,沙场之上将士受伤流血过多,或体力消耗过甚,均可采用此法辅助。治愈机率可说成倍大增。姑娘此举可说造福众生,功德无量。”

    楚铮在外头巡视完一遍,也钻到了车里,闻言道:“功德无量?老太医,这好似佛门的说法啊?”

    “正是。”徐老太医道,“佛门在我大赵境内势微,但在西秦与南齐这些年来颇为兴盛。两地虽属同源。但称谓有所不同,一为西域佛门,另一自号南海净宗,两派内医术高明者大有人在。老夫早年游历天下,与灵山古寺的凡尘大师和南海净土的梵斐大师谈经论道,对其教义均曾精心研习,觉得西域佛门与南海净宗派虽教义亦颇有差异,不过追其本源,均为劝人为善。普度众生。若世人皆能虔信我佛,一心向善,不仅世间少有纷争,天下亦可太平。百姓也不至于这般受苦了。”

    楚铮心中却不以为然。佛门原始教义目地自然是好的,但传承下来的信徒是否一直禀持到底,楚铮对此并没有信心,至少在前世的历史中是否定的,不少朝代佛门最终成了社会的寄生虫,寺院土地不输课税,僧侣免除赋役,寺院经济过分扩张,损害了国库收入,甚至招至朝廷灭佛。而且佛门毕竟是由天竺传播而来的胡教。与中原本土的道教和儒学向来尖锐对立,因此凡尘大师临终前楚铮虽拜他为师,但对西域佛门仍心有顾忌。此次西秦北疆三城七镇内亦有多座佛寺,楚铮却并未理会,一心等对西域佛门深入了解后再做定夺。

    不过其中道理与徐老太医谈论起来非几个时辰能说得清的,此老已年近古稀,虽被尊为医中之圣,但恐怕他心中医道之上难解之处亦甚多,不然也不会被苏巧彤轻易唬住了。通常越是学识渊博,面对已身无法寻解的难题,最终免不了寄托于神仙鬼怪,正如牛顿晚年信仰神学,两者同一道理。

    而楚铮则深知与信仰者论其道,实在是件吃力不讨好甚至无用之事啊。

    徐老太医感慨了一番,看苏巧彤亦是凝神沉思,不由越看越顺眼,长叹道:“老朽一生别无所长,唯有医术稍可称道,也曾收过几位弟子,可医术之道,天份尤为重要,这些年来唯有长徒蔡珏差强人意,其余皆碌碌无为,有时想来,真是唏嘘不已。”

    苏巧彤听出徐老太医话中有话,正待开口,楚铮已是笑道:“老太医,您看苏姑娘可有习医天份?”

    徐老太医毫不犹豫道:“那是自然,苏姑娘天份之高乃老朽生平仅见。”

    楚铮对苏巧彤道:“苏姑娘,老太医话已至此,还不行拜师之礼?”

    苏巧彤知徐老太医不仅医术了得,且武功亦是当今屈指可数,当下不再犹豫:“师父在上,请受徒儿巧彤一拜。”

    徐老太医拈须而笑:“巧彤免礼。”

    “老太医,”楚铮道,“此地甚为简陋,待到了清河城内,再点香让巧彤向您老敬茶。”

    “师徒之道,贵在于心。”徐老太医道,“太医院那位诬告老朽对先皇用药失

    亦曾是老朽门下徒弟,昔日拜师礼之隆重京城罕有,将老朽逐出太医院,甚至还想谋夺我徐家京城祖业,狼心狗肺,古今罕有。”

    此事发生于赵王驾崩之后,苏巧彤代楚铮掌管着鹰堂,自然有所耳闻:“师父所说之人可是太医院主事罗定其?”

    “除了他还有谁。”徐老太医没好气地说道,“当年老朽大徒儿蔡珏亦是被他陷害,远走平原郡,若不是琳妃娘娘暗保,太尉大人收留,蔡娃儿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

    苏巧彤劝道:“师父莫为这等人着恼。不出三月,巧彤为您老出这口恶气。”说完瞟了楚铮一眼,其中意思自然就是此事交于你了。

    楚铮微微点头,不说别地,就冲儿时蔡神医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既是知晓了其中隐情,自己也不能袖手不问。

    楚铮一行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七日午时左右赶到了清河城。

    清河郡太守杨世清与邓世方已在城门外一里等候,许唯义牵着火云驹亦在其中。他奉楚铮之命快马加鞭两天两夜,把火云驹最后一丝力道都压榨干净。才将赵敏病情的密报交于北疆至京城途中驿站,命其再行传递。休息一整日后,许唯义才又骑着火云驹一路慢跑至清河城,但还是比楚铮一行早到了两日。

    太守杨世清乃楚名棠平原城旧部,成奉之任吏部尚书后,对昔日唐孝康一系官员悄然清洗,其中便包括清河郡原太守。改由时任司马杨世清接掌此职。

    众官员欲先拜见长公主,被楚铮以赵敏偶染风寒婉拒了。杨世清任太守不过数月,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对楚铮虽不失礼数,但他是看着这少年长大,隐隐有以长辈自居之意。楚铮对父亲一帮旧部还是较为敬重,便顺其意称了声叔父,杨世清更为得意,昂首顾盼。对身后清河郡众官员随意呵斥,浑然没注意楚铮已是微微皱眉。

    或许是此人升任太守未多久,暂无服众之能,因此才想借楚家威慑属下官员吧。想到此。楚铮不再计较,只是心底将此人看低了一等。

    进了城门,楚铮见杨世清仍缓步前行,高谈阔论,便对邓世方使了个眼色。邓世方会意,上前道:“启禀将军,沁园宫已经收拾妥当,请将军查验。”

    楚铮点点头:“既是如此,太守大人,长公主一路颇为劳累。我等还是快些安歇下来吧。”

    杨世清只好道:“五公子说的是。”

    到了沁园宫,杨世清与楚铮在厅中就坐。杨世清笑道:“五公子麾下禁卫军着实了得啊,硬生生将福安王逐出此地。竟不留丝毫情面,着实替杨某出了口恶气。”

    楚铮笑了笑问道:“这是为何?”

    “五公子有所不知,这福安王可不比平原城昌平王,狂妄自大,真当清河郡是他封地了。每年藩王俸禄及田地所收不足他数月花费,钱不够用了,便巧设名目,十余个侧妃月月做寿,广邀郡内官员及富绅,强迫其送礼,搞得清河城内怨声载道。可这等事报于朝廷,至礼部便被打回来了,说我等小题大做,唉,当真苦不堪言哪。”

    “太守大人说得是,福安王确实过分了些。”楚铮附合了下。这等事太过寻常了,似父亲这般强势太守毕竟罕见,多数官员对当地藩王实是无可奈何,毕竟他们尊为亲王,虽无实权,可若过于轻漫,仅一句藐视皇室又有几个官员能承受得起。

    杨世清笑道“如今礼部由楚大人掌权,这几月福安王已是有些收敛了。杨某当这太守亦清闲许多,不过还得谢过五公子,想起福安王被逐出沁园宫那副狼狈样,杨某恨不得痛饮三杯……对了,五公子,方才在城外不便,现到了此地,杨某何时拜见长公主?”

    楚铮请杨世清摒退左右,尔后将赵敏昏迷不醒之事简短道来。杨世清一听,脸上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起身道:“杨某即刻命城内所有药商暂停交易,挑选最上乘灵药随时听召。”

    楚铮微微拱手:“有劳太守大人了。”

    “五公子这是哪的话,这原本就是杨某份内之事。”杨世清叹了一声,“只望长公主平安无事就好。”杨世清心中愁苦,长公主若在清河郡香消玉殒,不管自己如何尽力,说你照应不周总是在理,根本无反驳余地。

    (今天下午见到楚氏这本书居然上首页周推荐榜了,着实大出意外,一时欣喜异常,倍受鼓舞,因此就拉了下票。没想到到了晚上居然一万多票被砍成六千票了,问了起点编辑,才知有人在给俺书刷票,不由暗想是哪位FANS这么古道热肠,不料编辑又道,只要是排行榜上地书那厮都刷了,是存心给起点添堵来着。俺当即气闷了,这位兄台,起点那么多书不刷你刷俺书干嘛来着,都停了这么久了俺好不容易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俺容易嘛,如果你看到这段话,就别再添乱了。)

第九十七章 大长公主

    杨世清无心再逗留,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

    侍卫李任打来清水,楚铮简单洗漱了下,刚把脸擦干,李任进来禀报杜承福求见。

    这杜承福乃杜承恩之弟,亦是王明泰三千亲兵的主将,此番楚铮安排他们负责沁园宫外围警戒。听是他来了,楚铮道:“有请。”

    杜承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军士,两人依礼见过楚铮。楚铮拉住杜承福:“承福表兄,都自家兄弟,何必这般拘礼。来这边坐。”

    “为兄不坐了。”杜承富道,“方才在沁园宫外巡视,为兄这属下前来禀报,说正门外有人闹事,为兄觉得有些蹊跷,便把此人带来了。”

    “钱大勇,快将具体情形如实向楚将军禀报!”

    那钱大勇三十余岁,闻言应了声是,俯首道:“启禀楚将军,前门闹事者是一泼妇,自称来自京城……”

    杜承福陡然喝道;“钱大勇,不得胡乱称谓。”

    楚铮听得泼妇二字,不由心一凛,可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那人外出通常戴有面具,并以男子装束,便又问道:“此女是何相貌,多大年纪?”

    “大约二十五六模样,右眼靠近鼻梁处有一颗小痣,长得十分标致。”钱大勇舔了舔嘴唇,显然有些心动,“就是整个人儿象块冰似的,没一点笑颜,有些美中不足。”

    杜承福恨不得拔刀劈了这钱大勇。他是王明泰内侄,赵敏昏迷不醒三千亲卫中只有他一人知晓。对大长公主可能来清河郡之事亦有所耳闻。所以一听禀报说那女子来自京城。杜承福深知手下这帮人是什么德性,想想还是没敢露面,赶紧带钱大勇来见楚铮。

    听钱大勇这般一说。楚铮几乎可以确认那女子就是赵茗了,苦笑着看了杜承福一眼。杜承福心中一凉,忙道:“为兄来时已派人火速赶至前门,命众军士不得再无礼。”

    楚铮顿时哀叹一声,不得“再”无礼,看来先前已经无礼过了。便问钱大勇:“军士们有伤亡吗?”

    钱大勇摇了摇头:“没有,就属下副手老陈他们几个被那女子一人扇了个巴掌。”

    杜承福恨恨地说道:“你怎么就没挨巴掌?”

    钱大勇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那女子随手一下,就把老陈扇得转了好几圈,属下肯定也不是对手,便立马退回门内,命众军士不得再动粗,随后就向杜将军来禀报了。”

    杜承福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楚铮想了想,对一旁李任道:“你与这位钱军士一同去正门。将那女子领到此地,举止尽量恭谨些。”

    李任领命,与钱大勇一同离开。

    杜承福有些不解:“五公子,若来人真是那位。你我为何不亲自前去相迎?”

    “长公主昏迷不醒毕竟还是件隐秘之事,大长公主既是乔装前来。定亦不欲惊动过多人,你我前去相迎反而不妥。”

    “五公子说地是。”

    杜承福嘴上这么说着,可脸上神情却有些惶惶然。楚铮有心出言安慰,可赵茗地性情自己也捉摸不定,只好道:“来人若真是大长公主,表兄还是先行请罪,小弟在一旁亦会为表兄求情。”

    “多谢五公子。唉……”杜承恩叹了一声,真是无妄之灾啊。

    李任将一女子带了进来,果然是赵茗,素面无妆,一头过肩秀发只用条丝缎随意扎起,白衣胜雪,似这千里路途未曾沾染片点尘埃,当真如神仙中人一般。

    楚铮偷偷拉了把有些发呆的杜承福,上前欲拜见。赵茗袍袖一拂:“免了,敏儿呢?”

    楚铮答道:“在后面别院内。”

    “速带本宫前去。”

    “遵旨。”

    杜承福抓紧时机,赶到门口拜倒:“臣拜见大长公主,请大长公主恕罪。”

    赵茗不得不停下脚步:“你是……”

    楚铮忙道:“回大长公主,这位乃是北疆大营的杜承福将军,随小臣一同护卫长公主而来,那个……正门外地守卫便是杜将军麾下军士。”

    “原来如此。”赵茗微微沉吟,道,“你那几个属下本宫已略惩小戒,嗯,北疆大营的军纪还算不错。”这倒并非虚言,赵茗早年以叶先生的面目行走江湖,深知兵匪一家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尤其是各郡驻军中的败类,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相比而言北疆大营这等边军已可算军纪森严了,至少那几个军士还懂得进退。何况此次她亦是微服出京,不想赵敏之事让太多人知晓,索性轻描淡写将此事揭过了。

    杜承福愣了半天,楚铮也是大出意外,不由暗暗嘀咕老处女果然喜怒无常。

    赵茗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对杜承福道:“退下吧。”

    杜承福这才如梦初醒,谢过站到了一边。

    沁园宫作为皇家行宫,占地之广较上京城的皇宫犹有过之。楚铮初次到此,面对四通八达的圆林小径

    然,只好让李任先去探路,找到叶扶风或叶摘星再让路。

    赵茗见李任纵身跃起,如一只大鸟般悄然消失在花丛之中,不禁点点头:“他是你侍卫?武功不错。”

    楚铮微微躬身:“谢大长公主夸奖。小臣不知大长公主今日便到了,有失远迎,还望大长公主恕罪。”

    “你们来得也不慢,本宫还以为需在此等上数日……敏儿现在如何了?”

    楚铮心头一搐,低声道:“还未醒来,今日已是第七日了。”

    —

    “什么?”

    赵茗眼中寒光大盛。赵国风俗里春季踏青是一重要节气,接到楚铮密奏时,赵茗正在京城郊外。一看上面写着赵敏内息走岔。性命垂危,当下也没回京直接赶往清河郡。可在内心里赵茗并不过于担忧,在她想来以楚铮内力之雄厚。又有徐老太医在,赵敏应不至太过危急,怎么也没想到严重到这等地步。在这个时代医疗手段相当落后,寻常人昏迷超过三日通常必死无疑,赵敏虽是练武之人,但七日不醒。又无法进食对身体伤害极大,即便能醒来说不定武功亦会全废。

    赵茗心急如焚,提气高声道:“扶风、摘星,速至此地。”

    声音远远地传了开去,不一会儿两道白影疾奔而来。到了身前,叶扶风和叶摘星跪拜道:“小婢参见大长公主。”

    “前方带路。”

    徐老太医与苏巧彤一直陪在赵敏身边,见大长公主来了,两人上前见过。徐老太医将赵敏体内情形详细道来。赵茗越听越是心惊。指尖亦是微微颤抖,强作镇定道:“老太医辛苦了。楚铮,你先带老太医与苏姑娘出去,本宫要察看一下敏儿伤势。”

    屋内余下叶扶风与叶摘星二人。赵茗长吸了口气。道:“扶风,摘星。为长公主宽衣。”

    …………

    …………

    楚铮与徐老太医在屋外整整等了两个多时辰,赵茗才推门走了出来,神色疲倦。楚铮忙迎上前,道:“大长公主,敏儿怎样?”

    赵茗却向徐老太医微微俯首:“老太医名不虚传,本宫在此多谢了。”此时她才知赵敏伤势是何等之重,能残喘至今实属奇迹,只是徐老太医救治之法很是蹊跷,只是赵茗此时已无心情询问。

    说完,赵茗转身对楚铮道:“楚铮,传令下去,即刻起程回京。”

    “大长公主,”徐老太医惊道,“长公主她……”

    “本宫……本宫亦无能为力。”赵茗眼眶一红,忙扭过头去。

    楚铮心如坠深渊:“大长公主……”

    “传令回京!”赵茗怒喝道,“听到没有?”

    楚铮下意识地应了声是,失魂落魄般走出走别院。

    杨世清与一瘦小老者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外,见楚铮出来忙唤道:“五公子,下官前来拜见大长公主,不知可否通报一声。”沁园宫地诸多仆役均是杨世清精心挑选,其中安插了不少心腹,楚铮念其乃父亲旧部,赵茗一至他便将消息透露给杨世清贴身书僮。

    楚铮浑然未闻,看都没看杨世清一眼,径直走远了。侍卫李任忙低声将大长公主命火速起程之事与杨世清道明,杨世清与身旁那瘦小老者不禁相顾愕然。

    那老者突然向院内而去,边走边高声道:“皇妹难得来愚兄清河郡一次,怎么这般快便要回京了。”

    赵茗上下打量了这老者一番,才勉强笑道:“原来是福安皇兄,多年不见,皇兄可好?”

    听赵敏这般问,福安王顿时哭天喊地:“皇妹啊,为兄差点就被人逼死了,楚王两家实在欺人太甚,我们皇家哪还有何威严可言哪。”

    赵茗双眉紧皱:“小妹急待回京,皇兄有何事还请直言。”

    “臣清河郡太守杨世清拜见长公主。”杨世清见福安王不顾礼数直接进院,犹豫了下也跟了进来。

    “免礼平身。”

    这边福安王将禁卫军如何将他逐出沁园宫添油加醋说来。杨世清在一旁不时插上一句,语虽不多,却句句点在要害。赵茗很快便明白了,说白了只有一句话,福安王长年霸占沁园宫,楚铮是为赵敏腾一清净之地将他赶出去。

    福安王仍在喋喋不休狡辩,见赵茗似有偏向楚王两家之意,言辞不由尖刻起来。福安王与赵王儿时一同长大,赵王即位后,福安王常寻借口到京城拜见赵王,对当年赵茗与楚名棠之事略有所知,此时恼怒之下,口中竟迸出旧情二字来。

    杨世清顿时面如土色,赵茗更是羞愤交加,担心福安王再说下去恐怕更为不堪,喝道:“杨世清,福安王对藩王戒律置若罔闻,霸占太祖行宫,命你将其拿下,待本宫回京后,再奏请皇上削去福安王爵位。”

    “臣,遵旨。”

    杨世清亲自上前,一手捂住福安王嘴,另一手将其双臂扭转,他正处盛年,而福安王年过五十,又早被酒色淘空了身子,毫无反抗之力被推出别院。

第九十八章一线生机

    清河城逗留不到半日,车队再度匆匆起程,只是随行由禁卫军担负,王明泰的三千亲兵则就此返回北疆。

    就这么走了一日一夜,待到第二天时,赵茗便有些绝望了。无论她与楚铮怎么为赵敏输入内力,赵敏气色还是渐渐开始衰败,而依这马车的行程,至少还需十日才可回到上京城,赵敏能否支撑到那时,谁都不敢断言。

    楚铮策马来到马车前,道:“启禀殿下,小臣楚铮求见。”昨晚叶扶风偷偷告诉楚铮,皇上得知北疆大捷后,已经为大长公主追加封号,并尊称为皇姑母殿下,与皇太后并列,朝中大臣见到大长公主也称之为殿下。楚铮倒觉得也不错,叫殿下比大长公主顺口多了。

    过了一会儿,马车内才传来赵茗声音:“进来吧。”

    楚铮上了马车,见过赵茗,直言相道:“小臣有一事不解,还请殿下解惑。若早日回到了上京城,长公主可有救治希望?”

    赵茗茫然说道:“本宫并无把握,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既是如此,”楚铮道,“小臣有个提议,至少可提前数日回上京城。”

    赵茗精神一振:“是何办法,快快说来。”

    楚铮俯首道:“小臣见方才经过之地有一片竹林,不由想到竹质轻盈,制作起来亦较为简便,正可用来做一软轿。这马车行驶实在不便,小臣与几个属下轻功均不弱,不如索性用轿抬长公主回京。”

    赵茗颇为意动。这一路虽说是沿官道而来。可纵然是官道大多路段亦是坑坑洼洼,马车行驶在上面颠簸不堪,赵敏又一直昏迷不醒。根本无法加快行程,楚铮这办法细想之下确实可行。

    “就依你所言行事,车队停下休整,楚铮,你快去准备。”

    楚铮走后,赵茗想了想。对身旁苏巧彤道:“苏姑娘,本宫与楚将军稍后先行一步,你随车队一同回京。”

    苏巧彤应了声是,只听赵茗又道:“这一路来行程匆匆,随队的又是京城禁卫军,各地郡府恐怕都已猜测纷纷,本宫准你以敏儿的名义就宿沿途行宫,并代为接受当地官员觐见。安抚民心。”

    苏巧彤似有些惶恐:“民女不敢。”

    赵茗一哂:“本宫既是准你如此,又有何顾忌地,敏儿地仪仗及信物你均可使用,接见官员时你只需戴上面纱就是了……本宫让扶风也留下。有她助你,应可瞒过那些官员。”赵茗听叶扶风和叶摘星报。这一路苏巧彤服侍赵敏较嫡亲姐妹犹胜三分,可说无微不至,原有对她的恶感已经消去许多,何况敏儿是当朝长公主,突发昏迷之事若传了出去,定会引来诸多流言蜚语,居心叵测者定会引申至皇室失德,因此决不可大意。苏巧彤文采誉满京城,假扮敏儿应可胜任。

    苏巧彤见无可推托,也不再矫情,爽快应下了。

    楚铮过来禀报,说竹轿已经做好。赵茗前去一看,只见丈余长的轿子由绿色新竹制作而成,中间放置一张简制竹椅,铺着几层被褥,上方用宫廷布幔遮罩,既可遮阳又可防雨。见楚铮办事这般利落,赵茗心中亦是甚是满意。却不知自己是一时糊涂了,竹子通常生长于南方,北方极为罕见,即便在上京城内除了皇宫个也只有寥寥数处才有。京城楚府内虽亦有种植,但仅是做观赏用,自然不可随意砍伐,眼见再过几月便是盛夏了,苏巧彤挂念前世地凉席,对竹椅竹具亦颇为怀念,见沁园宫有片绣林长势喜人,便让冯远率人将之砍了大半,准备运回京城用。楚铮见了,想起前世对湖南乡间旅游时所见的竹轿,因此才向赵茗提出此建议。

    检查了下所需必备之物,赵茗与楚铮等人换上百姓服饰,徐老太医亦一同随行。鹰堂两侍卫常鹏与李任一前一后抬起竹轿,就此上路。途经之处,禁卫军均背对官道,无一胆敢回头,赵茗已下严令,如有妄议长公主者,杀无赦,禁卫军长年驻守京城,深知何种情形切不可越矩,个个装聋作哑当作不知。

    常鹏与李任运息于足,稳步疾奔,不到两个时辰便走出五十余里。楚铮见他二人已是汗流浃背,便勒马停下,自己与另一鹰

    刘海上前替换。

    楚铮握住轿前竹杆,正欲上肩,只听背后众人一声惊呼,叶摘星的嗓音尤为刺耳:“殿下不可,还是小婢让来吧。”

    楚铮回头一看,只见竟是赵茗站在轿后,不由张口结舌:“殿下,这……这使不得吧?”

    “摘星,退下。”喝退叶摘星,赵茗脸上几天首次露出一丝笑意,对楚铮道:“本宫又不是什么那般弱不禁风的金枝玉叶,何况又是为了敏儿。楚铮,你武功以内力见长,本宫今日考较一下你的轻功究竟如何。休要磨蹭了,快些起程吧。”

    楚铮与苏巧彤一样,对这世界什么尊卑并不放在眼里,见赵茗如此,心中反而第一次对她生出几分敬意,道:“尊旨。”

    楚铮知自己武功与赵茗相比还是有相当差距,当下也不余力发足狂奔,赵茗白衣飘飘,跟在他身后却似闲庭信步,神态从容。竹轿在他两人操控下,又平又稳,丝毫不见有何晃动,而一旁众人却要快马加鞭才勉强跟上,除徐老太医外,均是又惊又佩。

    不知不觉已是天色昏暗,徐老太医道:“殿下,楚将军,还是歇息一下吧,两位轻功卓绝,可这马儿有些受不了。”

    赵茗与楚铮闻言停了下来。只见楚铮头顶冒出丝丝雾气,赵茗却面色如常,似这半日的疾奔对她毫无影响。

    赵茗心忧自己侄女,吩咐众人用过干粮后便再起程。徐老太医劝道:“殿下,欲速则不达。夜间行路,除殿下和楚将军外,这几个年轻人恐怕都难以清晰视物,凶险颇多,如有意外,对长公主大为不利。何况据老朽估算,这大半天已是跑了三百余里,比乘坐马车快了好几倍,若明日仍由殿下和楚将军举轿,不如今晚在此养精蓄锐,明日一早再起程。依此行速,至多四日便可至京城,请殿下明鉴。”

    —

    赵茗想了想,觉得还是由自己和楚铮来抬敏儿放心些,只要楚铮能撑得下来,白天跑个六七百里应无问题。便询问楚铮感觉如何,楚铮起身将龙象六式使了一遍,虎虎生风毫无涩滞之感,赵茗见他仍强壮如牛,不由宽心了许多。

    楚芳华四姐妹从树林内捡来枯枝生起篝火,徐老太医为赵敏金针度穴完毕,对楚铮道:“方才观楚将军轻功身法,老朽眼拙,怎么似魔门地天罗步?”

    赵茗此时心情颇佳,听徐老太医这般问道,不由一笑:“老太医好眼力,只是还不知吧,楚铮之师便是魔秀士吴安然,似他这般以龙象伏魔功行魔门天罗步,古往今来亦算第一人了。”

    楚铮苦笑道:“殿下是称赞还是在讥讽小臣,小臣都有些糊涂了。”

    “本宫只是据实而言。”赵茗道,“你身居佛门二门之长,将来成就的确不可限量,本宫只是期望你能用在正途,切勿堕入歪门邪道。”

    “是,大长公主之言,小臣谨记于心。”

    楚铮偷偷看了赵茗一眼,只见她神色凛然,方才所说似完全出于真心。不由感到奇怪。楚铮知赵茗为人虽孤僻冷傲,但还算光明正大,当年被自己姑姑试言揭穿身份,明明可以不理会,可她却坦然承认。不过据自己和武媚娘推断,叶门武功源自魔门几乎已可确认,可观赵茗神情又似并非作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天蒙蒙亮,众人便起程了。赵茗与楚铮均出身富贵,何曾做过轿夫之事,可经过昨日大半天两人已经摸索出其中门道,彼此配合默契了许多,若不是为照顾马匹,日行千里恐怕很有可能。

    一路无话,第三天天尚未全黑便已到了京城外数十里处。为掩人耳目,楚铮从一农户家中留下几枚大钱,偷了辆牛车,只是没有顺手牵牛,而由两匹马儿拉着车趁着夜色进了城。

    到了太平宫,安置好赵敏,赵茗让徐老太医和楚铮等稍事歇息,自己来到寝宫内密室的一面石墙前,默默念道:“祖师婆婆在上,叶门七代弟子赵茗不孝,为弟子赵敏生死,唯有再进此密室,请祖师婆婆见谅。”

    (突然发现,对俺这种只能在夜里码字的人来说,全勤所要求的零点前必须发布是件很痛苦的事,到底要不要全勤,心里很矛盾啊)

第九十九章 前朝密室(上)

    (发现三千字实在不能写完成一个完整情节,今天零点前先发这么多,明天中午再更一章)

    赵茗知本门祖师叶雨临终前曾留下一卷绢册,以紫檀木匣封存,置于密室内,并留有遗训:日后叶门弟子若有走火入魔无可救治,且该弟子必须为本代单传弟子,方可由门主酌情打开此匣。

    到了这一代,赵茗虽然收了两个侄女赵敏和赵琪为徒,但赵琪和楚铮轩之事令她怒不可遏,决意将赵琪终生幽禁于宫中。正因如此,赵茗心里默默自我安慰,敏儿已可算本代单传弟子了,自己观看祖师婆婆遗卷并不违背祖训。

    虽然这番话有些自欺欺人,但赵茗已是顾不得了,手持烛台,在墙壁上摸索了片刻,戟指轻轻按下。只见墙壁微微震动,一道暗门缓缓打开,露出一狭窄通道。赵茗顺着通道走了不过数十步,一片嶙峋石壁陡然出现。石壁正中是一凸突出在外的圆盘,足有三尺见方,上面锈迹斑斑,竟是用生铁所铸。

    圆盘两边各有一小块中空,似把手一般,赵茗将烛台放到一边,握住圆盘两侧,凝神运息片刻,以九成功力将那圆盘缓缓向右转动。

    不料刚转至一半,赵茗便觉得胸口气血翻涌,眼前直冒金星,丹田内似空荡荡的,根本无力可继,心知不好,赶紧松开双手向后一跃。只见那圆盘瞬间回复原位,耳边只听得“铛”的一巨响,直震得通道顶部灰尘与细石齐下。赵茗一时间无力运功护身,被砸得生疼,不由尖叫一声,抱头向外逃去。

    出了通道,赵茗惊魂未定,拍了拍衣衫尘土,坐到一旁软垫上,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盘起双腿闭目调息。气息运行数周天,赵茗方知自己过于心急了,却不想这十余日来从京城至清河郡,又从清河郡返回京城,这一路都是全力疾驰,功力自然有较大损耗。

    调息了近半个时辰,赵茗才睁开双眼,不由满面愁容。自己虽然没有受何内伤,但想恢复元气至少是数日以后的事了,但那密室的机关不知是由何人设计,并无其它巧妙之处,就是对开启之人的功力要求极高,石壁的暗门是两块重达数千斤的巨石,虽有机关控制,也决非寻常宗师级高手所能打开的。可偏偏这等关键之时自己功力大损,敏儿伤势又不容耽搁,这该如何是好?

    请四圣卫来相助?赵茗不禁摇了摇头。连奇等人毕竟身体残缺,武功均属剑走偏锋,讲究的是快捷迅猛,内力决非他们所长。何况那通道狭窄,只可容两人并肩站立,赵茗深知这四人底细,无一可担此重任。

    至于徐老太医更别提了,此老已年近八旬,到了这等年纪,讲究的是对武学的领悟而非身手如何了。拳怕少壮这话亦还是有一道理的,若让老太医与楚铮交手以生死分高下,不出百招老头子就得想法如何逃命了……

    楚铮?赵茗托腮愣了半天,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小子最为合适了。上京城内的高手除四圣卫与徐老太医外,只有三大世家的几位老供奉了。且不论这些老供奉有多老,请他们与楚铮出手又有何区别了?再说楚铮的龙象伏魔功乃天下第一等硬碰硬的功夫,单以内力而论,自己也不过较他略胜一筹而已。

    何况对楚王两家来说,这间秘室并非是秘密。当年楚问天和王长松投效太祖,其居心甚是可疑,攻下洛阳城后,这两人曾数次潜入太平宫内,均被祖师婆婆击退,其中一次便是在这通道入口处。祖师婆婆因此邀他二人至城外决战,并堂堂正正将其击败,只是因太祖求情,且当时天下未定,祖师婆婆只好逼他二人立下毒誓,不得将自身武功传于后人,亦不可外传,并命叶门历代弟子对两家严加监控。没想到楚家到了这一代出了楚铮这么个怪物,天生任督二脉相通,阴差阳错又拜师在血影堂门下,还习得佛门的龙象伏魔功,一身武功直追其先祖楚问天盛年。

    看来为了敏儿,也只有找楚铮这小子相助了,便命门外宫女召楚铮觐见。

    楚铮走了进来,正待施礼,赵茗道:“不必了,你随本宫来。”

    楚铮只好又直起身子,看了赵茗一眼不由愕然:“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什么?”赵茗没听明白。

    楚铮比划了几下,似觉得难以表达,便指指案上摆放的铜镜。赵茗拿起铜镜一照,差点把镜子摔出门外,只见镜内之人蓬头垢面,哪还有点大长公主风范,较京城街头民妇都不如。

    赵茗回头怒视着楚铮,眼中几欲喷出火来。楚铮低头只看着自己脚尖,方才话一出口他就已后悔不迭,没事多什么嘴啊,看在眼里仍把她当成白衣公主就是了,非要提醒她自己是灰衣老巫婆,这不找死嘛。

    幸好赵茗还记得叫楚铮来是为何事,强压下心中怒火:“拿上烛火,跟在本宫身后。”

    楚铮一手拿一烛台,战战兢兢地跟在赵茗身后走进秘道,渐渐地恐惧心被好奇心代替:“殿下,这是往何处去?”

    赵茗头也不回:“楚太尉没与你说过么?”

    “家父未曾提起。”楚铮老老实实回答道。

    “那回去问你父亲吧。”

    楚铮闭上嘴巴,冲赵茗背影扮了个恶脸。不说就不说,有啥了不起的。

    “将烛台放下吧。”不一会儿到了石壁前,赵茗指指那铁圆盘,“你我各执一边,以全力由左至右转动。”

    原来是拉我来当苦力了。楚铮腹中暗诽,手脚却不敢懈怠,放下烛台抓住圆盘左边把手。

    “听本宫号令……转!”

    那圆盘仍是丝毫未动,赵茗自己才出了五分力,却全迁怒于楚铮:“让你全力施为没听到么?若是轻而易举之事,本宫还叫你来作甚。”

    楚铮刚刚也出七成力,但就算是根铁棒也能折弯了,不由心生好奇,这什么地方啊,机关修得也太邪门了,就算师父吴安然到此也只能望而兴叹。当下不再偷懒,一手握把手,另一手环握在自己手腕上,体内气息全速流转,竟带得衣衫猎猎作响。

    赵茗心中暗惊,嘴上却道:“虽能气蕴于形,但仍流于体外,楚铮,欲至大成之境,还需多多苦练啊。”

    大长公主评点自己的武功楚铮还是很心服的,道:“殿下所说甚是。”

    两人再度联手,赵茗亦不再留有余力,随着一声娇叱,圆盘开始缓缓转动。可这通道狭窄,圆盘转至过半两人手臂交错到了一块,已经难以使力,楚铮面红耳赤,咬牙说道:“殿下,这不成啊,还是另想办法吧。”

    赵茗亦是气息微喘:“少废话,抓紧了,决不可松手。”说完,身形一矮竟从楚铮胁下钻过。

    楚铮还未得及表示一下惊惶之意,只听赵茗道:“楚铮,就在此一举了。”

    楚铮无暇细想,拧身直腰,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双手一提,喝道:“起!”

    那圆盘终于转到一百八十度位置,听得咔哒一声,赵茗喜道:“成了。”

    石墙内机簧声响个不停,只见两块大石渐渐退后,露出一道仅可由两人并肩而过的缝隙来。赵茗脸上露出丝笑道:“楚铮,辛苦你了,你……大胆!”

    楚铮正探头向内张望,被赵茗这一喝吓了一跳:“小臣不敢。”

    赵茗冷哼一声:“你,下去吧。”

    见这石室如此隐秘,肯定是个好地方,就此离去楚铮颇有些不情愿,忽道:“殿下,小臣曾听长公主道,殿下所赠那把青龙偃月刀便是从一秘室而得,若非就是此处?”

    赵茗暗恼侄女口风不紧,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既是从北疆回来了,那把青龙偃月刀也该归还了。”

    “请殿下恕罪。”楚铮俯首道,“那刀……已经毁了。”

    赵茗怒道:“你说什么?”

    楚铮将贺兰山之战简短道来。赵茗听了,虽觉得楚铮亦不得已,可仍有些心疼那把青龙偃月刀:“楚铮啊楚铮,你怎么对本宫所赠之物这般不知珍惜。”

    楚铮亦感歉然:“小臣确是有负殿下心意,还请殿下恕罪。”

    “嗯,算了。”赵茗道,“你亦并非有意,下去吧。回头将那刀残骸送来就是了。”

    楚铮看了眼石室,还想再留一会儿,忽感觉有些不对,再回味方才几句对话,脸色渐渐发白,低声道:“是,小臣告退。”

    楚铮面对赵茗低着头向后退去,只是脚下步子逐渐加快,待出了通道,估计赵茗已看不到自己了,登时转身狂奔出屋。

第一百章章 前朝密室(下)

    (不是不想提早发,实在没办法。从年初到现在,双休日在家休息的天数绝不会超过一只手,希望俺在双休日多写点的朋友,等奥运结束再说吧)

    赵茗挂念侄女伤势,未曾注意楚铮神态有异,见他已离去,便走入了石室,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将四周灯台一一点燃。

    这石室虽建于地底,却高达数丈,方圆亦有数十丈之广。石室南侧摆放着几排书架和十余只铁箱,而正北方居然有两座青石所砌的坟墓,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几分诡异。赵茗来到位于下首的那座青石坟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弟子赵茗拜见祖师婆婆。”

    行完礼,赵茗双手合拳于颔下,微闭双眼将为何至此缘由默默道来,尔后又磕头三下才站起身来,不由看了眼另一座青石坟墓。这座坟据说已有好几百年了,就是不知里面埋着的是前朝的哪位人物,砌造此坟之人想必亦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居然能将人安葬在后汉历代帝王御书房的地下密室中,若被那些风水先生知道了,必会鼓吹什么后汉之亡定有此因之类的胡话来。

    这两座坟还有个相似之处,就是墓前都未立碑,在世人眼里,此举乃是对死者最大侮辱。前朝这无名坟倒也罢了,祖师婆婆为何亦留言不得为她树碑,而且命叶门后代弟子每逢清明时节,两座坟需一同祭奠,真是怪事……

    赵茗将坟前案上一数尺见方的紫檀木盒捧起,右手两指摒如剑,在盒盖上一划,坚若金铁的紫檀木顿时裂成两半。看了下木盒内,赵茗微微一愣,只见里面竟有两本绢册。上面那本封皮上书“青叶门”三字,左下角写着“赵璐谨录”。

    “赵璐?”赵茗想了想,本朝历代没有哪位公主叫这名字啊?又看了看下方那本绢册,封皮正中央竟是一片空白,只在左下角写着叶雨两字,不由更为奇怪。这紫檀木匣既是祖师婆婆叶雨所置,怎会将这赵璐所录之书放在上面,难道她也是本门前辈,辈分更在祖师婆婆之上?

    还有,这青叶门是怎么回事?

    赵茗将两本绢册从盒内取出,忽瞥见紫檀木盒内壁似有字迹隐现,不由心中一动,将木盒翻转过来,果然是几行龙飞凤舞般的字迹,似用利刃所刻,大致意思是开启此盒者若是叶门弟子,想必是为徒弟习武走火入魔之事,必须慎之又慎,将此两本绢册看完再决定是否救治……

    赵茗感到古怪之极,视此文中之意,难道连单传弟子也不该救吗?这不存心要叶门自断香火?

    怀着诸般不解,赵茗翻开了叶雨所录之书……

    ………………

    ………………

    几个时辰过去了,赵茗盯着这两本早已看完的绢册,形如泥塑。

    “本是同根,相煎何急?”

    这是当初皇宫外决战前刑无舫所说的话,赵茗终于明白其中含义了。叶门原名青叶门,与魔门总堂、天魅门合称为魔门上古三宗,后天魅门因“媚惑众生”的心法残缺,千百年来再无杰出之仕,渐渐沦落为魔门总堂下三门三宗之一,而青叶门历代高手辈出,始终游离于魔门总堂之外,只是门中弟子均为女子,且大都出身豪门世家,极少参与江湖之争,随着岁月流逝,除了魔门总堂外,甚少有人还记得青叶门亦是魔门分支,寻常武林中人都不知世间还有这一门派。直至本朝初年,祖师叶雨在师门与家族之间终于抉择,叛出当时已隐隐然为天下义军盟主的魔门,扶佐兄长建立大赵,青叶门亦从此改名为叶门,与魔门再无关联。

    如果两本绢册上所载只是这些,那都不过是些史话而已,只可做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之后的内容才使得赵茗极度震惊,对赵敏的伤势救与不救,当真陷入两难之境。

    先前赵茗就有些奇怪,紫檀木匣内壁所刻与绢册上字迹大开大阖,豪放不羁,根本不似一女子所书。待看过之后,才知祖师婆婆临终前一年已是武功尽废,全身经脉俱断,唯有头部可勉强转动,而这本绢册则是由祖师婆婆口述,现御膳房总管胡有林的祖师,是非书生张陶然所录。

    这一切,包括赵敏的突然走火入魔,皆是由于青叶门内功心法的隐患所导致。

    青叶门武功源出魔门,同样有着入门进境虽极快,可内力越高风险越大的特性,而且最高深的内功心法并非如影随形,而是“太上忘情”。天魅门的“媚惑众生”是将众生玩弄于股掌之上,“太上忘情”则忘却自身所有情感,将世间万物视为虚无,一切只为本源,两者心法截然相反,但修炼起来同样极为凶险。千百年来青叶门将此功修炼至大成者不过寥寥不足十人,其中一人名讳更让赵茗屏声静息,姓吕名稚,竟是自己读史书时最为厌恶的吕后!

    而另一绢册所录者赵璐亦是将“太上忘情”修炼至大成者之。看了下文中记载,赵茗惊讶地发现,她竟是赵氏始姐后汉开国五虎将之一赵云的幼女,亦是自己的祖姑婆婆。正是由她而起,“如影随形”成了赵氏一族女子的祖传武功,并留下遗训,除非赵氏一族到了危亡之际,青叶门弟子不得再修炼“太上忘情”。之后赵氏历代弟子都谨守此训,直至赵雨(即叶雨)三十一岁那年,终于又重修此心法,然而究其原因,并非赵氏一族到了生死存亡之境,只是源于赵雨的好胜之心,或许其中亦夹杂几分妒忌。

    在中原四国的史书内,率先起兵抵抗胡蛮的魔门义军极少被提及,至于魔门门主宁大先生之名更是一种禁忌。然而在武林之中,一代天道高手宁大先生已成一不解之迷,正因他的突然销声匿迹,如日中天的魔门顿成一盘散沙,在各大世家与白道武林的联手下,被逼退出中原。赵茗向来对此亦颇为好奇,只是隐约感到叶门与赵家与此事定大有关联,只得不再深究。

    直至今日赵茗方知,正如世人所猜测那般,宁大先生是遭另四位天道高手暗算后围攻致死,而这场震古烁今的天道高手之战所在地,就在此石室内。而将大先生引入石室的,正是祖师婆婆赵雨。

    然而此战过后,寇、江、姬三人对赵雨渐行疏远。尤其是同为女子的“拈花仙子”姬悠然,在石室内调息完毕,对着宁大先生的尸首三叩首,走到赵雨面前一言不发,挥剑断袍转身离去。

    魔门的教义与世家的利益格格不入,门下弟子大都出身贫寒,奉行的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要求将胡蛮逐出中原后均田地、不为奴,这些都决不是各大世家所能容忍的。寇、江、姬三人均为世家大族子弟,进阶天道虽都曾得宁大先生指点,亦钦佩大先生为人,但都知彼此最终一战恐怕难以避免。可赵雨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不耻,且不说四人中宁大先生与赵雨亦师亦友,待她如亲妹,赵雨暗中苦恋大先生亦是众所周知的事,只是大先生成亲已久,夫妇和睦并有一子,且魔门教义中又不得取妾,大先生对赵雨这番心意只能故作不知。

    没想到赵雨伤心之下隐居几年后,再度出山已是性情大变,四下唆使各大世家宗卫联合对付魔门,并约他们三人联手对付大先生,在各家宗主或长辈的严令下,寇、江、姬三人事先藏匿于过石室中。而赵雨利用大先生对她无防备之心,将其引入石室内,不仅在茶水内暗中下毒,并打开一锦匣,里面竟是大先生夫人和孩儿的头颅!

    姬悠然当场就欲离去,但宁大先生却以为是他四人合谋而为,见出口被两块数千斤的巨石所封,已怀必死之心,反而抢先出手。在这般生死关头,面对已近癫狂的大先生,寇、江、姬三人唯有与赵雨联手,苦战一天一夜,大先生才力竭身亡。这一天亦正逢赵雨四十岁,修炼“太上忘情”至大成已整整两年。

    三年之后,赵、秦、齐、吴各自建立王朝,并昭告于天,认为只有自己才继承了大汉正统。由于赵国占领了汉都洛阳,成为另三国的公敌,联合出兵讨伐,加上北方胡蛮余孽犹在,赵国四面受敌。幸得楚问天和王长松收编了众多魔门义军旧部,楚问天赴北疆击溃胡蛮残部,王长松在西线大败秦军,将其逼回潼关,赵太祖则坐镇南线,全歼齐吴联军,这才安然渡过此次危机。

    在这场长达两年战事中,赵雨四方奔走,刺杀了几位敌国将领,并与姬悠然在长江一艘小舟上上演了一场惊世骇俗的大战,结果两人平分秋色,谁也奈何不了谁。这亦是赵雨最后一次在外露面,从此便幽居太平宫内,再也没出京城半步。

    赵国太祖五年,太祖六十大寿前夕,赵雨忽感体内气息急速流逝,纵然在回天鼎内调息养气亦毫无功效,“太上忘情”功成后所做之事一一在眼前闪现,即便一微小细节亦清晰无比,待回想到自己砍下宁大先生那不足十岁孩儿头颅的那一剑,赵雨大叫一声,呕血近斗,晕死过去,醒来时已是内息散尽,经脉俱废。

    之后一年,赵雨躺在榻上终日以泪洗面,回想起祖师赵璐的遗训,悔恨之意几欲噬穿心房,终于下定决心,叫来赵太祖之女昭华公主,与她道“如影随行”已经过宁大先生改良,叶门足以在世间立足,命昭华公主当着自己的面将“太上忘情”心法毁去。不料昭华公主执意不从,道即便不与寇、江、姬三家争锋,但叶门武功的特性使得眉心之处为最大软肋,稍受一轻伤或将内息长时间运集于此便可能导致走火入魔,唯有“太上忘情”心法可救治,因此决不可毁去,何况已有祖师赵璐遗言在前,叶门弟子不练就是了。

    姑侄两人为此争吵起来,赵雨全身瘫痪,拿昭华公主毫无办法,只得召来宫中四圣卫,命其吩咐各自弟子,日后若有叶门中人私自修习“太上忘情”,四圣卫弟子可当即将其幽禁,终生不得出宫。昭华公主对此并无反对之意,毕竟赵雨这般惨状让她亦心惊不已,这等邪门功夫能不练还是不练为好。

    赵雨还是有些不大放心,便由自己口述,四圣卫之一的是非书生张陶然记录,将修习“太上忘情”的恶处一一道来。说着说着,渐渐变成了赵雨对往事的回忆,对大先生的眷恋,对姬悠然和寇、江这三人的观想等等,已成了一本杂记,张陶然只是仔细听着,默默地记录,从不出声打扰。

    直至第二年春季的某个深夜,叶雨在自己的喃喃细语中,阖然而逝,终年四十九岁。依其遗言,昭华公主将她与大先生合葬于青石坟内,位于祖师婆婆赵璐之墓下首。

    隔日,张陶然将两本绢册封存于紫檀盒内,并留下对叶门后人的劝诫之言,尔后便拔剑自刎于此青石坟前。

    四圣卫的另三人得知张陶然已随赵雨而去,数日内亦先后自尽。昭华公主暗想姑姑既是与大先生同葬一墓,若泉下有知,定不会希望这四人再来骚扰,于是便将这四圣卫一同安葬至宫外的小山坡上,坟头遥望着太平宫,似俯首致礼一般……

    …………

    …………

    这些秘辛大都为两本绢册所记载,另有一些是赵茗据自己所知推断而得。然而如今摆在赵茗面前的难题,就是该不该用“太上忘情”心法来救敏儿。若是不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若是救,祖师婆婆遗录中说得很清楚,敏儿将会变成一无情无义之人,且不可能长寿,还会遭受散功之苦,余生还可能在无穷无尽的悔恨渡过,当真生不如死……

    赵茗陷入了两难之境

第一百零一章天意难违

    茗思来想去,始终难以定夺,忽站起身来取过一枚铜中喃喃说道:“敏儿,姑姑实难决断,你的生死就让上天来定吧,铜钱落地,正面为生,反则为死。”

    说完,赵茗曲指一弹,叮的一声轻响,铜钱急旋着飞向空中。赵茗这一弹的力量略嫌过大,铜钱在密室屋顶一撞,急速下坠,在青石板上弹了两下,落在玉足边。赵茗低头一看,只见“大汉通宝”四字在灯火下幽幽闪着青光。

    “正面……”

    赵茗将铜钱捡起,仍有些犹豫,暗想敏儿是一至情至性之人,若连半分情感亦无,那活着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异……

    赵茗将铜钱紧捏在手心:“敏儿,方才铜钱撞到了屋顶,未必就是老天爷之意,容姑姑再掷一次,就以此次为定夺,决不再次更改。”

    铜钱再次弹向空中,只是这次赵茗指力稍轻,并向前弹去。铜钱落地后连弹十余下,在石板上旋转良久才停了下来。赵茗走近一看,竟仍是“大汉通宝”四字!

    “天意啊。”

    赵茗长叹一声,向密室外走去。

    楚铮和徐老太医在外面已经等了大半天了,仍不见赵茗出来。楚铮忧心赵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对徐老太医道:“老太医,大长公主能找到医治敏儿之法么?”

    徐老太医正闭目养神,闻言微微睁开双眼,轻声道:“五公子不必过于担心,长公主之伤并非外因所致,只与其所修心法有关,既是如此。似这等情形叶门内定有相关记载,亦应有救治之法,否则这么容易便走火入魔,叶门也不会传承百多年了。”

    楚铮听徐老太医说得有理,稍稍放下心来。这一放下心,顿感饥肠辘辘,这才想起从昨晚半夜到现今快正午了,还没吃过一点东西,便对一旁叶摘星道:“那个……烦劳叶司薄去御膳房多弄些吃的,对了。久闻闵大家的几个菜式不错,就请闵老掌勺吧。”

    徐老太医听了笑道:“老闵也已年过六十了,多年未曾掌勺,五公子恐怕难以如愿。”

    “不会吧。”楚铮奇道,“晚辈赴北疆之前在凤鸣宫用餐,还是闵大家亲自掌厨。”

    徐老太医都懒得回答了,凤鸣宫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前琳妃娘娘,现皇太后所居之处。太后宴请,让老闵掌勺他敢不答应?

    楚铮刚说完便知道自己出丑了,干笑两声,忽见叶摘星仍杵在那里动也不动:“咦,你怎还未去?”

    叶摘星给了他一白眼:“殿下命小婢在此照看长公主,不可擅离。”若随便弄些吃的倒也罢了,可要求闵大家下厨,就凭自己?不给闵老头挥勺打出来不可。

    “长公主有我与徐老太医照料。还有可担心的。”楚铮挥挥手,“快去。”

    叶摘星生硬地答道:“恕小婢难以从命。”

    楚铮有点怒了,不就是戏弄过你两次嘛,小丫头还真记仇了。当下便对徐老太医道:“老太医,听闻公主出嫁,随身还有不少陪嫁宫女?”

    徐老太医已是老成而精,一听便猜到楚铮是何意,笑吟吟地答道:“那是自然,寻常公主出嫁亦至少有一十八位宫女相随。长公主身份更为尊崇,理应多上一倍。”

    楚铮指指叶摘星:“这丫头想必也在其内了?”

    徐老太医拈须一想,点点头:“扶风与摘星自幼服侍长公主,理应亦在其内。”

    “那就好。”楚铮对着叶摘星嗞牙咧嘴,“等这丫头过了门。定叫她天天为本公子捶背捏脚。”

    “是么?”

    背后忽有人说道。楚铮一听竟是赵茗地声音,忙不迭回身俯首:“回殿下,小臣只是与叶司薄说笑罢了。”

    赵茗淡淡说道:“你将敏儿都能扔出墙外。这等小事自然也做得出来。”

    楚铮正待辩解,可抬头一看又愣住了,只见赵茗依旧满面尘土,较方才额头鬓角下又多了许多汗痕,看起来更是狼狈。不过吸取前次教训,楚铮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不说了。

    徐老太医与叶摘星也看到了,只是摘星身为宫女,不敢妄自出声,只得低下头去。而老太医修养过人,处变不惊,只当未见,拱手道:“殿下,可曾找着长公主救治之法?”

    赵茗不知为何未说实情:“或许有吧,只是本宫还未想

    徐老太医微惊:“叶门传承百年,仅那回天鼎便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怎会……”

    “敏儿体内伤势与我叶门心法有关,回天鼎亦无能为力,何况……”赵茗看了楚铮一眼,“最后一炉回天鼎为救楚铮已用去了。”

    徐老太医轻轻啊了一声,颇感惊异。回天鼎乃叶门至宝,仅一炉药材配齐就需数十年,徐老太医在宫中几十年里,还未听说过叶门动用过回天鼎,可见对其何等珍视。没想到竟是为救楚铮给用掉了,看来大长公主对这少年非一般地看重啊。

    赵茗走至仍似熟睡着的侄女身前,端详半晌,忽出手如电,两指一夹将扎在其眉心的银针拨出体外。赵敏手足顿时连连抽搐,徐老太医与楚铮亦是大惊失色:“殿下……”

    赵茗对侄女似若未睹,缓缓转过身来,将银针举至眉前,凝视片刻,道:“老太医果然医术通神,竟能以一针压制敏儿内息至今,本宫实是佩服之至。”

    —

    徐老太医心底一寒,以赵茗的眼力与修为,自然早已看出自己施针之法完全依赵敏的内息走向而为之,这等于是将如影随行的心法偷学了,自是犯了叶门大忌。当时自己并非没有想到此处,只是医者仁心,实不忍心见死不救。

    “殿下,老朽……”

    一旁楚铮见赵敏虽已渐渐平静下来,可眉心之下肤色又渐渐慢慢转青,忙道:“殿下,你看敏儿……还是将针插回去吧。”

    “本宫心中有数,敏儿暂无大碍。”赵茗看亦不看,转过身来,道,“楚铮,展家的飞天七击你已练得很娴熟吧,对其心法亦领悟透彻了?”

    “这个这个……”楚铮苦笑连连,赵茗都已猜到了,自己还能怎么说。

    赵茗盯着这一老一少,见他二人都已是额头微汗,哼了声道:“也罢,念在你二人一心为救敏儿的份上,本宫也不再追究了。只是老太医,有些事情该忘却就应忘却,本宫说得可对?”

    徐老太医松了口气:“殿下说得极是,老朽明白,明白。”

    “至于楚铮你……”赵茗想了想,轻叹一声道,“展家已被你诛杀殆尽,飞天七击已成无主之物,你回头将秘籍交给本宫就是了。”

    楚铮没想到赵茗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连声应是,恨不得即刻便把怀中的展家秘籍呈上,不过大长公主既是说稍后了,还是等回去后抄录一遍再上缴吧。

    “好了。”赵茗将银针还给徐老太医,下起了逐客令,““老太医这一路亦是辛苦了,不过敏儿既是已回到我太平宫,老太医还是请回吧。楚铮,你也回府去吧,顺道替本宫送老太医。”

    徐老太医一愣,随即微微躬身:“遵旨。”

    听赵茗尚未确定可以救赵敏,楚铮实是放心不下,道:“殿下,小臣可否留下,小臣……至少内力尚可,或许有可效劳之处。”

    赵茗看了楚铮半晌,道:“也罢,你就留下吧。摘星,你送老太医回府。”

    叶摘星与徐老太医走后,赵茗吩咐楚铮将赵敏抱起,来到自己寝宫。楚铮见那密道的暗门仍打开着,不由多看了两眼。

    赵茗也不回头,道:“楚铮,此间密室日后若少了什么,本宫唯你是问。”

    楚铮大感不服:“殿下怎可如此,小臣冤枉啊。”

    “没什么可冤地。”赵茗道,“大赵武林除本宫外,唯有你的武功方有可能打开那断龙石,何况太后娘娘最疼爱于你,你又是禁卫军参将,皇宫内外层层警戒对你来说简直如同虚设,不找你找谁。”

    楚铮无言以对,索性赌气道:“殿下既是这般看待小臣,不如调小臣前来守卫太平宫,免得其他高人潜入了密室,小臣坐在家中也遭受无妄之灾。”

    “好啊。”赵茗背对着楚铮,嘴角露出分笑意,“你若愿效仿四圣卫,本宫倒并无不可。”

    楚铮打了冷战,再也不胡乱开口了。

    楚铮小心翼翼地将赵敏放于榻上,为她垫上软枕,并将叠在一旁的锦被拉开为赵敏盖上。这些都是赵茗所用之物,赵茗看在眼里,颇感到几分不自在,又不好出声阻止,不由暗骂自己真是糊涂了,怎么能让一男子来自己寝宫。

    赵茗一时间也是忘了,楚铮不仅来过,而且还在这张榻上躺过。

第一百零二章 宫中巧遇

    幸好这种不自在只是一闪而过,赵茗看着楚铮,忽道:“楚铮,听敏儿说,你曾许诺从北疆回来就娶她过门,可有此事?”

    楚铮听在耳里,看着赵敏的脸庞,心中一痛,道:“正是,若长公主此时就醒来,小臣愿即刻履行此诺。”

    赵茗沉默半响,道:“不管敏儿变得如何,你都愿履行此诺,娶她为妻?”

    楚铮只觉赵茗这话问得莫名其妙,道:“那是自然,就算她武功全失,或者全无行动之力,小臣亦会娶她,一生善待于她。”楚铮前世耳濡目染,虽然不怎么看言情剧,但对其中一些狗血台词还是有记忆的,此时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竟感觉自然之极,毫无不适。

    赵茗却是第一次听得这般直白深情的言辞,不禁动容,轻叹道:“楚铮,你为何偏偏是楚家子弟?”

    楚铮知她言下之意,苦笑道:“殿下,小臣若非楚家子弟,亦未必能与敏儿相识了。”

    “说的也是。”赵茗点点头,叹了声道,“本宫有时真羡慕你们楚家,从楚问天起,到武帝年间平定董程之乱的楚梓澜,再到你父楚名棠,而你小小年纪,便已有青出于蓝而甚于蓝之势,可谓英材辈出。相比之下,我皇家差之远矣……难道当真是天兴你们楚家?”

    楚铮吓了一跳,忙接口道:“是天兴大赵啊,殿下,我们楚家可决不敢当。”

    “可事实就是如此啊,一味否认亦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赵茗意兴阑珊地说道。

    楚铮心里暗暗嘀咕,老姑婆今天怎么这般古怪?

    却不知赵茗此时的心情无比低落,曾经一直引以为傲的师门竟是如此不堪,难怪寇、江、姬三家虽各为其主,但彼此之间仍视为世交,时常互有拜访,唯独与叶门老死不相往来,本以为是叶门素来以冷傲著称之故,原来是其根本就是不屑与之为伍……

    赵茗抬头看了看楚铮,忽嘿嘿一笑,笑声中尽是自嘲之意。亏自己以前还对这少年要打要杀的,却不想算起来彼此还是出自同门,真是讽刺之极。

    楚铮却被赵茗笑得毛骨悚然,差点夺门而出,强自镇定道:“殿下为何发笑?”

    赵茗亦觉失态,正想搪塞过去,忽见楚铮两脚平行,脚尖微扣,正是魔门天罗步的起步姿势,竟是随时准备逃跑,不由哼了声道:“本宫不过随意一笑,至于怕成这样么?”

    楚铮见被赵茗看破,讪讪然收回双脚:“小臣只是坐的时候久了,脚有些发麻了。”

    “睁眼说瞎话,也不想想,本宫若想杀你……”赵茗突然一指点向楚铮咽喉,“你逃得了吗?”

    楚铮大惊,他本是坐在榻前,闪躲不便,若后仰让过赵茗指尖,其后招根本无法抵挡,当下向左侧一扑,在地上打了个滚,还未站起赵茗又已到了身前,左掌击向他面前。楚铮忌惮她的如影随形,心知若硬接此掌,这老姑婆便如附骨之疽再难甩开,便半跪着以擒拿之势扣向其腕脉

    赵茗手腕一抖,楚铮的爪子便落到空处,反手巴掌扇向他面门:“变聪明了?”

    楚铮刚想闪开,眼睛余光忽见赵茗裙角摇曳,玉足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到了自己胁下。耳边只听赵茗略带得意的笑道:“还是差了些啊……”

    赵茗的笑声忽嘎然而止,只觉这一脚似踢中无物,楚铮挨了这下身子如柳絮般飘起,在空中竟成大鹏展翅之状,正是太平展家飞天七击的身法。赵茗又惊又怒,纵身向前对楚铮连出数记狠招。楚铮在空中闪躲腾挪,虽然狼狈不堪,身子却始终未坠地,反而借着自己的掌力飘到了寝宫门口,伸手一搭门框,如大马猴一般攀在上面,道:“殿下息怒。殿下已说过不再为展家之事怪罪小臣了,君无戏……不不不,大长公主亦无戏言哪。”

    赵茗缓缓收招,板着脸道:“下来吧。”

    楚铮顺着门框滑了下来,仍一副小心戒备的模样。

    赵茗没好气地说道:“不必这般如临大敌,本宫既是叫你下来,便不会再出手。”楚铮既是退至门口,以他的武功若一心想逃,自己再想将他擒下几无可能,方才那句“你逃得了吗”已成空话,赵茗自重身份,且胸口那股闷气借方才那番打斗已消去许多,便不再出手。

    楚铮腹中仍暗自哼哼,那可未必,方才是谁出手偷袭着?

    赵茗走到寝宫唯一的梳装台前,打开旁边小柜取出一木盒。楚铮双眼紧盯着,见赵茗始终未曾注意铜镜里自己面容,这才松了口气。

    赵茗回到榻前,打开木盒,楚铮看了眼,只见里面亦是一套针灸所用之针,只是与徐老太医的大不相同,根根长短如一,细看之下,有几支针身竟成扁平状,而且均似用黄金打造,真是名副其实的金针了。

    “这是我叶门的回天针。”赵茗似为他解释一般,又问道,“你与徐老太医救治敏儿时,如何输入内息?”

    楚铮答道:“由掌心至长公主百合穴,以四成功力而入。”

    赵茗点点头:“龙象伏魔功仍佛门绝学,你的内力确有静心养息之功效,敏儿能支撑至今日,你功劳不小。”

    楚铮怅然说道:“可长公主还是未能醒来。”

    但愿你以后不会后悔。赵茗长吸了口气,从盒内取出三枝回天针,道:“楚铮,你仍以原先之法,向敏儿百合**输入内息。”

    楚铮精神大振:“这回天针能救长公主?”

    赵茗微怒道:“本宫如何吩咐你照做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再多废话说不定本宫就先反悔了。

    楚铮不敢怠慢,忙将掌心贴于赵敏头顶,运内息缓缓输入其体内。赵茗将手中三枝金针分别刺于赵敏丹田、右胸与颔下,楚铮见她出手虽不如徐老太医那般快捷,但一针刺下便离手,认穴之准之精丝毫不逊色。

    不到一顿饭功夫,赵茗将六十四根金针刺遍赵敏五大奇脉,楚铮将刺穴顺序看在眼里,若有所悟。赵茗看了他一眼,也不作声,起身竟径直离开了寝宫。

    楚铮不知她何意,又不敢随意放手,只得不停为赵敏输入内息。楚铮这几日来亦是疲惫不堪,没过多久便感到气息急促。幸好赵茗出去了半个时辰便回来了,见楚铮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也不再为难他了,道:“好了,就到此吧。”

    楚铮撤开手,大口地喘着粗气,可见赵敏脸上再无青气缠绕,不由一阵宽心,这番苦总算没白受。赵茗上前为自己侄女察看了下体内气息,暗暗点了点头,对楚铮道:“余下之事无需你再相助,回去吧。”

    楚铮没想到连赵敏能否救治都未得到确认,赵茗就这么要赶自己走了,道:“殿下,还是让小臣留下吧,小臣就算只在一旁看着亦可安心些。”

    赵茗咬牙说道:“楚铮,男女有别你亦不知么?本宫稍后便为敏儿去针解衣,抱她入回天鼎内,你也要在一旁看着?”

    楚铮大感尴尬,忙没话找话道:“殿下方才不是说回天鼎已被小臣用去了吗,怎么还可用么?”

    “回天鼎几味主药的确是可遇而不可求,但即便没有这几味主药,敏儿人在鼎中对身体也是大为有益,本宫在一旁为她推宫止穴助其体内气息运行,亦可事半功倍。”

    楚铮犹豫片刻,问道:“殿下,若回天鼎诸药齐全,是否便可救长公主。”

    赵茗轻叹一声,道:“楚铮,当日若不是你舍身相救,本宫纵然逃脱性命,亦会将此炉回天鼎用去,此事……与你无关。何况以敏儿的伤势,回天鼎只能为辅,并无太多功效。”

    楚铮沉默良久,俯首道:“殿下,小臣告退。”

    “楚铮!”赵茗叫住他,道,“敏儿之伤纵使醒转,经脉亦大受损伤,本宫会让她静养半年,期间不可轻易喜怒,还是待半年之后你再来此见她吧。”

    “只要长公主能恢复如常,”楚铮道,“莫说半年,三年又有何妨。”

    恢复如常?赵茗心中苦笑,敏儿真能恢复如常,自己就算折损二十年功力亦心甘情愿。

    楚铮出了赵茗寝宫,这才发觉天色已经大亮。

    走出太平宫,楚铮见不远就是姑姑所住的凤鸣宫,暗想既是经过,若不前去拜见,姑姑日后知道难免会有几分不快,反正回府亦不急于一时,便转身向右侧走去。

    走了片刻,恰好迎面走来一行人,见楚铮衣衫并非宫内服饰,几人尖着喉咙高喊:

    “护驾!“

    (坚持了半月,全勤金身终于告破,这台烂电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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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春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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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改名:《天下》楚氏春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楚氏春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楚氏春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