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委屈(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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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这不知数的呆娘们儿,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去,屋里呆着去!”丑妇还没说话呢,刘工头一听这话立马就训起他家的媳妇儿了。
“俺不知数?俺不会说话?就你会说话?”刘工头的媳妇儿明显也不是个好欺负的,瞧瞧,这声音,这潜质都快赶上前世那个飚高音的名歌手了!刘工头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他这婆子最不懂的看时机看眼色,居然还在客人面前下他的脸面。
丑妇心中好笑,来之前都听人说刘工头家的媳妇儿最最贤惠……,丑妇觑了一眼那惹急了从门槛上一屁股站起来的女人一眼。……如果贤惠是这副争的脸红脖子粗的模样,……那她还是不要贤惠的好!
“你,你你,你给俺进屋去!做买卖是男人的事情,有你说话管事儿的份儿嘛?俺还没死呐,要你学人家抛头露面?啊~?是吧!”刘工头是被惹急了,当着客人的面,这么地下他的脸面,他以后还要不要在外面与人交往啊?
这个混账呆婆子!
却没想到他本是针对他家的那位“贤惠”的媳妇儿,一串话说出来够毒吧,一句脏话还没有,就够毒了!
他骂爽了,这才觉着他家那位媳妇儿表情奇怪地很。一双眼时不时往丑妇身上转悠。他这才恍然大悟……人家丑妇不就是没了男人才抛头露面的嘛~!前几日朱老爷不就找她麻烦,她当时不就是说自家的男人咋滴咋滴了吗?
“唉!”刘工头后知后觉,猛地一拍脑门儿,转过身,立马换了一张讨好的脸面:“唉,大娘子,刚才说哪儿来着?三间屋的堂屋,东西两侧各两间宽敞的屋子,堂屋后面还造一间儿茅房,对对,还得有个青砖围着的围墙,是不?”当下又立即夸起丑妇:“大娘子果然巾帼!有远见呐,那些个空出来的屋子现在住不了人,将来说不得人就多起来了。要不,俺给你在茅房后头再造两间猪圈,平时养养鸡鸭,再抱几只猪崽子回来养养?”
瞧,这体贴细致的,给客人着想。
丑妇知道他有意转移话题,心想,反正人家刘工头也不是故意恶心她的,人家本意可是训斥他媳妇儿。也就打算得过且过。人家想要揭过这事儿,她就做个好人当做没听懂那话呗。当下就要接住刘工头的话:“哎,好,就那……”样造吧……
“我说当家的,你傻了?还巾帼呐,还远见咧!现在没那多人住,将来人多了住?”丑妇有一种预感,这女人绝说不出好话来。果然……
“咋滴就人多了?难道她还再嫁?……”说完,刘工头的媳妇儿上下打量丑妇,然后一脸嫌弃:“啧啧啧,这模样生的糟,又生的是个儿子。还不是正式迎亲嫁娶。谁愿意呐。那院子人,咋多的起来哟!”
……
这两人果然是天生一对呐,瞧瞧,那话挖心肝儿的毒!
平安“蹭蹭蹭”火气直冒,他从小被人骂惯了,更难听的都有。所以从小他就特别会隐忍。但是今天居然听到这女人的话,心里一阵冒火,当下用奶声奶气的声音一本正经地就说:“俺娘才没生的糟咧!在俺心里,俺娘最美。俺娘说,人美在心灵,你心灵一点儿都不美,你才生的糟咧!”
本来这话没什么,毕竟是个小孩子说的,大人就算再气,那也不会和个孩子计较,尤其是当着人家亲娘的面。
可平安说这话的时候,恰好被刚刚野回来刘工头家的独子给听到了。那刘工头家的独子也就比平安大个两三岁吧。
孩子都是听不得人家说自己亲爹亲娘一点点不好的。刘工头家的独子跟个小野牛一样就冲了上去,用力一把推向平安。
“哎呀!”平安猝不及防摔了个跟头。
“哎哟,来福,你咋回来了!”
“来福!你嘎哈!”
两到声音一前一后,前者是刘工头的媳妇儿,语带溺爱。后者是刘工头,语气严厉,但也能听出溺爱。
“爹!他骂俺娘!俺就不饶他!”刘工头的儿子名叫来福,来福理直气壮,晒得黑黝黝的手背狠狠一擦鼻子下方,带着汗水,手背上玩儿的泥巴立即就沾了满脸都是。
脏兮兮的手又要推刚站起来的平安。丑妇忙向身侧挪开一步,正好挡住这小子的身子。
别看来福壮士,身子撞在丑妇同样粗壮的大腿上,愣是被摊开一丝,其实是他自己冲劲太大,丑妇又不动如山,他是被他自己的反冲力给弹倒在地上的。
这下更不得了了!
母老虎发威了!
“丑妇!你不要以为你得了些个银钱子,就了不起了!跑到俺们门上来欺负俺们家的来福!你算是哪门子当娘的!你会教孩子嘛!”刘工头的媳妇儿发威起来简直就是蛮不讲理!丑妇气恼了,孩子不懂事,又是维护亲娘,她不好怪罪。这都成年的当娘的人,指鹿为马就不行!
“刘工头,是你自己和你家这只母老虎说呐,还是我来和她说道说道这做人!”丑妇生气,只沉下脸,声音冰冷。
刘工头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涨红一张脸站旁边,听到丑妇问话,这才恍惚一下,立马就说:“真是对不住,俺家这婆娘忒不会说话,她腼腆的,你大人大量不要怪罪她了。孩子小,难免孩子心性,大娘子通情达理,原谅他们。俺给你赔礼。”说着就要躬身。
“别!”丑妇一只手正好挡住刘工头的弯下来的身子,愣是不让他行道歉礼:“你这大礼我受不起!”
嘴上道歉,说的是他婆娘不好,话里意思却是她不好。他婆娘腼腆,他大人大量得原谅她,哦……照这样说的话,她要是不肯原谅她婆娘,那就是她不通情达理了?
蹭!
刘工头也恼了,这女人想咋样?他都肯落下面子给她赔礼道歉了,她还要闹哪番啊~!
“你是坏人!俺看到了,你和你娘前天儿被官老爷抓走咧,还跪在公堂上咧。俺听人说,你娘是偷儿,坏人!”来福突然指着平安,尖声叫骂。
“胡说!俺娘没偷东西!俺娘是被冤枉的!你再说俺娘坏话,俺,俺打你哦!”平安瞪圆眼睛,小拳头举得高高的。威胁的狠话却说得不溜。让他本来很吓人的狠话愣是一点儿气势都没有。
“俺就说就说!你娘就是偷儿!就是!”忽然不知道怎么地,来福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居然将视线定在平安手中一直紧紧抱着,就是摔倒都不肯松手的书本上,来福眼睛一亮:“俺看你手中的书册也是偷的吧!看起来就很贵哦,穷鬼,你们买得起吗?”来福一冲上来就朝着平安手中抢过去。
“你放手!俺没偷!放手呐!要撕坏了!”平安急了,一本书,他手中捏一半,来福手中捏一半。
伴随这道焦急的声音……,“斯拉……”真的坏了……
事情发展的太快,谁也没有防着来福,等到大人们上来准备拉开两方孩子的时候,一声“斯拉……”,顿住了几个家长的脚步。
刘工头夫妇愣住了,丑妇愣住了,平安愣住了。
只有来福那小子洋洋得意,还晃着手中撕碎的半侧书页,笑得开怀:“俺把赃物毁了!噢噢,俺成大英雄了!”
“哇!”平安突然间嚎啕大哭起来!
……
稍后三更。
第四十章 危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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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妇沉默地蹲下身去,抱住平安,厚实的手掌在平安的背上拍着安抚。而平安越哭越大声,仿佛要把这几年来的委屈全部都哭出来。
这是第一次丑妇见到平安嚎啕大哭!以往也有泪眼花花的时候,但像现在这样竭斯底里地嚎啕大哭是从没有过的。
……不知为什么,丑妇心酸……,平安很少有极想要的东西,这是第一次他这么强烈的表现出来。
丑妇又拍了两下平安的背,在他耳边说:“不哭了。”
她站起身,向前两步,站在那个犹自洋洋得意的来福身前。
“你要嘎哈!”护犊子心切,做娘的人都这样。刘工头的媳妇儿立即就挡在来福身前,隔开了丑妇和来福,就怕丑妇做出什么伤害她儿子的事情来。
“你让开。”丑妇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情绪。
刘工头的媳妇儿诧异地瞧一眼有些不同了的丑妇,但丑妇面上也是平平淡淡,根本看不出个花儿来。也没见有任何动怒的迹象。于是恶向胆边生,叉着腰硕大的胸脯狠狠挺起,嘴上更是得寸进尺:“不让!俺难不成还看着你这丑妇欺负俺儿子!”
“我问最后一遍,你让不让?”声音依然平淡,却透清冷。
“俺……俺不让!”刘工头的媳妇儿绝对不承认自己被眼前这丑女人吓到。
“嘭!”
“哎哟喂……”
“你嘎哈!”
“娘!”
几道声音接连响起。
丑妇一脚踹开面前的女人。刘工头想要上前找理,丑妇不搭理,任由刘工头气急败坏,地上的女人又哭又怕又叫疼,她只看着来福,伸出一只手:“拿来。”
依然不轻不重,却叫来福不自觉地伸出手去。……丑妇从那双脏兮兮的手上夺回半本册子的书册。到手后仔细检查,这才眉头微松。一回头,笑逐颜开:“儿子,瞧,并没坏透。只几张纸张碎开,回头阿娘给你把这几张誊写到干净的纸张上,再给你夹在这里面,给用糊糊给修补好。”
“……”平安不说话,小心翼翼接过丑妇手中的半本损毁的书册,宝贝地跟什么似的,他仔细检查翻看,这才收了哭声,小声问道:“真的吗?……阿娘真的可以修好吗?”
待得丑妇很用力很肯定的点头,这才破涕为笑。
丑妇这才看向那一家子人,“刘工头,你是见过世面的,我儿子手中这本书的封面上‘论语’两个字你总该认识的。你也总该知道,《论语》是我们这种人花钱也买不到的。”丑妇一瞧刘工头那张立马露出了然欣喜表情的脸,立马冷笑一声,接过儿子手中的书册:“刘工头,这本书我们这样的人虽然有钱也买不到,可要是有贵人赠送又令当一回事了。你来瞧瞧,这本书的尾页上是不是盖了‘珍馐坊’佟掌柜的私章?”
一听“珍馐坊”佟掌柜,刘工头立即白了脸,把头伸得长长的,果然看到那纸张上红色的“佟显”二字。“佟显”是“珍馐坊”佟掌柜的名儿。
这下子脸都青了。
珍馐坊……啊……,他儿子撕了佟掌柜送给人家儿子的书籍,而且是十分珍贵的书籍,那岂不是他不但得罪了这女人,还得罪了“珍馐坊”的佟掌柜?!
得罪这女人无所谓,反正她也奈何不得他,可要是得罪了“珍馐坊”的佟掌柜……,他以后还要不要在小柳镇上混迹了!
“刘工头,书,我们不要你家赔了。房子,也不敢再让你给造了。告辞了。”丑妇牵起平安的手,施施然转身离去。
“别……”走……
刘工头急匆匆想要追上去,偏看前面那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人家走的决绝,他……恐怕就算追过去也无济于事了。
刘工头追了两步,就停下来了,害怕和怨气,让他一下子转身,狠狠将怒气发泄在门坎前站着的他婆娘身上:“你个败家娘们儿!让你狗眼看人低!这家好了,你满意了?!生意做不出,赚不了钱就算了,你……都是你宠出来的,好好的儿子教成什么样了!撕书!叫你撕书!大字儿不认识一个,你倒是没读书就先撕书了!还给俺专挑贵的撕!”来福也没有避免开他爹的怒气,刘工头起先还只是骂一骂来福,结果越骂越来劲儿,一把抓住来福,朝着他屁股上就是狠狠几下子:“啪啪啪啪……”
好有节奏好是动听!
“哇哇哇……阿娘,救俺哇……”来福很会哭的,一哭就惊天地泣鬼神。
“你个杀千刀的!你拿孩子出啥气?俺宠惯坏了?你这杀千刀的就没责任了?”儿子被打,做娘的第一个就护。
“你懂什么!你个败家老娘们儿!《论语》,那是《论语》!有钱也买不到的!最重要的是那不是偷来的,是‘珍馐坊’的佟掌柜送给她儿子的!”
刘工头视若珍宝,但他那婆娘就不这么想了,“嗨,俺说咋滴咧,不就一本破书嘛。你不是也认字?俺家桌子脚下还压着一本儿呐!不行你就拿给人家呗!”
“你你你……唉!有道是妻贤夫祸少,妻贤夫祸少啊!”刘工头颤着手指说不出话来,只重复唠叨这句话。
“俺不贤惠!你去问问街坊邻居,有谁说俺不贤惠的!”
“你贤惠!贤惠得帮我尽得罪人,这次得罪的可是‘珍馐坊’的佟掌柜!”
夫妻俩吵开了,吓得本来就哭的稀里哗啦的来福更是扯开嗓门儿没有顾忌地嚎哭,关键是……他还干嚎!
话说来福真的很会哭,这一哭……
邻居家的正在打盹儿的猫“瞄”一声窜起老高,背上的毛倒竖,警惕地瞪向来福的那个方向。
“唉,刘工头家的捣蛋鬼又哭了……他那婆娘也倒真贤惠……”
邻居家摘菜的老阿嬷自顾自念叨着。
……
丑妇有种奇怪的感觉。
“儿子,阿娘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
“俺也觉得……刚才转弯的时候,俺书本不是掉地上了嘛,蹲地上捡书的时候,就觉得后面有道身影快速地一闪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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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一千两风波(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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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噜。”
……
“儿子,咱被跟踪咧!这么紧张的时候你居然给我肚子叫!”
平安被丑妇惊奇的脸给逗笑了,同时,脸上一红。
“好了好了,前头就是饭馆儿,咱还没上过饭馆儿呢。”丑妇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声音拔高:“走!天大的事儿也得等咱填饱了肚皮子再说!走走走,吃饭皇帝大!”丑妇抱起平安,飞快地朝着前面的饭馆儿飞奔而去。
她没看到,那转角处的阴影处,两个壮汉目瞪口呆的表情。
“吃饭皇帝大!……她用得着跑那么快嘛,不像是去吃饭,倒像是逃难去的。”高个儿的壮汉跟矮个儿的壮汉抱怨。
“大哥,你别说你不知道打从那刘工头家里出来,她母子二人就被人给盯上了。”忽而那矮个儿壮汉“咦”一声:“你说……,她跟逃难似地,莫不是她也发现有人跟踪着他们?”所以想借着那饭馆儿人多地儿避避难?
高个儿壮汉举起手掌,快准狠,十分利索地在脖子下做了一个动作:“两拨人马,不怀好意!除掉!”
矮个儿壮汉同时眼神一利:“我去!”身影如闪电,飞身遁去。
同样不远处的暗巷里传来几声扑腾声音,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同时不知道打哪里找来的一辆不显眼的装载泔水的牛车在这暗巷口停留片刻后,朝着出城的方向离去。
……
这些小插曲丑妇和平安是不知道的。
她二人此刻正在一家小饭馆儿里大快朵颐。
荤菜就上了满满十道菜,素菜和汤水点心加一加,总共上了满满一桌子菜,数一数大概有二十来盘子!
场面……甚是壮观。
小二哥认识丑妇……,现在小柳镇上很少有不认识丑妇的了。
所以丑妇点了满满一桌子菜,这位素来有“狗眼看人低”美称的小二哥居然没有赶走一身穷酸的丑妇和平安,非但没有赶走,还笑得一脸谄媚,高声迎进丑妇和平安。那热情劲儿愣是像春风一般一阵“迎面扑来”……,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挡无可挡!
平安悄悄拉丑妇:“阿娘,俺不喜欢这个人,他笑得俺头皮发麻,好像随时会吃掉俺一样。”
丑妇笑看平安别扭的脸色,摸摸她的脑门儿:“习惯就好。世间人,百态相。你只要还是你就好。”
这段话端的说的高深莫测的,要给换个旁人,不得问到底。可这是平安,平安的口头禅是:阿娘说的都是对的。对的就要记下来哪怕一时半会儿没弄懂,也要牢记下来。最后总结成一句话就是:阿娘的话要牢记于心。
此刻这母子二人吃个撑,叫来那位眼睛时刻盯着他们放光的小二哥结账。
“九两。”小二哥笑眯了眼。店家生意好,他到月底说不定能得东家一些个赏钱。服侍起丑妇和平安,那就是越发上心了。
来来往往的客人就都将眼望向丑妇了,……话说,一顿吃了九两银子,在这个小柳镇上,除了“珍馐坊”里消费的除外,这个小饭馆儿里消费这个数……人人眼中露出看好戏的神态。
“唉,看什么,你可别看人家穿的寒酸点儿,那破布兜里可是满满一千两的银票咧。”饭馆儿里总有那些个碎嘴的,“一千两的银票子,嘿嘿,俺说,小二哥,你们东家可得给人找钱咧。九两白银的饭钱,给出一千两的银票子,哈哈,小二哥,你得找九百九十一两银钱哦。”
当初在公堂之上,众人见证下,佟掌柜给的是大面的一千两白银面值的银票。现在这人这么说,明显就是嘴贱,没事找事。
小二哥一副恍然大悟,当初只道这女人刚得了一千两的银钱,是个肥鳖,可要狠狠地宰!不然对不住自己。这女人也如自己所愿,狠狠地花销一笔。
可,一千两的银票……他找不开啊!就算是整个饭馆儿的碎钱加一起也不够……这下好了,又要劳驾东家了。
这钱赚了,事儿也麻烦啊。换钱还得花费时间和精力。
“嘿嘿,小二哥,别愁眉苦脸。”又是那个多事的人:“人家一张秘方子卖一千两的白银,俺看你不如不收她的饭钱,叫人家随便给你整个秘方出来,……反正你们是开饭馆儿的,这秘方可比九两白银更有用咧。”
靠!
丑妇心中一动,差点儿骂出口。
“哟!我道这说话的人是没事闲的慌的找事儿。原来又是一个眼红我丑妇秘方卖了钱的傻呆!”丑妇再不出言,指不定这个人还能够说出多么荒唐的话来:“嘿嘿,你也别眼红我赚了钱,有本事你也去搞个秘方来卖钱啊。看看个有人买你的秘方嘛。”
这是赤裸裸地挑衅!
至少那故意找茬儿的人是这么认为的。
嘿!
这下好了,饭馆儿里的人干脆都坐下看戏了。
“嗨!小二哥,再给俺上一盘儿花生米。”有好戏看,吃饭的人不愿意走了。可饭桌上菜已渐少,留着……貌似不大好。让店家再给上些酒菜,他还好边吃边看。
“哎哟,小二哥,也给俺这桌再上一盘儿冷菜,再来些酒水。”有人后知后觉,一摸脑门儿,对头,桌上饭菜,饭馆儿里还给上演对骂的好戏。……主角儿还有这几日小柳镇上“风头一时无两”的母子二人,这可不是寻常酒馆儿里看的个那些唱曲儿的!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有……
一个个居然都叫上几盘好菜,再上一些美酒。看这架势,那是留下看戏看定了。
嘿!这就算了!你道这饭馆儿里的人不走,外面的客人看这里居然围了一大群人,眼光毒辣的瞧见丑妇母子,脑门儿一转,立即像是狐狸嗅到了血腥味儿,迈开脚步就进了饭馆儿。
一时之间,那饭馆儿的生意好到爆!
小二哥的嘴角咧到了腮帮子。
“大娘子,不忙付钱!您那一千两的银票子,俺们东家说了,找不开。您别急,再坐坐,等您想到办法了再付钱,俺们东家说,不打紧儿的,您慢慢想办法。”
草!
……
稍后二更。
第四十二章 泼妇(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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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想办法?
自己想办法!
丑妇瞬时黑了脸。手伸到袖子里就要拿钱。
好呗,刚才那人可不愿意轻易放过她。人家觉得她刚才是赤裸裸地挑衅了人家。现在好了,人家要发威了。
你问这人家是谁?哦……就是刚才那个嘴贱的死混蛋。这死混蛋叫什么?嘿嘿,不忙,人家小二哥熟着咧:“嘿,王三儿,这天儿热,你也别急,坐下慢慢吃啊。俺们兄弟这么久的,俺今儿自己花费个给你送盘儿拌黄瓜,再给你二两黄酒的。嘿嘿。”
嘿!
真别说,小二哥儿这酒菜一送,那叫王三儿的死混蛋更来劲儿了。
平安人小,但最喜察言观色。他小脸儿一转……。
“阿娘。好多人看着呢。还眼放狼光。”平安拉丑妇。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可要她吞下这口气,娘的,她就不乐意!在那变态的银面男人那里吃个亏。回头花钱造房子,还得在刘工头那儿被欺负。
靠!
她知道她现在就一无知村妇!可她骨子里可是傲视群雄的横跨政商两界的魔女!是高傲的女王。
玩儿到这古代来,女王当不成,当个彪悍的女王蜂总成吧!
“小二哥好阔气呀,你都给王三儿送酒菜了,厚此薄彼遭人骂的。给我这里也送一份呗。”哼哼,玩儿她?有那么好玩儿的吗?“小二哥,你那什么表情,莫不是不愿意?那好吧,你要不愿意,我让我儿子去向街口的兰娘子借个九两银子花费花费。”
“别,俺愿意,俺最愿意结交朋友了。这就送来您的酒菜。”小二哥心道,就是因为有你们母子在,俺东家这饭馆儿的生意今儿才能“出奇”的好!你要走了,俺东家要知道是因为俺小气没给送酒菜,那还不得罚死俺的工钱了。
当下立即留住丑妇。
“成!小二哥,我可没勉强你啊,我这个人呢,最良善,最通情达理了,是你自己愿意的啊。”
“噗……”
“咳咳……”
……
有些个正喝酒吃菜的客人,喷酒的喷酒。呛到的呛到。
“兄台,你没事吧。”也不乏有人关心那些个“倒霉”的喷酒呛到的人。
就有人摆摆手:“没事儿。今天这饭吃的值了!”这正戏还没开始呢,开胃菜就够看的了。
听到之人,有那脑筋转得快的,立即听懂那话中意思,无不是连连点头赞成那人的话。
那叫王三儿的显然瞧不上丑妇“欺压良民”,面上横肉一晃:“哼。早就听说你不守妇道了,不然哪有这么大个孩子,孩子爹去哪里了?”
“关你屁事啊!”丑妇什么都可以笑着反驳,笑着说话。只有人提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的脸是拉下来的。……她不在乎她的名声,但只要每当这时候有人提到她怎么怎么“不守妇道”,平安的爹咋咋滴了,平安本来明灿灿的眼睛中就会失了光彩,她懂,平安只是不说自己的难过和伤心。不说不代表不难过不伤心。
何况这王三儿这话忒地诛心。
“呵呵,王三儿,我提醒你一句。没事儿别关心一个寡妇家是不是不守妇道。当心被人怀疑别有用心。”丑妇冷眼望王三儿。
“你,你你一个女人家家,怎么出口成脏,什么‘屁’不‘屁’的。是个本分的女人就不会说出口。你果然不守妇道!”王三儿显然战斗力惊人,轻易不会被打败。
“嘿!大伙儿听听啊,王三儿这话,是不是特他娘的像是我男人抓到我红杏出墙的怨言。”丑妇被前几件事压制的怒气成了无边火气,这王三儿也倒霉,这个时候戳中丑妇的逆鳞,活该他被出气筒。丑妇这个时候可是一心一意出这口怨气,是什么话都敢说的。
却不知,这话在角落里一对模样相似,却一高一矮的两个壮汉将她的话原原本本传到那位耳里的时候,那位可是“不动声色”地把一对千年出土的古董瓷瓶摔个粉碎。
这是后话,我们继续现在的骂战。
王三儿脸红,不知道是羞涩还是气的,反正他缠着手指指向丑妇:“你,你不要脸,谁是你男人!俺会娶你这泼妇!”
“对呀,我就是泼妇,只听说过泼妇骂街的,你现在和泼妇在做什么?”
轰!
王三儿的显然被击败,谁能敌得上没脸没皮的人呢。
现在,丑妇就是正处在这种“无敌状态”中!
饭馆儿中的人看的好不精彩,要不是他们知道这是真的在骂架,不是在唱戏,估计能翘起大拇指,夸一声“好”。
小二哥尴尬地站在那里,他手中还端着托盘,托盘上摆了酒菜咧。这可是给这二位“主角儿”的酒菜。这下好了,骂道精彩处,他该不该上去送酒菜呢?
小二哥也有小二哥的烦恼啊。哎,果然做人难难做人!
“小二哥,酒来!”丑妇骂的欢快。心中那个舒坦啊,想一想,来到这个时代后,啥时候这么舒坦过啊。想当年,就没人敢给她找不舒坦。
哎,人呐,越混越回去了,要是当年的政敌商业上的对手看到如今泼妇一样骂街的她,一定会下巴掉满地,镜片儿全碎光。
小二哥正烦恼,恰巧丑妇要酒,他急急就递给她一瓶未开封的酒坛子,酒坛子不大就一斤重的酒水坛子吧。
丑妇一拎起来。
……
稍后三更。
第四十三章 彪悍(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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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看她要做什么?”
“俺哪知道,不过酒就是用来喝的嘛……”
“也可以用来砸人的……”
这几位话还没说完呢。饭馆儿中央那位拎着酒坛子,一把撕开封口,倒拿酒坛子,凑着嘴边儿,“咕嘟咕嘟……”
“额……”
一时间,大伙儿傻眼了,啥情况?
这是啥情况!
只听说过男人豪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额,真没见过那个女人这么“豪迈”的喝酒法!
隐身在角落处的一高一矮两个壮汉,此刻倒吸一口气,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了……
“大哥……”
“我看见了……”
……
王三儿眼儿都看直了。这,这他娘的还是女人嘛!
就算不守妇道,那也还是属于女人的范畴的!这位丑妇……额……
感触最深的莫过于平安:“阿娘……”
丑妇“咕嘟咕嘟”,一斤酒水就进了肚子,她狠狠一抹嘴巴,三步两步朝着王三儿大步迈去。
她身子壮硕,个子也比一般女人高。整个给人魁梧的感觉,偏偏她脸上横笑,显得异常狰狞。
“你,你要,要嘎哈!”王三儿白了脸,明显的虚张声势。
“王三儿,你刚才说我不守妇道,我可以告你诽谤良民的。但我现在改了主意。哼哼!”丑妇冷笑一声:“吃我一拳!”
“嘭!”
“哎哟喂!”
嘶~!
场面顿时寂静,只剩下王三儿哭爹喊娘的叫声,以及人群有志一同牙疼的“嘶”声。
“王三儿,我们扯清了。”丑妇走到王三儿身前,王三儿胆寒,就要后退:“你,你别再靠近了,不,不然我告你哦……”
一句话惹来全饭馆儿的人白眼相对,这还他娘是个男人吗!给男人丢人呐!
“告呗,你去告哇,顺便告诉县丞老爷今儿这事儿是怎么挑起来的,是谁挑起来的,说清楚呗。哼哼。”丑妇有恃无恐。收了拳头,心里却在感慨:当年她整治人都是用雷霆手段,从来不动“武”的。没想到,直接动拳头的感觉也挺爽的!不过这身子的力气还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大!要不是今天忍不住揍一顿这厮,她还不知道自己力气可以这么大咧!
“喏!”丑妇从兜里抽出一张银票丢给旁边白了脸的小二哥:“十两的,你不会找不开吧。”
其实一千两的银票,她之前就让佟掌柜给换成了十两一张的银票,总共一百张。刚才手伸进兜里就是想要拿出来付账。
嘿,偏偏有人找她麻烦,那就别怪她下狠手了。
“找,找,这就找。”小二哥怕极了这个女人……,脚下一退,差点儿自己绊倒自己。
呜呜,回头一定要跟东家抱怨,他今天可是为了饭馆儿付出好多咧……
丑妇接了那一两白银,牵起木头人一样的平安,还走到那王三儿那方向。王三儿已经站起来了,看见她走来,顿时左眼更疼了,那左眼一轮黑框框,就是她打出来的。
这女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呐……
“你,你又想嘎哈,俺,俺不告官了还不成……”那厮几乎是蹦起来说的。
丑妇鄙夷:“王三儿,你确定你他娘的是个带把儿的?咋比那宫里的伪娘还娘们儿呐!人家宫里的伪娘那是身残志不残,你咧!啧啧,我要是你娘,肯定后悔把你这厮生出来,指不定得再塞回去好好重造一番。”丑妇鄙夷极了,啧啧两声:“呐,别说我欺负人,这是医药费。”顺手就给把小二哥找的一两白银丢在王三儿身上。
“儿子,咱走。”一边儿走还一边儿不忘教育平安:“儿子啊,看到没。你是男人,要有担当,以后可不能学王三儿那娘们儿啊。”
……
留下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
从此,王三儿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不是怕人说他是娘们儿,是怕又遇到这个女煞星。
而隐藏在角落里一高一矮的两壮汉呢……
“大哥,你确定那女人需要我们去保护?”矮个儿壮汉“咕嘟”一声咽了口水。
“……”
“大哥,伪娘是什么?”矮个儿又问。
“……你要有胆问,回头你找主子爷问去呗。……主子爷见多识广……”
“那还是算了吧……”
……
“阿娘……”
“别怕,阿娘是教训坏人,又不打你。”丑妇恢复了正常模样,“平安,你瞧,咱母子两人相依为命对吧,又得了一笔数目不小的横财对吧?”
“嗯……”
“儿子。刚才咱就觉得有人跟踪咱。你想想,阿娘要是继续软弱下去,谁来保护这个家呀?”丑妇说出自己的想法:“儿子,阿娘刚才那一出泼妇骂街,还揍了王三儿,其实是好事儿。你想啊,明儿个,啊不!说不定咱母子两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传出今天的事儿。阿娘的彪悍,可以吓退那些不怀好意的歹人。阿娘越彪悍,那些在暗处不怀好意的人就会有所顾忌,下次又想要害咱母子的时候就会多想一想。”
平安其实很聪慧,丑妇只需要稍微点一点,他就能明白丑妇的意思。
“阿娘!俺要快快长大!”平安望着丑妇,语气十分肯定坚决。
丑妇“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阿娘给你讲个故事吧,名字叫做‘揠苗助长’……”烈阳之下,丑妇牵着平安,用着温和的语气给平安讲着这个,名为“揠苗助长”的故事。
故事结束了,平安若有所思。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丑妇能够感觉都平安的心平静下来了,似乎比前一刻更沉稳。
其实用沉稳形容一个四岁的孩子,真的是很不何时,但是丑妇实在找不出比“沉稳”更何时的词汇来了。
这时候,二人才突然察觉一件事……
“阿娘,好像那些跟踪咱们的人都没影儿了……”
丑妇一听,心说,刚才就觉得奇怪,却没往这方向想。
“阿娘,看来你打那个叫往三儿的打对了。”平安漂亮的小脸上漾出一抹欢快的笑意:“阿娘说的对!阿娘越彪悍,那些人就越怕。阿娘把那些人吓走了!”
丑妇笑了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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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功德事(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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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畦村头,一群壮汉村夫正忙得热火朝天。旁边三两成堆的村妇帮忙递茶水,也是不亦乐乎。不远处河边上的几个村娃子正耍着泥巴玩儿。
若有贵人经过此处,必夸上一句:景美人情更美,好一幅和乐融融!
若问这是在做什么。那么,就要从丑妇和平安回到南畦村的那天说起了。
也就是两天前的事情。
那日午后,阳光正毒辣,南畦村的人们多数正在打瞌睡。这时候,村头一群陌生人来,喧嚣声扰了人们的睡意。
这还不够,立马听到外面有人向着村里传递一个信息:丑妇要造桥修路了!
嗖!
这下子,瞌睡虫全部都被赶走了。睡意全无的村民,简直就像听到天大消息一样飞奔出去。
来到村头,这才发现丑妇牵着平安,身后是一群陌生的壮年汉子。还有三辆板车,板车上摆放着各类工具,眼尖的人就瞧见那些个工具有铲子,手臂粗的拉绳……
“真要造桥?”
“看这个架势不像是假的呀……”
……议论声片片。
“大伙儿别急,先听我说几句。”丑妇扒拉那些个壮汉:“这些汉子呢,是县丞老爷请来的。其实造桥铺路,那都是咱小柳镇上的县丞老爷提的议。”
“那咋个和你们一起回来咧?”有人就疑问了。
“这不是因为刚得了‘珍馐坊’佟掌柜的一千两的银票嘛。俗语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得了银钱,我心里感念乡亲们的好,就想为了咱南畦村干点儿事儿。可我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咋办?只好厚着脸皮求到咱英明神武的县丞老爷那儿呗。这不,县丞老爷思虑周到,又觉得咱南畦村到镇上要花费一个多的时辰,要是造了桥,就不用绕道东道坡儿又沿着河对面绕回来。那可就减少乡亲们大半多的时辰呐。咱的县丞老爷可是干实事儿的主儿,立马就给着急了这群壮士的好汉们,随我们一同回来。”丑妇一段话是既说明了自己的本意,又捧高了鲁县丞。
而且造桥铺路真的造福南畦村了。
“县丞老爷爱民如子啊。”
“就是,咱南畦村要是造了桥,就再也不用绕弯子跑那多路去东道坡儿那处过河了。”是春娘,钱斧头的媳妇子,“咱南畦村早多年就想过造桥了,可造桥那花费,咱村里头出不起咧。这回可好,这可是造福后代子孙的大好事儿啊,也得亏丑妇舍得花银子。咱可不是没良心的人,可得好好感谢丑妇母子咧。”
经过春娘提醒,人们恍然大悟,“对对,要感谢,要感谢呐。”村长也在,他一大把年纪了,能在今生做到几辈子人没做到的事儿——造桥铺路,他显得异常激动。一想到那慷慨出钱的丑妇,他泪眼花花,一双苍老的,瘦弱地经脉全露出来的手掌感激地抓住丑妇的手掌,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合起的手掌颤抖,泄露了主人的激动。
“老村,别,别,那多人看着呐。您可是村里的福老啊。”福老可不单单是指有福气的老人家,还得是在村里威望极高的老人。
“就是有那多人看着,才更要好好感谢呐。这份功德,咱县丞老爷占第一,你可也功劳不小啊。”老村慈和地摸摸丑妇的脑袋儿。
额……
丑妇呆住了,头上那只苍老的手掌传送到头皮的温度……,丑妇脑海里忽然记忆起很久很久以前,眼前这个老村也是这般摸着她的脑袋,慈和地说:“别怕,孩子,你安心生下娃子,没人敢赶你们离村儿。”
丑妇心中一动,又想起老村刚才那话,细细一琢磨,立即就感激地看向老村,嘴里忙接话:“老村这话不全对,我哪有啥子功劳?要不是县丞老爷爱民如子,给我出了这个好主意,我就怕有心也做不来这样的功德事。到底是县丞老爷英明呐。”
老村活了几十年了,一大把年纪,自然知道,出钱的是老大,可却说功德是县丞老爷的,功劳县丞老爷占第一,而把她给放到低处。这本身就是对丑妇的维护。
要是换个人,说话没个顾忌,把这份功劳算在丑妇头上了。又或者,换个人,心眼儿坏一点,就当着众人面把丑妇狠狠夸一顿。
试想,咱那位县丞老爷是多好面子,好大喜功之人呐!这话要是被有心人一传,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嘿嘿……丑妇这回就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好事儿变坏事儿了!
谁愿意被自己所在地的最高官儿牢牢记恨在心里呐!
丑妇感激看一眼老村,老村眉眼依然透着慈和,他就像一个最最平凡的老人。但此刻在丑妇眼里,老村那双看似昏花的老眼却自有一股精明,岁月给这位老人留下最宝贵的经验财富。
……
因着这件事儿,县丞老爷自有自己消息的来源,不出一个时辰,今日这些个话,就传到县丞老爷的耳朵里了。
那传话的老汉是个懂得拍马屁的,又加上他家小儿子就在县丞老爷招募的,专门用来造桥铺路的队伍里。那位肯出钱的丑妇可真会做人,人家不用你说,去南畦村的路上就给每人先发了一吊钱。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他也算是人精了。立即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反正人家在南畦村的那些话,那些个表现,本来就很“上道”,不需要他去给“隐瞒”什么。他自然乐得给县丞老爷传话的时候,着重表现人家丑妇对县丞老爷的感恩,以及南畦村对县丞老爷这一做法表现出的感激之情,颂扬其恩德。
县丞老爷一听这传话的老汉的话,心中乐开了花儿。
当下就说:“本官虽然只是芝麻绿豆的小官,小柳镇比不得大城镇,能出如此淳朴良善的寡妇,也算是下官治下人杰地灵。你去,找个雕刻师傅,本官要代表整个小柳镇嘉奖她。”
那传话的老汉当下就来了劲儿,问:“老爷是要给那丑妇送牌匾?”
“如此醇善的妇人,本官若是不嘉奖,岂不是白读圣贤书了?!”
于是乎,县丞老爷这边送牌匾给丑妇的事儿正在悄悄进行中。
……
稍后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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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人与人之间(二更)
青云第四天,三更求收藏推荐和长评。各种支持各种接受。这事儿很快传遍了整个小柳镇。
有人高兴当然也有人不高兴,比如柳家人。
柳家人不高兴,自然是因为他们也得了一千两的银票。
“唉,这翠花儿这么一做派,俺们总也得做些什么吧。”柳有才头疼:“她这算是咋回事?!这哪里是生的孩子,是生了个仇家吧!”说罢咂咂嘴,被柳家老夫人卢氏一个白眼递过来。……柳有才那么说,可翠花儿是她生养的不是?这不是把她也给骂进去了。
好在柳有才的媳妇儿最善察言观色,立即就扯开大大的笑容:“别生气,都别气。这翠花儿自从摔河里之后就不懂事儿了,俺们不都知道嘛。”
说到这事儿,柳有才又来了气:“你还当她是家里人,翠花儿前翠花儿后的喊呐!俺看她那心早就与家里不和了。”……也不想想,他们一家子都对人家做了啥!
从头到尾,柳宝通都没有说话,直到最后,他才说了一句:“这个大姑……,够狠。”
“是啊,够狠!她要这么做,也好歹和俺们通个气儿吧。现在可好,打得俺们一个措手不及。对咱是真狠呐!”
柳宝通看着柳有才絮絮叨叨,恨死丑妇的模样。目中有一股好笑……大姑她是对自己够狠!
可惜他的家人一个都没有往那方面儿去想,柳宝通看看窗外,估计外面那一大片儿的人群中也没几个往那方面儿想的。
“我去练字。”柳宝通不再继续留下来,转身就回到他自己屋里去练字了。
……
丑妇这里还忙活着。一群人这些天就围着造桥铺路这事儿了。因为是给南畦村造桥铺路,所以,纵使县丞老爷已经请来十几壮汉专门负责这事儿。南畦村的村户住着的成年男人们也自动自发组织了人手来帮忙。
当然,农活是农家的命根子,是不会放下的。这些来帮忙的乡里乡亲的男人们都是在自家田地里侍弄好了自家的粮食蔬菜啥啥的之后,才结伴前来帮忙造桥。
女人们也没闲着,那县丞老爷请来的十几壮汉三餐是要供应的,就算是有丑妇这里的钱财出着,那这么十几汉子的饭量食量,也要许多妇女给做饭,反正,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好在,这是惠及乡里的大好事儿,平日里有些戳戳碰碰的妇女们都能够相互忍让,大事儿要紧呐。
造桥的事儿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中。
眼看半个月过去了,桥已经接近尾声了。
“斧头哥,真好。看这态势,再过个个把天,俺们村儿的这座桥就造好了。”说话的是张大,他不知道他婆娘曾经狠狠得罪过丑妇,此刻看到桥要造好了,心里对着丑妇感激地很。
钱斧头难得地露出一抹笑意来,“嗯。到时候俺们到小柳镇只要小半个时辰了,到时候咱村里的女人去小柳镇卖个绣品啥啥都方便了。”这个汉子向来话语极少,但是每一句话都能够点到点上。
人家想到桥造好了是好事儿,他就能想到桥造好了,方便与小柳镇上通商了。
丑妇站在不远处,帮忙烧茶水,耳朵听得尖尖儿的,不禁摇头笑了笑。
原本只是为了避祸,才想出这一招来的。
……一千两的银子,放在这个小柳镇上可谓是巨富了,出来刘工头家,她身后就被人跟踪了,那时,她就觉得这个钱儿放在身边不安全。
俗话说,没有那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儿。她没有能力护住一千两,那就给花掉。……花!怎么花才能够让人众所皆知,这是个脑力活儿。
她想,饭馆儿里王三儿那厮被她狠狠揍一顿,人们知道了她的彪悍,若是再知道她把钱儿全花光,那么,她和平安能够安全一些。
于是,从饭馆儿出来,就直奔了县丞府衙,想方设法面见了那位好大喜功的鲁县丞。果然,把自己想法与他一说,他立即就按照自己的暗示说出“造桥修路”的功德事来。
……
原本她愿意“造桥修路”的目的并不单纯,她想,她现在手中那点儿钱都保不住,只能用这种方法来避祸。这对于自尊心极强的她而言,是莫大的屈辱!她想,将来!将来一定要变强!总不能一有钱就用这种方法避难的。
可这半个月来,看到这些乡里乡亲的汉子们因为造桥的事儿忙里忙外,提前起床侍弄好农活儿,就为了能够早日造好桥。
她又听到钱斧头,张大这些村里的汉子对于桥造好了后的期盼。
突然间觉得,最初的决定并没有那么屈辱了。
夕阳西下,丑妇笑容婉转。
“阿娘……”
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唤,丑妇刹那间回头,夕阳照耀下的侧脸仿佛镀上一层柔和的暖光。
一方世界一方人,为恶者恶人心,为善者善者意。
稍后三更。
第四十六章 陷害和化解(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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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丑妇和平安还是住在钱斧头家里的。明日,这桥就能够造好了,其实今天就快造好了,只是最后一块砖,据说是要请县丞老爷来放的。老实说,她就没看出那块砖能起到啥作用,多它一块不多,少它一块不少。
桥造好了,到时候顺便……
想着想着,丑妇抱着平安睡着了。
翌日清晨时候,就传来一阵喧嚣声,鞭炮在这个时候还是没有的,有热闹的事情,大多都是敲锣打鼓,更有甚者,吹唢呐等等形式来庆祝重要的事情,喜庆的事情。
一大清早,大家伙儿都知道今天小柳镇的县丞老爷,最高的那位官老爷要来奠基!这个奠基仿佛又和丑妇前世的奠基有些区别。
至于具体的,这里就不说了。
反正说白了,县丞老爷今天是来走过场的,顺便将那块慎之又慎选出来的“幸运的砖头”给意思意思放一下。
南畦村今天是格外的热闹。
小柳镇上的镇民甚至都翘首以盼,今日终于要竣工的南畦村“传说中的桥”。
所以,南畦村的村民站在村口翘首以盼,盼来了小柳镇县丞老爷的官轿,迎来了随同前来观望的一大片镇上的镇民和其他村儿的村民。
“小民代表南畦村村民感谢县丞老爷一片爱民如子之心啊。小民等人对大人的恩德感激不尽。多谢多谢。”老村带头迎接县丞老爷,就要跪下。
却叫县丞老爷给拦下,只见县丞老爷白面脸盘儿上一双眼笑得慈和极了。……这大概是南畦村的百姓第一次看到这位县丞老爷笑的这般慈和的了。
“本官只是为圣上办事,当今圣上曾教诲众位官员,待民如子,本官只是遵循当今的教诲而已。当不得众位乡亲这一跪,快快起来。”说罢,虚扶一把老村。
村民见老村被扶起来了,他们自然也不会再去下跪。
“丑妇在哪里?”鲁县丞张望了一下,却没找到他要找的人。
老村正要上前说话,却听一旁有人抢道:“县丞老爷,俺妹子一大早就抱着俺那侄子去小柳镇看病了。”
鲁县丞一听,微微一愣,“怎么回事?你是那天公堂上要告……哦,对,你是丑妇的哥哥。”
“回县丞老爷的话,小民正是翠花儿的哥哥。今早俺那妹子抱着孩子来敲俺家大门,俺打开门一看,俺那妹子白着脸抱着怀里的娃,说娃病了,没法子,只能去小柳镇请大夫看病。但今天又是喜庆日子,就让俺帮着她在县丞老爷这里应一应话。”
县丞老爷一听这话,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就想,那妇人无知!小孩子肯定是贪凉,着了凉,能有其他啥病?这倒好,把他堂堂的县丞摆一边儿了。
在场的人们都看出来了,县丞老爷不高兴了!
春娘皱皱眉头,问一旁的二娃子:“二娃,你早上不是还和平安一起洗漱来着?”
“是呀,俺是和平安那小子一起洗漱来着,那小子用来刷牙的柳树枝还是俺给剥开的。”二娃子摸着脑门儿,“娘,柳大叔在说话,早上平安那小子还好好的呐!”
这话正说着,却突然听到人群后头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县丞大老爷,我们来晚了,给你赔罪了。”因着这道声音,人们立即意识到那是丑妇,众人给她们让出一条道儿来,直通鲁县丞面前。
柳有才眼睛都快直了!
二弟家的两个混小子咋连个人都看不住!
柳有才望着笑容可掬的丑妇,以及稍显狼狈的平安,突然间心里拨浪鼓打得“咚咚”响,这七上八下的……她不会说出来吧。
柳有才立即意识到危险性,忙先声夺人:“翠花儿,你不是带着俺侄子去小柳镇看大夫去了吗?咋回来了?”
柳有才面上心虚,又因为害怕丑妇说出什么事情来,故意绷着脸想要吓唬丑妇,整张脸显得怪异的狰狞!
丑妇目光闪烁,寒芒一闪,面上却笑容诚恳:“县丞老爷,实在对不住,俺家的臭小子最会挑时间生病咧。唉,他呀,一到镇上,听闻县丞老爷您已经早早出发去南畦村了,这小子病马上就好了。”
“咦?这是为何?”丑妇的话有些意思,鲁县丞来了劲儿。
“哎,就是呀,我问他为什么装病来着。这小子居然委屈地说……”丑妇不好意思地抬眼看了一眼鲁县丞。
她这样一作态,鲁县丞就越发地好奇了。
“他说什么?……你放心地说,本官恕你无罪!”
“平安,这次是你的错,你差点儿误了大事,你自己说说,你说了啥?”
“俺说,县丞老爷为了咱村做了这么大的好事儿,俺一定要亲自去迎接县丞老爷。结果又怕阿娘不答应,就只好装病了。装病就算了,偏偏俺去迎接县丞老爷,还比不上县丞老爷勤快。”
平安奶声奶气,他本长得清秀剔透,这般如同瓷娃娃,此刻乖巧地眨着一双星星儿眼,犹不得鲁县丞心一软,“好孩子,好孩子。这般懂事的娃娃,来,本官抱抱。”
额……
在场之人呆立不动了……,这,这……
只有柳家人黑着脸,想要发作却不敢。不过这个时候也没人管他们了。全部被这一副长者慈的鲁县丞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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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议论(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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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有才脸色难看,却松了一口气。
至少,那事儿……,她是不会和县丞老爷说的了。
鲁县丞抱了抱平安,即便是有几分真心在,多半也是为了在人前表现一番他的慈和形象的。
鲁县丞意思意思抱了平安就又放下来,赞了平安几句。包养合宜的手掌就向身后招了一下,立即就有小厮转身。不出片刻,居然一阵敲锣打鼓,热闹不必鲁县丞来时。
“哟,那是啥子?”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叫了一声,但现在可没人管他。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两个壮汉抬着的的中间用红布包挂着的物事,每人心中疑惑一阵一阵的,各自心中各种猜测都有。
“哈哈哈……,来来来,这是本官代表小柳镇的百姓嘉奖给你的。”鲁县丞脸上笑出一朵花儿来,手一掀开红布,立马露出里面漆刷得油光闪亮的四方形牌匾。
嘶!
倒吸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赫然四个大字!
“哎哟喂,快说说,县丞老爷的牌匾上写的啥字?”张大急着找人问:“真是的!这宝通咋个没个人影!秀才老爷啥时候不缺席,偏这时候用得着的时候找不着人影……”
“你少说两句吧。”张大话还没说完呢,就被一旁的钱斧头给轻描淡写两句止住了话头:“老村不在这里嘛。”
“功德人家!”
南畦村读书人不多,老村是其中之一,作为村长,他带头读出那四个字,一是为了向这里不认识字的人传递讯息,二是他也听到张大的抱怨了……
老村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柳有才一家子人……,眉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哎,张大那混小子说话没个正形,被人记恨上都不知道。
这“功德人家”四个字一说出来,那场面一静,顿时就又炸开了锅。从古至今,女人家只靠自己的话,能够获得的封赏少之又少,最多也是最最高的封赏,那就是“贞洁牌坊”!
但是,鲁县丞却给松了“功德人家”四个斗大字刻成的牌匾,那是将丑妇当做一家之主看待了。不再是单单的妇人。
鲁县丞不会为了丑妇打破传统,所以他说:“这牌匾是赠给你儿子的。他年纪尚小,就由你暂代,等他成年了,在家中担大梁了,就由他自己保管了。”
丑妇面上感激,抓过平安就要给鲁县丞下跪:“民妇,民妇和儿子谢大人赏。大人恩德,民妇,民妇感激不尽呐。”
丑妇的感激任谁都能看出来,鲁县丞很享受丑妇这种低眉顺眼的感激。顿时之间,心情大好。居然喊住丑妇:“不用多礼,今天本官与民同乐,本官以有尔等这般的好子民为荣,什么跪不跪的虚礼,就都省了吧。哈哈哈……”
他不让跪,丑妇乐得不跪,当下忙称谢。又小心翼翼觑了一眼鲁县丞:“县丞老爷,民妇这里还有一事相求,看可不可以……”
鲁县丞正开怀,心情舒畅极了,此刻自然是大大的允许:“你说。”
“民妇前个的茅房遭了贼……”
“遭贼!?那你怎么不报官?”鲁县丞一句话,令得原本放松下来的柳家人又是一阵心惊胆战。望向丑妇的眼神恨不得能够吃了她。
丑妇心中嗤笑。面上却一片自责:“那茅房年久失修……,也怪民妇自己没早早修葺好房屋。只是遭贼的事情,民妇想了想,县丞老爷是忙大事的人,这事儿,就算了。毕竟也是民妇自己不好。怪不得贼专偷民妇一家子,别家都没事儿,就民妇家遭了贼,那一定是民妇不好。……所以民妇想要重新造房子,这次造桥,那佟掌柜给的一千两银子,剩下不到百两,民妇想用剩下的银子造房子。就想问县丞老爷借用一下人手。”说完,又补充:“县丞老爷这次招募的人手都是及有本事的,有基础的。桥都造这般好,民妇那房子更是手到擒来。县丞老爷眼光就是毒辣,都是挑的极好的人手。”
又是求又是夸,是把鲁县丞的毛顺着摸,摸得鲁县丞浑身舒坦,当下大口一开:“成!你这次有心为小柳镇做事,本官不能没有旁的表示,这点子要求都不答应,没得那么小气!那就明日动工吧。”
咦?!
丑妇欣喜,没想到这位好大喜功的县丞老爷连日子都给她挑好了,那最好不过了!\
嘴上忙谢道:“谢过县丞老爷的恩情。”
这事儿结束,就得“奠基”了。这奠基没啥讲究,就鲁县丞开头说了一段慷慨激昂又能够从中听出他勤政爱民的话,说完之后……那块“幸运的砖头”也就是鲁县丞手上那么一搁放的事儿。
……今日的目的本来就是歌功颂德,鲁县丞显然也不想再在大太阳底下站着熬油。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在一片欢呼声,感激声中,鲁县丞的官轿就从新造的桥上赶回小柳镇了。
……
晚间儿的时候,柳宝通从小柳镇的罗家的“善学堂”回到家的时候,听说了今天儿那件意外事儿。
现在南畦村的风向已经变了。村里的人不再一味地偏向柳家。你想啊,柳家再好,能像人家丑妇那样子把钱财都拿出来造桥,造福乡里吗?
别看一个花钱,一个没花钱。里面儿学问可大了!
花钱的那个是有良心的,没花钱的那个是没良心的。当然,鉴于柳家的小秀才老爷,这些话他们这些乡里乡亲的就都烂在肚子里了。
再说了,今天个,柳有才说丑妇大早带孩子去小柳镇看病了……这事儿就诸多疑点啊。
“嗨,你说,今天个柳家老大说那话是真的吗?”晚间的时候,天气热,人们有串门子的习惯,喜欢三两婆子媳妇子的成群扎堆。这时候呢,村里咋咋个的事儿就成了谈论的谈资,这个时间呢,也就成了南畦村里少有的八点档时间档。
“俺看那话十有八九是假的。不说别的,现如今,人家丑妇是借住在钱斧头家的,若有急事,也不会绕那许多路去柳家老宅吧。再有,丑妇当年是被赶出门的,当着乡里乡亲的,柳家人可都真做得出来咧。”这人就是最开始帮着张大媳妇欺负丑妇的李三媳妇儿。
……
稍后二更
第四十八章 戒心(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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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柳家那一伙子人岂不是……”话未说全,先头带头说起这话题的王家媳妇儿和其他几家的媳妇儿眼神交换,显然,都清楚那意思了。
“啧,没意思。”赵家的三媳妇显然觉得无趣,眼珠一转,似是想到什么,“嘿,……那秘方的事儿,……俺回头问俺婆婆,俺婆婆也算是村里的老人儿了,偏就真没听说过柳家的曾婆婆还有这么个秘方子藏着。”
有人就冷笑:“是呀,这一个村儿的,一家根底几家知。真要捣鼓出那秘方,按照那柳家老太太卢氏的德行,还不得给折腾出个花儿来。咋可能藏藏捏捏的嘛。”
恰巧到河边洗衣的春娘将这树荫下的三两媳妇子的话听个大概。她脾气特直,这些日子与丑妇相处,知道这对母子是个不生事不惹事的主儿。偏偏这样好性子的人却有人招惹上门,当下就升起一股为其鸣怨的心思。
手中木盆一放,哐啷一下放到地上,“这事儿透着玄乎。告诉你们啊,俺们家那臭小子可偷偷与俺说了,早上他还和丑妇家的平安一起洗涮咧,俺家二娃子说平安那柳树枝还是他给剥开的咧。刷牙那会儿还生龙活虎的,咋一转眼,人就病了,还病得特凶,要在那大清晨赶去小柳镇求医!”
“春娘子,你话是真的?!”王家的媳妇儿瞪圆眼。
“你不信俺,还是不信俺家二娃子?二娃子皮实些,可从不说谎话。这,你们最清楚了。”春娘又抱起地上满实满实洗干净衣服的木木盆:“俺这还得回去晾衣服。”南畦村的女人们,有些喜欢晚上把衣服给洗好了,晾着。这样,第二天大早就不需要起那么早。
当然,这个也是看季节的。此间正是夏季,那衣服洗好晾开,睡觉前就差不多都吹干了。
要轮到冬天,又是不同了。
“哎?别走啊,春娘子。今天个丑妇带爱子赶来的时候,俺看那孩子衣衫不整,俺眼尖的,那娃手掌心触目惊心的血肉咧。咋回事?她们母子现在可住在你们家,回去你就没问问?”
说到这个,春娘又是一阵冷笑:“问了,咋没问!可凭俺咋问,丑妇和平安都不说啊。俺看呐,是有人想贪功,心狼咧!”说罢,又“哼哼”冷笑着,眼瞅向柳家老宅的方向。
“俺先走了。俺得回去再看看那娃手掌上伤口处理咋样咧。”
人可不管她干嘛了,反正呐,是从春娘口中听到一些个不同寻常来了。
春娘走后,还是那赵家的三媳妇儿沉默片刻,有些腻味地说了一句:“柳家老宅里的人呐,都狠!俺们只要不得罪他们家就成咯……往后呀,还是远着一些。可别学那有些人眼见短,天天恨不得往人家里凑。……那边儿的人心呐,早就失了俺们庄稼户的淳朴咧。”
若是丑妇听到这赵家三媳妇儿的话,就得夸她一句“还算有见识”。
即便是没读过书的几个村妇,李三媳妇儿也好,王家媳妇儿也好,都蓦然不作声,她们再是没有见识见地,也深知此刻赵家三媳妇儿的话有理。再一想柳家前后对丑妇和平安的态度,那桩桩件件的事儿……,这血脉相连的,没用了丢,有用了就捡回来。下起手来,哪里是亲人,那是仇人!
亲闺女亲妹子都如此了,何况他们这些同一个村庄里住着的邻里?……庄稼户,斗心眼比不上人家读过书出过秀才的人家的……,这样想着,几人心里都对柳家老宅的人有些提防起来。
嗯……,回头得劝劝自家男人,对柳家老宅的人,靠别太近,也不得罪。
李三媳妇突然说:“回头,俺劝劝张大媳妇儿,……别那啥时候被人卖了还数钱。”
敢情刚才赵家的三媳妇儿说的那个“别人”就是张大媳妇儿,张大媳妇儿就喜欢往柳家人面前凑脸去,觉得能够秀才老爷家面前露脸,那是多大荣耀。
“嗨,李三儿媳妇儿,你也别硬劝她。只提点提点,别你好心劝她,回头她就能把你那些个掏心窝的话给在柳家老宅里传一遍。”
李三媳妇儿一咬牙:“俺就提点她一句两句,要是她不听,那,那大不了,俺以后离着她也远一些。”
朋友再好,总不能把自己给搭上去吧。
……
而柳宝通一路上就见众人看他的眼神很怪。具体是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回头听哪个牙齿漏风的不小心说漏嘴。他才晓得今早还有这么个插曲来着。
立马黑着一张脸,疾步向着老宅赶去。
“哎哟,撞到俺了。”是柳宝通的娘,刘氏。她刚出门来着,就被急冲冲冲回家门的柳宝通撞个正着,要不是手疾眼快扶住了门栏,刘氏得摔个大马哈。
“嘎哈走那么急,宝通,咋了?”
柳宝通一看是他娘,有心怪上几句,却又咽回去嘴里,只黑着脸,瓮声问:“爹呐?”
“啊?你找你爹嘎哈?”刘氏脸色一变:“是又发生啥事了?那丑妇又嘎哈了?咋不能够个消停!”想到这个可能性,刘氏脸色愤恨,骂骂咧咧开。
你别看她在人前是多好的人,没事就做做和事老。但这本性啊,……也难怪她能生出柳宝通。
“娘!”柳宝通沉着脸,现在没心思听刘氏絮叨,厉声问道:“爹在哪里!”
嗬!
他从来说话斯文有礼的,没与人黑过脸,这是第一次厉声说话。刘氏显然被吓呆了。
柳宝通揉揉太阳穴,无奈又似是在忍耐地看了一眼呆住不动的刘氏,深吸一口气,表情也缓和了,声音也温润了些,柔声问:“娘,爹去哪里了?我找他有事要问呐。”
“哦哦,你爹在后院儿喂鸡呢。”刘氏这才恍然,立马指着身后院子说:“宝通啊,你找……”
呼!
一阵风,刘氏目瞪口呆看着如同一阵风一样消失在眼前的儿子。自言自语:“真实的,到底啥天大事儿这么急,……不会真的又是那丑妇做了啥事吧?”忽然又冷哼一声:“哼!俺苦命的迎春差点儿就被她害苦了。祸根子!”
……
稍后二更
第四十九章 负荆请罪(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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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宝通一阵风一样穿过前堂,到了后院儿。
果然,鸡窝好大一个棚子那里正蹲着个中年男人。
柳宝通顿然停住脚步,再次深吸一口气,这才换了个轻慢些的节奏,脚下朝着柳有才而去。
“爹。”
柳有才一听儿子的声音,立马丢下手中的鸡食盆儿,拍拍手站起来,带着慈和的笑脸:“宝通,你回来了啊。”伸手就去抓柳宝通的手臂:“走,饿了吧,爹亲自下的厨,给你加菜……”
“啪!”
一声脆响……
柳有才呆住了,停下来脚步,他一双老眼还有些愣愣地盯着被他儿子甩开的手上……
“爹,今天早上你让人使了阴招绑了大姑他们?”柳宝通本来想平心静气地说的,但是一看到他爹脸上大大的笑容,就觉得好刺眼。
他花了多少时间在村里人心中树立的无私纯良温和的好形象啊!这一朝之间全毁了!更不能够让他接受的是,那毁了他精心经营的良好形象的罪魁祸首,居然还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生存的他的老爹!
“这,这咋能叫阴招呐?”柳有才脸上僵了僵:“俺也没做什么,就是请了小侄子来家里吃早饭……”在儿子越来越严厉的眼光下,柳有才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近于无。
“你让谁去‘请’小表弟的?”小表弟指的是平安。
说实话,柳有才平日为儿子马首是瞻,现在儿子一生气,他立刻没了主心骨,立马将一切都交代了。
柳宝通看着他这个老爹畏手畏脚的模样,是既难过又无奈。这么窝囊的男人怎么能是他的亲爹!
“二弟家的两个小子……”
听到是这两小子,柳宝通紧绷的脸上好似松了一口气。
忽然又提眉喝问:“大姑后来找来了,二叔加的宝运,宝恒两弟弟又是脾气,肯将人送还吗?必定有拉扯,就是不知道拉扯中,有没伤了小表弟?”
柳有才被他这个儿子整的服服帖帖,一听这唯一的宝贝儿子问话,立即想都没想就说:“俺回来问过了,没啥伤。俺在桥头的时候也看到俺那侄子了,就是头发乱了些,没看哪里有磕磕碰碰的。”
其实,当时只是平安捏着拳头,有意不让别人看到。用平安的话说:阿娘说自己上当受骗也好,力气小抵不住两个大孩子拉扯也好,总归是自己没本事。
没本事受了伤就只能忍气吞声,等你有本事了再讨回来。
所以平安觉得他手上那肉乎乎模糊一片的伤口很丢人,给人看到不好。所以一直捏着,但是呢,那伤口比较大,所以若是有心的话还是能够看到的。
柳宝通听完柳有才的话,眉眼已经平淡下来,淡淡说了一句:“那就好。”
回头又吩咐柳有才:“爹,去叫二叔把宝运和宝恒两位弟弟叫出来,我们去斧头叔家。”
耶?去钱斧头那厮家里做什么?
柳有才正想问,却发现,他儿子早就朝着前厅走了去。只好歪歪嘴,将话都憋肚子里。转身去西边儿那屋子叫柳家老二:“二弟,二弟,俺进来了,有事儿和你说。”
……
天边云彩火红,夏天的傍晚依然天亮澄澄的。但路边水塘田地里已有蛙声一片。
“呱呱”
“呱呱呱”
夏日的晚上,南畦村的人们不会睡那么早,何况此刻正是许多人家里吃晚饭,坐着休息,走家串门儿的时候。
南畦村的道道儿出现了一纵人影。最为特殊的是一个少年二郎光着上身,身上背着一捆戳人的树枝。
这可就引来一大票注目的视线了。
那方向是去钱斧头家的,柳家老宅在南边儿,钱斧头家在东边儿。一路走来,柳宝通等人身后已经跟上了许多看热闹的了。
“柳家老大,你们这是嘎哈去?”张大是个不拘小节的,……不然也不能够今早当着柳有才的面儿说出那话来的。果然是很没心眼儿的一个人。
柳有才脸色黑了黑,早上那事儿他还记着呢!
冷哼哼,却不作声。
柳宝通打圆场,“张叔,我们去斧头叔家。”
“去那里嘎哈?”
柳宝通就看了一眼身后两侧跟着的柳宝运和柳宝恒兄弟两,苦笑一声:“去赔礼道歉。今早儿那事儿,我从镇上回来就听说了,回来问了家里,才知道是宝运和宝恒两位弟弟恶作剧了……”
他这话半遮半掩,忒的引人好奇。说赔礼道歉,又说今早的事儿,后头跟着看戏的人就想到了今早那个不寻常的插曲儿。
哦……,是为了那事儿啊。
其实,南畦村的人就算当时不明白,这事后想一想,有那笨一些不开窍的,经人一提醒,也就想通了:丑妇绝对不会拜托柳有才去帮衬她的!
那就是柳家人说谎了!可是丑妇也确实晚到了。
村里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柳有才拖住了丑妇母子,准备冒领功劳咧。但这中间到底啥事儿,没人知道……
现在柳宝通又说道歉,又说是两个小弟恶作剧,这中间到底是个啥关节呢……,跟着来的人,每个人面上都露出好奇之色。
而丑妇呢,刚和钱斧头一家子吃完饭,正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和春娘唠嗑儿,根本就不知道,这么一群浩浩荡荡的人马正朝着她这里开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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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二度算计(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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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宝通给您赔罪来了。”
门外谦谦君子的声音响起。
浩浩荡荡一群人,就在院子外。
起初,丑妇和春娘正在唠嗑,旁边儿平安抱着那本经过丑妇的手修复好的《论语》,他一天学那一句话,一句话,总要他娘读给她听,他记性好,他娘读一两遍,他能记住。然后他就一个人抱着书,手上拿着树枝在一旁的泥地上练习那些个字。
二娃子是个皮实的孩子,他几次在平安身旁转悠,偏偏他这个住在他家的小弟弟不理他,只顾着手上写写画画。只有他问平安“这个字读啥”,“这个字咋写”……这些问题的时候,平安才会淡淡搭理下他。
没辙,到最后,二娃子只好硬着头皮,蹲在平安旁边,手上也一样捡来一根树枝,平安写什么,他就跟着写什么,每每写一个新字的时候,他就问,这字咋读?
到如今,二娃子已经养成了一到晚饭吃好,就跟着平安屁股后头,到那院子里的空地上练字。
旁边丑妇和春娘一边儿唠嗑一边儿心满意足看着两孩子好学奋进。
春娘有些欲言又止。
丑妇七窍玲珑心,就说:“大嫂子,你有话直说,我们庄户人家不讲究那些个斯文条理的。”
春娘见丑妇这么说,心思一动,干脆说出那憋在心里挽留的话来:“妹子,你这房子造好了,那是真要搬家了?”
“唉,”丑妇叹口气:“大嫂子,我和平安两人相依为命不容易,有个根儿就好。那房子造好了,就是我们的根儿。大嫂子不用挽留了,大嫂子的好意我知会得了。反正我们两家靠的近,以后咱吃完晚饭,照样可以窜门子。咱们还可以像这样坐院子里看孩子们练字。”
春娘高兴了,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停住,指着院外:“妹子,你瞧那密密麻麻一群人是朝俺们家来的?”
丑妇眼尖。虽然隔着远,但是丑妇还是一眼就分辨出那人群中光裸着上身背着荆棘的少年。当下眉头一皱,就说:“看,清醒的日子不过,又来找茬了。”
春娘意会,当下拉着丑妇就要进屋:“走,俺们进屋去,关了院门,吹了油灯,看他们还好意思进来。”
“别!大嫂子,你瞧平安那只手。”春娘朝着孩子望去,……平安左手拿树枝,正在地上写写画画。春娘眼里闪过心疼,那孩子就是右手伤那么深,也要用左手练字。这样乖巧伶俐的孩子谁家不喜欢?
越是心疼平安,春娘就越是气柳家老宅的人。
她愤愤恨恨瞪着越来越近的那群人就骂咧开:“对!俺们家平安都被那群心狼的坏家伙害得这么惨烈,连写字还得靠左手来!混账不来还好,来了俺要好好跟他们清算!”
丑妇愕然看着春娘激动的模样。好半晌,才缓过来,此时,目光已然柔和。她分辨的出人好坏,话真假。春娘的激动和愤恨那都不是能够装出来的。
“好了好了,咱就坐在这儿等着他们老柳家的来。进屋去了还指不定被人当做害怕咧。”丑妇笑着拍拍春娘,安抚她坐下来。
不出片刻,事情就演变成现在这样。
“大姑,宝通给您赔罪来了。”柳宝通“嘭”一声跪地不起。
柳宝通身上有秀才功名,见官都可以不跪,却跪了丑妇,一个村妇!
这下,跟来的柳家人也好,跟过来看戏的人群也好。都骚动开了!
“哎呀,宝通小秀才,你这是嘎哈,快起来吧。你可是有秀才功名的啊”张大媳妇儿平时就最向着柳家老宅的人,再说,她还巴望柳宝通这个秀才将来出息了提拔提拔她儿子咧。有求于人当然最是殷勤不过。立马就劝柳宝通。
柳宝通却是个倔强的。他声音温和,但是态度强硬:“是宝通没管教好弟弟,才会让两位弟弟今早和大姑开了那么大的玩笑。大姑没让宝通站起来,谁教宝通站起来宝通都不会听的。”
那位张大媳妇儿立即就咋呼开了:“哎哟,丑妇,你听听,宝通这孩子多实诚。你快快让宝通小秀才站起来吧。”瞧这位张大媳妇儿的做派,那仿佛是丑妇不让柳宝通站起来,那就是多大的罪过一样。
丑妇冷笑看着眼前人做戏。虽然她从来没有对柳家有过亲情的奢望。但是她借用的是人家的身体,她不奢望,原主奢望啊。
但是,到了今日,她相信,就算是她现在这具身体里还残留着原主一丝丝的期盼和渴望,也都被柳家人这些日子来的作为弄没了。
“你站起来吧。”丑妇淡淡出声。
跪在地上的柳宝通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是那眼中绝对闪过一丝诧异。他这个大姑自从落水后,性子就极为要求。说实话,他那些话是说给这里每一个人听的,按照他对现在这个大姑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若是那样的话,……明日南畦村里就会对她改观。她“造桥铺路”的功德将会被人刻意遗忘。
……这个大姑没有按照他拟好的“套路”走,柳宝通眼中闪过失望。
稍后二更
第五十一章 问责(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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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宝通神色诚恳:“大姑是真心让宝通站起来,宝通就站起来。”目光直视丑妇:“大姑,你是真心原谅宝通了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丑妇波澜不惊的脸上。
柳宝通的眼也定在丑妇的脸上。他其实说不出的兴奋,他想看看他这位大姑这回有什么办法扭转情势。能把眼前这个大姑逼入死角……柳宝通浑身止不住的兴奋,微微颤抖。
“柳宝通,其实你站不站起来,跪不跪下来,都与我没有半个铜钱的关系。”丑妇轻轻说,挡住想要上前解围的春娘,她的眼如同九月的湖水一般,清淡中透着寒气:“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那你就跪着吧。”
……
柳宝通愕然,这,这让他咋做?跪下是为了赔罪,是因为愧疚。
可她这话……
柳宝通是站又不是,跪又不是。好在柳家老宅里还有精明人。柳宝通的亲娘刘氏在后头跟来,就见她儿子被“刁难”。
刘氏是个笑面虎,自然不会像是张大媳妇儿那样无礼嚷嚷。
刘氏最拿手的就是打亲情战,人情战。
“他大姑,宝通这孩子你还不了解嘛。他最是良善实诚,心善得比啥人都……是吧。俺知道早晨那事儿是俺们老二家两熊孩子不懂事儿,和平安侄子开个小玩笑罢了。这不,俺们宝通听说这事儿了,立马就拉着老二家的俩弟弟一定要来负……那啥啥请罪来着。”刘氏眼珠一转:“他大姑,俺们老柳家做错的事儿,俺们老柳家认罚。可他大姑,宝通他,他毕竟是个孩子,俺这当娘的看着,看着心疼呐。你也是当娘的……”
她话中意有所指。
“哦……”
有人恍然大悟,原来是柳老二家的两个小子开玩笑啊。
“刘氏,我承认你能说会道。”丑妇气了,这是道歉吗?
这是来赔罪吗?
这个架势摆的……她要是不愿意顺着他们的指着的路走,是不是就是她没容忍之心了?看柳宝通那架势,貌似还有些逼迫她的意思。
丑妇眼一瞅平安那双手,因为伤口深丑妇怕破伤风。这里可没有啥破伤风的针打!这样的伤口处理不好,要是感染了破伤风杆菌,呵呵,她儿子一条命就要交代了。
破伤风是厌氧菌,所以,丑妇没有把伤口遮的严严实实,反而只是洗干净,用酒水消毒了露在外面。也因此,平安的右手,自从这群人来到春娘家的院子之后就一直别在身后面,他生怕别人看出来。
“刘氏,我承认你能说会道。”丑妇冷笑一声:“你!”丑妇一指柳宝通,又接着指了在场的柳有才等柳家人,一一指过去:“还有你,你,你!”
“你们自己做的事情,心知肚明!”丑妇眼一转,看向嘴角微不可查上扬起弧度的柳宝通,她眉眼平淡,眼神深邃,竟让人一时移不开目光,只觉她高贵不可侵犯,正义不输男儿。
她说:“柳宝通,你其实不需要向我赔罪。你要赔罪的是南畦村的百姓,是整个小柳镇的群众,是鲁县丞一片苦心!”
柳宝通被说的一愣,不只是他,在场所有围观之人,都想不通,丑妇这话到底啥意思。
只听那威严不可侵犯的女声又响起:“造桥铺路是荫庇子孙后代的事情。你看到这些南畦村的大叔小哥,为了早日造好桥,他们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猪晚,为的就是大早上侍弄好家里的田地,好赶去造桥搬砖。你又看到这里站着的乡里邻居家的大婶大嫂,在男人们搬砖造桥时候,递茶水,煮饭菜。大热天里她们哪怕汗水来不及擦,也要及时给造桥的汉子们,家里帮忙造桥的男人们及时送上饭菜?这是为什么?不过是咱南畦村所有村民的愿望一致,都希望能早日造好桥!”丑妇声音徐徐,不轻不高,她没有高声质问,也没有高声呵斥,人群的骚动和怪责,却随着她一个字吐出,渐渐安静下来。
这时候,柳宝通心下特别的不安,眼前这个大姑,每多说一个字,都会加重这种不安感。他有心打断她的话。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柳宝通,你不需要向我请罪。你,甚至你们柳家老宅的每一个人,最该赔罪的人,就在你们身后站着。南畦村的乡民们,他们为了造桥,付出了实实在在的汗水,他们比鲁县丞请来的汉子们更加可敬,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人提过一声工钱。”丑妇说到此处,露出敬佩表情,“说到底,是我占了他们的光。我不过只是出了钱而已。”
这时候,人群中许多人看向丑妇的表情已经变了,变得亲切,是真正的亲切。
丑妇这种设身处地考虑到他们的表现,显得真诚无私心。比起柳家老宅这出啥啥“负荆请罪”要真诚许多。
人,都是有比较,才知道好丑的。
丑妇没有反败为胜的喜悦,她反而露出悲哀之色,望着地上越发不安,跪着的柳宝通,她问:“柳宝通,你叫我一声大姑。我竟然觉得伤心。你可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丑妇的表现实在太动人心弦,柳宝通傻傻地问:“为什么?”
“柳宝通,我问你,柳家老宅的人,在造桥时候,可有谁来帮忙搬过一块砖头?可有谁来递过一碗茶水?只有你,代表柳家的秀才老爷,在开工第一天,来说了一番慷慨激昂感人肺腑的好话。那时候感动得一塌糊涂,这时候,在事实面前,只觉得那番感人肺腑的话太过儿戏,太过好笑。……只有鲁县丞奠基的那一天,柳家的大老爷二老爷才早早赶到村口,迎接县丞老爷。我竟然不知道,从没出过一份力的人,居然能够骄傲无比地站在那里等待封赏。”丑妇悲凉一笑:“我竟然不知道,我会拜托一个从开工第一天,到最后完工,一大家子只来过两次,却都不是为了帮忙的人,我会拜托这样的人来代替我迎接县丞老爷。”
……
四下寂静无声。人们的眼神看着柳家的人,越发的有些不善。
丑妇的话,让他们意识到,也想起了,柳家的人从没有帮过忙,却是在开工和竣工那一天出现过。
为何?
稍后三更
第五十二章 赶人(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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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宝通,功劳是大家的!甚至县丞老爷奖赏牌匾给我,我都觉得担子沉沉的。功劳,当属大家!”
丑妇眼扫地上:“县丞老爷为什么要奖赏这块牌匾?那正是因为这件事里大家同心同德!小柳镇县丞老爷的治下清明!”柳宝通额头滴汗,身侧的柳家老宅的人已经害怕的颤抖。
“柳宝通,你是读书人,你明白的道理比我们这些没读过书的人多。可就是这些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同心同德’是啥,我真不知道,你的秀才功名是怎么挣来的。”
柳宝通发红发烫的耳根子顿时冷却下来,脸色也惨白,额头上冷汗直滴,他忙打断丑妇:“大姑!宝通知错了!大姑教训的是!宝通……,宝通谢谢大姑的教训。”
说罢,柳宝霍然站起身,卸下背后那捆树枝。他神色愧疚中透着坦然,他转身,朝着身后一拜:“南畦村的叔叔婶婶,宝通给你们认错了。这些年只顾了读书,考了秀才之后,居然忘乎所以,都快忘记咱南畦村人的淳朴善良了。”他又转身朝着丑妇一拜:“宝通感谢大姑将我骂醒,否则,宝通还活在自己洋洋得意的世界里。某一天,当宝通失去做人底线的时候,宝通再清醒过来,那就晚了。”
丑妇看着柳宝通九十度弯腰拜谢,眼里有的探索之色。他到底是真的恍然大悟,还是装的。
前者的话,她管不着,他好他坏与她无关。后者的话,他也太能装!那么……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无疑,看柳宝通这番表现极为诚恳,这里又有许多人是看着他长大的。由他自己道出错误,……果然,不少人眼中的不善之色又消去一些。
丑妇神色淡淡,拉过平安:“下一次,不管是你们家的谁,是大人也好,是小孩儿也好,下一次还是不要和我们家平安开玩笑了。就算避免不了‘要开玩笑’,也请将‘玩笑’开小一点。”
平安的右手,只是经过了酒水的清洗,此刻那深深的伤痕的手掌心就摊开在众人的眼底下。
“大姑,对不……”
丑妇抬手,云淡风轻:“都别说了。我信你刚才的话。你们走吧。”
柳宝通仿佛吃了一个苍蝇一样的难受。
被人说相信你,一面又变相的赶客,……柳宝通深吸一口气。再次拜谢丑妇:“小表弟的医药费……”
“不用了,请你们家的小子们离我们家的平安远一些。”
这是不讲情分了。
“可是大姑刚才才说相信我的……”
丑妇不想再与他废话,面目一冷:“请你搞清楚。前头事情不说,就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就从我落水醒来。你们柳家老宅的人都做了哪些个事情。”眸光一眯:“柳宝通,曾经在柳家的时候,你还在读书,每日里照顾你,我也学会写大字,还记得有句话叫做‘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你要体谅我。你想通了,就回去吧。”丑妇朝着人群说:“乡亲们都回去吧。为了这件事儿,让大伙儿辛苦了。都回去早作歇息吧。“
回头吩咐春娘,“咱该歇息了。“自己个儿却抱起平安进屋去。
柳宝通就看着钱家的屋门在他眼前阖上。
此刻,心里像是打翻了作料瓶,五味陈杂!目光阴沉开。
三更结束,第三更字数太少,为过渡章。不好意思求收藏推荐和长评。大伙儿……,看着给吧。
第五十三章 改观(一更)
青云最后一天,三更求收藏推荐和长评。感谢“压寨夫人123456”的单章评论,这才发现在“第四章”里,卢氏,刘氏和李氏,打字时候打错了。再次谢谢“压寨夫人123456”单章评论中的提醒。至于女主和平安爹嘿咻……,那个是伏笔。
那日之后,柳家老宅的人仿佛真知错了,沉静下来。丑妇这段时日可谓是过个舒坦日子了。
一晃眼,又是一大月时间过去,小柳河边的茅草房早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造地面积不算小的,结实的青石砖围起来的院子。
青石砖的围墙高近两米,别说是小孩儿了,就是七丈高的大汉不借助外物也上不去。而且丑妇还命人将打碎瓷碗的瓷片儿插在围墙头上,整整一圈儿!
在这座小院建好的那一天,人们来贺喜。
见到的就是这座堤防地严严实实的围墙院落。
“这么造个围墙,小偷儿敢来爬墙吗?不怕被戳成刺猬咧。”
还没进院子,从外面,人们看到的只有这一座堪称严实的围墙了,这时候,围墙头上那一圈儿的碎瓷片儿就尤为惹眼,吸引了好多南畦村前来道贺的乡民。
就有人指着那围墙说:“那是,回头俺们家那围墙也给整修整修,也学丑妇家这座,给插上好些碎瓷片儿。”话头一转:“不过,俺们家没遭贼,家里还有好几个壮士的男人看家。到底与人家孤儿寡母的又不同了。”
“行了行了,你是来道贺的呢,还是来揭人伤疤的呐?”不知是谁,在那人屁股后头踹了一脚跟:“俺说,你堵在门口,别人还咋进去?”
“你嘎哈踢俺?俺说的那也是实话!不同人不同命,命不好,她怪谁?”
“嘿!张大媳妇儿,你够了哦。”原来这个揭丑妇伤疤的就是张大媳妇儿,若是丑妇在这里,一定会啼笑皆非,这张大媳妇儿,貌似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和她过不去。
“赵三家的,你别嚣张啊,俺好歹比你年长,你踢人就是不对。”原来这位动上手脚的是赵家三媳妇儿。只听那赵三媳妇儿嫌她叽歪:“张大嫂子,俺可听说。那天个……回去,你们家男人好一阵怪罪你呐,……这是为啥子啊?”
赵三媳妇儿说的“那天”是柳宝通负荆请罪的那天,那天晚上,张大媳妇儿可是被张大好好教训了一顿,为的是啥,村里人虽然都不说,但总归一个村子的,风言风语总要传出来的。
据说啊,是因为张大气他媳妇儿净出风头,没事老挤兑丑妇。……要知道,张大虽然大大咧咧,看起来粗心大意,可张大媳妇儿那天在人前给丑妇没脸,做的可是相当明显的。
而张大那人,他就是有恩记恩,有仇记仇的主儿。从前丑妇咋样,他不管,就单看丑妇愿意花费巨资,把好不容易得来的银钱用来造福乡里,造桥铺路,荫蔽子孙。张大就很记丑妇的恩德和好心。
偏偏他媳妇儿却在人前给他的恩人没脸,人前张大不好落了他媳妇儿的脸,回头……,好了,张大媳妇儿没少挨这顿痛揍。
从这件事上,就看看出,赵三媳妇儿是个刁的,可坏心了。她有意提那天张大媳妇儿被痛揍的事儿,却嘴里面上都表现一副对此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模样。
让张大媳妇儿愣是涨红了圆盘脸儿,反驳的话却半点儿都说不出嘴来。赵三媳妇儿说罢,笑嘻嘻地避开她向前走去。张大媳妇儿只能红着耳根子瞪着赵三媳妇儿远去的背影痛骂诅咒:“该杀千刀的!挖人伤疤的不得好死!”
这话骂的够狠吧!
老有气势了!
偏偏,她那个是不是犯点蠢的儿子张二蛋“咦”了一声说:“娘你傻了!你刚才还揭丑姨伤疤咧。你咋骂自己咧!”
偏偏张二蛋那小子童音有些尖锐,又是出于惊奇惊叫出来的。这声音……就别想多低了。
“噗嗤……”
“嘻嘻……”
……张大媳妇儿红着圆盘儿脸,一边扭捏看周围人递来的讪笑眼神,一边慌慌忙忙拉住张二蛋:“混小子,快走,快走!别给老娘这里丢人现眼。”
……剩下的人心里怎么想,未可知。
但是,这丢人现眼……,还不知道是哪个丢人现眼咧。
……
这不过是一段小插曲,话说,今日是丑妇新房子竣工第五天了,竣工那天就挑了今天搬进新房子,这日子还是丑妇和春娘俩一起给选定的。
一大早,虽然没有敲锣打鼓,但是丑妇家新房的门前还是热闹非凡。缘何如此?
归根究底还是得益于丑妇那不惜重金为乡里造桥铺路的善举!就因此,南畦村好些人对她改变了印象,以往那总有些看不起她的眼神,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善意。
又因为那晚上柳家老宅闹出的那一出戏码,丑妇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别的不说,就人家一句:“你要是真的觉得愧疚,那就跪着。”,就这一句话,就让柳家的小秀才进退两难!
后来人家从小入大,说功劳是大家的,柳家那么做是对不住大伙儿,不是对不住她。……单这份心意,就比啥啥都强!还会做人。……南畦村好些人都对这丑妇改观了。
丑妇倒是没有料到,她本意只是“避祸”的举动,会给她带来那么多的改变。周围人传来的善意,她能感觉周围人的态度在变化,在改观。
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稍后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