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闹心
堪比荷塘大小的校场之上,十几汉子围着个豆芽大的娃子,表情不一。
这娃子就是平安。他此时蹲着马步,两手伸向两侧展开,一只手上各自提着一个铁桶。
铁桶很粗狂,一看就是有些个分量的。
但关键是这两个铁桶里盛满了燃烧的木炭!
虽已经快入秋了,天色又晚了,不至于很热,但是平安还是被身侧两只手提着的木炭桶子的热气给熏红了脸。
“左五,你失心疯了?”李通当看到这骇人的场景的时候,顿时顾不得什么大总管的威仪了,冒冒失失就冲向了那站在平安面前抱胸审视着的三十来岁的壮汉。
这壮汉筋肉结实,露在外面的肌肉纹理十分的清晰。尤其是一双手臂,更是将外家功夫练到了极致!
“李总管,这是某家的事,你也要插手管一管?”左五此人长相极为英俊,性子却十足的彪悍。硬脾气,有时候连上头的话也不一定理睬。但却是一等一的忠心。
李通心里愤恨,心道:我这是为你好。好心没好报!
“左五,别闹了。”李通没法,只好惦着脚尖,又把左五拉下一些,凑到左五耳边低吼:“你难不成还不知你眼前的小公子是谁!小公子要拜你为师,向你学习射艺,那是你天大的福分。你倒是好,不但拒绝,还让小公子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小心主子知道,狠狠责罚你!”
岂知左五鼻翼一动,粗声粗气回答道:“别说主子不会因为这种事责罚某家,便是主子真的责罚,某家也还是这么做!
某家收徒,当然按照某家的意愿收!就算要拜师的是小公子本人,难不成还不能让某家挑拣挑拣?”就差明说他嫌弃平安这小模样了。
“你!”李通气得跳脚,偏知这左五是个牛脾气,脾气来时,十匹马都追不回的。干脆狠狠一跺脚,狠声狠气叱道:“随你!待会儿看你怎么收场!”说罢,感觉有人看他,李通下意识就顺着这感觉看过去,……这一看,又把他的小心肝儿给吓得噗通噗通直跳。
只见他左手边隔着不远,他家那位厉害的夫人,正抱胸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笑,笑得他全身汗毛倒竖。
李通赶紧埋下脑袋,避开那道犀利的目光,自己却斜着眼睛,用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的左五……都是他,要不是这硬牛,他也不必面对笑得莫名其妙的夫人了!
因着刚来苏地,这都还没过夜。梦寒月只见了李通,还有后来主动找来给她下马威的两个嬷嬷,其余的人,倒是没怎么见过。尤其是这特意被她留下的十个护卫。
她不认识十个护卫,十个护卫同样也不认识她,倒是和她带来的人混熟了。
所以,虽然大家看到她和明月来了,倒是没太在意,只当她是一般仆妇。因为她见着小公子挑着火盆,并没有多说一句呵斥的话。
……若她是小公子的亲娘,哪家亲娘见到自家的儿子做着这么危险的事情,不会出来制止?何况名义之上,她还是他们的夫人。
是他们的主子。
但她只是抱胸看着,不说话。
“夫人,我这叫人把小公子手里的东西接过去。”李通走向前去,向着梦寒月躬身道。
夫人?……
唰!
一众十双眼睛全都有志一同地瞪向了梦寒月。
左五也看向了梦寒月。
“咳咳,随意,随意。”她倒是笑得一派轻松。却让这些人表情古怪起来。
梦寒月走到平安面前,蹲下了身子,与他平视,:“儿子,给娘说说,谁让你干这个的?”指了指他挑着的两桶木炭。
倏然之间,十双眼睛全都犀利起来。
各自眼中有着警惕之色。眉头间起了丘壑。
左五不耐烦地蹙起眉头。显然并不待见梦寒月。
场中人都以为梦寒月是要秋后算账。
平安却说:“阿娘,左五师父说了,俺要是能够这样子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他就破例收下俺当徒弟。”
梦寒月笑眯眯地点点头,问了一句平安:“儿子,那你觉得,你能够做到吗?”
“俺能!”小家伙满脸的坚毅,“俺要跟左五师父学射箭,还有和绿绿师父学骑马,跟阿大师父学武功!俺能行!”
梦寒月大大地一点头:“阿娘相信你。阿娘在旁边看着你。”
等她站起身来,面对左五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顿时消失了,整个人脸上好似笼着一层冰雾一样,“你叫左五?”
“某家左五,见过夫人。”左五不慌不忙,不失礼节地应道。
“我的儿子我信他说到能做到。”脸上满满是自豪,对自己儿子的自豪,左五明显怔住了。忽而又听面前的女人说:“但愿你到时也能说到做到。”
左五等人顿时愕然……
一般母亲,见到自家的孩子受到这么样危险的对待,不是应该生气的吗?
这位倒是好。反倒是……
不过左五突然心生敬佩来。冲着她对自己孩子的信任,冲着她没像一般妇孺一样只懂得以为宠惯溺爱小孩。
左五这回才认真看起梦寒月来。
仔细看身前的女人,左五看到了眼前女人眼中的紧张和担心之色……原来也是紧张的。只是情愿自己紧张着担心着,也不溺爱着。
一炷香的时间突然变得很漫长起来了。
梦寒月拳头捏紧,掌心都是手汗,湿淋淋的。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即便是那十个护卫也不禁对满头是冷汗的平安露出动容之色。
四岁!
他才四岁!
两桶燃烧着的木炭,手张开各自拿着一个。
即便是大人,一开始的时候或许还好,但随着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也不一定能够坚持住。力气是一方面,更需要忍受的是酷热。
“时间到。”时间并没有到,还差一些,左五自己却说时间到了。
人已经大步走了过去,绕过梦寒月,把平安手中的桶接了过来。粗声粗气地说:“某家收下你这个徒弟了。”
梦寒月不禁对左五侧目相对。
“既然要拜师,那就行个拜师礼,如此,才算作真正的师徒。”梦寒月说。
左五见平安真的要行礼,反而犹豫起来:“这……”
梦寒月轻笑一声,话中不无取笑之意:“我当你是硬汉子,刚才不怕得罪人,现在倒是婆婆妈妈起来了?”
左五明知道梦寒月是在激他,他却还是忍不住找了道,成功地被激怒了。
“好!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从今而后,我是小公子师父,今日受这个正式的拜师礼也不为过!”真就挺直了身子,让平安行礼。
拜师用的茶水不是顶好的茶叶泡的,就是校场上旁边的架子上的大铜盆里舀的一海碗茶水。
但平安行拜师礼却十分认真,礼数也做的极好。
此时没有人关心这茶水的好次了。
左五接了海碗,并没有直接喝下肚子。而是托在手心里,神情严肃:“某家今日收你为徒,来日便不希望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射艺一途,唯有多加练习,勤奋努力,射艺水平才能日益增进。
射艺乃是六艺之一,在某家看来,射艺不是公子哥儿比斗的手段,射,就要把箭头对准了敌人的首级,敌人的心脏射去!
射艺是杀人的利器!不是纨绔子弟炫耀比试的花俏手段!
你可懂?”
平安有模有样,点头应道:“谨记师父教诲。”
左五这才一口饮下大海碗里的茶水!
此事才算了结。
随后,梦寒月与四个掌柜的一起吃了饭,饭席上,四人发现梦寒月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好。
……
翌日清晨
梦寒月果真带着阿大几人一同去了铜雀街上。
本来只是带着阿大和阿二的,没想到怪胎三兄弟忍不住“寂寞”,硬是要跟着过来。
铜雀街是苏地老城的老街了。生意特别好……只除了梦寒月手底下的几家……
梦寒月一路走来,看着别家饭馆儿那是人进人出,别家酒楼生意爆棚。别家的粮油店生意兴隆……
那心里是一个比一个的难受。
到了那四家店。别的都不说了。
“找人。”
她突然一句话,鲁三弦四人那叫一个没有头绪。
“谁?”
“工匠!”梦寒月丢下两个字,便又径自到了四家店内内外外看了一遍。
回头出来,看那四人还站在那里,连个脚都没动。立即就皱了下眉头。
“怎么还站在这里?”
“啊?”
“我说,找人!找人来搬东西,两家店换一换。立即去找工匠来,把墙给我敲掉。”梦寒月指着那几堵墙道。
这一下,可是把人都给吓了一跳。
“现在?”
“现在!就现在!”梦寒月好似是和自己赌气一样了。指着那几堵墙喝道。
“还是选个黄道吉日……”吧……
鲁三弦到嘴的话,最后给咽下去了,因为他看见梦寒月又射来刀子眼了。
“黄道吉日?我说今日就是黄道吉日,给我找人来动工!”梦寒月耷拉着的眼皮又抬了一些,故意扫向鲁三弦等人。
“闲适了这些年,腿脚不利索了,总不会连个人脉都找不到吧?”
第二百五十章 拆墙
这话说出就有些分量了。
果然见鲁三弦为首的四个人,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有心说什么,却最终把话全都咽到肚子里去了。
被人小瞧了,不是别人的错,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怪不得别人啊!
“夫人尽管放心,半个时辰内就给找来工匠。”鲁三弦说罢,招来店里头的小厮,那小厮又是好奇梦寒月的身份,又是觉得奇怪,怎么他家的大掌柜对人这么和蔼……甚至是低声下气。
“你去把孙家的工匠头请来。”鲁三弦吩咐着小厮。
果然不到片刻,小厮就带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回来了。
“哎呀!小人一听是鲁大掌柜的找,放下手头的活儿,立刻就赶来见大掌柜您的了。”
梦寒月本能地皱了皱眉头,她并不喜欢谄媚的人。
于是看向鲁三弦,眉毛挑了挑,意思是说:这就是你给我找来的匠人?
鲁三弦冲着梦寒月摇了摇头,说:“这是苏地数得上名号的孙工匠。手艺鼎好。”却是闭口不提他为人怎样。
梦寒月明白了。
“这位是?”
这位孙工匠门儿精活,一见鲁三弦居然冲着个妇人家低头,还给解释一番。便猜测梦寒月的身份不一般。
赶紧地就凑上来问话。
“这位是我们的女东家。”鲁三弦曾经与孙工匠打过好几次的交道,对这个人,还是挺了解的。知道这人是个缠人精,要是不满足他心里头的疑问的话,就会一直问,用这各种方法都会缠着人问。
最后到人受不了都不会结束!
直到人回答了他的问题,他才会善罢甘休。
鲁三弦赶紧转移话题。
“孙匠人,老夫今日找你来,是要给你个大生意。”
孙工匠听到了“大生意”三个字,立即眼睛都直了。
也忘记了刚才他想问的问题。
“鲁掌柜,您说,咋样的大生意啊?”
“来来来,咱们边走边说。”鲁三弦笑眯眯地拉着孙工匠的手,进了店里。
那孙工匠前后看了四家店铺。走出来的时候。犹自沉吟。
“这个,行是行。”抬头就问:“什么时候开工?”
梦寒月倒是觉得奇怪,她觉得,像孙工匠这样的人,先提出来的,或者先谈妥的是工钱。没想,他第一句话问的却是什么时候开工。
不免好奇地问孙工匠:“先谈妥工钱,岂不是更好?”
“女东家,咱是手艺人,全靠手艺吃饭。等咱把事儿漂漂亮亮地办好咯,女东家的满意了,咱也才好意思伸出这只手来,向女东家讨一口饭钱!”
梦寒月狠狠吃了一惊!
这才拿了正眼看眼前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明显喜爱阿谀奉承的男人。
“你倒是个有骨气的。下一回,少一些个阿谀奉承,溜须拍马,我就更高看你了。”
“女东家这话不对!干咱们这一行的!早就习惯了溜须拍马,逢迎别人了。要是不会这两样,苏地的界面儿上,就没有我孙工匠这么个名号在了!”
“在我看来,你能在苏地混得风生水起,那绝对不是你阿谀奉承来的。你身上骨气更重一些。”梦寒月暗自点头,孙工匠此人看起来是个十足十的市井小人,骨子里却是清高的。
不然也不会说出那番话来!
先做活计,活计做好了,主家满意了,这才收工钱。
……
孙工匠带着几个徒弟干开了。
说是下午动工,他二话没说,回头就给召集了足够的人手来,先从胭脂铺子和老金店干起来。
与此同时,鲁三弦又叫了四家店的小厮一起,将成衣铺子和粮油店换个位置。
“招牌也换一换。”鲁三弦指挥着下头的人手,去换两家店的招牌。
“不用换了,全都摘下来吧。我瞧着这些个店名取得普普通通,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换一换好了。”梦寒月却止住了鲁三弦。
“老金店就叫做‘金宝阁’,胭脂铺子改叫‘百香阁’,成衣店嘛……‘美衣阁’好了,粮油店就留着原来的名字吧。”
“那老奴这就让人去订做新牌匾。”
……
这里干的热火朝天,铜雀街上议论纷纷。
都在议论这四家“面目全非”的店。
话语之中,奚落者居多。
到了晚间吃饭的时间,好些个人手中托着饭碗儿,碗里夹上一些菜,托了饭碗,就站在自己铺子前头,向着那铜雀街上最显眼的四家店铺看过去。
“王掌柜啊,您老给得小心了!你们家开的是胭脂铺子吧。人家那里可也有一间胭脂铺子呐!”
那王掌柜给了那没事闲得慌的老头一个白眼:“白老头,你们东家开的还是金店铺子呐!要小心也是你们家更要小心。说起赔本儿,自然是你们家占大头儿。”谁叫你们家开的是金店铺子的。少卖一件就得多少钱!
“赔本儿?哼!王掌柜的,你说的是哪门子的笑话?别笑死我老白了!”姓白的掌柜的一阵皮笑肉不笑。
“那四个老家伙可不简单。”王掌柜的眯着老眼警告白掌柜:“小心驶得万年船。”
“嗤!”白掌柜很是不屑:“那是多年前的事儿了!如今嘛……哼哼。”眼珠子斜瞟一眼对面的店铺:“还有个奶娃娃瞎指挥。以为做生意是个简单的事儿吗?”把三家店打通?……闻所未闻!
荒唐至极!
这一点……,王掌柜的也不置可否,撇撇嘴不语。
是挺荒唐的!
……
天彻底黑下的时候,梦寒月坚持要今天把事儿都干完了。
对此,出乎意料的,孙工匠一言未发。带头干了起来。
梦寒月再次对孙工匠这个人有了新的认识。
这个人,对于自己的工作,是超出寻常人的认真对待!
而不光是孙工匠一言不发,干的起劲。就是他带来的人手,不用孙工头特意吩咐,也跟着干的起劲。
梦寒月心中产生一丝其他的想法。
对于孙工头。她有些期待。后世的房地产公司是怎么由来的?
……可如今手头上没钱没人。做什么都不方便!
别说投资个什么“房地产公司”来敛财了!
现如今,她自己就对目前的现状,焦头烂额!
还是要赚钱啊!
第二百五十一章 开张
铜雀街上掀起了一股议论声朝。
第一日,大家尽管都议论纷纷,但心里头却还是有一丝担忧。毕竟以鲁三弦为首的四老,当年可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谁都不知道他们骨子里头卖的的什么药。没有人去把多余的目光放在那四家真实的拥有者,四家店铺的新东家身上。
而在当日熬夜加班加点之后,孙工匠不负所托,在清晨第一声鸡叫声响起之前,完美地完成了梦寒月的要求。
为此,梦寒月出手也大方,足足多给了三十两的银子!
这可把孙工匠给吓到了,孙工匠爱财,却取之有道。不愿意收下,还是梦寒月愣是给塞到兜里去的。
“熬了一个通宵,身体熬亏了,给你还有这班子的师父们买些补品补一补今晚熬累的身子。”
这样说了,孙工头才把钱袋子揣进口袋里去。
说了一声:“梦大娘子,回头你们家有活,找我孙匠人。拍胸腹保证尽心尽力完成。”回头就给兴高采烈地带着一班子的人手离开了店铺。
鲁三弦这时候和赵必成两人一张倦怠的老脸,满脸的疲惫,跑过来向着梦寒月拱拱手,“夫人,按照你说的,四家店铺的招牌昨天下午就请人做新的去了。估摸着今天下午就可以送来了。”
梦寒月又捏着眉心揉了十几下,这才把脸上的疲惫消退一些,点着头又问起鲁三弦:“昨日交给梁师傅的图纸,梁师傅那里做的怎么样了?”
梁师傅是老金店,也就是如今的金宝阁里头的制作饰品的老师傅。最擅长的就是雕镂这一手活计了!
“我昨天个看了店里的首饰。东西是样样精品,老师傅的手艺绝佳,心思细密,就是不够新潮。我也是不懂门儿的外行,也不知手痒之下,画的那些个饰品的图样子能不能入得了梁师傅的老眼。”
鲁三弦面皮子狠狠跳了几下,心里腹诽:这会儿倒是谦虚,在梁师傅面前画图样子的时候,根本就没问过梁师傅的意见。她倒是把一叠的图样子给往梁师傅手中一丢,自己跑去做其他事情了。
这态度可把梁师傅给气坏了,当下狠狠怪了一句:“什么都不懂,什么事儿都要插一脚。自作聪明!看不把你赔的。”
等到梁师傅厌弃地看着手中的一叠纸张,随意翻动几下之后……,情势就彻底变了!
梁师傅如获至宝!当下抓着一叠纸张,脚下像是装了风火轮一样给冲了出去,找了梦寒月后,就问:“这些个,都怎么来的?”
“画的。梁师傅,拜托你了,今夜有劳你带着工坊里的所有人加班加点了。务必请在后日之前完成。金银不够的话,……只能先把店里头的老金老银了。”谁叫她手头没钱!
……
鲁三弦这会让听梦寒月问起饰品,忙回答:“夫人,梁师傅那里已经尽力了。因着您的意思,这得保密,因此也没法请来梁师傅的同道帮忙。今天晚上工坊里头的人,都只轮休了三个时辰多。”
“说重点。”怎么废话这么多。
“额……,梁师傅说了,一定会尽力在明日前完成。可……为什么是明日?不需要这么急切的。”
“明日入秋了!”梦寒月扫了鲁三弦一眼,难不成是忙糊涂了?
“入秋人多热闹。我这四家店明日开张,不求生意爆棚,就求这个人多热闹!”
其实梦寒月哪里知道,这里开张啥啥的,算的可不是过节不过节,算的是黄道吉日。
鲁三弦这回真是冤枉到极点了!
别说梦寒月不理解鲁三弦,鲁三弦这个古人也不了解梦寒月的想法,听她说起这理由后,不禁睁大了眼睛。这也……太荒唐了!
“夫人,开张要算黄道吉日的。”
“动工也还要算黄道吉日呢!”梦寒月说罢,不再理会鲁三弦,“我去后头工坊看一看梁师傅去。”
……
翌日清晨
厉唐和中国后世一样,也有入秋这个时节。
只是厉唐更注重这个节日。
梦寒月早些也是听别人说过。入秋那一天,各地都会大开集市,这一天,人来人往,和过年的时候那热闹劲儿有的一拼。
这一日,苏地的个大集市早早的全都挤满了小商小贩,即使有些集市收取摊位费,摊位也是供不应求。
因此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很多走卒商贩全都起了大早,有挑着担子的,有扛着架子的,好一些的赶着牛板车的,板车上摆着各种物件的。这些个商贩全都专程起了大早,就为了今天可以抢到一个好市面!
这意味着,今天的收入也许能够支应一个家庭半个月的开销。
真是卯足了劲头!
像铜雀街这样的老街,那就更不用说了!
只是铜雀街是以商铺为主的。因此那些个走卒小贩如果是要摆摊子,要么就到哪个街头巷口,要么就得避开商铺前头的好市面!
可即便如此,来到铜雀街摆摊子的人潮只多不少。因为从往年来看,铜雀街那都是顶赚钱的一个好街口!
铜雀街道上两面的店铺也都比平日开门要早,掌柜的梳得油光发亮的头发丝儿。店里头小厮们满脸挂笑,接待的,接引的,介绍的。一个不落!
唯独没有开门的只有……那四家近两日特别惹眼的店铺!
这算是怎么个回事儿!
金宝阁对面也是一家金店,叫做多宝阁!
多宝阁是江南白家的产业!
说到白家,江南的百姓耳熟能详!
白家,那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家庭!
富贵多金之地,多出士绅豪族!
白家是商人起家,往前推四辈,白家先祖那就是个地道的走卒贩夫!
后来第二代的时候,也就是如今的白家的白老爷子考了举人,后又考了进士,白家这才开始从商人的身份上走到了朝堂之上!
有人说,缮国公见了白老爷子还要礼让三分呐!
梦寒月取名金宝阁,自然不是与白家人作对,但在外人看来,那就不是这回事了。
加上今天入秋这天,对面四家店铺门前冷清清的。就有人猜测,“是不是这个名字惹怒了白家人,这才关门大吉了?”
有这种疑问的人不在少数。
只是,刚刚开始热闹起来的大街上,忽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众人那是吓了一跳!
循着声音看过去,那就看到了一群穿着喜庆的红衣裳,吹着唢呐,打着大鼓的乐队,十几人的乐队,好不热闹。奏的又是那喜庆极了的曲子!
最晃眼的还要属乐队前头站着的四个大汉,这四个大汉每个人手里头各自捧着个盖了红布的大玩意儿。
那红布是遮了结结实实的,便是有心人想要凑上去瞧清楚了红盖头里头的玩意儿,也看不到一角来!
“这是嘎哈?”
“……对面的四个老家伙老子糊涂了?听个奶娃娃的指挥?”
“别吵了!老夫瞅着,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这架势很像是开张啊!”
立刻就有人嗤笑了:“开啥张?他们家都开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铜雀街上的店铺,那些个店铺的掌柜的全都站到了大街上,不禁议论开了。
忽而,他们就见到他们嘴里那个奶娃娃站到了几家店门前。指着那四个大汉做什么。那四个大汉听后有志一同地身子飞了起来……等到他们脚落地的时候,手上的匾额全都挂在了四家店铺子正中央上!
红布拉下,露出匾额上头的字样。
只听一道清脆的声音解释道“我们女东家说了,今日我们老店新开。为了回馈这些年来的新老客户,凡是今日在我们店里头买满五两银子的客户,全都送价值五钱银子的银耳环一对,买满十两银子的客户,送价值一两银子的银钗子一枚!
凡是今日在我们店购物的客户,还有机会参与抽奖,更有神秘大礼等待幸运的客户来拿!”又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当众打开!
“另外,女东家还说了,今日只要在店里头花费一吊钱的,全都送这样的簪花一枚!各位大嫂家里头有闺女的带给闺女戴着玩,没闺女的自己戴着也漂亮。”
说这话的是明月。梦寒月怕她被认出来,刻意让她戴着围帽,遮住外头探视的目光。
但此时她话一出口,顿时让人吓了一跳。
“你说话算不算数了?你们女东家呢!”围在最前头,有个梳着妇人头,头上别着一个银钗子的妇道人家,手里头挽着竹篮子。她有些不相信地问起来。
“是呀,找你们女东家来说这话,这种好事儿,俺们怕最后你们反悔咧!”
“诸位乡亲父老!我这位妹妹说的都是我想对大家伙儿说的。今日我在这里表态了,但凡在今日在我家店里头购物满一吊钱的,全都送这样类似的簪花一枚,款式不止这一样,适合各种年龄层的都有。进来瞧一瞧吧!
错过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活动只有今日有,到了明天,那就没哟这样大幅度的优惠了!”
“这位大娘子,俺看到了,你们家不止卖首饰,胭脂,和衣裳。那粮油铺子算不算啊?
俺买一吊钱的粮油回家去,有没有这簪花送啊?”
梦寒月善意地看着眼前有些局促的中年妇人,指着那粮油铺子说:“大嫂子尽管放心的消费,只要今日在我家的铺子购满一吊钱,无论大嫂子买什么,都送这簪花一枚。”又拉了那中年妇人轻声询问:“我瞧着这位大嫂子是看中我妹妹手中的簪花了,家里头有几个芽儿啊?”
芽儿,在当地指的是丫头。
“俺有两个丫头了。俺家的丫头又懂事又能干,小小年纪惹了因着长年的干活,手上都起老茧了,这样花样的年纪啊,人家女娃娃的手看起来是又白又嫩的,俺们家两个丫头的手啊,全都粗糙着咧。”说起自家的芽儿,这妇人眼底全是欣慰和愧疚:“长这么大,俺连个像样的簪花都没给买过一个。”
梦寒月笑着点点头,没有打断妇人家长长的唠叨。
“我们店今天对于第一个顾客,送两串簪花,并且还有神秘礼物相送。这位大嫂子,你便是我们家第一个顾客。”
“真,真的?”那妇人家高兴坏了。
梦寒月直接叫来了一个小厮,“你引这位大嫂子去买粮买油。”
见到有人去买米粮了,真的付了一吊钱,买了两袋子粮食,一袋大米,一袋面粉。还有一坛子油!
“这,这怎么拿回去……”
“别急。我们店里有板车,专门负责大嫂子这样子买了很多东西没法儿拿的顾客。”梦寒月招手,一旁便有一个汉子把车赶到了粮油店门口,“待会儿大嫂子把住址给我们家的车夫,他自会把东西送到大嫂子家里头去的。大嫂子尽管去拾掇拾掇过节用的物实。”
“哎哟!还有这么好的事儿啊!”立即,围过来的人更多了。瞧着人家给了一吊钱,买了粮食和油盐。还有专车送回去。
“这是大嫂子的簪花。这花样我给大嫂子挑的,大嫂子看着不合眼,我这儿还有。您要再挑一挑吗?”梦寒月递给那妇人家两枚簪花。
“不,不用了,挺好的。大娘子,您人真好。……这样做生意,会亏死的。”
梦寒月瞧着这个妇人家局促的脸庞。尽管今天她开张,被人说会亏本,貌似是很不开心的事儿……,但梦寒月能够感受到眼前妇人说这话并不是落井下石,也不是触她霉头。
这位妇人家是真心觉得她这样做生意会亏本,是善意地告诫她。
她楞了一会儿,随即分辨出妇人的善意,笑着垂眼。
“等一等。大嫂子。”
梦寒月让人去胭脂铺子里头拿来一个大罐儿的瓶子,量很足,但是卖相并不是很好。
“这是雪花膏,给你芽儿干完活儿擦擦手。就不会那么糙了。”梦寒月塞进那妇人的手心里。
“大娘子……,”妇人突然想哭了,“谢谢你。”
“这是我们店今天对于第一位顾客送的神秘礼物。你收好,用的好了,回头还来我们店买,不贵的,五十枚铜钱可以用好久。”
第二百五十二章 戏耍
铜雀街上出现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奇景了!
铜雀街可是老街啊!
入秋这一日的集市上,应该人潮鼎沸才对!
事实之上,……还真是人潮鼎沸!
……几乎全都集中在一个店家了!
改名金宝阁的老金店里头,鲁三弦贵为一店掌柜,忙里忙外,也没法偷闲!可他从刚才忙到现在,茶水都没喝上一口,一张老练上去却是笑容满面,乐呵呵地一刻都没闭上嘴过。
生意好啊!
“这支簪子多少?”
柜台后头的小厮取出来:“您先别急,试戴一下,要是真着了您的眼,又合适您的,您再掏钱买不迟。”
那顾客被小厮说的一愣一愣的,“……别人家都指着顾客赶紧地掏钱买了东西走,你们家挺有意思的,非但不催着俺买,还劝说着俺先试戴试戴,试戴合适了再买下来。你们家东家要是看到你这样做生意,小伙计,你可就得倒霉了。”
那小伙计反倒笑容明亮,指了指外头忙成了陀螺的新东家:“这就是我们女东家要求我们这么做的。我们女东家说了,顾客花了钱了,我们店就要负责让顾客买到最好的最适合自己的首饰戴着。”
“你们女东家……厉害!”那客户又是一愣,眼中不禁露出钦佩的神色来。
而柜台后头的小伙计面上露出淡淡的自豪来。……是啊,我们女东家可厉害了!你现在手里头挑的簪子,就是我们女东家画的图样,我们梁师傅都决口称赞着好的。
……
相比起金宝阁的生意兴隆,对面的多宝阁,那就有些生意惨淡了。
隔壁卖胭脂的王掌柜有些幸灾乐祸,“瞧一瞧人家的生意,白掌柜的,你当初怎么说的来着?”
那白掌柜站在自家铺子门口,一双阴蛰的眼抑郁地瞪着对面的金宝阁,这会儿一听姓王的混蛋亏他,顿时就怒从中来。
“王掌柜,你这一屁股屎还没擦干净,管别人家的事儿合适吗?”
“呵呵,白掌柜,当初我怎么说的来着,……你们家是大头,就算是要亏,也是你们店铺亏的多。瞧一瞧对面,人家顾客队伍都排到了大街上来了。瞧一瞧,再过一会儿啊,连你这店门都能给堵起来!”
王掌柜可毒了,面对白掌柜,那可是很有“进去”精神的。
“哼!我倒要看一看,谁敢来堵我多宝阁的大门!不给我白亮面子,总要看在白家的面子上!王掌柜……,你后头有人撑腰吗?”比起王掌柜的毒嘴,白亮的嘴巴可谓阴损啊!直指人家王掌柜背景不如他大!
“堵了我家店铺的门子,那就堵了吧。我家卖的是胭脂香料,这种东西呐,每家都差不大多,除了京城的大店外。
我大不了今天不赚钱嘛!回头,还是有一群老客户的。”
“王启!你有老客户,我白亮就没有老客户了?”
白亮扭曲一张老脸,怒瞪王掌柜。
“有,你有!就是快被人家抢走了罢了!”王掌柜的气死人不偿命,“我刚才可是听好几个人说了,人家金宝阁的首饰样式就是独特,款式新颖,他们家梁师傅的手艺,你白掌柜还不清楚吗?”不然当初为什么跑去人家店里头挖人家墙角去?
王掌柜亏完了白亮后,以为白亮又要气得跳脚……,他还等着看白亮这厮跳脚呐!
结果,这白亮倒是反而安静下来了,一双眼多事探视地注视对面金宝阁……
“老白啊,听我说,你认命吧,回头找白家出来解决问题吧。……咦?你这么盯着人家店铺,难不成你还想进去看一看?”
王掌柜就是那么一说,结果……
“对!老夫今日还真就要进去看一看!样式新颖?当老夫是傻瓜?他们家的首饰样式都好几年没个变化了,姓梁的是手艺好,但他可不是个好制图师傅!
不然他们家首饰能几年没个新花样?这才多久,制图师傅可不是这么好找的。老夫就不信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头,他们家还能翻出个什么花样儿来!”
“不是吧……,老白啊,你别激动啊!你就这样进去……,人家能放你进去吗?”王掌柜傻眼儿了,“同行犯忌讳的啊……!你别发傻,落人话柄啊!”王启也不是真劝着,只是他这么多年和这个姓白的打交道,明白这姓白的最会无理取闹,这会儿他听到姓白的话,要是不阻止一下,回头姓白的指不定能怪起他不劝说他。
“老夫怕什么!同行怎么了?我家首饰样子又没抄袭他们家的,他们家就是要七嘴八舌说些什么话来,那也要有证据的!老夫这就去!”
白亮怒气冲冲地朝着金宝阁大步冲了过来。
“夫,夫人。你瞧那冲过来的人,是对面多宝阁的白掌柜!”明月拉着梦寒月的袖子,她曾经在苏地,多宝阁的白掌柜她是认识的。
“夫,夫人,他冲过来干什么?”明月有些慌张。
“怕什么,让他来。还怕他拆了我的店?”他要是敢拆了我的店,我就拆了他的骨头!
这话自然是没有当着明月的面说出来。
梦寒月眯起眼睛,忽然笑了起来:“明月,你说,我们家点前头都排了长龙了,白掌柜的要穿过重重人群……,他那一身老骨头,吃得消吗?”
“啊……夫人?”
“让让,让让!”白掌柜地果然遇到一重重阻碍,他扯着嗓子吼着,但这会儿人谁管他是谁啊,也没在意这么个人,只当是后头想要插队的。……那就更没人让了。
但是还是有些人认出了白掌柜来,不动声色给让了一个位置。……只要不得罪白掌柜,接下去别人给不给他让位置,那他们就管不着了。
白掌柜地拼着吃奶的力气又是吼着,又是往前挤,眼看着,就要挤到前头来了。
忽然,一道悦耳的女音响了起来:“今日店里生意爆棚,害的众位相亲只能够排着长队等候近点购物。为此,我们店为了补偿大家伙儿等候这么长时间,特意增加了一个项目。”拿出一个盒子,指着盒子说:“这里头装着写着号码的纸条,纸条是封闭的。待会儿每个人可以从这里头抽出一个纸条来。
我会随意的说出三个号码来。要是正好拿着这个号码的人,今日本点免费送一石大米给这三个人。”
她一说完,人群沸腾了!
“大娘子,快抽吧。”
有人催着。
“别急,也别挤着。排队,排队!”梦寒月眼睛状似无意地从人群中一个小老头儿身上扫了过去……白掌柜的,您白往前凑着了!
“喂!你这老头儿什么时候插队的?俺记得俺前头刚才可不是你,是你前头那位大哥。”忽然有人高喝一声,这人天生嗓门儿高,一声嘹亮啊,顿时的,好些目光朝着白亮看去。
白亮脸上阴测测的。老脸那叫一个火辣辣啊!
“我是对面的白……”
“俺管你是谁!你插队就是不对!你插到俺前头,比俺先抽纸条,要是被你抽走了,俺不是后悔嘛!”这是个大老粗,看穿着打扮就土里土气的,一定是没见过白亮的。
白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有些人认出了白亮来,但全当做没认出来。心里头替白亮可怜。他这是遇上了大老粗!人家根本不认识他。也不怕他。
白亮从来没有觉得这么丢脸过!
他狠狠瞪了那大老粗一眼,咬了咬牙,退了个位置给那大老粗……,人家大老粗看着别的没有,一股子铁力气足足的!
白亮那小身板儿,可还真不够人家一拳头的!
有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白亮此刻耷拉着眼皮,今日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他却不知道,对面的王掌柜王启,那是看的津津有味的。
“老东西你也有今天。活该!”
“掌柜的,您一个人嘟嘟囔囔什么呀?”有个小厮就问了。
“混小子!干你的活儿吧!怎么?嫌清闲啊?那就学学对面人家胭脂铺子里的伙计啊!瞧一瞧人家那干活儿的劲头儿啊!
亏你还比人家多拿月钱咧!”
“……”小厮很委屈,……掌柜的,不是我干活儿不尽力啊,是我们店铺子没生意啊!我拿那多劲儿……招待鬼啊!
……
“到您了老人家。”
白亮抬眼就见到他嘴里的奶娃娃笑容可掬地提醒他抽纸条。
“老夫不是来抽纸条的!区区一石米粮还不够老夫塞牙缝儿的!”白亮微微仰着下巴,一副清高骄傲的模样。
“那客人您这是?”梦寒月依旧笑容满面,一副不解的模样问着。
白亮见她根本不上当,便是他说出这样的话,她也不着道。便知道,这种激怒她的做法是没用的。
店里头的鲁三弦赶紧地出来了。
“哎呀!这不是多宝阁的白掌柜的嘛!”鲁三弦一副吃惊又惊喜的模样看着白亮,又兴高采烈为梦寒月介绍起来:“女东家啊,您面前这位可不简单啊!他可是江南白家多宝阁的白亮白掌柜啊!”
说着是引荐,实则是向梦寒月点明了白亮的身份。
白家……?
梦寒月暗自挑眉。之前听鲁三弦提醒过她,但当时她忙着开业的事儿,都没仔细听。但也知道白家在江南的地位很是不一般。
“原来是多宝阁的白掌柜啊!”梦寒月装作不知:“白掌柜来光临小店,小店顿时蓬荜生辉啊!”
白亮脸色更难看了……,想到自家门前门可罗雀的惨状,对比金宝阁前头排队排到了他家店铺门口……
“呵呵!”白亮不禁冷笑一声,举起手来很不情愿地拱了拱手:“不敢当!梦大娘子的店要是‘小店’的话,那白某就不知道,苏地可还有没有大店了!
梦大娘子这么谦虚,白某不知道梦大娘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物极必反!梦大娘子是真谦虚?”
梦寒月啧啧嘴,不动声色地把白亮刻薄的话反了回去:“白掌柜这话说的,寒月惭愧啊!在您老面前,寒月就是个初入商道的小罗罗,还需要跟着您老多多学习呐!
既然白掌柜今日来给寒月新店开张道贺的,寒月领了您老这份情。将来您老要是有什么麻烦事儿,但凡寒月能够帮衬一把的,您老尽管说!寒月能做的必定不会推辞!”
白亮收起了心里头的轻视,认认真真打量起面前的女子来。
脸,还是那张平凡的脸。人,还是这么个人。
但白亮此时才发现,这么一个外表温煦的女子,温润的眼中暗藏锋芒!
他敢发誓,他的架势,任谁看到,都认为他是来找茬的!
这女人却是直接把他的到来说成是“道贺”!
呵呵!一句“道贺”化解了很多麻烦啊!
白亮收起轻视之心,老眼眯了眯,……背起手来:“梦大娘子既然这么看重白某人,白某人也不能没有表示!
梦大娘子自己个儿都说了,你初入商道,有许多不懂的地方。
这话说的极对!
梦大娘子别怪白某人多嘴,你这哪里是做生意?
谁做生意,不是为了赚钱的?
你这样做生意,是打定赔本的打算了?”
梦寒月面上和风絮语的,笑容不浓不淡,问向白亮:“呵呵,依白掌柜的看,寒月应该怎么做生意呢?”
“梦大娘子好学,这是好事儿。做生意这回事儿,不能图块。要循序渐进。否则哪儿能扎根呐!
瞧一瞧这铜雀街上的店铺,哪一家不是老店铺?哪一家老店铺不是经风历雨,经过多少年头,这才勉强算是在苏地扎根了!”
白亮话说的好听,话外意无非是提醒着梦寒月,他们都是百年的老店,有的是根基。和她不一样。
梦寒月一副受教的模样,点点头,“多谢白掌柜的赐教。今日白掌柜的一席话,叫寒月茅塞顿开啊!”白亮见她受教,当下心里冷笑一下,到底还年轻,与他这样的商场老狐狸比起来,差得远,三两句话就憋住她了。
正想着,就见面前这女人冲着他露齿一笑,问:“白掌柜的,这纸条,您老还抽不抽?后头一群人等着呐!”
白亮抚着胡须的手掌就僵持在半空中了。……半晌,他才明悟过来,……他这是被人耍了啊!
第二百五十三章 迎客
别把老百姓当一群低智商听不懂高深玄妙的话的一群土老,事实又证明了!
老百姓心里明镜儿似的!
啥?
你说你不信,……要证明?
有啊!
没听到吗?
四处传来的压抑地笑声儿!
这就是铁证如山的证明啊!
白亮这时候已经不是赤红着老脸了,一张脸,满脸的褶子都在不停地一颤一颤!
额头上更是青筋暴露!
鲁三弦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女东家会被白老家伙欺负,看来不需要他在这里看着,他们家的女东家不欺负白老家伙,那就算是客气的了!
鲁三弦见梦寒月应付有余,而店里头却忙的很,在梦寒月耳边说了一句话,梦寒月点点头,他就退下去了。
“白掌柜,您老这手僵在半空中……,这到底是个啥意思?抽呢?还是不抽啊?您给个准信儿啊。这后头还一群人等着呐!”
自从点明了白亮的身份后,就没人再去应和,谁也不想得罪白家啊!但这保不准他们低着头耸着肩膀暗笑。
“好……好!我抽!别说奖品就是给老夫塞牙缝儿都不够,就是金山银山,老夫也不看在眼里!今天个老夫只当是对牛弹琴了!白费这么多口水!”
梦寒月见白亮还在试图给自己挽回颜面。
但她却是知道的……,今天她开业第一天,白亮已经找来找茬了。将来,他们势必会对上的。
但她不怕!
这世道欺软怕硬的多了去了!可不算她梦寒月这个!
温润的眼顿时一厉,送去的眼神,顿在人身上,好似刀割。出口的声音却出奇的清脆温润:“白掌柜的牙缝儿可真够大的。一石米都塞不住,白掌柜的,回头寒月给您介绍个好大夫,给您补补牙。”
“你……好……好!老夫记住你了!”白亮把手中的纸条砸到梦寒月的脸上去,“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白费老夫一番好心,总有你哭爹喊娘,后悔不及的时候!”转身就朝着对面儿走去。这时候人群自动给让开一条可以供一个人顺利出去的道儿。谁都不愿意得罪白家!
“哎呀!白掌柜的,您这是怎么了?咱们不是聊着天儿聊得挺好挺顺畅的吗?咋就突然生起气来了?”梦寒月不解地在后头叫着白掌柜,前头白亮脚下一顿,气得快要吐血了!
也没转过身去,背着梦寒月就冷声喝道:“装模作样!”
等到白亮的身影消失在对面多宝阁里。店里店外的人全都笑开了。
“白掌柜横行多年,终于遇上杀星了啊。”有些人曾经在多宝阁买过首饰,却上当的。……多宝阁也不是那么干净的。
“这话说的嫌早了些。白掌柜后头可是白家啊!白家啊!你不会不知道吧!……”那人不禁向着梦寒月投去一枚可怜的目光,“可惜了,也不知道这店才刚开张,能开几天了……”
……
梦寒月却是不怕的!
她遇到的离奇事儿够多了,厉害的人也遇上不少了。多白家一个不多,少白家一个不少!
白家……白家啊……耳熟啊!
白大公子啊……,身上欠着好多人命呐!
梦寒月并没有想要替陈慧娘和陈小峰讨公道。只是她要发展她的事业,势必会碰上江南这个以商道起家的白家!
她有金宝阁,白家有多宝阁……呵呵,金宝阁在她手里将会越来越有“钱途”……,问一问,占领苏地老金店行业十多年的多宝阁,能咬着牙吃了这亏吗?
只是梦寒月也不否认,若是有机会替陈慧娘讨一个公道,她也不会放弃的!
跟了她,就是她的人!
……
到了晚间,梦寒月和鲁三弦,吴良,赵必成,还有薛放几人累的坐在店铺里的椅子上。
这时候,店铺全都关了门。
梦寒月让四家店的掌柜汇总了一下。
“嗬!九百百九十二两,还不算后头的小数字的。刨去大体的成本费,……啊!净赚的有三百多两银子啊,这才一天!要是天天都这样,我们这个不是发了吗?”
鲁三弦瞪向吴良,“你个大老粗的,今天不同!你还当以后都能这么赚?”
“鲁掌柜说的不错。今日是个例外,一来我们老店新开,二来我们今日是趁着了入秋这一天,开集市,人都出来大街上了。三来嘛,我们今日是搞了特惠的。”
他们几个坐着,后头还站着三家店的小厮,梦寒月指了指旁边的空椅子:“都坐下吧。”
“女东家……,这不大好吧?”
“坐。”梦寒月揉着眉心:“我有事儿吩咐你们,大家伙儿都累了一天了。坐下休息吧,明日可有很多人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呐。”
“这……”薛放也想到了:“女东家,明日……”他想问,明日怎么办。但这问题好几次到了嘴边就是问不出来。
“哈哈,明日啊,明日生意不会有今天这么好。但也不会很差,放心吧,”又转过头吩咐四家店里总共二十个伙计,当然也包括账房:“明日你们谁要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的,都不必理会。按照我交给你们的去做。
白亮那老头儿千不好万不好,他有一句话说对了。生意啊,要长久,才能扎根儿在这地界上。要循序渐进地做。要打好基础。这些他说的都对。
但他不懂,生意之所以要循序渐进地做,才能够长久,是因为这个店在一个地界上时间久了,顾客们才能够产生信任心。
咱们店我交代给你们的,两句话,有谁给我背一背?”
“我来,女东家。”说话的小伙计,正是之前劝说顾客试戴簪子的那个,“女东家说过,做生意,诚信为本,顾客是衣食父母。服务顾客,态度要好。他无理取闹,我们也要面带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这小伙计的眼睛很有野心……梦寒月还要再练一练他。
“小的名叫鲁明。”
“姓鲁?”梦寒月转着脸看向鲁三弦:“和鲁掌柜是什么关系?”
“惭愧惭愧,明小子是我妹妹的儿子。只是妹妹命薄,……这小子从小养在我身边的,品性是好的。要是能够入得女东家的眼,那是他的福分。”
梦寒月点了点头,就没下文了。
话头一转,“明天我们照常开业。今天人多,还没有同行来试探,明天或许就都来了。你们做事的时候都长个心眼,要是觉得可疑的。告诉我。
还有就是,明日来试探的或许并不都按着好心的,如今天的多宝贵的白掌柜这样的人也是不少的。
如果是我,我要是不安好心的话,一定会故意闹出一些事情来的。
或者是蛮不讲理,或者是要求过分,骂人者有之,更有甚者,或许会动手打人。今日我就吩咐你们了,不许和顾客发生口角,哪怕是他不讲理,哪怕你明明知道他就是别家的探子。做不到的明天可以请休。我记得你们一个月都有两天的调休。
现如今呢,我放你们公假,无论小厮还是账房或者是掌柜的,全都每人每月四天的调休。”
哗!
二十个伙计全都兴奋了!
这可是别家没有的福利啊!
“所以我说,明天要是不能做到我说的以上几点的,请自己调休。”梦寒月环视众人一眼:“我不勉强你们谁谁一定要明日工作,但是你们既然当天来工作了,就要做到我的要求。否则,还是在家休息的好,省的到时候因为你一个人的一句话或者是什么,给整个店里其他人都带来了不好的影响。
我希望你们记住,我们是个大团体。要好大家好,要不好,大家都倒霉。”
众人沉默。
忽然有个小厮问:“女东家,可要是真的有人动手打人呢?我们被打了还不能还手吗?”
梦寒月就笑盈盈地望向了小厮的脸,眼神带着笑:“你觉得呢?我会让我的员工们真的被挨揍了?
你们当今天赶车给顾客送粮油送货物的那些人都是谁?”
除了四个掌柜和梦寒月身边的人,其他人全都是不解……是谁?赶车的不就是车夫吗?
“那些人啊,可不是普通的车夫,他们是我从我的园子里调来填补人手的护卫。各个都是带着真功夫的。
别说明日不一定就会有人动手,便是真的有人动手了……有十个临时充当车夫的护卫,你们还怕什么?
再退一步说,若是真的有谁因此受了委屈,挨了揍,医药费肯定是我这里出的。并且呢,视伤情不同,还有带薪的休假。”
嘶!
鲁三弦四个掌柜都不禁牙疼起来了!
这可真是好福利!
从来就没有过的啊!
而那二十个伙计则是已经被“车夫”就是“护卫”,这个事实给惊呆了!
惊呆之后,又被一连串的好福利给吓住了……
“今天都晚了,回去洗洗早些睡吧。”晚饭刚才大伙儿都已经吃了,是个“车夫”赶着车,送来的。
其实那是梦寒月吩咐园子里头两个厨娘做的。
这时候,厨娘憋屈啊……你说她好好的御膳房的厨娘,给娘娘们做膳食的,被调来这里服侍个村姑也就算了,还得给外头一群小厮做饭!
两个厨娘有意见,跑去给李管事抱怨,以为能够得到李管事的赞同,结果没想到,她们只说了个开头,李管事顿时就绷起脸来吓人:“看在咱们都熟悉的份儿上,我今天个告诉你们,你们也还别嫌弃,你们这会儿服侍的说不定将来就是人上人。”却是不把话说全了。
这园子里头,本来是除了十个护卫,李通,还有被赶出去的两个嬷嬷外,就没人知道梦寒月母子的身份了。
李通是要总管一个园子,宫里的李德全李总管可是耳提面命的。十个护卫是老皇帝直接拨下来的,让他们做什么,自然也都知道。
两个嬷嬷,原先是要给平安做贴身嬷嬷的。只是被梦寒月给赶走了。
悲催的是,这两个厨娘……,被人告诉过她们,她们要服侍的到底是什么样身份的人。
但这会儿听到李通忽然呵斥她们,又看李通一张脸绷紧,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当下心里“咯噔”一声响……,人上人……
都是在宫里头混过了,这三个字……总有些特别的含义。
至少是非富即贵的!
两个厨娘再也不敢生出轻视之心。
尤其是李管事下一句话:“想一想两个管事嬷嬷是怎么被丢出去的,想一想两位嬷嬷人刚启程回京城,就遇上盗匪,死得不明不白吧。”
嗬!
这可是秘辛了!
连梦寒月都不知道的!
两个嬷嬷直接暴尸山野之间!
两个厨娘赶紧闭嘴,向着李通行个礼:“多谢李管事提点,否则我们姐妹俩差点儿就犯了大错了。”
可不是,她们心生轻视,原已经打算找夫人去说理了。……要是真就这么干了……
谈起委屈……
那十个护卫还委屈呢!
他们是护卫!本来是陛下亲卫!他们都是亲卫中最好的!当初挑选出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兴奋了一下,……因为挑的都是最好的!
以为陛下挑他们来,是要让他们干特别的事情。
……这回……,还真是特别了!
好好的亲卫,全都当起车夫来,给平头老百姓送米粮到家!
……当然,这些都是插曲,梦寒月此时并不知道。
翌日清晨
一律阳光透过窗户,射进了屋子里头。
梦寒月起床洗漱。
说来有些丢人……,她如今起的比她儿子晚。
她洗漱完,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做一顿丰盛的早餐,然后让人端到饭桌上去,自己朝着校场走去。
大早上,校场上已经一群铁汉子练来了!
梦寒月熟门熟路地在一个角落找到了她儿子。
小家伙如今在练习蹲马步。这个蹲马步又与寻常蹲马步有些个不一样。
头顶上顶着一碗清水。
左五说这样练习蹲马步还可以练习平衡度。
“快好了?”梦寒月问的是左五。
“夫人。”左五放下手里头六石弓,“可以了,属下去和小公子说一声。”
“嗯,左五。”梦寒月喊住左五。左五不解。
“左五,今天还得请你带着其他人到我店里头去帮忙。今天……可能会有些麻烦。”
左五一楞,当下就应道:“是,夫人。”
却是不问到底有什么麻烦,“夫人,过会儿小公子用了早饭,您再同属下具体说一说,要注意些什么吧。”
“行!左五,让他们一起来吃饭吧。我做了很多。”
做了很多……?
额……,什么意思?
她亲自下厨房?
左五有些说不出什么感觉来了。她这是……补偿他们?
不必这样吧。
他们是听从圣上的吩咐,来听命她做事的。
……
今日是个好天气。
入秋后,风中带着一丝凉意。说也奇怪。不过就是一天的光景,气温降了好些。昨日还是穿着薄衣,今日就穿了厚布的秋衣来。
梦寒月如今都成了这铜雀街上的“名人”了,这不单单是因为她昨日那场惊天壮举!
还有,坊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她昨日狠狠地戏耍了有白家撑腰的多宝阁白亮白掌柜。
人们一边是惋惜她,一边是幸灾乐祸,猜想着,她什么时候开始倒霉。
关于这一点,梦寒月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她就算倒霉,也不会是栽在白亮那种小人物手里头的!
今天个四家店铺开了门。
生意果然没有昨天好。
但如果不和昨天比,这样的生意还是挺好的。
有很多慕名而来的。
“听说金宝阁里的首饰款式很新颖,市面上都没第二家。”店里突然来了个贵客,粉紫色的丝绸袍子,外罩着深紫色的牡丹花底纹路的褙子,黑亮的头发绾着一个精致的发式,黑发之间缀着两粒拇指大的白珍珠,圆滚滚的色泽很美。
耳朵上同样式的珍珠耳环,衬着她白皙的肤色,美极!
下车时候,两个丫鬟,一个搬个小圆凳在车下,给她踩着下车。一个搀扶着她的手。
她人未进屋,声音先传进来了。
梦寒月从账本上抬起头看了一眼大门口,又埋下脑袋,整个心思放在了账本上了。
鲁三弦眼睛顿时就亮了。
他识得这个少女!
不!准确来说,他是识得这个少女马车上的家族标记!
云家啊!
在苏地和白家可以有的一拼的云家啊!
这可也是个大生意!
能够坐得上有云家家族族徽标记的少女,想来在云家身份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说不定就是那个苏地第一贵女云昉凤!
名字中敢取一个“凤”子,“昉”又同“仿”同音!
很多人都暗自猜测,云家老爷子给嫡孙女取这么个名字,便是希望她有朝一日凤仪天下!
据传,云家嫡孙女云昉凤出生的时候,天上彩霞飘飞!
这少女是不是云家明珠呢?
鲁三弦也拿不大准。
看着年纪,倒是和十七岁的云昉凤很相似!
“这位小姐,是初次来小店吧?”鲁三弦本是生意人,他脑子里还在想着“是不是”的问题,脚下自动自发地就跑上前去了。
“听家里二等丫鬟说了,铜雀街上的老金店改了名儿,叫做金宝阁了。说是金宝阁的首饰款式别致,别家都没有。我家小姐向来喜爱首饰。这才抽了些时间来看一看。掌柜的,但愿你们家的首饰名不虚传,别叫我们家小姐白跑一趟。我家小姐的时候可金贵着的。”
鲁三弦顿时一凛,心知这拨客人一定要伺候好了!他瞧瞧朝着角落看去,……苦笑着,他家的女东家还真是坐得住!
第二百五十四章 贱人
“明子,我来。”鲁三弦绕到柜台后面,支应走了他侄子鲁明。又问向对面的明媚女子:“小姐想要买些什么样的首饰?我们这儿不敢说什么都有,戒指,镯子,链子,耳环,钗子,但凡是身上戴的,头发上配的,总还是有一些佳品的。”
鲁三弦脸上挂着谦恭的微笑,姿态放得相当的低。梦寒月忙里偷闲,休息一会儿,眼睛从账本上挪开了。闲暇时,将身子隐在半明不暗的环境里,一手撑着脑袋看起鲁三弦招待这位不寻常的顾客。
看架势,倒不像是来找麻烦了。
衣裳打扮,举止模样,样样都显示了此刻站在柜台前的那个女子绝非是一个寻常老百姓家的大姑娘
鲁三弦的态度也不一般,恐怕鲁三弦是看出些门路来了。昨日那么忙,鲁三弦也没有插手到柜台后头去给客人介绍店里头的首饰。
只是这种不像是来找麻烦的客户,太不寻常了,也非是好事。
“哦,那就烦劳鲁掌柜给介绍一些你们店的佳品吧。”
梦寒月听见这道如同天籁一样的声音,这声音显然不是之前的傲娇丫鬟的,是那个站在厅中明媚的女子说的。
女子的声线优美流畅,生于后世,便是歌坛天后!
但让梦寒月有些惊诧的并不是女子过于优美的声音,而是女子的话,十分的有意思。
鲁三弦说店里头总有些佳品,问这女子到底想要买什么。
这女子的回答却是相反的,不提自己要买什么,倒是先让鲁三弦介绍店里的佳品。
鲁三弦同时也是心里“咯噔”一下,不禁抬眼有瞥了眼前的女子一眼。
一旁的丫鬟皱皱眉头,不动声色向前跨出一小步,恰好能够挡住鲁三弦的目光。
鲁三弦不着痕迹地挑了一下老眉。便转身打开身后的货架角落上的一个柜子,从里头捧出来一个精致的檀木雕海棠纹路的精巧小木盒子。
他将檀木小盒子放在柜台上,这檀木盒子上头上了锁,一个精巧的锁头。鲁三弦从兜里揣出一串钥匙,迅速地选了其中一把钥匙。精准地一下子就打开了那檀木盒子上头的锁。解了锁头,鲁三弦冲着前头一主一仆做了个“请”的姿势。
自己却是不打开盒子。
那丫鬟狐疑地瞪向鲁三弦,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要开口训斥鲁三弦怎么做生意的,还让客人自己动手……
小丫头的主子却是眼中精光一闪,伸出一只手臂,力道不大却十分坚定地把挡在她前头的小丫鬟给隔到旁边去。
“大小姐……”小丫鬟欲言又止,被她主子一个清淡的眼神就给制止了。
梦寒月藏身角落,却恰恰好看到那明媚的女子眼中刹那的阴寒。她唇角不禁微微弯起,……太有趣,太有趣,着实是太有趣了。
瞧她又发现了什么好玩儿?
一个表里不一的高门千金!
真正明媚的人,不只是外表明面,内心也如有光亮。
显然,这位拥有阴寒的眼神的女子,并不如世人所见到的那般柔弱无助。
鲁三弦“呵呵呵”地笑着,老眼耷拉着,一双手臂交握在身前,见女子推开自己的丫鬟,自己走上前来,便又对她做了一个“请”字。
女子冲着鲁三弦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神态间有着少女特有的柔弱,却又不失贵气。她这样谦恭有礼的举动,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甚至是迅速地产生好感!
鲁三弦果然愕然了一下,……眼前这位大小姐要是真的是云家的云昉凤云大小姐,那么她的有礼值得鲁三弦另眼相待。
但鲁三弦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神态。……很多年前,如云昉凤这样的女子,他在京城见得也不少!
女子伸出拢在袖子里的手,莹润白皙,美玉一般纤长的手指轻轻盖上那精巧的檀木盒子,檀木盒子色深,更衬得女子肤白肌美。
梦寒月有些恍惚……,曾经,她也有这么一双漂亮的手!……不!曾经,她的手比之这女子的更多刚劲有力!
“啊……”女子惊叹一声,莹润的手掌不期然地捂住了嫣红小嘴,吃惊地抬头看向鲁三弦,眼中流光溢彩,意味不明:“鲁掌柜别再谦虚了,金宝阁要还是一家小店的话,这江南恐做着珠宝生意的各家老手们就要聚在一起哭诉了。”
那丫鬟原先也没往盒子里头看,但见她们家的大小姐刚才是真的大吃一惊。小丫鬟好奇,把脖子伸了伸,够过去一看……,嗬!
小丫鬟瞪大了眼睛叫了出来:“金宝阁好大的胆子!胆敢私造凤钗!”
好在这时店里没人,否则,不知这句话会给金宝阁带来多大的灾难!
梦寒月有些吃惊,那根金钗子是她画了图纸给梁师傅的。
因为那钗子的形状……梦寒月还以为梁师傅放弃了打造这根钗子呢!因为后来她检查过那些钗子,没记得有这么一支簪子的存在。
梦寒月眼神暗了暗,虽然说她不惧别人知道这么一根钗子的存在,但也不想再她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再添乱了。
梦寒月眼神犀利,鲁明就站在离她不远处,她朝着鲁明递过去一个眼神。鲁明立即就会意了。
转个身子,朝着大门口走去,招呼一旁的伙计。一起把大门关了起来。这一关,便是三间一起关,因为现在全都打通了。不想让人进来掺和,只能把三间屋子的店门全都关了。
“你们要做什么!我家小姐是云家……”
“闭嘴!”女子声音陡然一沉,梦寒月刚才看到女子就有一种违和感,这时候这种感觉更加浓烈了。
小丫头吓得缩起肩膀,脸色发白:“大小姐,清鹭错了。”女子视若罔闻。
鲁三弦也被这女子突然地阴沉给吓了一跳。但他就算养尊处优惯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做得滴水不漏,依旧是老脸挂笑,只是耷拉的眼皮遮住了眼中的情绪罢了。
只是那小丫鬟的一声“云家”,鲁三弦心中猜测更准。
“鲁掌柜的,你能解释一下这个吗?”葱白的指尖一挑,捏着兰花指从檀木盒子里头捏起一根金钗。
“嘶!”鲁三弦暗叹这女子好大的胆子!既知道这只钗子不简单,却敢把它玩耍在手心里头!
鲁三弦吃惊归吃惊,但他这样的老狐狸,怎么会被个十七岁的小丫头给吓住,这还是在他的地界上。
再有一点便是,躲在角落里头躲清闲的女东家并没有出言制止他,而是请了鲁明把大门关上。
显然,女东家并没反对他的做法。
鲁三弦也不是没事找事,非把这么晃眼的东西拿出来,一来,他肯定这东西不会给他们金宝阁惹祸,二来,趁机可以试探一下,眼前的女子若真是云家那位江南第一贵女的话,她来此,到底是为何?
鲁三弦一开始或许还信她们主仆只是慕名而来,想要挑些珠宝。可当这女子说让他拿出店里的“佳品”来,鲁三弦明显感觉到怪异。
这才眼神一暗,拿了这惹眼的钗子出来。
“正如这位小姐所见,此金钗在江南决计再也找不出第二支来。不知可还入得了这位小姐的贵眼去?”鲁三弦笑眯眯地问了问。
那女子捏着钗子的手指一紧,青葱玉指泛着一丝红润出来,……捏的手指充血了!
“鲁掌柜这话……岂不是害我吗?”女子慢悠悠地说着,指尖松动开,手臂撑在柜台上,又转起指尖的金钗玩儿起来:“私造凤钗,私藏凤钗,可都是谋逆造反的大罪啊!轻者罢职夺爵,重者满门抄斩,累及祖宗姻亲!鲁掌柜,可别害我。”
“呵呵呵,非也。老朽曾听闻一件奇事。”
“哦?”
鲁三弦顺着胡子摸,“这件奇事在江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必这位小姐也听说过吧。这是十几年前的老事儿了,当年江南豪族云家大夫人生产那一会儿,云家老宅顶上云彩飘飞,霞光万丈,时值,正是云家的大小姐出生那一刻。”
鲁三弦说罢,朝着面前女子拱手:“不知道云大小姐光临小店,小店蓬荜生辉啊!”
面前女子正是云家大小姐,坊间传说最多的云昉凤!
云昉凤捏着金钗的手指顿时又是一紧,改捏为握!
明澈的眼睛顿时爆射出一股奇异的光芒!
“鲁掌柜好眼力!好算计!”云昉凤声音依旧柔软,明艳的脸上却是闪过一道光芒:“就不知道这凤钗如今在我的手中,这之前,却是为谁打造的?”
梦寒月听明白了云昉凤的话外意,眉眼间顿时含了笑意。她敢打包票,云昉凤绝对从鲁三弦的嘴里听不到她要的回答!
“自然是厉唐的一国之母打造的。”
噗嗤!
梦寒月心里乐开花,就知道鲁三弦这只老狐狸决计是不会让人从话中挑出毛病,抓住把柄的。
“鲁三弦!别和我打哈哈!你别告诉我,这种打造凤钗的事情,没有人下单,哪家金店会冒着危险打造一支凤钗放在自己的店里!随时都会惹来祸患!”手中金钗一指鲁三弦:“是谁?白家还是李家……不!不可能是李家,那就是白家了!”
云昉凤这时气势惊人,几乎压得店里的小厮伙计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而赵必成,薛放等三个掌柜的,并未靠近,而是本分地站在一旁看着。
鲁三弦张嘴又闭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此刻在云昉凤眼里就是做贼心虚!
她素来和白家的妖女水火不容!
死妖女,这回被我抓到把柄,看你不死也脱层皮!想当皇后想疯了吧!
这个皇后,自然不是说嫁给当今圣上,当今圣上年迈了,又和国后感情一直不错。
她们两个在意的自然是当今太子的太子妃的位置!
云昉凤垂下眼皮,里头分明是精明的算计。
不急……与白家死妖女的事情得慢慢来,反正她如今也已经证据在手了。眼下最重要的反倒是……
想到此,云昉凤抬起眼皮:“这钗子好是好,就是不太合我的眼缘。”
假仙!梦寒月心里吐槽,不合你眼缘,你嘎哈一直拿在手里,这样子分明是爱不释手的表现。
分明就贪婪这只钗子,……或者是贪恋这支钗子背后的意义!
“云大小姐还想要看些什么呢?总得给个标准来,否则老朽怎么给云大小姐介绍?”鲁三弦谦恭地说道:“不然也得说一说材质,金的银的,珍珠的?还是玉的?”
“既然是金店,便看金器吧。身上戴的,头上戴的,全都介绍一些好了。”
“行!云大小姐稍等。”鲁三弦拨拉一会儿,拿出四个盒子。
“这里头装的是本店叫好的金镯子金链子,这边的盒子装的是戒指,再看这个,里头是钗子,簪子,这最后一个盒子装着的自然是项链。”鲁三弦一个一个打开盒子,一边给云昉凤介绍。
梦寒月觉得无趣了,撇撇嘴,又埋进一堆的账册里头去,这些账册不只是这四家店铺往年的账册,还有其他产业的。
梦寒月表示……,她真的不得不佩服老皇帝,给她“这么好”的产业啊!
就连两处田庄都不能安分!
……
就在这时!
“好!”云昉凤眼睛一亮,开口便问:“店里头可是请了新的师傅?”
“额……还是梁师傅,我们小店一直没有用别人,这些年都没变。”
鲁三弦更加觉得奇怪,买东西怎么问起别人家的事儿来了。
“哦……,原来是梁师傅啊。那么这些可都是梁师傅打造的?”指了指柜台台面上头盒子里的首饰。
“正是梁师傅。”鲁三弦皱起眉头来,不知这位问这些做什么。
“鲁掌柜的,都给我包起来。”
“啊……全部?”全部的话,可是大手笔!鲁三弦也是吓了一跳!
“全部!”云昉凤笑着又说:“我平日最爱珠宝首饰,看到好的,必定要见一见制作这首饰的师傅。不知道鲁掌柜可愿意行这个方便?”
鲁三弦见眼前女子笑意吟吟,……他能说不方便吗?
他不着痕迹朝着一处角落看去,见那人点头,这才冲着云昉凤说道:“云大小姐且稍后。”说着招来鲁明,让鲁明去叫人来。
不一会儿鲁明出来了,后头跟着个昂藏八尺的中年男人。
“云大小姐,这便是我们金宝阁的大师傅,梁师傅。”又冲着梁师傅说:“云大小姐欣赏老梁你的好手艺,指点要见一见你呢,哎,你如今身价都大涨了。”
“鲁老不要取笑我,您明知道……”
“你就是梁师傅?这些首饰都是你设计的?”云昉凤却突然问道,把鲁三弦和梁师傅都给吓了一跳。
齐齐回头看她。
梁师傅脱口就想解释:“老夫姓梁,师傅二字着实不敢当。说起这些首饰嘛,却是另……”有他人……
“确实令人耳目一新,却是这位梁师傅的手艺。”鲁明得了梦寒月的指令,截住了梁师傅的话头。
店里人顿时咋舌,都知道明小子不会不懂礼数,忽然插嘴必定是得了女东家的指令。只是不知道女东家为何要明小子说谎话。
“梁师傅,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云昉凤眼神一亮,“梁师傅,自古良禽择木而栖。我欣赏你的作品和才艺,像你这样的才华,不该埋没在金宝阁这样的小店里。白白耽搁了你的前程。梁师傅,我有意邀请你担当我云家即将开业的宝珠哥。同样是做珠宝金银首饰的。
工钱我开给你在这里的工钱的三倍!令送你一套四合院,怎样?”
店里人先是集体一楞,云里雾里,还没弄清云昉凤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大小姐这是公然挖我金宝阁的墙角了?”忽然一道奚落的笑声陡然响起,打断了店里头短暂的诡异气氛。店里头,包括其他三家的小厮伙计们同时清醒过来。
原来他们的耳朵没有问题,他们也没有理解错!
云家大小姐刚才就是公开挖他们金宝阁的墙角!
“你是谁?”说话的不是云昉凤,是她身边的小丫鬟。
“云大小姐打的好主意啊!这样老谋深算,让人敬畏呢。”梦寒月面上笑意不减,径自绕开那烦人的丫鬟,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反正那丫鬟任凭她怎么拦都拦不住梦寒月。
梦寒月绕开丫鬟,站在云昉凤的面前:“云大小姐果然有祖辈之风,让人敬畏。”
敬畏敬畏,敬意少,畏怕更多。
“藏头露尾。”云昉凤吐出四个字,眼神都冷。
“彼此彼此。比不上云大小姐的好算计。承让承让。”
云昉凤捏了捏粉拳,长了这么大,除了白家的死妖女,还没有敢和她过不去的!
“女东家。”鲁三弦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你是金宝阁的那个新东家?”云昉凤了然,忽而一笑,“你来了,那最好。”指着梁师傅:“我要这个人!”
“云大小姐好重的胃口啊!连个老男人也要要!”梦寒月取笑。
对面云昉凤眼一寒:“我云家要这个人!”葱白的指尖还是指着梁师傅。
问人家要人要的盛气凌人,理所当然!
怎么,你想要,我就要给吗?
“不给!”梦寒月回答的半点不拖泥带水,一点脸面都不给云昉凤留!
第二百五十五章 江南必乱
“呵,”云昉凤冷然一笑,视线从梦寒月身上跳过,转眼直接看向一旁已经呆了的梁师傅,说道:“我给你每月白银一百两,你来我云家。”
“这……这……”梁师傅骇然!一百两银子啊!每个月啊!
天呐!这可是要发财了!
不光光是梁师傅被吓到,此处所有人都被吓到了。梦寒月饶有兴趣地半挑眉头,一双眼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眼店里头,将每个人的表情看在眼底。
会被吓到是正常,会兴奋也是正常,梦寒月在一个人的眼底看到了贪婪。她遮住眼,等到她的视线又回到云昉凤身上的时候,面上早已挂起盈盈笑意。
轻描淡写地问起云昉凤:“云家果然是财大气粗,不在乎这每月一百两白银的月钱,不知道云老爷子知道云大小姐你这样胡闹,就为与我出气,会是怎样的想法了。”
“劳你费心了,梦、大、娘、子,……我此次前来,本就是为了贵店里的台柱,梁师傅的。就不知道梁师傅随我去了云家,到我云家的珠宝店为我云家制作出这些好东西后,梦大娘子这家店没了手艺师傅,可还能够这么嚣张。”
云昉凤不是无脑,只是她从小生活在江南最权贵的人家里,很多别人在乎的东西,别人拼着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得到的东西,她可以不在乎地随手扔掉。
“哦……,容我再提醒一下梦大娘子,你家的店铺昨日生意很好吧?……呵呵呵,昨天生意有多好,你就有多得罪人。这江南啊,比不得京城,却也各方势力盘根错枝的,我看着,梦大娘子昨日着实是太打眼了。”
如云昉凤,却也犀利无比,“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对对,是龙啊,你得盘着,是虎啊,你得卧着。呵呵呵。梦大娘子别以为赢得了一场比赛,得了当今圣上的奖励,便就能在这江南有那一席之地。你当这江南的百年世家都是吃软饭的,干看着?”
梦寒月点点头:“受教了。”
云昉凤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三弦啊,你做什么吃的,这点子东西算到现在?没看见这是云家的云大小姐?云家的云大小姐你懂吗!你敢让云大小姐等着,小心回头得罪了云老爷子,云老爷子叫你在江南再也吃不了这口饭!”
口口声声“云老爷子云老爷子”的叫,好似云昉凤回去就只会告状,云老爷子是替她收拾烂摊子的给她撑腰的人。
事实上也是这个样子,但没人会愿意被别人当众羞辱成一个废物吧。
梦寒月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出手赶人了!
每每这些事情,她都交给了阿大,明月他们去做。
现今个,又重拾小柳镇上孤身奋斗的彪悍劲儿,顿时一股怨气就出了好些。
怨气出是出了,但没出够……!
“啊……额……是是是,瞧老奴是看傻了,都忘记给云大小姐结算了。”鲁三弦赶紧从一旁拿来一个老算盘,卷起手臂上的袖子,就要开始拨动算盘珠子,尽管他已经表现的很严肃了,但是他埋着脑袋,肩膀却不停地耸动。
梦寒月打眼一瞧,哪里不知道鲁三弦这老货是在偷笑。
又能清晰地听到闷笑声,尽管很隐忍,憋得很厉害,还是能够听到。她知道,这是店里其他人在憋笑。
她的视线直接就落到云昉凤的脸上。此时的云昉凤涨红了一张大红脸蛋,任她如何明艳逼人,此时也尽显狼狈之色!
“你……戏弄我!”云昉凤狠狠一磨牙,瞪着梦寒月的目光就像是要吃掉她一样。
“云大小姐不要冤枉好人。我可是让我店里的掌柜速度快一点,免得云大小姐等的不耐烦。”梦寒月无辜地摊摊手。
“呵……好!你厉害!”云昉凤气极反笑,脸上一层不正常的红晕,一只手拼命地锤着自己的胸前。一手指着嘴巴。
小丫鬟一看不对劲,赶紧地替她家的小姐顺气,一边恶狠狠怒斥梦寒月:“刁妇!看你把我们家小姐气的!要是我们家小姐有什么好歹,我们老爷不会放过你的!”
这时,梦寒月也攒紧了眉,“滚开!”一把隔开那小丫鬟,她从后头抱住云昉凤,抵住她的腰背,几次用力后,一个糖块大小的东西从云昉凤嘴巴里迸了出去。
梦寒月这才松开了手。
那小丫鬟犹自叫着:“刁妇,你要对我们家小姐做什么!”这会儿突然看见她们家的小姐蹲在地上猛咳嗽几下,却是不再敲着自己的胸口了。
几步跑去关切地扶着她家小姐:“大小姐,大小姐,您没事吧?”
“废话,谁叫她与人说话的时候,嘴里含着糖块的。刚才活该被糖块堵住气管了,要不是有我及时救了她,你家小姐这会儿就是个长得漂漂亮亮的尸体了。”梦寒月嫌弃地拍了拍手。
这时,店里的人全都看傻眼了。
……原来他们的女东家还是济世救人的活菩萨。
云昉凤好一些了,这才站起身子,她看向梦寒月的目光比刚才还要可怕,恨意让人一看就心惊。
梦寒月暗自皱眉,她没做什么吧,……难道救她还不应该了?
“我不用你救!”
伴随这话,“嘭”一声响彻小店。
等众人回过味儿来,就见云昉凤素白的拳头一拳砸在了柜台台面上,一双眼正充满怒气地瞪向他们的女东家:“谁允许你碰我的!”
好可怕……
这样的云昉凤真的很可怕。
梦寒月看着,挑眉:“对嘛,不装了?……你装不装,与我没干系,你当着我的面挖我的人,云大小姐,显然你长这么大,没人教诲过你,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好东西都该归你的。”
云昉凤一惊,瞬间又恢复云淡风轻。
“瞧,这又开始装了。”梦寒月笑说。
云昉凤却不理,看向梁师傅:“每月白银二百两。”
“……”
“三百两!”云昉凤又说。
“……”
“怎么?还不满意?胃口太大,小心吃不下,梁师傅,云家不是非你不可的。你可好好斟酌斟酌。贪心不足蛇吞象。”云昉凤皱起眉头,眼中浓浓的不耐烦,就看着梁师傅,其他人都不看。“四百两!梁师傅,难不成还嫌少?”
“不!不是!够了够了!”梁师傅从刚才就已经被吓呆了,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却叫云昉凤误会为贪心。
“那就行了。梁师傅,你什么东西都别拿了,直接跟我走。我云家还不至于小气到出不起工具钱。”云昉凤径自转身,抬脚就向大门走去。
“开门啊。”小丫鬟立刻冲门口的鲁明命令道。
“啊……啊!云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能跟你回云家!”梁师傅在后头喊着,尴尬极了。
“你还想提什么要求?”云昉凤眼中满是轻视,在她看来,眼前的高大汉子就是个贪财的小人。但是祖父教诲过,有缺点才好控制。因此云昉凤落了眼皮子,遮住眼中的轻视。
“云大小姐!你有所不知!东西是我做的,设计的却是另有其人。”便是云昉凤后来遮住了轻视之心,但是还是叫梁师傅看到了。梁师傅本来跳动的很激烈的心淡了淡,便是再有钱,他也有自尊的。
莫说他根本没想要去云家,就是去了,那也不是云家养的一条狗。回头歉意地看了一眼梦寒月,“女东家,一开始我这大老粗就没想着跟去云家。”
“我懂。”梦寒月微笑地点点头,她脸上的蜈蚣疤有些刺眼,但此刻在梁师傅的眼中,这就是最美的一张脸,这才是笑容,发自内心的笑容啊!
比起那张美轮美奂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缺陷的完美笑容,他们的女东家笑起来更能够暖人心。
云昉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敢情她耗费这么长时间,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主子喜欢耍人,连下面的狗也不安分!到底什么人养什么样的狗!”
“收回去!”梦寒月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住,深沉的眼死死锁住云昉凤,脸上像是盖了一层寒霜一样,能冻彻人骨,“收回你这句话。否则……”
“否则你想怎么样?难不成还想动手教训我吗?哈哈哈哈。”云昉凤心道,店门关着,但她就不信,在江南苏地,会有人敢对她动手!
她也不怕露出真性情,今日店门关着,知道这一切的不过就是这店里头的人。……都不知天高地厚,明朝在何处的一群人!
“动手教训你?说对了!”梦寒月顿时就大步朝着云昉凤而去,她明知道应该心平气和的,昨日也是她教这些人心平气和的,但是她忍不住!这种侮辱人的口气,这种把人当做畜生的口吻,云家……云家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家族,家族一个没出闺阁的小姐张口闭口把人骂作“狗”!
“女东家!不可!”吴良靠的近,当时就挡在了云昉凤身前:“女东家,冷静一些!”
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儿,终于能够松口气了。
“让开!吴良,不然我连你一起揍!”梦寒月冷喝。
“女东家,我老梁明白你是替我出气。但是我老梁不计较被人骂作狗。我老梁是替女东家你工作的,只要女东家你不把我老梁当做狗看就好了!”;梁师傅赶紧冲过去拉住梦寒月。
“嗤!演这么一出主仆情深,还真是感动人。”云昉凤犹自不知死活,“一个要揍我,一个负责拦人,黑脸白脸都是你们,我人就在这里,有本事你们就打呀。”
“阿大!”梦寒月喊一声“阿大”:“扯开他。”“他”指的是吴良。
阿大没有犹豫,他清楚他家这个无良夫人,容不得她的人有半点不忠心。……即便他是真心的,但是这时候他没有按照她的话做的话,回去之后,他会很惨。
阿大也了解他家的这位夫人,说一不二!她若是这一巴掌揍下去的话,肯定得惹起轩然大波。但阿大肯定,他们家夫人绝对又办法应对。
“啪啪!”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就在梦寒月喊“阿大”的下一刻,吴良被从他身前扯开。梦寒月眼中爆射出冷芒,立即出手!
在云昉凤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两声脆响响起……,吵闹的小店里,顿时鸦雀无声!
“你敢打我!”云昉凤回过神来,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她反应过来,她这是被人打了巴掌!
“云大小姐别拿这种眼神瞪着我,我可是按照你的要求做的。不是你让我有本事就揍你吗?”梦寒月背着手睥睨着云昉凤,“想必云大小姐对我这个人已经有了深刻的了解了。”
云昉凤个头虽然不是特别的弱小,但与梦寒月比起来,就矮了半个头。
之前还好,她身上有着云家的光环,她从小养尊处优,良好教习下养出的贵气,让她站出来就能吸引人眼球。
但此时,她明艳的脸上,两侧脸蛋儿肿了半边高。
她面前的这个平凡的女人,冷煞的眼神,睥睨的目光,背手而立,明明只是在这样普通的一个小店里头站着,却仿佛她的脚下站着的不是简陋的小店,而是皇宫大内的殿堂一样!让人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威仪的气势,仿佛这人天生就该站在山顶睥睨着众人一样!
仿佛她云昉凤在她的眼中不过是蝼蚁!
云昉凤一时之间恍惚起来,她怎么看,都看不透眼前这个面貌平凡的女子,出生简陋的女子,怎么会有跟她的祖父十分相似的气势!
不可能!
云昉凤狠狠咬住嘴唇,瞪向梦寒月,……她怎么能够和她的祖父相比!她配吗?
“云大小姐,回去之后,尽管向云老爷子告状。替我向云老爷子带一句话,我等着他动一动手指,把我整垮。跺一跺脚跟儿,让我在江南混不下去。”
梦寒月冷凝着脸的模样,这店里还没人真正看过。只有跟随最久的阿大看过她现在这样的模样。
阿大,知道,他家的夫人要有所动作了。
“三弦,把东西包一包,云大小姐买这么多,这么照顾我们小店,记得把大头后头的小钱都抹掉。就当给云大小姐的脸买些白粉抹一抹。”
“不、用!”云昉凤咬牙切齿:“清鹭,结账!”她今天是吃了大亏了,奈何她身边就带了一个小丫头,环视店内一圈。十几二十的男人站着。
若是换做平常,她必定不依不饶!……谁敢动她云家嫡长女云昉凤!除非是疯子!
但她今天就碰到了疯子!
云昉凤阴蛰的眼看向梦寒月。……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找祖父替她撑腰又何妨?祖父说过,要懂得借势,她有势借,也是实力!
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拥有强大的保护伞的!
“你会后悔的。”云昉凤离去的时候,留下这么一句让店里伙计们听到心惊的话。
……
铜雀街之所以得名铜雀,有一个渊源。
从前,沿着铜雀街走到尽头,便有个寺庙,名叫铜雀寺。
铜雀寺如今香火依然鼎盛,源于它的灵验,尤其是在求姻缘上头,因此很多人家的妇人都会带着自家闺女来求一求。
江南很多的大户人家也会时不时带着自家的姑娘来铜雀寺烧香祷告,姑娘们祈祷嫁个如意郎君,家里的大人们希望能够攀上一个好亲家。
今日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入秋了,天不热不冷,迎面偶有一阵风,带着一丝清爽,褪去了炎炎夏日的躁热,吹拂在人脸上,好不舒爽。
梦寒月早早带着明月和阿大出来。
“夫人。白家人真的今日会来铜雀寺吗?”明月有些不安地转动。
“别转悠了,转的我头晕乎了。”梦寒月翘起嘴唇,“当然,李云长那家伙给的情报,想必是不会出差错了的。”
没错,就是李云长。
梦寒月来到江南后,还没去李家登门拜访,结果她在铜雀街上掀起的风波太大了,引得各路人马均有侧目,也因此,李云长那厮竟是自己找上门来。
见面就指着梦寒月说她不厚道,来了苏地,居然没有知会他一声。
当下梦寒月眼就亮了。她惹了云家嫡长女云昉凤,一个人绝技是无法对付这么一个江南的庞然大物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嘛。
因此,她将主意打到了白家。
不都说云白两家不对付吗?
她把想法与李云长一说,那家伙顿时拍着桌子道:“你疯了!前面是狼,后面是虎!你这是出了虎穴进狼窟!我不同意!”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梦寒月皱了下鼻子,弄不清李云长发的什么疯,但她需要他提供线索,只好耐着性子与他解释:“正是因为前有狼后有虎,这种时候,我什么都不做,狼虎未必会合作,但我一定会成了盆中大餐。
狼或许惧怕虎,可却未必满足于长久蛰伏于老虎之下。狡猾如狼,你说,若是此时有第三方和狼合作,狼会不会忍不住贪心,背后狠狠算计一下老虎?”
李云长已经听得骇然心惊。看着眼前的梦寒月,眼底全都是深沉。
“几日不见,丑女人你变得更犀利更有城府了。……从前是我小瞧了你,”李云长长叹一声感慨,忽而面色凝重,坐直了身子问向梦寒月:“丑女人,……你那日夜里被传进宫,第二天匆匆离京……,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梦寒月先是一惊,愕然地看着李云长,随即苦笑开来:“你倒是个细心的。李云长,冲你这个问,今后你就是我挚友。”
这下换做李云长愕然了,随即俊脸狠狠抽动:“丑女人!谁要和你是挚友!”脸上倏然间浮上两道可疑的红晕。
“你……不会是害羞了吧。”梦寒月不可思议地指着李云长高声喝道。
“闭嘴!你矮点儿声!”李云长做贼心虚地看向四周,“谁害羞了!你一个女人都没害羞,我一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害羞什么!”随即正色:“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梦寒月正笑得欢快,忽然听到李云长问话,缓缓地挑起一边眉毛:“很好,这才刚成为挚友,你已经有了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精神,不错。”
“别闹。”
“嗯,好,不闹。”梦寒月正色:“不用别的,我听说白家有个大小姐,很白老爷子的宠爱,听说她出生那一天也有彩霞当空,对吧?”
“云家大小姐出生那一天,云家老宅上空盘旋着彩霞,而当天,白家的大小姐同一天出生,也爆出白家老宅彩霞盘旋。是以,云老爷子给云家的大小姐取名云昉凤,而白老爷子给白家的大小姐取名也不遑多让,叫做白凤起。”李云长道出十几年前街头巷口人人津津乐道的老事儿。
“嗯,白老爷子和云老爷子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两家的心思,全都浮在水面儿上,就怕别人不知道。真招摇。虽说白家和云家在江南各自实力不凡,可他们忘了,还有京城。京城里可不会有人看着这两家坐享其成。
朝廷上下,想要坐上那个位置的可不少。”那个位置,指的是太子妃的位置,将来的国后!
梦寒月突然发现,她如今也能够像个路人甲一样去谈论和那男人相关的事情了。……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你呢?”李云长突然问。
梦寒月一惊,本能地抬眼看向他,被李云长熠熠发亮的目光给撞进了心里头,顿时有些慌乱:“什么我呢?”目光有些闪烁开。
“别打岔,丑女人。……那天比试时候,他出现了。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我却看到了,他看你的眼神和那时候救你的南宫尘一模一样!世人都说太子和南宫尘长相有些相似。我看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只是这么简单。说不定,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并不是南宫尘。
那男人就算变了声音,看你的眼神却一点没变。”这时候梦寒月的脸色已经惨白得和鬼差不多了,李云长不忍,却依然坚持说完:“丑女人,要我明确地说出他的身份吗!”
“你别说了!不是他!”梦寒月死咬着牙,狠狠道,“李云长,别打岔。随你猜他是谁,和我什么关系?他是谁,他不是谁,都影响不到我!反而,如今,我更要珍惜身边的人。非但要珍惜身边的人,也要过的更好。白家算什么?
云家又算什么!
李云长,在这江南,我就导演一出好戏与你看!江南太平静,水下却藏着暗流漩涡!如今已经到了洗牌的时候了!
我只需要在这看似平静实则汹涌波涛下推波助澜!江南必乱!”
李云长冷的打了个颤!他看眼前的女子平静的眼神,淡淡的语气,好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真好”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她字字都含着杀机!最后那“江南必乱”听得他心里砰砰作响。
她这样平静的表情,配上她嘴里的话,却实打实地叫李云长脚底泛寒。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李云长压低了声音吼着梦寒月。
梦寒月的眼淡淡从他的脸上扫过去,看向远方,撇着唇瓣的样子让李云长联想到吐着蛇信子的蛇妖。李云长听到她说:“他要和我抢儿子。我求了他,让平安在我身边长大到成年,到时候再送回他身边。可我最近后悔了,越发舍不得了……
我儿子,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他就提供了一条小小的虫子,凭哪一点来和我抢儿子?”李云长的脸色有些发青,那个“他”是谁,不用点明,这包厢内二人都心知肚明。
但就是因为心知肚明,李云长的脸色才难看。
他好像管了不该管的事情。现在退出可还来得及?
对面的女子还在说:“我虽然不甘,但平安却努力地做到一个称职的小主子,我知道,他是喜欢那男人的。我虽是他亲娘,却没权利替他做出选择,到底是选择和那男人在一起,还是和阿娘在一起。
老皇帝又给了我十间店铺,两处田庄,一个园子,这些加起来,在别人看来,是天大的福分,是一笔大横财。却不知,这些产业中,没有一个是盈利的,许多在我来时已经负债累累。
李云长,非常时间用非常手段。狠厉之下才能快刀斩乱麻。
我要江南乱!江南乱了,我才能浑水摸鱼!才能够在这注定一滩死水下求得一线生机!才能够借此在江南这块富裕繁华,富贵乡里站稳了脚步!”
李云长听后久久不能回神,目光复杂地落在对面长相平凡的女子身上,若不是亲耳听到,李云长不会相信,这世间会有这么……特异的女子。
太狠了!
“你不怕江南乱了,牵扯到无辜吗?”李云长问起梦寒月。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即便我不出手,也会有别人的。江南,注定要乱。我只不过是推波助澜,让它提前罢了。”
李云长点点头,她说的都对,云白两家对峙多年,观望者不知凡几。江南迟早是要乱的。此时不乱,也不过是强撑着。这就好比随时酝酿着暴风骤雨,人们却不知道黑压压的天际到底什么时候劈下第一道闪电一样。
他们的包厢靠着窗户,李云长的目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看着下面街道两旁一片繁荣的景象,平静安逸。
“哎……”久久地叹了一口气,“丑女人,说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情报。”梦寒月顿时眼中发亮,熠熠生辉地看向对面的李云长:“我要你随时提供给我有用的情报,就比如……白家的白凤起明天什么时候会出白府。”看似她的话是病句。但李云长却听她话中话外意听得分明。
“……我会想办法让白凤起明天出白府一趟的。晚间再与你联系。”李云长说道:“你住在哪里,晚间我去找你。”
梦寒月报了一个地点。
“啬园?!”李云长眼中闪过惊诧,:“那座园子占地宽广,位置又好。苏地很多人都看上了,却是耍尽了手段,都没人成功买大这座园子。听说园子的主人很神秘很有背景。……这座园子不会是老皇帝赏给你的那座园子吧?”
梦寒月不置可否。算是默认,李云长倒吸一口冷气:“原来这座园子之前是当今圣上的!我家老头当初听了个姨娘怂恿,还打过它的主意。就不知道要是我家老头知道这园子之前是当今圣上的,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李云长眼神闪烁,闪着一丝幸灾乐祸。
“看来李大公子在国公府里过的并不那么如人意啊。”梦寒月眯起眼,弯唇一笑,眼中好似打着什么主意:“李云长,江南若是乱了,浑水摸鱼的人一定不少。不如你也趁机为自己打算打算吧。”
“嘶……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除非你李大公子想要将来继续寄人篱下,不然,何不化被动为主动?李云长,联手吧。”梦寒月眼中泛出一道精光,眼中毫不掩饰的躁动点燃了李云长的野心。
李云长眼中流光闪烁,眼底同样泛起了一股不可遮掩的野心:“好!与其等着未知的结局,不如动手给自己想要的结果。”
“很高兴我们达成一致!很好!”梦寒月向李云长伸出一只手,这本是她前世的时候习惯的动作,如今在这江南,刚才的一番话自己已经热血沸腾,这会儿就忘记了收敛起前世的习惯。
好在李云长机灵,狐疑地学着她的模样,把自己的手伸向梦寒月,却是有些犹豫要不要握着。正这个时候,掌心倏然间一阵温暖传来,李云长有些呆呆地看着交握在一起的手掌。俊美的脸颊上又浮现两道可疑的红晕。
“李云长,这顿你请。”李云长头脑有些发热,正这个时候,梦寒月煞风景地说道。
李云长扶着额头,……才刚觉得眼前这女人靠谱来着,这就占起他便宜了!
“一毛不拔。”李云长看着已经先径自走出包厢的女人背景嘟喃,搓了搓手心,那温度仿佛还残留着一样。
……
李云长果然在晚上给梦寒月带来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撺掇了哪家的小姐,让那家的小姐去铜雀寺,话里话外,又提到了好像听自家的妹妹说过,要约白家的大小姐一起去的。
梦寒月知道李云长是这么办成的事儿。当下夸奖他敬业:“有前途!懂得色诱啊!就是有些委屈你了。”
当时就把李云长给气走了。
今日梦寒月就站在去往铜雀寺必经处。她要等白凤起。
见到白凤起不是她的目的,说服白凤起只是手段,相信白凤起聪明的话,当时不会鲁莽地回绝她。而是会推脱着等她回去和白老爷子商量后才会给她答复。
梦寒月要见到白老爷子本人才有机会说服白老爷子与她合作。因此,梦寒月一定要表现出能够让白老爷子感兴趣的地方,说白了,就是要有分量。
关于这一点,说不得要扯了大旗来当虎皮了!
她如今有的太少,都不够别人看的,正因为这样,才要虚虚实实,让别人即便狐疑猜测,也不敢随意动手。
“夫人,是那辆马车!”明月在江南这么久,必定认识很多权贵。她带着围帽,是不想被人认出。“夫人,我见过白大公子,当时他的车上也是这标记。”
这是族徽的标记!
“懂了,待会儿她下车了,我们跟在她后头进铜雀寺。”梦寒月说道,一边看着那马车车厢里走出一个红衣女子,“是李云长给的画像中的女子。果然和传闻一样,白凤起酷爱穿红色,衣裳是红,连黑发上的金簪上都镶嵌着红玛瑙。”
“那是?”明月透过帷幕,惊诧地看了一眼跟在白凤起身后的两个高挑粗壮的女子,全都作护卫打扮,穿男子衣裳。头发高束,手中各自一把长剑。红色的剑穗被风吹得前后摆动。
“是女护卫。都是两个家族的大小姐,都是被摆在同一个高度。只看这随身携带的人手,便有了区别。云家这些年虽然发展挺好,但毕竟是后起之秀。
比起在江南这块地界经营了四五代人的白家,云家到底是差了一些底蕴。
所以说,很多时候,很多人暴富之后,却还是被当地很多士绅人家看不起,这就是因为家族底蕴的不同。
或许这些人家没有暴发户有钱,但是他们底蕴深厚,人脉就广。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任你才华横溢,有了人脉才能够做成。
所以说梦寒月此时真的是在行险。她需要与白家合作,对付云家。任你江南水再深,等她搅乱一池水后,便趁热打铁,站稳江南这块地。如此,等到云白两家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
梦寒月当然也不会把白老爷子当做傻瓜,她能想到的,白老爷子未必就想不到。但是,白老爷子一定未必会防范她。
她身份青白——村姑。因此经得起查,一个村姑能走到今天……,很多人都认为是运气。
试问,白老爷子这样的身份,会去在意她这么个小罗罗吗?
梦寒月和明月跟在白凤起身后进去了,她让阿大在外面等着。
“她身边带着会武功的女护卫。”阿大不同意。
“你忘记你们家夫人还有一个优点——力大如牛?”梦寒月笑着打趣,目中含着警告。如此阿大才勉强同意。
“夫人,阿大会担心你,也是人之常情,人家女护卫又高又壮,手上还带着剑呢。”明月轻声说。
“噗……我又没怪阿大,他担心我,为我好,我都知道。他的好,我记得。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哪个护卫会像他这样尽忠尽职了。”梦寒月说着,自己都有些感动起来,奇怪,最近怎么常常多愁善感的?
梦寒月没大在意,跟着前头的白凤起。
对方两个护卫也发现了不对劲,其中一个凑到白凤起耳边说了什么,白凤起侧首,一双媚眼就正好落在梦寒月身上,只是梦寒月实在太平凡了,白凤起目光在她身上落下不过两秒,就从她的身上扫开,定在了她身边的明月身上。
明月虽然带着围帽,但穿衣打扮,梦寒月从没有在她身上小气过,她从前怎么穿,现在依旧是怎么穿。只是她如今穿衣少了当初的妩媚,多了一些明朗,因此那风尘气渐祛。
显然,那白凤起误把她当做丫鬟了。
明月拉了拉梦寒月的袖子。梦寒月灵机一动,小意将耳朵凑过去……她俩现在的样子,在外人看来,那就是小丫鬟正在听主子的命令行事。
一会儿人,梦寒月点点头,……落在外人眼中,就以为是她点头是承了身边主子的吩咐。
梦寒月顿时看向白凤起,走向白凤起。
她人刚走近白凤起,就被两把长剑架住脖子,梦寒月只能用清澈的嗓音说道:“两位女侠请高抬贵手,婢子有事相告。”
眼睛却是看向白凤起。
半晌,白凤起才挥了挥手,“小丫头有事说吧。”
“白大小姐容禀,可否靠近一些则个?”
两个女护卫又是煞气逼人。被白凤起妩媚的笑声给打断,“说吧。”
梦寒月朝着白凤起稍稍靠近,轻声以白凤起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是关于云大小姐的。”
白凤起凤眼轻眯起,嘴唇带笑,不说话。只拿一双眼看梦寒月。
“云大小姐昨日买了一枚金钗,形似凤凰。”
嗖!
一道利眼压在头顶,梦寒月低着头,仿佛很害怕一样……
讷讷道:“婢子只是奉命行事,我家主子吩咐婢子来与白家大小姐禀明此事的。”
“你家主子是?”
“这……”梦寒月好似很犹豫:“我家主子说,若是白大小姐有兴趣知道更详细的,今日铜雀寺里有斋饭,不如一同去僧房用了斋饭再说。”借机提出邀请来。
白凤起还没说话,今日随白凤起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小姐,那小姐横扫了一眼对面的明月,又扫了一眼梦寒月,亲热地拉起白凤起的手臂:“白姐姐,这丫头与白姐姐说什么呢!怎么白姐姐脸色不好看?”
“王小姐,今日我有事情要办。你先回去吧。”轻描淡写地赶人。不着痕迹地甩开那位王小姐的手:“你不是喜欢我那套牡丹花的红玛瑙手镯吗?回头我让玉镜送去王家。”
“呀!真的?”王小姐喜不胜收:“那就多谢白姐姐了,白姐姐对妹妹真好。”说着冲着白凤起行了个见礼。微微一蹲身子又站起来,“那妹妹这就先走了。”
“嗯,路上别贪玩儿,让车夫赶了车早些回家去。知道了吗?”白凤起轻柔地吩咐,唠叨的模样,梦寒月一时分不清真心假意来。
她瞧瞧抬起脑袋,看到白凤起盯着王小姐离开的方向,眼中一闪而逝的厌恶。接着,她凑在其中一个女侍卫的耳边说着什么。
此处还有其他香客,梦寒月努力竖起耳朵听,听不全,只听到几个断断续续的字眼。
“想要……,她也配。……找人……”大抵只能听清这些。然后一个女护卫说肚子不舒服,先离开了。
梦寒月眼中有深意。
等到白凤起同意与她们一起食斋饭,明月突然“啊”了一声。
“抱歉了,白小姐,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要先去如厕。白小姐先请,我主仆二人去去就来。”
白凤起尽管不悦,却只是皱起眉头。淡淡应了一声“嗯,这位小姐,你随意,我等你。不急,有的是时间。”,人便走了。
梦寒月却让明月真去如厕,自己却跑去外头,前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跟踪,才向着一处暗巷走去。
“阿大,刚才有辆马车走了,是刚才跟在白凤起身边的那位大户人家的小姐,你注意到了吗?”
“看到了,坐着她来时的马车往回走了。”
“现在去追还追的到吗?”
“夫人是要?”
梦寒月沉吟:“我总觉得事情不简单,你去跟着那辆马车。”
“夫人……,白凤起身边的女护卫跟在那位小姐的马车后面的。”阿大突然说道。
“不好!”梦寒月忽然想到刚才听得不大真切的几句话,“阿大,你快去追那辆马车!但是你只管看,不许插手。不管发生什么,你看着,回来之后和我报告。”
“是,夫人。”
……
梦寒月搀扶着有些“虚弱”的明月,自一个僧人嘴里知道,白凤起在哪一间僧房。
“咚咚。”
“进来吧。”
梦寒月扶着“虚弱”的明月进去。
“不好意思,让白大小姐久等了。”明月“虚弱”地道歉。
“无妨,请坐。”白凤起等明月坐下,亲自给斟了一杯茶水:“请。”
明月捧着茶杯,啜了一口:“白大小姐,闻名不如见面。”
“这位小姐贵姓?”
“梦。”明月说着之前梦寒月早就吩咐好的话。
“梦?……莫不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铜雀街上金宝阁的新东家?”白凤起一口道出身份,眼中含着冷意,抬起眼,这一回,落在了一旁乖巧站着,垂着脑袋的梦寒月身上:“若是那位梦寒月梦娘子的话,想来,这位乖巧的丫鬟才是主子吧?”
第二百五十六章 扯大旗
“哈哈哈哈。月儿,白小姐都猜到了。来来来,咱俩还互换回来。”梦寒月大笑着对明月说道。
白小姐见她这样“放浪形骸”,有些不悦。
“白大小姐果然不同凡响,竟是把我梦寒月的身家性命打听的一清二楚。”否则单单听一个“梦”字,便立刻联想到她梦寒月了。
“梦大娘子费了这么大一番心思,就为了与我在这里扯嘴皮子的?”白凤起手中捧着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白大小姐能够和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坐在这里喝茶食斋饭,难道不是另有目的?”此时明月站在梦寒月身后,梦寒月则坐在刚才明月坐着的位置。对面便是白凤起。
“白小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与你说实话,之前与你说过,云昉凤买了一只凤钗,此事是真。”
“你怎知道?云昉凤素来清高,她也憧憬那至高无上吗?”
“清高?白大小姐说云昉凤此人清高?”梦寒月抿唇一笑:“我若没听错,白大小姐话里头竟有着奚落嘲讽的味道在。白大小姐真的如同你的话那样,心里也认为云昉凤清高吗?”
白凤起突然眼神眯起,莫测高深地望着梦寒月的脸,忽然一笑:“呵呵,看来什么都瞒不过梦大娘子。梦大娘子生了一双好眼睛。”看人看事够清明。
“谢白大小姐赞赏。白小姐之前问我怎么知道云昉凤买了一支凤钗。想必这会儿白小姐已经猜到了吧。”
“是你。”这话不是问话,却是陈述,“可我还是想不通,云昉凤不蠢,虽有时有些目中无人,却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怎么可能当众买回凤钗这种惹祸的东西?
“……,事情就是这样。”梦寒月简略地把那一天云昉凤挖墙脚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只是挑了一些说,并不是全都说出来。
“呵呵。梦大娘子好厉害的攻心术!把人气得怒火中烧,再用激将法让人付了钱买了东西回去。在趁机把那凤钗混在一大堆的金首饰里头,连着盒子一起给打包了,神不知鬼不觉。非但是贵点一点损失都没有,还不声不响就给云家埋下一个祸根。厉害啊!”
白凤起“啪啪啪”鼓起掌来,冷笑一声:“好在我白家对金宝阁,对梦大娘子没有非分之想,否则今日倒霉的,就是我白凤起了!”
梦寒月也不恼,玩着桌上的茶杯,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我就算是把凤钗偷偷放进那堆金首饰里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云昉凤也可以检查的嘛。”
“所以说,这才是梦大娘子高明的地方!我不信梦大娘子不清楚,那时云昉凤气怒交加,只一心想要离开那丢脸的地方,还会有心思去检查首饰。按照云昉凤的脾气,这些首饰在她看来,那就是证明她丢脸的铁证,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去打开盒子看一眼的。”但还有一种可能,……扔掉!
白凤起眉目妖媚,但此时看着梦寒月的时候,却少了之前的妖气,反倒多了一点端庄,她得意地挑起眉头看梦寒月:“梦大娘子,你的打算再好,也算漏了一样,云昉凤要是把那堆金首饰全都丢了,你所有的算计就落空了!
依着我对云昉凤的了解,她对得罪她的人下手绝不留情,她不想要的东西绝对不会给别人,而是直接扔掉!”
梦寒月玩着手中的茶杯,“呵呵呵,选择与白大小姐合作,果然没错。你比云昉凤聪明多了。”
“别!”白凤起冷笑一声:“我可不敢与梦大娘子合作,到时候,只怕我处境会比云昉凤还要悲惨。”
“别急。”梦寒月拿起桌上的茶壶,给白凤起斟满了茶水。
“白大小姐别急着拒绝我。据我所知,云昉凤有意入珠宝首饰业,她就是为了她云家的宝珠阁才来我家那小店挖人的。白小姐,我若没记错,白家就是珠宝起家的吧。”
“哼!”白凤起冷哼一声,眼中寒芒一闪:“梦大娘子,你是故意寒碜我吧?我们白家是珠宝起的家,如今梦大娘子对门的多宝阁可是生意惨淡呐。”
“所以我说,我们合作。我们,我梦寒月,和白家。白大小姐大概会错意了。”梦寒月拿出一叠设计好的图纸:“这些图纸,我送给白大小姐了,白大小姐要是觉得,让云家在茶叶行上占了头筹还不够,还想要观望一番,等到云家在首饰珠宝这一行也站住了脚跟的话,我没话说。”站起身欲走:“今日就告辞了。白小姐是聪明人,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白小姐不妨和家里长辈好好商量一番。商量好了,让人到这个地址来知会我一声。”梦寒月留下一张折起来的纸张,领着明月出去了。
等出了门,明月才摸着心肝儿:“我的夫人啊!可吓死我了!我这小心肝儿到这会儿还扑通扑通直跳着。”
……废话,要不跳着的话,你还能站在这儿和我说话?早一口棺材永埋地下了。
梦寒月腹诽。
而此时,刚才的僧房里头,剩下的那个女护卫愤恨地说道:“大小姐,这姓梦的女人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给了几张破纸,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就能够收买白家了。”
“嘘。”白凤起探出食指,轻轻放在唇边,示意那女侍卫不要说话,而她此时目不转睛看着那一张张纸张上画着的图样。
她白家是珠宝首饰起家的,作为白家的嫡长女,从小祖父就请了工坊里的大师傅教会他们这些嫡子嫡女首饰珠宝方面的知识。按理说,白家如今已经富贵了,不该这么重视这方面的。但祖父念旧,说白家的家规里规定了,白家的嫡子嫡孙,必须学这让白家发呆的东西。
因此,白凤起看着手中的图纸,俨然专业人士的目光,也正因为她专业,她懂行,此时拿着纸张的手指轻微地颤抖着。许久,放下这些纸张,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的怀里:“你错了,……是好动西呢!”目光又是一冷:“哼!就凭这几张设计图,我白家还不至于落魄到看在这几张图的面子上与人合作!”
等到白凤起回到家里头,把今天的事情与白老爷子说起,白老爷子“哦?”了一声,百无聊赖地伸出手去:“给我看看。”
……这一看,顿时,眼中欣赏之色顿起!
“好!”又向白凤起伸出手去:“她给你留下住址的那张纸条呢?”
“祖父你不会真的要与她合作吧?”白凤起惊叫。
“怎么可能,我找她,是问她买设计这个图纸的人。”白老爷子敲着那些纸,等到接过白凤起手里递来的一张折起来的纸张,打开一看。脸色顿变!
“祖父?”
“你打开看过吗,凤起?”白凤起摇摇头,不明所以。白老爷子把纸递给了她,“你看看吧。”
“啬园?!”白凤起脸色顿时惊变:“是那个神秘的啬园吗,祖父?当年我们全江南的权贵用了各种办法,都没有一个人买到的院子,甚至连那园子主人的面都没见过!从头到尾只见到人家园子里的大管事?是那个啬园吗,祖父?”
“全江南,还有第二个啬园吗?”白老爷子摸着胡须,此时眼神都不能够淡定了,“你亲自准备礼品,随我今夜去一趟啬园。”
第二百五十七章 谋算
夜色漫漫。一辆打着白家族徽标志的马车在夜里奔走,夜深时候,四野寂静,偶尔传来一声“驾,驾”的驾车赶马的声音。
又过一会儿,马车正在一座恢弘的院子前停下。
白老爷子拄着拐杖,老当益壮地走在前头,右手边上乖巧地站着白凤起。
“咚咚。”门响之后,立即有人来开了大门。来人什么都没问,只退到一旁,道:“我家夫人恭候白老爷子多时了。请进。”
“祖父,她怎么知道你会亲自来?”白凤起跟在白老爷子身后,不解地问。
白老爷子眼中闪过流光,了然的同时,心里冷笑。区区小把戏罢了。
祖孙二人来到这神秘的啬园,当然带了人手。白家的护卫放在江南的地界上,已经是一等一的了。
叫人拦在了第一进的院子里头。
习武之人总有血气,即便是意思意思,也要反抗一下,以示自己的不满,却还没等他们亮起手里的刀剑前,就叫三个侍卫打扮的男人给几下子制服地老老实实的。
白老爷子神色莫测,今日是来谈判的,并不是来结怨的。他并没带很多人手。就从他手底下挑出六个人手,但却都是身手顶尖的。
对方只出三个人手,却一对二的,把他带来的六个自认为高手的护卫给制地服服帖帖。这样的武力悬殊,怎能不叫白老爷子暗自咋舌。
这座园子里头,到底还潜藏着什么样的高手!
不一会儿,有个熟人来带路。
“李通李大管事?”白老爷子沉浮极深,即便吓了一跳,也不会叫出来。但跟随他前来的白凤起却是惊呼出声。当年她还小,那时候便见过眼前这个圆滑的中年男人。
七八年前的时候,这座园子仿佛一夜之间出现在了苏地,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于是,江南的豪族开始想方设法买这座院子。却无一得逞,最后这些打这座院子主意的家族,无一不是有一些“小意外”就是一些“小灾难”发生。
从此,江南有个传奇的院子——啬园。
白凤起会记得李通,是因为当年白家也对这座园子出手了。而李通当年更年轻,这个自称啬园大管事的李通,没人能够查出他的背景,他为谁做事。没人!
每当查出一些关于啬园,关于李通此人的头绪的时候,线索就被掐断。然后,有些家族开始倒霉运,一件接着一件。
白家当年同样也遭了霉运。白凤起记得李通,李通更记得白凤起,不是因为白凤起特别,而是李通天生有个好记性。
“老奴见过白老爷子,白大小姐。”李通既谦卑又傲慢的态度,一如当年。来者是客,对客人,他是下人,他谦卑。对于自己的身份,他是下人,是啬园的下人,他傲慢。
这样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一个人的身上同时体现了出来。
白老爷子有些恍惚,从刚才进门时候,门房小厮的姿态,到后来的三个护卫,他们无一不是这样既谦卑又傲慢的姿态迎接他们。
刚才就觉得奇怪,直到此时看到李通,白老爷子才明白了,从刚才到现在,那种每每看一眼啬园的下人们,就有的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白老爷子越来越好奇,这啬园的主子,到底是怎样一个英雄人物……不!他不能是英雄,英雄是活在别人的掌声下的。那未曾谋面的啬园的主子,他是活在黑暗下的王者。
白老爷子的想法对不对,且不说。
“李管事还和当年一样。”什么一样,却不说,白凤起问起:“李管事现如今还是管着这偌大的啬园,还是为当年的主子办事吗?”
这话问的过了界限,白老爷子隐在黑暗中的额头皱了一下。但他却是不阻止的。想要听一听李通的说法。
李通谦恭又和蔼地目光扫向白凤起,轻缓的声音,如同他的人,给人永远不紧不慢,不急不躁的感觉:“一晃多年,岁月不饶人,老奴眼角起了皱纹,白小姐从当年的女娃子长成如今的亭亭玉立。白小姐依旧是当年的白小姐,老奴还是那个老奴。”
李通不置可否。不说是不是,言下之意却是,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
这话很能让人有充分的联想力。
白老爷子就想,李通还是李通的话,是不是说,他如今还是替当年的主子做事的。若是如此的话,金宝阁的梦大娘子又怎么会给他留下这个地址?她在这啬园里又是什么身份。
带着这些疑问,白老爷子和白凤起被李通引着向着二进的院子去。
“啬园不光风水好,地理位置佳,园子里的风景也十分美。白老爷子,白大小姐,难得来一趟啬园,就由老奴替你们引路,逛一逛啬园的几处花园和荷池吧。”李通走在前面,声音轻缓地响起:“恰好我们家夫人正在指导小公子的功课,夫人原先以为白老爷子会在戌时前到来。”如今已经是亥时了。
戌时,换做后世的北京时间是十九时到二十一时,亥时是二十一时到二十三时。
李通言下之意是,我们家夫人现在没有时间,谁让你们自己来这么晚的。
他这番话说的并不算多客气。白老爷子却没有生气,而是被李通话中的夫人给引去了注意力。
“李总管口中的夫人难道是金宝阁的梦大娘子?”
李通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一脸奇怪地看向白老爷子:“自然是梦大娘子。白老爷子不知吗?我家夫人可不是一般人呢。”
这话简直就是公开对白老爷子和白凤起说他们家的夫人不是普通人,身份不简单。可自古谁家奴仆会对着外客公然宣称他们家的主子有背景来着?
饶是白老爷子和白凤起听得瞠目结舌,却没敢嘲笑一声。七八年前的事情,如今还历历在目。他们白家因为打这座园子的主意,死了一群忠心耿耿的掌柜和账房,虽然他们不是白家血脉,但这群人死掉,却是白家不折不扣的损失。突然一群掌事和账房一夜间消失不见,到了第二日清早,白家人开始手忙脚乱,措手不及!
这样的打击,可谓是白家历史上少有的。
自此,白家收手!绝对不再沾手有关啬园的一点一滴的事情。白家这才渐渐安稳了,表面依旧风光,内里却被狠狠打击了。
这时候听李通当着他们的面赞叹起他们家的夫人——那位梦大娘子,祖孙二人缄默。
“李管事,这园子比外头看起来的还大。”白凤起看着就喜欢这园子的风景,“荷花塘引了外头的活水进园子,小桥流水,假山峦叠。重重合合,样式多,却不显繁复,反而尽显大家之气。想必当初设计这座园子的工匠一定是当时大家。”
“白老爷子想必十分看重白大小姐的教养问题。在白大小姐的学识上也不含糊。白大小姐眼里独到。”李通夸赞着白老爷子。
忽然,李通带着后头祖孙二人在前面空旷处转个弯。
白凤起眼睛一亮,指着前头的空旷就问:“李管事,那是做什么的?是花园?怎么这么大的地方,空空旷旷的?”
李通头也没回:“是校场,白老爷子,白大小姐,请随老奴来。想来这时候了,夫人也考校完小公子的功课了。”
白老爷子和白凤起却已经从头到脚惊得不能动弹了。
校场!
校场是做什么的?
想他们白家,江南数一数二的老氏族了,也没敢设置校场。最多就是开辟小块空地,供家里的护卫们练习。
不是说他们家的财力够不上,而是厉唐皇朝,对于校场的设立有严格的标准!
皇宫,军队,超级世家豪门……唯有这些地方才能够设立校场!
而校场的设立,都需要向朝廷事前申请!
如果有谁私立校场,被查出来后,后果等同于谋逆!
啬园……到底是什么地方!
李通根本不避讳他们白家人,坦然回答“校场”两字,白老爷子和白凤起不会傻的以为啬园的校场建立得并不正规。
那么既然不是私立校场,那……啬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白老爷子的脚步没有来时那么轻松,他脚步沉重,每一步都仿佛有着沉重的包袱。
也许……今天就不应该来。
但既来之,就只能继续下去。
白凤起没了之前借着满廊的灯笼光欣赏啬园风景时候的惬意,此时啬园的美景在她的眼中已经不如来时那么好看。
不知不觉,祖孙二人心思沉重,李通的声音仿佛来自外世界,将他们惊醒。
“夫人,白老爷子和白大小姐已经来了。”
白老爷子一惊,顿时想起来来此的目的。
在不知道那地址就是啬园的时候,白老爷子是想着向梦寒月买人,买那个设计图纸的人。
当看到那张折叠起来的纸张上写着的“啬园”两字的时候,白老爷子是来试探的。
但此时此刻,白老爷子想着的是“告辞”两个字。
“李总管,请白老爷子进屋吧。”
但里头女人清淡的声音响了起来,断了白老爷子最后的念想。
白老爷子苦笑一下,……今日真是来错了。
“请。”李通弓着身子,谦恭地朝着白老爷子做了一个“请”字。却在白凤起欲要跟上白老爷子进屋的时候左手虚抬,拦在了白凤起的身前:“白大小姐,夫人想见的只有白老爷子。请白大小姐随老奴前去偏听,小候片刻。”
白凤起眉眼妩媚,此时却挂上委屈,咬着红艳欲滴的嘴唇,哀戚地抬眼觑向李通。若换做一般男人,早被这一眼看的浑身都酥了。李通耷拉着眼皮子,“白小姐,请随老奴来,啬园的点心很不错。白小姐喜欢清淡些的,还是舔你些的,与老奴说,老奴去让厨房妈妈做。”
说完,李通先转身,向着偏听走去。白凤起傻眼地等着李通的背影,半晌,发现李通走的有些远了,白凤起狠狠一跺脚,抬脚追了上去。
……
此时书房里
梦寒月见到白老爷子,赶紧笑着迎了出去。
“哎呀,白老爷子。”梦寒月亲手扶了白老爷子进屋子,给白老爷子斟了一杯茶,往对面白老爷子的面前推去:“听说白老爷子对茶很有研究,白老爷子不妨品尝一下我这茶。”
白老爷子饮了茶水,赞一声:“大红袍!好茶!梦大娘子品位不凡。”又把眼睛扫向一旁的棋盘,不禁眉眼之中露出一丝吃惊,抬头便问梦寒月:“不知梦大娘子还对围棋有兴趣,巧了,老夫如今年纪大了,无事时候就喜欢盘弄盘弄棋局,梦大娘子若是不嫌弃,不妨陪我这个老不修的对弈一场?”
“可。”梦寒月嘴角勾了勾。
出乎白老爷子意料外的,梦寒月竟是连一句客套谦虚的话都没说,爽快地应了他的邀约。
白老爷子在棋道方面是高手,便是他这样的高手,也不敢说稳赢,因此梦寒月此时的做法,在白老爷子看来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也因此,白老爷子低下头的时候,皱了皱眉。
“梦大娘子,你先请吧。”白老爷子,放弃了“执黑先行”的机会。
“好。”梦寒月也不推脱。
围棋一道,她从小就学,原因是梦老爷子喜欢下棋。
为了得到梦老爷子青眼相待,梦寒月在这一道死劲地花了好多些心思。
棋盘是她让人提前准备在书房的。以往她即便会下棋,也找不到和她下棋的人。这棋盘是今日刚让人备下的。
梦寒月下的很认真。一开始,白老爷子还有些漫不经心,到了后来,白老爷子发现,她之前下的一些在他看来是废棋的棋子,每每在他大龙快成的最后几下,截了他的大龙,变无利到有利。
白老爷子稍稍抬起一丝眼皮。看着对面绾着妇人头的女子。平凡的脸孔上,沉静而从容。此时那双先前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并不觉得特殊的眼睛里,绽放着智慧的光芒,幽深且惑人。
梦寒月五感灵敏,感受到来自对面探视的目光,她抬起头,唇瓣轻吐出三个字:“承让了。”
白老爷子这才一惊……,结束了?
白老爷子本能地迅速低头向着棋盘盘面看去……,正巧看到一双蒲扇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颗白棋子落在棋盘上。
白老爷子眯眼一看,顿时一惊,再仔细将棋盘看了一遍,回想着之前双方对弈的每一步,……一张老脸上不停地沁出汗珠来。
“梦大娘子,老夫输了,老夫技不如人。”
“白老爷子,您的棋风正派大气,而我擅长走跪道。白老爷子的棋风更甚于我。此时论输赢尚早。”梦寒月又给白老爷子斟茶,“老爷子,今日您肯光临寒舍,寒月先得感谢您的到来。”
白老爷子苦笑:“见了这个园子,老夫才知,梦大娘子远没有老夫知道的那么简单。又与梦大娘子对弈一局,老夫才对梦大娘子从一个无知村妇到如今金宝阁的新东家的成功,更有体会了,梦大娘子绝对不像外界所认为的那样,只是凭借好运气走到如今这地位的!”
“多谢白老爷子认可。不瞒您老说,早在小柳镇上的时候,便有诸多人当面奉承,背后说寒月不过是凭着好运气才发的财。
当寒月搬来这江南苏地之后,更是被许多前辈长辈们不认可。这一些,寒月都可以忍。”唱作俱佳,不过就是如此了。
梦寒月声音陡然一沉,“但寒月便是那沟泥里的老鼠,也得有活下去的权利。外人如何看寒月,寒月都可以忍着。却万万不能叫人站在寒月的头顶上拉屎。……咳咳,白老爷子,您莫见怪,寒月一时激动,话语粗鄙了。”
梦寒月冲着白老爷子歉意一笑,不给白老爷子插话的机会,立即就说:“白老爷子,现如今,寒月被人欺负到家里头来了。不求白老爷子动手维护寒月,寒月但求能于白老爷子有个合作的机会。”
“这……”
梦寒月仿佛没有看出白老爷子的犹豫,截住他的话头,又接着说起来:“想必您老已经听白小姐说起过云家大小姐云昉凤来我金宝阁公然挖人的事情了。白老爷子,我不是怂恿您,您当知道,白家乃是珠宝起家。您这多些年的苦心足以说明您同白家先祖对于珠宝行的看重,否则,白家早不是当年的白家了,您老还这么费心思地让白小姐学习这方面的学识,又是为何?”
白老爷子眼皮不动,眼神淡淡,不起波澜。
梦寒月弯唇一笑:“白老爷子,云家早在茶叶行占了头筹。如今云家为了宝珠阁,不惜让云昉凤来我金宝阁公然挖人,做出这等让行内人不耻的事情。从这点看来,云家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在珠宝金银这一行沾上一席之地了。
可云家人分明知道,在江南,白家才是珠宝行的老大。他们云家根本就是故意的。”
白老爷子即便已经不再看轻梦寒月,却也不会因为梦寒月背后的“神秘主子”就对梦寒月的话听之任之。
白老爷子随即说道:“梦大娘子这话说大了。我白家是珠宝起家,却也不是垄断了整个江南珠宝行的。
江南是个好地方啊,这么大的一个大肉饼,自然有人眼红。外头有人有本事啃的话,那就啃。我白家不会阻止,一如梦大娘子近日金宝阁的来势汹汹。”
“嗤!”梦寒月听后忍不住嗤笑一声。
“梦大娘子笑什么?”白老爷子没有等来梦寒月预料中的反应,却等来她一声嗤笑。顿时不解。
“我笑白老爷子一边儿说着不在乎别人与你一起啃这块肉饼。一边儿却在怪罪寒月。白老爷子,您老这样自相矛盾,不累吗?”梦寒月眼中轻视嘲讽,不在乎看到白老爷子的一张老脸正在渐渐地变黑。
她忽而坐直了身子,“白老爷子,在乎就在乎。本来一家独大,现在多了竞争对手。任谁心里总有些想法。
白老爷子,我且问您,您连我的金宝阁都感觉硌得慌,您这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若是被云家的宝珠阁在这个行当站稳了脚步,您眼里真能容得下吗?这可不只是我金宝阁这样的小沙粒,而是说不得会害的您瞎眼的大石子儿,您老真的要放弃与我合作吗?”
梦寒月摊了摊手:“现如今,我揍了云家的嫡长女云昉凤,云家是不会放过我的。既然如此,我便打算拉云家下水。我如今刚到江南来,人生地不熟,需要一个当地的大权贵一起,做事才能顺畅。
若是顺畅的话,云家此次不死也得脱层皮,至少需要五年以上的时间来休养生息。”
梦寒月目光熠熠,看向白老爷子的眼中,满满是野心磅礴,“老爷子,五年的时间,您能做的可多了。”
白老爷子浑浊的老眼炯炯有神,眼神闪烁着思考,显然梦寒月的话打动了他。
梦寒月不说话了,安静地坐在对面,保持着笑盈盈的表情,看着对面沉思的白老爷子。她不急,她知道,对面坐着的白老头儿,最后一定会按照她的步子走的。因为她的饵够诱人!
云白两家对峙几十年了,云家是后起之秀,白家却已经在此地五代之久。到了这一代,却被人拿来放在一起比较。白老爷子表面不会有所表示,但心里肯定不会甘心的。
许久……
“老夫只问梦大娘子一个问题,梦大娘子的回答若是正中老夫心里,老夫便答应与梦大娘子合作这一回。”
“请问。”梦寒月笑望白老爷子。
“梦大娘子与这座园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以前不是我的,现在是别人送给我的。……我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在江南这块地界上站稳了脚步,否则,我会受到惩罚。”其实她没有说谎。她要是不能够在江南站稳脚步的话,她的儿子就……
但是她那话听在白老爷子的耳朵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白老爷子误以为她是那“神秘园子主人”的手下,而她在江南站稳脚步,就是那“神秘院子主人”对她的要求,做不到的话,就会受到惩罚。
白老爷子点点头。如此说来,她身后还站着一个“神秘的院子主人”。与她合作,倒也不会,埋没白家老牌世家的身份。
如此,二人达成合作。这之后,梦寒月便开始连夜与白老爷子谋划起来。二人年纪相差甚多,却谈起算计云家来,步调一致。
白老爷子惊蛰梦寒月如此年轻,已然老谋深算,城府极深。
梦寒月则是头有些疼,她从不低估每一个人。但即便如此,今日白老爷子还是让她吃惊……白老狐狸不好对付呀。
这一夜,白老爷子和梦寒月谋划到深夜。偏厅里头,白凤起已经吃了三盘子桂花糕,喝了四壶茶水,上了五趟茅房。
等到睡着了,才睡梦中觉得有人叫她,睁开眼,她祖父催着他回白家。
一路上,白老爷子神色幽深。白凤起小心翼翼询问起,白老爷子和梦寒月到底说了什么。却见白老爷子的怪异的眼神定在她的脸上,一会儿,用着苍老的声音告诫道:“凤起,爷爷与梦寒月合作了。”
“祖父?”
“以后你避免不了与她碰头,记住爷爷的话,梦寒月此人心机深沉,你见到她,不可多言。多留个心眼。”
“祖父放心,凤起从小什么样的性子,祖父还不放心吗?”白凤起对白老爷子的话,有些不以为然。
白老爷子顿时绷住老脸,沉黑沉黑:“凤起,把爷爷的话听进耳朵里去。知道吗?”
见白老爷子严肃的沉脸,白凤起这才收起不以为然,恭敬地道:“知道了,祖父。”
只是……,是不是真的听进耳朵里了,只有白凤起自己知道。
……
翌日清晨
江南苏地,老牌世家,新兴家族,但凡在江南占据一席之地的名门望族,每个人家都接到一封邀请函,邀请他们参加“宝珠阁”的开业剪彩。邀请函最后的落款是“白凤起”和“梦寒月”。
一时之间,风声又起!
梦大娘子刚在江南掀起一小股风波,时隔不过数日,竟又要掀起大风波!
而更多人猜测,白凤起和梦寒月的名字出现在同一张邀请函上,这是否意味着白家和梦寒月正式成为盟友?
正在各家老爷夫人,少爷小姐,各方猜测纷纷的时候。
云家也接到了邀请函。
“啊!梦寒月!一定是姓梦的丑八怪!”云昉凤狠狠摔了手中制作精美的邀请函。
“还有姓白的妖女!啊!我去找祖父!”云昉凤瞪了一旁的丫鬟:“捡起来,跟我走。”清鹭绷紧了皮,迅速地捡起被云昉凤狠狠摔在地上的邀请函。等她捡起邀请函的时候,云昉凤早已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屋门口。
清鹭眼中闪过埋怨之色,她的这个主子,云家的大小姐云昉凤,对待她们这些家里的下人的时候,并不如外界所知道的那么温柔贤良。
第二百五十八章 拉拢
“宝珠阁”坐落在四化街上,与历史悠久的铜雀街不同,四化街是个新兴街道。进了铜雀街,商机蓬勃又一股历史的冲击感。而四化街呢,却是一股新兴向荣,蓬勃的气象!
四化街比不上铜雀街的历史浓厚,但也正因为如此,被铜雀街拒之门外的新起商人们,更乐意选择四化街。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四化街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的天下!
这里的商铺东家们,普遍年轻,多为中年男人。
梦寒月和白家合作,表面上是以她的名义和白凤起的名义共同开一个新店铺。实际上,这只是第一步。
“不能小看云家。云家能在三代内经营成功。虽说云老爷子厉害,但云家在吏部任职吏部左侍郎的云大爷云牧善才是云家能在区区不到百年时间里,让云家在江南,能与白家抗衡的关键。”
梦寒月耷拉着眼皮子,听着马车中白老爷子的话。
“云牧善此人,我并不了解。关于云家,我想,白老爷子一定是比我要清楚的。但有一点,云牧善在吏部任职吏部左侍郎一职,他不可能能够随意出京。……有道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我想,云家的云老爷子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个,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插手珠宝行业,扩张云家的势力。
云老爷子是太心急了。”
白老爷子坐在梦寒月的对面,闻言眼中神色复杂地落在梦寒月身上。这个年轻的妇人,精明得不似是这个年岁的人。她把什么都看透了,然后用着漫不经心地语气说出来。仿佛这些在别人听来都大吃一惊的话里内容,于她,不过就是“你吃了吗?”……这样的平常交流。
原以为自家的孙女已经相当出色了。至少在江南地界上,比起云家那个被捧上天去,却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云昉凤来,自家的孙女着实是太出色了。
但今日与对面年轻妇人一比,……白老爷子百感交集,难道他亲自教导,用心关心的凤起孙女,还比不上一个从穷山沟沟里出来的无知妇人?
白凤起自然看到白老爷子复杂的目光落在对面的梦寒月身上,她瞪向梦寒月,有些不服气地咬住嘴唇。
却不料她还是引起了对面的梦寒月的注意,对方向她看来,眼神炯炯,如有精魄一般。……对!就是这种对什么都淡淡,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的自信从容!白凤起如今最讨厌地就是看到这种淡淡满不在乎,却什么都掌握的自信从容的表情!这种惬意悠然的心态,是她如何都学不来的!
白凤起见梦寒月向她看来,她更是故意摆出一副挑衅的样子看向梦寒月。
却得到对方微微侧过身子,向她轻轻点头,谦恭又有礼,面上盈盈笑意。
白凤起不得不颓废下……同样是熬夜了,对方却精气神充足,眼底漾起精神劲儿,她却眼底一片乌青。早上起床洗漱,盖了好几层白粉,才勉强遮住。
这……都是人,未免太不公平了!
……
马车不一会儿就赶到了四化街上。
四化街上有很多都是白手起家,充满干劲儿,进取的年轻商人。
这一日,四化街上相当地热闹。从前只会出现在铜雀街上的大人物,全都在四化街现了身影。
大清早的,每家店铺的伙计们朦胧着双眼去开铺子门。却被街道上的景象给惊得顿时清醒过来。
一辆辆或者贵气,或者大气的马车正在向前赶路。前面一个个印着不同家族族徽标志的马车一个接一个,整整齐齐地排在路边上。排了好长的长龙。一个个衣冠不俗的老爷携着自家的少爷们出现在这四化街上。
一时之间,各自寒暄起来。
而这时候,一辆大气的马车吸引了人们的视线。
“云老爷子早啊。”见到老者,有人热情地迎了上去。
“哦,是吴老啊。”云家老爷子同样回以热情。吴家也是做茶叶生意的。和云家有许多的生意往来。但是吴家比不得云家。虽然也是经营三代了,无奈,云家出了个吏部左侍郎。吴老爷子的儿子虽然也是当官的,却比不得云家官大。
吴老爷子的儿子吴统海是江南州的知州,管理整个江南。有所谓是现官不如现管。云家在江南扎根,就不能得罪江南的大头。因此,吴家虽然没有云家的官大,但是云老爷子也不敢轻易得罪吴家人。
吴老爷子和云老爷子议论一会儿“宝珠阁”的事情。
“咦?我听鸾儿提起过,你们家的凤丫头不是也要开个珠宝行?‘宝珠阁’这名字真是耳熟。”鸾儿是吴老爷子的小孙女,吴瑜鸾。
云老爷子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心道,幸好是禁了那丫头的足,不然要是跟过来了,听到这话,真得气疯了。
云老爷子一边暗骂吴老货不厚道,明明知道“宝珠阁”就是凤儿准备开的。却还故意提醒他。一边儿又狠狠怪罪姓梦的和姓白的混蛋透顶!
宝贝孙女在金宝阁遇到的不如意,得到的羞辱,云老爷子自然心知肚明。没想到他还没开始动手收拾姓梦的无耻女人。这女人却已经搭上白家的线。
云老爷子自然也看出来了,姓梦的为了自保,搭上姓白的,就是对他云家发出挑战!手中的邀请函不是邀请函,而是挑战书!
哼!
云老爷子心中冷哼一声。白家……白家不过是日落的西山。这一回,家里的大儿牧善的顶头上司告老还乡,吏部尚书的位置,牧善正在角逐。
白家……白老头儿告老还乡,他大儿子在翰林院当个正五品的翰林学士。翰林院没有实权,官职也没正三品的吏部左侍郎大。
姓梦的到底是穷山恶水中出来的。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些官场上的门门道道。以为拍上了白家的马屁,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吗?
白家都自身难保了!
正在云老爷子心里一阵想法的时候,人潮又开始涌动了。
一辆马车停在了一间商铺的门口。
“白家人到了!”人群中有人叫喊一声。
这时候梦寒月先下了马车。
“看来传闻是真的了。梦大娘子站在白家战线上了。”
“请帖上落款是‘梦寒月’和‘白凤起’,不知道白老爷子是什么看法。”
“……”
……各自低声的议论声,忽然,白老爷子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呀!白老爷子也来了!看来这事没有什么悬念了!”“
“是呀是呀!梦大娘子看来是搭上白家的路子了。”
……便有人靠近梦寒月和白凤起,问起梦寒月好白凤起:“梦大娘子自己有一家金宝阁,为何又会选择和白大小姐一起开个‘宝珠阁’?”
梦寒月笑容从容,她回答之前,感受到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循着视线看过去,看到一个老者。看他站在一辆马车旁,那马车,她前天刚见过。
梦寒月用脚趾头猜,都知道这人便是云家的老头儿。只是梦寒月没有看到云昉凤的身影。她记得,她给云老爷子送了请帖,又单独给云昉凤送了请帖。……但随即她就想明白了,与那云家的老头儿视线碰在一起,那老头儿眼底深深的厌恶和轻视……,一定是这老头儿不许云昉凤跟着来。
梦寒月又漫不经心的把视线从云老爷子脸上挪开,看向身旁刚才问话的人,亲切地问:“对不住,我有些晕车,刚才您问什么,我实在是没听清楚。”
“我是问……”
“凤起妹妹手好冰呀。”梦寒月仿佛没有在意这人的话,状似亲热地挽住身旁白凤起的手来,……这模样,分明二人很得缘,那问话的人哑了哑,干脆选择闭嘴不语了。还问什么?人家都用实际行动回答了。
你为什么和白凤起合开店铺啊?
——因为我们投缘啊。
……看,多好的回答。
白凤起被梦寒月莫名其妙的举止给弄的一愣一愣的,起初还要发怒,却见到对面问话的人突然面有菜色起来,白凤起瞬间就想明白了。
这种插科打诨的事情,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技术含量……但要做的好,做的讨巧,让别人知难而退,又不得罪别人,却是没那么简单的。
白凤起心里凛然,深深看了一侧笑意盈盈,与人客套寒暄,她出现在这堆陌生人里头,却一点都不突兀。
白凤起咬咬贝齿,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女人确实很厉害。
“呵呵呵呵。”白老爷子摸着胡子笑开来,别人问他什么,他全都敷衍过去。今日他不是焦点,焦点是他的凤起孙女和梦寒月。
“哈哈哈哈。”云老爷子开怀大笑地朝着白老爷子走来,“白老弟啊,你说你这太不厚道了。起丫头要开金银首饰店,你怎么就不提前知会老哥哥我一声?年轻人有干劲儿有冲劲儿是好事儿,但经验却没我们这些老家伙足啊!”言下之意是,你们家的丫头开店的决定太鲁莽了,只有冲劲儿是干不出什么来的。还是让我来教一教她经验的重要性吧。
白老爷子在云老爷子那一声“白老弟”的称呼的时候,心里就泛起冷笑。
老家伙,咱们同年出生的,别仗着比老夫多见世半个多月的时间,就倚老卖老充老大。
又听云老爷子后头的话,心中更是冷笑不止。当下暗讽:还不知道谁教训谁,把人给瞧扁了,活该你被人算计。我瞧那姓梦的丫头要不是在江南人生地不熟,一个人就可以把你们云家给算计的翻不了身!
白老爷子别有深意地笑了下,拍着云老爷子的肩膀:“云老哥啊,你啊,可别小看了现在的年轻人。”又眼神四下一看,意有所指:“你瞧着这四化街上,可有不少自己白手起家的年轻商人呐。”
云老爷子嘴里“是呀是呀”的一阵感慨,眼中却有浓浓的不屑。眼睛看了刚才白老爷子指着的店铺子,……这些人算什么呀。
……
一阵寒暄过后,又是敲锣又是打鼓。
后来又揭了盖头,门厅上豆大的三个大字“宝珠阁”!又是一阵喝彩声。请了舞狮子的和杂耍的,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各位各位,先停停。”云老爷子身边一个中年男人突然叫停,众人不解看向他,……人家这开店第一天,难道这方中信就要捣乱?……但又看了方中信身侧的云老爷子。恐怕这方中信是没这个胆子,估计是为了讨好云老爷子,听了云老爷子的话,这才站出来跳前跳后的。
杂耍的一愣,一时不知道是停还是继续。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坐在最前方的白老爷子。
众人也把目光看向白老爷子,想看看他的反应。却见白老爷子坐在最前方,悠闲惬意地品着茶水,仿佛根本没在意这突发的状况。
白老爷子坐着品尝,还啧啧赞叹。
云老爷子抓着一旁的炒花生剥着吃。都是一个不看一个。
众人面上闪过尴尬,又去看坐在白老爷子身侧的两个年轻的女子——梦寒月和白凤起。结果又是大失所望,一个给身边的白老爷子添茶,一个垂着眼皮,好像睡着了。
这下子,最尴尬的莫过于方中信了!
他暗骂白老爷子不上路子,又怪罪梦寒月和白凤起两个小辈没有小辈的样子。好歹他开了口,叫了停。白老爷子可以耷拉着眼皮,当做没听到。但她们两个小辈总要意思意思地接个话头吧。
不然叫他接下去的话怎么说?
没人接话,没有话头,他纵使再想着奉承云老爷子,纵是他巧舌如簧,也没法往下说啊。
整个场面上,就他方中信一个人站在那里,其他人全都朝着他看着,他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这些个人的目光中的嘲弄,把方中信看个大红脸,通红通红的。面子下不去的方中信,气哼哼的。
方中信那个眼刀子就朝着梦寒月和白凤起飘了过去。
“白老爷子,商道有商道的规矩,您把我们这些人请过来,不是为了看这杂耍的吧?”方中信硬着头皮说着。
白老爷子终于放下手中杯子,慢慢地朝着方中信的方向看过去。
“呵呵”一笑,摸着胡子慢悠悠地说起来:“请你们的不是老夫,是梦寒月梦大娘子和老夫的孙女儿白凤起。
今日老夫的身份和你们是一样的,同样只是被两位后辈邀请来的客人。梦大娘子和凤起丫头才是今日的主角。方老板,你会错意了。”
噗……
也不知道是谁,忍不住笑了起来。
方中信耳根都红了,白老爷子这话……,是暗示他方中信是找错人麻烦了!一语道破他的目的,又指出找错人了。
方中信环视四周一眼,这里坐着的都是江南苏地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今日要是就这么怂了,栽在这里的话,回去之后就得被同僚笑话了。
方中信一气一怒一急,脱口道:“既然是我等的后辈,我等何必来此处?我等是看在白家的面子上才来的。
白老爷子这话的意思岂不是否认了‘宝珠阁’和白家的关系,难道这只是您白家的孙女白小姐的个人之举?是白小姐闲暇无聊和金宝阁的梦大娘子胡闹开的首饰店玩儿吗?”
嗬!
四下顿时意乱纷纷,方中信算是问出了众人心里一直埋藏的疑问,只是他这样的方式……显然是要得罪白老爷子的了。
不过他是攀上云家的大船了,倒也不必太担心。
白老爷子浑浊的老爷顿时清明几分,眯着眼,犀利的目光直接落在了方中信的身上。众人都以为白老爷子要大发雄威的时候,一道清凉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方老板言辞咄咄逼人,可把我和白家妹妹吓了一跳。否则,又怎么会不接方老板的话头,拖到这时候才敢和方老板说话呢?”明明是她和白凤起装聋作哑,没理会方中信。
“噗嗤!”同坐在第一排,和云老爷子隔了两个座位的吴老爷子喷笑了出来,和身边的贴身小厮说道:“这丫头儿蔫儿坏!……不过方中信可不是善茬。”吴老爷子声音不大,但恰恰好,能够让梦寒月都听得到。
梦寒月惊奇地朝着吴老爷子的方向看去。脑海中自主地出现吴老爷子的信息。这些信息是梦寒月一到江南,就让阿二去查探搜罗来的。阿二平日不够细心,但是梦寒月发现,阿二不是对什么东西都不细心,他对有些东西特别敏感。
比如收集资料。
阿二对于收集资料,自有一套方法,平时出入酒楼饭馆儿,青楼画舫这些人蛇混杂的地方。也去古董店这种正规的地方。反正梦寒月发现,阿二收集的资料,比别人收集的要全面,很多坊间很隐秘的事情,阿二都能够收集到手。由此,梦寒月将收集信息的重大责任交给了阿二。
吴老爷子,江南大商!有一子一女,儿子在江南州担当知州。吴家茶叶生意做得很大,与云家茶叶行多有合作。吴老爷子没有妾室,只有一个老妻,当年共患难,吴老爷子从此不纳妾。
梦寒月心中已经对吴老爷子了然了。
收回目光,正巧,那位云家的走狗,方中信方老板果然不是好惹的,“哼!我方中信好歹在江南也是有身份的,现在倒好,被个臭丫头教训了。梦寒月,我知道你,从前你不叫这个名儿,叫丑妇,是吧。”
梦寒月眼皮一跳。直觉方中信不会说出好话来。
她以前叫做丑妇,天下皆知!需要他方中信特意提醒?绝对没有好话说!
梦寒月不想再受别人侮辱。
她眼神一冷。
“嘭!”一声拍了桌子站起身子来。
嗬!
这一下巨响,可把众人看得吓了好大一跳!
“方老板,今日我和白家妹妹的‘宝珠阁’开业,我敬着您,把您当个人物看。现在看来,我是看走眼了。”
“你什么意思!”方中信顿时脸上难看起来,“你骂我?”
“没!您会错意了。我呢,只是觉得,您老说话还是小心一些。”梦寒月冷冷威胁着方中信。她为什么要听别人侮辱她?嗤!
白老爷子先是跟着吓了一跳,然后暗自皱了皱眉,忽而又心里觉得开心起来……,至少这样子的表现才更像是年轻人。就说一点缺点都没有,那才吓人。
现在有了缺点,沉不住气。白家才能真正放心和她合作嘛。
“你威胁我?”方中信脸色更黑,惊怒交加!“哼!老夫活了这把岁数,还没被个小丫头威胁过!
老夫承认,老夫叫停表演,那是老夫鲁莽了。但你怪不得老夫,老夫不过是想问一问,这开业到底做什么!
现在倒是好了,你这小辈竟然威胁起老夫来!好歹老夫是客人。你都能这么威胁老夫,老夫不知道,这‘宝珠阁’要不要开张了!难不成将来有客人不小心说错话,你也要威胁客人吗?”
方中信到底不是善茬,每一句话都别具深意。这话今天他当着这么多江南有身份的人的面说出来,下午就能给穿的沸沸扬扬,梦寒月一个处理不好,‘宝珠阁’刚开业,名声就臭了。
梦寒月眯眯眼,忽而沉着的脸乌云消散,转而是笑意清淡,眼底却冷冷,“方老板啊,您是长辈,我不能说您什么。我就说说我对您的看法吧。
我觉得您吧,有些目中无人,眼高手低,还有些不着调。听说吧,您好像最近买了西子湖畔的一块地,还买了画舫……您老这是要投身青楼行当中去?”
轰!
这可不弱于平地一声雷,把众人给雷翻了!全都不敢置信地看着方中信。
青楼?
方中信投资青楼了?
青楼……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做的!
“你……胡说!”方中信眼神变得焦虑起来,有些心虚,色厉内荏地叫道:“大家别听她胡说,老夫好好的茶叶生意不做,开青楼做什么?”
对呀……
众人怀疑地看向梦寒月,却见她不慌不忙,“哎呀,好像还真是我记错了。方老板这点儿人脉和能力,哪儿能在江南开启青楼啊……可是如果不是开青楼……,方老板在西子湖买地做什么?难不成是盖院子?可是盖院子做什么呢?……哦,那得问问方夫人啦,想必方夫人一定知道的。”……盖院子当然是为了金屋藏娇!梦寒月状似不经意,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个遍。却又不说明,让人浮想联翩。
四下只见众人忍住憋着笑,都涨红了脸了。
谁都没有想到,梦寒月根本不与方老爷论商道。她根本就不上当!人家直接拿了方中信的丑说事。……谁都知道方中信家中有一只母老虎,母老虎可凶了。这回啊……方中信是要倒大霉了!
梦寒月好整以暇欣赏方中信瞬间变得惨白的老脸。心中不禁感慨……
“方老板,您是不是个好商人,我不知道。但您真是个好男人。”梦寒月接着说。
“哦?”吴老爷子有点老顽童的感觉,他竟是越过方中信,好奇地问向梦寒月:“此话怎么说?”
“问吴老爷子安。”梦寒月淡淡行了个见礼,这才说:“下等男人打妻子,中等男人爱妻子,上得男人嘛……怕妻子咯。”
“噗!”
“噗嗤!”
“哈哈哈哈……”
“对对,上等男人!”方中信在商道这些年,也得罪过不少人,这时候,就是这些人下井落石的时候了。一时之间,不知谁那么缺德,冲着方中信竖起大拇指称赞。
方中信老脸红了白,白了青,青了黑。
恨意绵绵地瞪向梦寒月:“老夫的私事,与你何干!在商言商,梦大娘子好没品,竟拿了老夫的私事说事儿。”
“方老板别那么说。您刚才不也准备拿我从前的事儿说事儿吗?难不成就允许方老板羞辱区区在下一个弱女子,就不行别人说你的事儿?”众人才知道,她这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梦寒月冷笑:“好!就算方老板说的有理吧,在商言商,行啊!咱们就在商言商!”
顿时……,乱哄哄的场面顿时静了下来,众人都好奇,她还能真说出什么“商道”来。
“今日是我‘宝珠阁’开业的大好日子,但凡有些商道素养的人,便不会在这时候找人麻烦。有仇有怨,等过了今天,咱们商场上见高低。这才是君子所为。不知方老板认为这话对是不对?”
梦寒月没理会他,她也不是要听他的答案,又接着叱问:“倘若今天换做方老板新店开张,我去这样闹腾,。方老板只怕会直接把我赶出去吧。方老板,做生意的最讲信誉和人品。我不知道,方老板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我怎么看不见你的好人品?”
“你……”
“其实,方老板。你刚才问的,请你们来,难道只是让你们看杂耍。这问题问出来并不为过,是我,我也有疑问。但你就一定得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候问吗?
方老板,你这么急着想知道答案,我现在就回答你。”梦寒月收回顿在方中信身上的目光,和目光复杂的白凤起交换了一下视线。
白凤起此时心情复杂,但是现在却不是她心情复杂的时候。
她手一挥,“请各位前辈们进店。”
众人竟是不知道她们是打的什么主意。
只得抱着猜测先进点。
进了店,这才发现,这店占地不是一般的大!在外面的时候还不怎么觉得,进来了,才发现这一间套着一间的,挺大的。
而每个厅里都配了四个人,一个像是管事模样,站在每间屋子中间,三个是站在柜台后头的负责介绍的小厮和丫鬟。
咦?
“怎么会有丫鬟?”不管开什么店,很少见到用女孩子站台的。
“来买首饰的总有些夫人小姐,我们店这是考虑到男女大防。”白凤起一边负责解释着,又指着柜台后头的小厮和丫鬟:“都拿出来吧。”
众人就看到一整排的柜台上,全都被摆上了式样一模一样的盒子,盒子里头金银首饰,从头到脚。应有尽有。
“方老板,这些首饰,你曾经见过吗?”梦寒月问。一时之间,方中信又成了众人的焦点。
“老夫是没见过……,但那又怎样?”方中信不以为然,他今天已经丢了大脸了,回去还要被家里的母老虎收拾,方中信没有好气的哼道。
“方老板,这些,就是我和白妹妹的心血,想要给你们看的东西。”这些都是梦寒月画了图纸,昨天晚上让金宝阁的梁师傅带着工坊里的人,还有白家所有多宝阁里的手艺师傅们一起连夜赶工做出来的。
而这间店铺,则是梦寒月另一件金店。
“不过就是金银首饰,又不只你们一家有得卖。难道你们不会天真的以为,开了店就赚钱吧。什么都没做过。”方中信哼哼道。
“方老板还是别这么说的好,你不妨看一看云老爷子的表情。”梦寒月决定不再与方中信说了,他能混到这份儿上,她看,多半是他得了祖辈的荫庇了。
说着,转身不再理会方中信。
云老爷子眼睛落在这些首饰上头。每一件……他都没见过!连相同的款式都没有见过!这些……到底是谁设计的!
每一样都新颖别致!该大气的大气,该贵气的贵气,该淡雅的淡雅……。方中信不懂其中门道,云老爷子可是心里门门清的,这些可都是一个珠宝行大红大紫的关键!
与茶叶不一样,茶叶好坏都差不多,无非几样,特别上品的也有,价格敖贵。但金店珠宝行业,想要生意兴隆,必备一条,要有镇店之宝。店里首饰款式要与众不同。
这里的每一件都能拿出去当做镇店之宝了。
与云老爷子相同心情的,更是大有人在。
“云老,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我活了这么大把岁数,自认大江南北都见识过了……这些首饰款式却从没见过!”当然没见过,都是现代的款式。不一定说现代的款式,古人就喜欢,但幸运的是,这些款式,至少在这个时代很吃香。
白凤起偷偷后退半步,拉了梦寒月一下,轻声问:“现在说吗?……真的好吗这样?我看不如我们自己做,赚的钱全都是自己的。”
梦寒月眼皮耷拉着,遮住里头的冷笑。自己做,赚的钱更多?呵呵……
“白小姐,只是赚钱的话……我何必与你合作?”梦寒月不客气地指出她的目的:“想要搞垮云家,就要拉拢人手。大利益相同了,才能够拧成一股绳,一起搞垮云家。”
白凤起先是脸色一白,感到难堪,后是脸色一红,为自己只看目前,不看长远大势感到惭愧。
严格来说,白凤起是个很好学的孩子,至少梦寒月觉得,她比云昉凤那眼高于顶的蠢蛋要聪明得多,并且谦虚懂礼好学,敢于承认错误,积极纠正错误。
因此……,梦寒月就觉得奇怪了,有这样的妹妹,白華风这个当兄长的不该是不敢负起责任的人。
那么陈慧娘的妹妹又是怎么回事?小峰又是怎么回事?
若不是与陈慧娘相处这些日子来,梦寒月清楚慧娘不会撒谎骗她的话,她真的会怀疑慧娘了。看来有必要让阿二去查一查当年了。
“众位前辈们。”梦寒月轻轻开口,“‘宝珠阁’是我和白妹妹的心血,就如白老爷子所说的,他只是客人。这个铺子,从开始到今天开业,一切白老爷子都没出手干涉。
但也正因为如此,我和白妹妹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我和白妹妹商量了,我俩手头上有些紧凑,便想着能够让人入股‘宝珠阁’……”
“入股?”吴老爷子真是老顽童,立刻就问。
“对,入股!”梦寒月温润的眼落在吴老爷子身上,仔细说道:“入股,我们把‘宝珠阁’分为十等分,按照各位投入银钱的数量,换算成股份,到时候我和白妹妹都会与入股‘宝珠阁’的各位签署股份协议书,并拿去官署认证。”
“那老夫就不懂了,要是老夫入股‘宝珠阁’,老夫除了能拿到这份什么‘入股协议书’,还能有什么吗?这什么‘入股协议书’到底有什么用处?”
“按照入股协议书上的占比,到时候,或者一年,或者按月,‘宝珠阁’的净收入都会换算成十个等分,到时候回馈给众位。”
嘶……
有些老江湖顿时就明白了意思。这可是一次投入,终身盈利的好事儿!
“此话当真?”又是吴老爷子带头问,按理说,吴老爷子在这里头辈分也不小了,仅次于白老爷子,云老爷子这些人,不该这么鲁莽,带头做什么,应该有高人的姿态,微微抬着下巴,莫测高深地看着下头的人闹腾完了,再表态。
但是吴老爷子从来就有些不按牌理出牌,因此众人也还算是习惯。
云老爷子皱紧眉头……,深深看了吴老爷子一眼……,这吴家老货不会是动心了吧?
吴老爷子是动心了,尤其是看了这一间一间柜台上摆着的金银首饰的时候!
这些款式,是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就是在京城的时候,也没见过类似的,‘宝珠阁’今后落座江南,一定会生意兴隆,引得江南珠宝业一阵风生水起。若是能够在京城也开一家店的话……
“还有就是,今后若是‘宝珠阁’发展不错的话,我和白妹妹商量过了,到时候,可以在江南其他地方也开分店,甚至在其他州县,在京城……,大家伙儿都是有眼光的,这些首饰便是拿去京城的大店面上,也是出彩的。京城地大,贵人云集,还怕到时候不赚钱吗?”
这些话算是说尽了很多人的心坎里去了。若是说这样还不够的话,接下去,梦寒月的话,彻底让这些还在驻足观望的老少爷们儿们呼吸促狭起来。
“刚才说了,签了入股协议书后,这家店的东家就不只是我和白妹妹了,凡是入股的人都是我们‘宝珠阁’的东家,谁的股份多,谁就有话语权。现在的股份分为十等分,我和白妹妹各占三等分,其余四等分可以分与众位。
将来众位若是不满我和白妹妹在某些事情上的决策,还可以通过投票来否决。”这是前世很多大公司的股份制。
这便不只是给了这些人金钱上的利益,还给了他们话语权。虽然不是绝对的,却是可以通过投票来决定的。
要知道,话语权很重要。
“好!老夫占两份!”吴老爷子当场拍板。
江南赵家的赵大爷是个进取派,他今年才三十二岁,但已经能够和吴老爷子这些人一起被邀请来。
他瞅到赚钱的商机,当然不会轻易放弃,“我也两份!”
“呵呵,赵老板,统共才四份,你和吴老爷子各自两份去了,我们这些人岂不是白看着你们吃肉吗?不厚道吧。”张老板做的是古董生意,他也不遑多让,把老脸看向梦寒月和白凤起:“梦大娘子,白大小姐,你们之前说,按照投进去的银钱数量分等分是吧?
‘宝珠阁’是你们两后辈的心血,你们各自占三份,老夫没话说,但剩下的四份,可由不得吴老爷子和赵老板决定。”
“是呀!我也看好‘宝珠阁’,怎么能够叫赵老板和吴老爷子吃独食呢?不行不行!”又有个四十来岁的商人喊话。
接着,顿时反对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白老爷子笑眯了眼。云老爷子老脸猛抽!方中信难堪地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他是不懂珠宝这一行当,但是看这么多在江南各个行当都占一席之地的人,他们各个争先恐后,就为了那劳什子的股份。
方中信就知道,这是好东西啊……,至少肯定赚钱!这些人都是人精,要是不赚钱,根本看都不会看,何况争的这么凶残。
但他又没脸再去与人争取了。
此处再待下去,着实没意思啊。只得找了个托辞,向白老爷子告辞了。谁叫他得罪了梦寒月和白凤起了?……虽然他也得罪了白老爷子,但是两相一比较,方中信果断选择了白老爷子。
好在白老爷子没有为难方中信,点了头,不走心的说了几句道别话,就放方中信离开了。
……
“好厉害!之前你出那主意,我还担心会不会有人买账。”白凤起轻声和梦寒月交流起来。
“我当时说,一定会有人买账。……但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多。”梦寒月也吓一跳。她为了争取这些人入股,可是费了一番口舌,也狠狠费了一番心思。
“这么多人怎么办?”白凤起和梦寒月因为争取那四份股份的人太多,先躲进了店铺后头,商量怎么办。
“你说呢?”梦寒月淡淡挑起眉头看白凤起……“‘宝珠阁’是我和你合开的。”言下之意是,不能什么都指望我,你就光坐着数钱吧。
白凤起被梦寒月一句话说的满脸通红。
她就奇怪了,她平日也是能担当做主的,怎么今日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难道真是被梦寒月的气势压倒?……噗!说来真是好笑,一个穷山恶水里出来的村姑,能有什么气势?白凤起又开始不服输了。
干脆扶着额头,开始想对策起来。
“要不……,干脆分成二十个等分,把我们的一起算进去,我们各自六个等分,那就占了十二个等分,剩下的八个等分,……咦?那也少了啊?
今日来客就有五十多人,表示想要股份的有二十人左右……,那八份还是不够分啊?”
梦寒月又对白凤起刮目相看了。扩充股份份额,减少每份份额的占比。多好的办法。
但是她也局限在这上面,因此就没想到,还可以配合着竞标。
其实梦寒月是错怪白凤起了,白凤起怎么可能会懂“竞标”……,她连这两个字都没有听过。
这两个字多是前世时候,各大公司对于一个大工程竞标,价高者得。
梦寒月把想法稍稍说了一下,把白凤起给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你怎么想到的?……你的想法好奇特。连那什么‘股份’这种事儿,你都想得出来。”她哪里知道,这是梦寒月在现代的时候,天天接触,都用到烂的手法了。
……
二人走了出去。
梦寒月没有说话,白凤起把梦寒月的说法与众人说了一下。
这一下,又惹了轩然大波。
这些大佬听得瞠目结舌,好些人心中起了佩服之心,不敢再轻视两个女娃娃了。就是怀着恶意,想要入股……然后……既然有话语权,当然可以把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当做傀儡使……
白凤起有白家撑腰,可梦寒月可没有啊。
……但当白凤起说起这“竞标”之后,就算有人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却是再也不敢再随意轻视两个女娃娃了。
云老爷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刚才没有相同“入股”,刚才梦寒月和白凤起那丫头进屋去商量事情的时候,云老爷子看着这些要入股的人,忽然觉得……这是一种拉拢人手的好办法!
“这方法是白老弟你想出来的吧!”云老爷子不动声色靠近白老爷子,冷哼:“白老弟,你这是在向我宣战,白家在向我云家宣战吗?”
白老爷子笑呵呵的抚摸胡须,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老哥哥,我之前就提醒过你,莫要小瞧了现在的小辈了。”
但这话云老爷子是怎么都不信的……,这样的狠绝办法,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臭丫头想得到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危机
这“竞标”有竞标的规矩。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云老爷子整张脸好比落粪坑里头去了,白老爷子笑呵呵的眼底也有迟疑。
台上和他孙女站一起的妇人,没见比他孙女大几岁,偏就生生比得他家的凤起孙女,不差分毫!
说是不差分毫,这还是白老爷子心里不舒坦,偏袒他自家的孙女的想法。真要就事论事,白老爷子真得更高看梦寒月一眼的。
这“竞标”的想法,可与之前“入股”的想法不同。至少白老爷子认为,这“入股”的想法,至少是梦寒月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或者也可能是她背后的“神秘主子”想出来的。因此,白老爷子还不大吃惊。
但这“竞标”,显然是今日突发状况,临时想出来的。
可白老爷子自问,今日若是换做他是主角,可能够这么快地想出办法来?而这办法又不光光只是解决现如今的困局,还生生调动了这些大老爷们儿们的积极性和好斗性。无形中又抬高了“宝珠阁”的分量。
你想啊,一份股,都这么多江南苏地上数得上名号的老字号的商家们竞争。这些人可都不是吃素的,也许这些人不是个个家中都有当官的坐镇,但却个个与不同派系的官僚们关系匪浅,甚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说,官商不分家,此话还是说假的不成?
若说“入股”是为“宝珠阁”收买有力的人手,收纳势力。那这一招“入股”就是直接把“宝珠阁”的分量和层级生生拔高几个等级!
这些参加“竞标”的,每一个走出去跺一跺脚,便能在一块领域引起一阵风波。这些人集体为了争夺两个黄毛丫头弄出来的“宝珠阁”的一份“股份”,不惜各自开价,以钱压人。这种事情在江南这块寸土寸金的富饶之地上,可谓前所未有……,估计后也再也没有了!
这种大事,绝对不出今天晚上,就能传得风生水起!
老少爷们儿们各自喊价喊得热血沸腾。云老爷子既然了悟了“宝珠阁”两个女东家把戏,那些人喊价喊得越凶残,云老爷子的脸色就越难看。这可是赤裸裸当着他的面笼络人手啊!
关键是……白家在里头到底担当着怎么样的角色?
云老爷子斜着眼睛看了看白老爷子。
他有心参与竞标,至少此时他能够想到了办法就是参与到竞标中,尽可能得到多股份,到时候他可联合其他人,再拉拢姓梦的,姓梦的就占了六分股。云老爷子此时想的是,联合梦寒月和其他人,夺了白家在“宝珠阁”的话语权。
但云老爷子开不了这个口。他毕竟这个辈分在这里。尽管没人会当面说他什么,但背地里止不住说闲话。
恰是这个时候,忽然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云大小姐到”。热烈的气氛短暂的停了下来,众人见一端庄娴熟的少女,在一侧丫鬟的搀扶下,带着围帽,走进了“宝珠阁”内。
前方,梦寒月挑眉,白凤起微微皱眉。
“我以为她不来了呢。”
梦寒月则笑:“她不来,我觉得可惜。”
“祖父。”云昉凤穿过大厅,站在云老爷子身边。
云老爷子皱起眉,不是让她在家呆着……,那些婆子做什么吃的!连看个人都看不住。
但尽管如此,云老爷子也没当面说什么。云昉凤乖巧地站在云老爷子身边。悄声在云老爷子耳边问:“祖父,这里好热闹,刚才那些人在做什么?”
她这一问,云老爷子仿佛如遭雷击,顿时响起什么来。
也低着声音,悄声在云昉凤的耳边简单解释一遍之前的事情。
“哼!祖父!白家在这关头得罪我们云家,白老头儿是傻了吗?”云昉凤当下眼中露出不屑,“我父亲又要升迁了。吏部管理官员晋升,父亲当上吏部尚书之后,以后白老头子几个儿子的升迁全都得看父亲的脸色。”
“胡说!这话是谁和你说的!”云老爷子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压低声音,呵斥云昉凤,一双精明的老眼顿时四下扫一下,见到没人关注这边,才松了一口气。但他突然看到白老爷子笑盈盈地望着这边,顿时,后脑勺子一惊,神色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祖父?”
云老爷子没理会云昉凤,看了那边不远处的白老爷子神色如常,没有动怒或者其他古怪的表情,只是微微点头向他示意一下,云老爷子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回头低声训斥云昉凤:“凤儿,祖父从小怎么告诫你的。你都忘到哪里去了!这些话是你小辈能够说的吗?还口无遮拦地在这里说,怎么也不看看地方。下次再犯,祖父就要罚你了。”
云昉凤很委屈,撅撅嘴,叫一声:“祖父,凤儿知道了。”
“你之前那话,是谁在你耳边说的?”云老爷子眼神莫测地盯着云昉凤,把云昉凤看的头皮发麻,有些讷讷回答道:“就是二叔说的。”
云老爷子眼神倏然间黯淡下来,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
比起大儿,这二儿就太让他操碎心了。
也不知道这混蛋是在外头鬼混,听了哪些个别有用心的人的话回来在凤儿面前说。
“祖父?”云昉凤委屈,又不解云老爷子怎么一下子无精打采的。
“罢了罢了,全是冤孽!”云老爷子暗叹一声,这才想起刚才想让云昉凤做的事儿来。他低声在云昉凤耳边说道。
“这……祖父!您明知道‘宝珠阁’是她们从我手里抢的名儿!您还要我抢那什么劳什子的‘股份’。这要是得了那什么‘股份’,我岂不是以后要听她们的话?您明知道我和姓白的妖女不对盘,这回这姓梦的还打了我。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云老爷子首次觉得,云昉凤并不够成熟。从前觉得懂事能耐,就是有些未脱少儿心境的纯真。今日不看梦寒月,就看白家的白凤起,人家已经能够像模像样地,在台上独当一面了。
云老爷子皱起老眉,难得厉声教训起云昉凤来,“凤儿!你只看到你以后要听她们的话吗?眼界开阔些!不是还有话语权吗?
难道你就不能够曲意逢迎,骗了姓梦的女人先和你合作,一起把白家拖下马来吗?”
“那姓梦的臭女人呢?”云昉凤真是被云老爷子惯坏了。
“没了姓白的撑腰,姓梦的还不是随你收拾?想怎么捏圆搓扁,全都随你的意思来!”
云昉凤眼一亮,“我怎么没想到?还是祖父厉害。”这马屁拍的。
却不知,白老爷子那边身边看起来文文气气的随侍却不简单,一字一句都把云家祖孙二人的对话低声传达给了白老爷子。
这随侍其实并不是白老爷子的随侍,是梦寒月的人。原是呆在梦寒月的身边暗地里护着梦寒月的,如今就暂时地借了白老爷子的身份,放在白老爷子身边,若是真有异动的话,这随侍自会首要保护梦寒月为主。
只白老爷子没想到,这么个存在感极为低的小随侍也是高手,并且他都没有问起云家祖孙在说什么,这随侍就提醒了他。
他好奇之下,就叫这随侍把对方祖孙二人的对话传达给他。
没想到,听到了这么好笑的笑话。
拉拢梦寒月,对付他白家?
要是云老爷子知道,他打的这个主意,梦大娘子正在做着。
他打算算计别人,却不知道,别人早就已经开始算计他们云家了。
白老爷子腹中闷笑不止。
但与此同时,也暗道云家人狠毒至极!
竟然是想在他几个儿子每年的官职考核上头动心思!幸好他没有存了侥幸的心思,放弃与梦寒月合作的机会。
而有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最终的获胜者,还是未知数。
这时候,无论是姓白的还是姓云的,全都不觉得有一张网越织越大,笼罩在他们的头顶上。
那一边参与“竞标”的吴老爷子,老当益壮,不遑多让。
张老板,赵老板,王老板……,这些人全都不是善茬!一个比一个凶残!
“等一下!既然是白家妹妹开的店,昉凤素来又与白家妹妹感情甚好,闺蜜闺蜜,绝不是叫假的,如何也要支持支持白家妹妹才是。
这‘宝珠阁’的股份,昉凤就以白家妹妹的挚友身份参与其中,购得四份股。”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梦寒月幸灾乐祸地觑了一眼白凤起:“喂,她说你们是闺蜜,是挚友呢!”
“谁是她闺蜜,谁和她是挚友?”白凤起咬牙道:“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又见长了。”眼珠一转,瞥向一旁纹丝不动的云老爷子,白凤起顿时想明白一些事情,脸上多了不屑,“我看就是云家老头子自己想要横插一脚,偏就做不出这不要脸的事情来了。
好呀!云昉凤那蠢货倒是来的及时。被他亲祖父当枪使呢!”
“我们都低估了云老爷子的不要脸的程度了。”梦寒月冷笑一声,意有所指,对着白凤起说:“你瞧着云昉凤开口就要四份股,我们都不用动手,自有人替我们收拾她。”
话刚说完,就听吴老爷子和蔼地笑着,对云昉凤问:“世侄女啊,你这要四份股,吴爷爷问问你,你这是代表自己的意思呢?还是代表云家的意思?”回答不一样,性质就不一样了。
“吴爷爷好。”云昉凤行了见礼,吴家和云家的关系很莫测。不算盟友,也不算敌人。彼此之间却有诸多合作。“昉凤之前说过,昉凤是以白妹妹挚友的身份支持白妹妹的事业。自然是昉凤自己的名义,与云家无关。”
“哦……”吴老爷子长长的“哦”了一声,看了看云老爷子,这才又把目光看向云昉凤:“那世侄女啊,你可别怪吴爷爷说一句大实话。……别说四份股了,现如今,我们这些人没人若是能争得一份股,便就满足了。
世侄女就算这股份,也得和众位叔叔伯伯们争一争了。”言下之意是,你倒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当我们这些人聚在这里,恨不得大打出手是为了什么?
你开口就要四份股,当这是大白菜啊。
当然,这话不是对云昉凤说的,而是对支使云昉凤的云老爷子说的。
云老爷子便是做出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他们这些人也不是傻子,猜不透真相。
“是呀,吴老爷子说的在理。”正这个时候,前头的白凤起拦住了云昉凤的话,接住吴老爷子的话头就说:“云姐姐,你是我的好姐姐,是我的好闺蜜,是我的好挚友。你想支持我的事业,我懂。现如今一份股就已经抬到两千两白银了。
好姐姐啊,你想帮衬妹妹我的心意,妹妹懂的,也心领了。要是姐姐你实在觉得不帮衬妹妹,不做个表态,姐姐你心里愧疚的话,不如就做给妹妹开个市,当着‘宝珠阁’的第一个顾客吧。”
又指着柜台上的首饰,“姐姐你可劲挑,妹妹我不赚姐姐的银子,收个成本费和手工费就好。”
白凤起笑嘻嘻地说着,愣是让云昉凤气得跳脚,却找不出话里头一丝一毫的差错来。
谁要买这些破烂,她要的是股份!
但她刚才话说大了,又被人拿了弱处,只能够讪笑一下,硬说:“不成!白妹妹觉得没事儿,姐姐我心里愧疚呐!妹妹,你别拦着我,不然姐姐心里啊,一天到晚都硌得慌。”又对吴老爷子等人说:“既然都是竞价的,昉凤也参加就是了。”
吴老爷子挑起眉头……,怎么这是又多一个竞争对手?
“怎么办?”白凤起轻声问梦寒月,“这跟个牛皮糖一样,粘的紧,甩都甩不掉。”
“那就别甩呗。云家想要买股,那就买股好了。我看她云家最多也就是能占了一份股来。你怕什么,你可是占了六份的。”
“我是不怕她,但要是店里有个随时想害人,不得安分的主儿,我怕我们到时候得多出许多麻烦来。你就不怕她到时候联合起其他家来,一起夺权吗?”
梦寒月扫了白凤起一眼:“我俩手中共占十二份股,是大头,你担心什么?……还是说,你已经有了异心了?”
“嗬!”白凤起吓一跳,“我看不是我有异心,是你疑心真重。你说的是挺有道理的,但我还是担心。你不了解云昉凤那女人,虽然蠢了一些,但是特别会胡搅蛮缠。你就不怕她要是得了股,三天两头的给店里找麻烦?”
“我还真不怕。”梦寒月淡淡回答:“云家,秋后的蚂蚱,能蹦跶的时间不多了。”
不知为什么,她说这话的时候,白凤起不巧看到她眼里寒光一闪,那光太冷,就和箭矢一样,如有实质,透露着杀意。
白凤起暗自安慰自己,这是她看花眼了。梦寒月怎么可能眼带杀意呢?
竞标最终的结果也出来了。
吴老爷子占了两份股。云昉凤也占了两份股。
剩下四份,分别由做茶叶生意的赵烨赵大爷,古董商行的张成世,米粮富商董尉,药材大家洛萧山取得。
直到结束时候,落选之人心有遗憾。
就连恭喜这些竞标上的人的话中,都带着酸意。
不是说,“宝珠阁”多大的牌子,它甚至是一个今天之前没有名气的牌子。但今天之后,有了这一场重量级参加的竞选赛,和这些入股的老爷们所带来的人脉,“宝珠阁”拥有许多金店都没有的人脉和势力。
从今天开始,不!从这一刻开始,宝珠阁已经不一样了。
它的起跑线比别人要先前很多!
当日,“宝珠阁”的名声就传遍了江南苏地的大街小巷。甚至传到了邻近的县城里去。
第二日,宝珠阁的伙计们一开店门,立即就有许多人家的夫人小姐,或者坐着马车,或者乘轿子,来光顾“宝珠阁”。
她们都是慕名而来的。
起初,只是听了自家老爷说的,说“宝珠阁”的首饰款式特别。但这些夫人小姐,非富即贵的,什么样的首饰没见过?反倒是这些老爷们儿们,对首饰,哪里有她们女人精通?也就是因为这样,才大惊小怪,认为那什么“宝珠阁”的首饰特别吧。
第二日,这些夫人小姐仿佛约好了一样,全都来到“宝珠阁”。起初不过就是带了几分好奇来看一看,看到能入眼的,随意买几件,也算是给了白家和几个听说傻的买什么“股份”的老爷子们面子了。
担这一来,当走进“宝珠阁”里,柜面后面两个丫鬟一个小厮,全都穿着清一色的粉翠色衣裳,恭恭敬敬地拿出那些装着金银首饰的盒子,当打开这些盒子之后,那些对珠宝首饰已经看腻了的夫人小姐们不禁睁大了眼睛。
“把这个给我包起来。”一夫人吩咐伙计们做事。
旁边一个夫人也看到了,她“咦”了一声,眼睛都亮了,“这款式真漂亮。”就去询问那个正在包装的伙计,“还有吗,这款式的?”
伙计为难的笑了笑,“真是对不住。我们家的金银珠宝首饰,有些是有重样的,有些特别的款式,我们家都只制作一份。这位夫人挑的这一款,刚刚好,是我们家独一份的。”言下之意就是说,我们“宝珠阁”的珠宝,是特别的。
那位挑了这一款的夫人,当时听了眼睛就亮了,有些洋洋得意:“这样好!若是参加宴会什么的,就不会和别人家的夫人小姐带重了首饰。以后我就来你们家买首饰了。”
那伙计殷勤地笑,又说:“这位夫人,我们家不是所有首饰都一个款式一份的。您眼光好极了,一挑,就挑中了我们家这根簪子。但夫人,这种独一份的首饰,除了给价高,还要您另附一笔特特别费。”又指着簪子柄上的标识,
“夫人,这是我们‘宝珠阁’的商标,将来若是有谁家珠宝行或者金店看中你买的簪子。私底下模仿了去,您大可把这簪子的商标给人看,您这个才是正品。您瞧,别人模仿不来,这里除了我们‘宝珠阁’的商标,还有这簪子的货号,您瞧,就是这一串小字。所以说,别人要是模仿,也就只能模仿一个大概。根本学不来我们‘宝珠阁’的精髓。”
“好!”那夫人一听,当时就乐了,女人总喜欢世界上的好东西就她自己有,和别人一样,那别人也是次品,她的才是正品,这种心灵很奇妙,那夫人当下掏了银票出来:“你说的特别费是多少,我给!买一个正品的头衔,以后就是遇到别家夫人戴着和我一模一样的首饰,我也身子骨挺得直!反倒是那人得气弱心虚。
你们家不错,真不错。”那夫人连夸带赞的,小厮听了只笑着道好:“夫人,您那边结账。我们这是柜台,不收银钱,那边有收银台。”指了指一旁设立的台子,那台子后头也有个账房站着。
“收银台?”那夫人好奇:“刚才就看见那怪台子了,原来叫做收银台啊。也贴切啊,给银钱的台子,……谁取得名儿,真是有意思。”说着带着自家的丫鬟去结账。
“咦?这是什么?”那丫鬟把手里拿到的“纸”给那位夫人。
收银台后头的账房弓着腰解释:“这是我们店的女东家定的规矩,凡是在我们店里购买首饰的,全都有票据的,这票据上写着夫人您何时何日哪个时辰,在几号柜台,买了什么东西,东西的材质,多少重量,货号,全都写全了,这上头盖了我们小店里头大堂的章。一式三份,夫人,您检查一下东西,要是没错儿,这里签个字。”当下拿出一个称银子重量的小称来,“夫人,我给您把这根簪子过一下称。您瞧一下。”
“这倒是新奇。你们店除了首饰款式新颖,连这些都一套一套的。”那夫人乐了,“嗯,倒是挺负责人的。……是签这里吗?”
“对对,没错儿,就那里。”账房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夫人,这是您的保修卡。您这根簪子,在三个月时间里,若是脏污了,可以免费拿到我们小店来洗。要是不小心弄坏了,也可以来补。只要不是故意弄坏的,我们小店只手成本费的。”
“啊!”那夫人听了这“福利”顿时捂住嘴巴,吓了一跳,“你们‘宝珠阁’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夫人,这张票据和保修卡,您得收好。到时候若是需要修补或者清洗的话,需要带上票据和保修卡的。”
“知道了。”那夫人原本不在乎这什么票据和保修卡的,……他们这样的人家,谁在乎一根簪子啊,但经过账房一说,那夫人真觉得这东西很重要,不禁起了重视之意,吩咐丫鬟:“仔细收好。”
……
之前有了老爷们儿们的宣传。“宝珠阁”已经名声传扬在外。
现在,在江南这块地界上头,只要有些名望的人家,那些女眷们也对“宝珠阁”议论纷纷,口口相传。都说“宝珠阁”的首饰不错,而且那里的伙计们的服务也好。
一时之间,因为独特的设计,周到而贴心的服务,“宝珠阁”一时之间成了许多名门望族挑选首饰的第一选择。
而与此同时,“宝珠阁”不但是影响了江南苏地的珠宝商行,其影响力还扩展到江南其他地方!
在“宝珠阁”的横扫之下,几乎只要涉及金店和珠宝的行当,都有些萎靡起来。不是没有人抱怨。而是抱怨也没有用!
因此,顿时一股模仿风起来。
每家店铺都设了什么票据和保修卡,再之后,开始有了模仿“宝珠阁”首饰的风潮!
都是小打小闹,并没引起什么风波。有了“正版”之后,那些模仿的,也只能被江南苏地中等富裕人家的夫人小姐买去。像江南那些大世家,大商人,绝对不会去带“次品”的。
但今日不一样。除了“宝珠阁”,进来突然崛起的“珠宝阁”也来势汹汹。
“珠宝阁”的存在好像就是与“宝珠阁”作对一样。但凡“宝珠阁”出一样新品,“珠宝阁”第二天,甚至当天就模仿出来!
这样的趋势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这一日,“宝珠阁”开了第一次的全股东大会。
“若说那‘珠宝阁’不是针对我们‘宝珠阁’,我都不信,店名都是模仿我们店的。”白凤起言辞激烈:“必须想出一个对策来!不能任由他们这样模仿!”
“白妹妹太杞人忧天了。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别家店铺模仿‘宝珠阁’,之前不就没什么事儿吗?这回,按我说,白妹妹召集大伙儿开这劳什子的股东大会,根本就是瞎操心。”
云昉凤立即就反驳起白凤起来。
这两位从来不对盘,坐在这里的人,哪个人心里不清楚。
她们的纷争,他们不乐意参与。但白家丫头的话更衬他们心意。
“宝珠阁”开业不过才月余,生意就好到爆棚。他们上个月拿的分红便让人瞠目结舌。这种大赚银钱的生意,当然要防的紧紧的。
现在呐“珠宝阁”却来抢他们碗里的饭吃,没人会心里舒坦吧。
“自从‘珠宝阁’莫名出现在苏地之后,我们‘宝珠阁’每日的生意都少了一成,虽然只是一成,但长此以往下去,损失就大了。”吴老爷子说着,看向一旁静默的梦寒月:“梦大娘子的看法呢?”
一时之间,众人把目光看向梦寒月。他们并不插手店里的管理,甚至是不出手干预‘宝珠阁’的每一件事情。但这女子给他们的惊喜和意外实在是太多了,店里现在执行的那一套管理方式,全都是这女子想出来的。
也有人去查过梦寒月的背景,结果查来查去都差不多,出生,经历,这些都寡淡无味。若非与她共事,这一个月的时间,叫他们看到她不凡的才能,这些人都不敢相信,面前这坐着的女子,就是小柳镇南畦村那种连名字都没听过的穷山恶水里出来的村姑。
一介村姑,凭借自身才能和胆识,外加运气,走到如今,这是一个传奇!
此时众人全都看着梦寒月,想要听一听她的想法。
“吴老爷子,张老板,赵老板,董老板,洛老板。你们都是前辈,按理,不该我一个小辈的关公面前耍大刀。但如今事急从权。我希望你们能够全权交给我处理这件事情。”梦寒月之所以严肃,是因为她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
“梦大娘子有办法解决这次危机,我等自然愿意放手让大娘子处理。但,大娘子为何这种表情?”董老板问。
“我觉得,我们店里出了内奸。”
“什么!”赵老板拍案而起,“内奸?”
梦寒月慎重地点头:“对,内奸。”
吴老爷子也不禁严肃起来,“那你说谁是内奸?”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定不是内里的伙计们。”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打开放在桌上,让众人看得分明:“这个镯子,叫做‘年年有余’,上头的图案是鲤鱼跃龙门,这款金镯子的设计图,是我昨日上午刚刚交给工坊的梁师傅的。这镯子,是我私底下要求梁师傅打造,就没准备放在店里卖的,吩咐了梁师傅保密,梁师傅不可能给别人看。
这镯子也是今日早上,梁师傅才交到我手上的。但我晌午就得了消息,‘珠宝阁’今日上午,从工坊里头拿出了‘年年有余’,我估摸着,下午的时候,就会正式出售了。”
她话刚说完。众人便都蹙起眉头来,昨日给的梁师傅,今天上午才拿到手的。到了晌午的时候,对方却从工坊里头拿出这款金镯子。
对方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够制作一个金镯子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是昨日就开始制作了。但是他们哪来的图样子?”
众人都心思沉在这上头的时候。
云昉凤忽然开口问:“你说你晌午得了消息,你怎么知道‘珠宝阁’里的工坊拿出这件‘年年有余’?难道你派人监视‘珠宝阁’,还是有你的人混进了‘珠宝阁’里?是谁?”
梦寒月一脸怪异地看云昉凤,冷笑着说道:“我的消息来源绝对可靠。至于我怎么知道的,我需要向你白大小姐打报告吗?……哦……,倒是你白大小姐好奇怪,这么激动做什么?”
众人不禁脸色也怪异起来。起初真没往云家想,毕竟云家也有股份,这种拆自己的台子的事情,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吧。
但又见云昉凤言行是有些古怪。
“梦寒月,信口开河可不好。说话要讲求证据的。”云昉凤也注意到大家看她的表情了。
“云大小姐别激动,我说你什么了吗?”梦寒月冷笑,“云大小姐还是收敛一下你大小姐的脾性吧,这里是‘宝珠阁’,不是你云家。”
说罢,不管云昉凤的脸色有多难看,把头转向桌子边坐着的其他人。
“我很肯定,我们店出了内奸。但绝对不是大厅里的伙计们。大厅里的伙计们是进不去工坊的。”梦寒月肯定的说。
“那你的意思是说,就一定是工坊里的师傅们和伙计了?”云昉凤问:“其实我觉得,梁师傅就是内奸。”
“哦?云小姐怎么就认为是梁师傅就是内奸呢?”梦寒月心中冷笑,要是梁师傅视线内奸的话,梁师傅又是她的人。
云昉凤是说她其实是幕后主谋吗?
“梦大娘子你自己也说了,图纸是你交给梁师傅的,没别的人知道,那就奇怪了,不是梁师傅还是谁?”云昉凤直指梁师傅是内奸。
“呵呵,你怎么不干脆说我才是最大的内奸,监守自盗?”梦寒月一语点破云昉凤的小算计。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说。”云昉凤也拍着桌子站起身,与梦寒月对峙。
顿时,一张桌子上,两个女人针分相对。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紧张。
忽然,赵老板咳嗽两声,说:“其实,云小姐说的也不无道理。”
梦寒月淡定地扫了一眼赵老板,她记得,阿二的消息中,赵老板是做茶叶生意的。而茶叶生意,在江南,云家很有分量。在苏地,几乎是云家一家独大。
上个星期,阿二说,赵老板子夜时分还出门,鬼鬼祟祟的。阿二怎么得来的消息,梦寒月不知道,但是,此时梦寒月突然想起阿二那天无意间的话来。
子夜时分鬼鬼祟祟出门。……当时也没大在意,此时看来,这赵老板打圆场的时机也太好了些。
梦寒月深吸一口气,“我不想与你们辩论我到底有没有监守自盗,有脑子的人,就不会往我身上去想。我在‘宝珠阁’占的股份相当大,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我。”
“你不是还有‘金宝阁’吗?”
梦寒月气笑了,“云小姐,你的意思是我要吃独食,对吧?也不想想,我要是吃独食的话,也是选择我自己的‘金宝阁’吧。按亲疏远近,怎样都不合理吧。”
“老夫相信梦大娘子。”吴老爷子却是这时候站出来表态,“既然有股份在,那就投票决定吧。到时候,赞成梦大娘子票数多的话,那就全权处理此事吧。”
“这并不公平,谁都知道梦寒月和白妹妹是一起合作的。若是白妹妹也受了梦寒月的蒙骗呢?”云昉凤不依不饶。
白凤起顿时气得牙痒,这不是说她和梦寒月一丘之貉,监守自盗吗?
干脆一咬牙:“好,我放弃投票权。”
“白小姐都放弃了,我这个被怀疑的对象,难道还能不放弃?”梦寒月奚落,“好呀,我也放弃。你们六个人投票,这下云小姐可满意了?”
第二百六十章 抓贼
“恭喜。”
表决结束后的结果是五票对三票。也就说除了赵烨和云昉凤本人,其他人都站在了梦寒月这一方。
结果一出来,吴老爷子笑呵呵地站起身子对梦寒月道:“恭喜。”
“吴老爷子心里明镜似的,寒月早知道吴老爷子您不会坐看恶势力做大不管的。”梦寒月也站起来笑呵呵的与吴老爷子寒暄。
自从知道吴老爷子的独子就是这江南州的知州,统管江南一州的大小事情。梦寒月就特意留了心眼,对吴老爷子多加观察。发现吴老爷子与云家,甚至是江南各大氏族的关系都相当的有趣。
吴老爷子好似是融进了这些氏族之中,但又处处提防这些氏族。
吴老爷子人品还是过得去的。梦寒月对此还是相当满意的。
一旁,云昉凤冷笑一声,怪声怪气地也道一声:“恭喜啊,梦大娘子这下快意了。”眼睛又看向吴老爷子:“吴爷爷也长本事了呢。”
屋里众人一听,顿时脸色全变得难看起来。除了赵烨之外,其他人看云昉凤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堤防。
梦寒月脸色不变,反而转头去看吴老爷子,吴老爷子没发火,甚至连火气都没有一丝,之前什么表情现在就是什么表情,好像刚才来自于云昉凤侮辱的话他一丝一毫都没听见一样。
但梦寒月知道,吴老爷子并不是真的没听见,至少淡定的眼中一闪而逝的厌恶就是证据。好定力!
梦寒月暗赞一声。
“呵呵,事情都决定了,我定会抓住真凶。谁做了对不起‘宝珠阁’的事情,谁做了对不起大家伙的事情,我一定会查个究竟。”梦寒月根本不理会云昉凤,环视四周一眼,冷冷漾出一抹笑容来。
“宝珠阁”开业那一天,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来临。
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但她开着“宝珠阁”的目的,赚钱是其次,若是能抓到云家一心半点儿的把柄,那才叫好。……现在,机会来了!阿二那边也要叫他看牢点,不仅如此,最好能把人祖宗十八代的破事儿全给划拉出来。
她虽然不参与朝政之中,但也听闻了,吏部尚书要辞官养老的事情。……这还是开业那一天从云昉凤这蠢货嘴里知道的。
云家的大儿是吏部左侍郎,瞧云家现在面对白家,一点面子都不留,想来云家大儿云牧善此次晋升很有把握。若是让云家再出了个当尚书的儿子,她可就更危险了。
她和云家,自从揍了云昉凤开始那时候,自从决定搅混江南一池水的时候开始,便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利益不同,迟早也会干上!
……
说要查内奸,结果风平浪静。其他股东都快怀疑梦寒月的动机了。
“梦大娘子,你何时查内奸的事儿?”白凤起忍不住问。
梦寒月瞥了她一眼,不答反问:“这时候查,你觉得能查得出来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呼……”梦寒月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毛笔,调整了一下身子,交握着双手看向坐在对面的白凤起:“白大小姐用你聪明的脑袋想一下,股东大会的时候,说不定就已经打草惊蛇了。就算没有打草惊蛇,你觉得以云昉凤仇视我的程度,会不会暗中透露出股东会已经对‘宝珠阁’工坊里的人产生怀疑的信息?”
“哦……,所以,你才没有动手,而且这几天仿佛疯了一样地拿着新设计的首饰图纸给工坊,每天都推出新的首饰,还在店里弄出一个‘每日一新’来,其实就是想逼迫对方的人铤而走险。
‘珠宝阁’已经不满足于模仿了,他们已经对图纸动了心思了。
自从爆出内奸的事情后,内里也好,工坊也好,都安分了。‘珠宝阁’也再也没有最新的图纸了,他们若是一味的抄袭我们的首饰,一开始还好,时间久了,就没人买账了。而与此同时,我们‘宝珠阁’却在每日新出不同的新首饰。那个‘每日一新’几乎每日售罄。
‘珠宝阁’的生意却没有一开始好了,他们需要新首饰新款式,我们小店没有出过的新款式!所以他们一定还会动手!一定会铤而走险!”
聪明!梦寒月不懂不夸白凤起。
“人都说,在江南,云大小姐和白大小姐齐名,我看,真是委屈了白大小姐。”
不知为什么,白凤起对上对面女子赞赏的目光时候,心底起了淡淡的自豪来。一旦意识到这怪异的想法,白凤起微微一愕,面上神色也开始有些不自然来。
梦寒月却是低下头去,不再看白凤起。
下晌的时候,梦寒月把手中图纸送去工坊里头大师傅的手里。离去的时候,不小心被个瘦弱的小厮给撞上了。
“对,对不起,女东家。”小厮唯唯诺诺地道歉。
“没事,下次别再犯错了。”梦寒月拍了拍碰到灰尘的衣服下摆。绕开小厮离去。
……
是夜,万籁俱寂。
乌漆的黑夜中有一点微弱的亮光;几道梭梭的声音之后,一道人影在黑暗中摸索几下,终于打开了那扇门,人影一闪,门又被带上。
这间堪称静谧的屋子,里头空间很大,隔开成几个区域。那人准确地走到一个大桌子前,从怀里掏出一把自备的钥匙。
“咔哒”一声响后,抽屉被打开,那人的手探向抽屉里,小心翼翼地翻找,忽然,眼睛一亮。拿了桌上的笔墨,开始在一张白纸上临摹起刚才看到的东西。他的速度很快,动作却又出奇地轻巧。他的记性相当好,只要看一眼,就能临摹出一张来。
很快,他临摹完一张,把纸张摊开放在桌面一旁,又从抽屉里抽出另一张纸张看了起来。
他依样画葫芦。
突然,他的肩膀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也许是做贼心虚,他“啊”了一下惊叫起来,“鬼,鬼,别,别找我。我……”
“你什么?”
带着戏谑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忽然,整个黑漆漆的屋子瞬间明亮起来,屋子里所有的蜡烛都被点燃。
“女,女东家?”那人吓得脸都白了。
“别怕,告诉我,这是什么?”梦寒月拿起桌子上正临摹了一半的纸张,在手里晃了晃。
“我,我……我不知道。”那人死咬住牙不承认。
“哦,没关系,你不知道,县太爷会知道的。”梦寒月叫了一声阿大,“把这些都收好了,这些可都是很重要的证据。”
“啊!女东家,求求您,您不能报官啊!”那人突然扑到梦寒月脚下,抱住梦寒月的腿。
“拉开。”梦寒月冷酷无情地冲着阿大命令。
“不要!女东家!求求您,您放过小的吧,小的知道错了!求求您,小的再也不敢啦!”那人痛哭流涕地哀求。
“我给过你机会。下晌的时候,你撞到我身上来,我怎么和你说的?”梦寒月冷笑着问,连眼睛都没往地上看一眼。
“……”原来这人就是下晌的时候撞上梦寒月的小厮。这小厮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哑口无言……,女东家说,下次别再犯错了。……只怪自己当时没当一回事。
“送官查办。”
一听这四个字,那小厮顿时清醒,心里五味陈杂,什么都顾不上了,只顾着一把扑倒在梦寒月脚下,“咚咚咚”地磕头求着:“女东家,求求你,别送我去官府。小人上有老下有小……”
“八十岁的老母,光屁股的娃娃满地爬?”
“啊?……额。”小厮本能抬头向上看去,却看见眼前的女人唇角的笑痕都像是刻上去的。小厮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他下一句话,愣了愣,随即一咬牙,“女东家,你不能把我送官!别人会说你这个女人心好狠,眼底容不下人!”
“阿大。送官。”梦寒月抬脚就走。
“女东家!别人会说你狠毒,难道你不在乎吗!你要是把小的送官府了,小的娘老子怎么办,小的可是家中独子啊!”
“拿着‘宝珠阁’的钱,却是替‘珠宝阁’做事儿。你都敢做了,我还不敢报官吗?世人说我什么?说我狠毒?说我没人情味?嗤!”梦寒月再次冷酷地笑,那声嗤笑意味深长。
“女东家!”小厮大叫一声,因为他终于发现,眼前这女人根本不在乎名声好坏。……这让他原先自信满满,就算被发现,最多也就是被开除,不会有其他事情。因为这件事情被发现,对“宝珠阁”影响更大。
“女东家!是云大小姐让我做的!是云家!”……原来这才是小厮自信心爆棚的原因啊。
“嗯?”
小厮见梦寒月终于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脸上又有了人色,眼中漾起得意:“假如女东家把小的送官了,世人就知道‘宝珠阁’里几位股东不合,起内讧了。而且,你也会得罪云大小姐,得罪云大小姐,就是得罪云家。”
“你说的也有道理……”梦寒月沉思起来。
小厮更加得意,一边安抚自己,就说她不敢的,刚才还坚持送官的,吓他一跳。
刚才义正言辞要送他去见官,现在不能了,待会儿看女东家怎么收场。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变故
“所以呢?”
小厮正得意,豁然听到女人的问话声,本能抬头去看,见女人一脸茫然。
小厮蹙眉,她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所以女东家不能够送我去官府啊。”小厮用着一脸鄙夷的目光看着梦寒月。
“哦……”梦寒月淡淡一笑:“那还是送官府吧,这么凶的小厮,我看,我们‘宝珠阁’留不下你这尊大神啊。”
“啊?”敢情说了半天,这女人根本就没改变主意?小厮顿时懵了,也有些惶恐,“那,那,那……云大小姐,救救小的!”小厮“那”了半天,突然眼一亮,看向门口,满脸的激动,跪着的身子不顾地上脏污,直接就跪着朝着大门口挪了过去。鲜见,小厮现在十分激动。
云大小姐?……梦寒月挑起眉,也转过身子去看向门口。
“哟,大晚上的,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云大小姐啊?云大小姐大晚上不睡觉,跑到工坊里来做什么?”梦寒月眼中泛着冷意,这次事情就是云昉凤从中作梗。
“梦大娘子不也没睡觉吗?”云昉凤微微抬着下巴,骄傲地从门口走向梦寒月,经过那小厮面前的时候,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从小厮的面前经过。
小厮殷勤的脸上,犹自留着兴奋激动的红晕,但嘴唇却不合时宜地颤抖起来。
他惶恐地瞪大眼睛,……云大小姐怎么不理他?
但随即他想,云大小姐不会不管他的,坊间很多人都盛传云大小姐心地善良,待人和蔼且宽容。他是替云大小姐做事的,云大小姐不会不管他的。
这么想着,小厮眼中的疑虑渐去,取而代之的是他痴迷的眼神顿在云昉凤的身上。
梦寒月不经意的一眼,她惊奇地发现,那小厮原来是痴迷于云昉凤的。怪不得甘为云昉凤驱使,来做下这种出卖良心的事情。
“云大小姐忘记了?我不正就为了内奸的事情,查明真相?”手指一指那跪着的小厮,“喏,那不就是内奸了?云大小姐,我瞧着他这么看你的目光,好似熟人呢。”
“熟人?谁和一个下贱货是熟人?谁熟谁?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梦大娘子,你要栽赃陷害,那也找个高明的借口吧。就这?呵呵,谁知道是不是你收买了这么个东西,演了一出戏,来栽赃陷害于我?”
一番话下来,那小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全心信赖,江南最善良的女子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不敢相信她非但将他撇清,还骂他是下贱货……
“原来,小的在云大小姐眼底是个下贱货啊……。”那小厮神情有些不对劲,半晌蹦出这么一句话来。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尤其那小厮低垂着的脑袋,在蜡烛的灯光下,眼下一片黑漆的剪影,说不出的诡异。
梦寒月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眼神却向阿大打了一个暗记去。
这种诡异,显然在场的除了一个人,其他人都不舒服地皱了下眉头。
梦寒月见到云昉凤尤其冷笑,却眼都不去看一眼地上的小厮。
“笑话,你是什么人?也配和我们家小姐说话?”清鹭最是了解她家的小姐。小姐在人前的时候,都是安静娴熟,良善的。因此,必要的时候,还需要他们小厮和丫鬟做恶人。因为小姐必须是良善的。之前那说那些话,已经是破了例了。无非是因为这里除了这小厮外,就是梦大娘子和她的人了。
梦大娘子是早就见识过她家小姐的真性情的。因此她家小姐并没有遮掩。
“云大小姐,小的要您一个回答……小的在您的眼底,真的只是个下贱货吗?”那小厮却不依不饶,坚定地要从云昉凤的嘴里听到一句答案。
云昉凤被惹急了,皱着秀挺的鼻子,“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小的爱慕您呐!云大小姐,您但凡吩咐小的做的事情,小的便是背着自己的良知,也要为您达到,云大小姐,小的没想到您今日就翻脸不认人了。当初的时候,您答应小的……”
“闭嘴闭嘴闭嘴!”云昉凤有些焦急,手一挥,不小心就把桌上的蜡烛给挥开了,“你闭嘴吧!都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疯子!”云昉凤说完,转个头,指着眼前的小厮,气冲冲地冲着梦寒月一阵胡开胡地地臭骂:“你怎么招的人!工坊重地,你怎么连个疯子都招进来?难怪‘宝珠阁’最近磨难重重,我看都是你的错!招人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也好意思说什么找内奸来捉贼拿赃!真是白费了股东会对你的一片厚爱之心!”
梦寒月眼神顿时冷了几分,忽而一道人影冲撞了过来,随即一道火光拖着长亮的尾巴,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云大小姐!您不认识小的没关系!小的和您一同下黄泉,来世做一对交颈鸳鸯!”
云昉凤尖叫一声,这才看清了烈烈火光下那张扭曲发狂的脸孔,顿时惊慌失措地又是用脚踹开身上摔作一团的人,又是双手拼命地抓住那逼向自己的火把,一边不忘求救:“救命啊!谁!谁来?”
这场景简直太疯狂了。一个瘦弱像病鸡,没个几两肉的男人“骑在”一个娇嫩嫩的女子身上,手中拽着燃着的蜡烛就要点燃两个人。
女子却死命抓住那蜡烛,一边想方设法地把蜡烛吹灭,精心描画的美颜糊成一团,梳了半个时辰的别致的发型,全都散乱开来。
云昉凤先是求救,然后慌乱的双眼就看到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看着她的梦寒月,还有她冷冰冰像个怪物一样没有反应的随身侍卫。云昉凤狠狠一咬牙,把头瞥向一旁的清鹭,清鹭早就慌了。
“小姐,小姐,小姐,婢子去叫人。”清鹭见识了那小厮眼底的疯狂,那就是个疯子,疯子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她才不要被莫名其妙烧死。清鹭能够想到的就是去叫人来。
“死丫头!叫什么人!你!把他拖开!”云昉凤命令着清鹭,此刻已经狼狈至极,眼底还一丝狠厉闪过,……死丫头,这回烧不死她,回头好好跟她算这笔账!她一定要把清鹭这死丫头卖到青楼去!
清鹭浑身一颤,她嘴唇颤抖起来。她家小姐眼底的狠毒叫她不敢越雷池一步。以她对小姐的了解,恐怕就算这一次她救出了小姐,是有功劳的。但是她见过小姐这么狼狈的模样,小姐一定会让她也莫名其妙“消失”的,就像她之前的几个姐妹一样。
前一会,她目睹了她家小姐被梦大娘子羞辱的狼狈样子后,小姐只是罚她跪钉板,她还庆幸。这一回,她知道,一定逃不过小姐的魔爪了。
“死丫头,拖拖拉拉做什么!没看见你家小姐我现在快要被烧死了吗?我烧死了,你会有什么好处?”
梦寒月抱臂看着这一出好戏。真是太精彩了。云昉凤的为人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连身边的大丫鬟都在这生死关头有了逃遁的心思。
“我们一起死!一起死!哈哈哈哈!”那小厮又突然发疯张狂地大笑,眼珠赤红赤红,和厉鬼一样可怖,“凤儿,我们一起死!到了黄泉你也别想离开我,来世我们做夫妻!”
“谁和你来世做夫妻!谁要和你来世做夫妻!你滚开!给我滚开!下贱货也敢来肖像本小姐!”云昉凤再也顾不得其他,什么平时被耳提面命的优雅啊,贵气啊,都全见过去吧!这时候,保命要紧!
“救我!要是我爷爷知道你见死不救,他会杀了你的!”云昉凤咬牙,凶狠地冲着梦寒月叫喊,即便是求饶,也是那么的趾高气昂!
梦寒月微微挑眉,睥睨的目光满是讥笑。
云昉凤在生死时刻,好在突然醒悟过来,拿出她爷爷来威压这贱女人是没有用的!
“好!我爷爷不管用!那‘宝珠阁’的股东身份管不管用!姓梦的!今天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把这个疯子招进来,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宝珠阁’要是倒了,全部都是因为你!是你不好!”也不知道说云昉凤傻还是怎么样,竟然在这种时候,冲着梦寒月又骂又叫,而且越骂越来气,越气骂的越得寸进尺!
“‘宝珠阁’要是倒了,全都是你的责任!”
梦寒月眼神顿时冷了几分,忽然她动了!
她一脚踹开“骑乘”在云昉凤身上的某个疯子小厮。
云昉凤眼底闪过得意,就知道这贱女人不敢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这里的。
“我告诉你,今天的事情我一定会告诉我爷爷的!你见死不救!你死定了!我一定要宣传,让全江南的人都知道人人钦佩的梦寒月梦大娘子是个贱货!我还要让全江南的人都知道,今天你大晚上把我约出来,其实就是设了个局,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其实‘宝珠阁’的内奸就是你!你故弄玄虚,其实你就是监守自盗的那个人!”云昉凤越说越得意。
第二百六十二章 教训
云昉凤还没从地上站起来,贴身丫鬟清鹭脸色已经大白,但还是要补救一下,忙走过去,蹲下身子,“小姐,您没事就太好了。”
“啪!”
顿时一个耳挂响起:“死丫头!现在来马后炮吗,你刚才做什么吃的去了?”
梦寒月见她如此凶残泼妇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想当初在金宝阁第一次见到云昉凤的时候,她从穿衣打扮到举止和声音,全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那时候还能装,现在却连装都懒得装了。
“死丫头!愣住做什么!不会先扶我起来吗?”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让清鹭扶着,“回去再收拾你。”
清鹭清秀的脸蛋白了白。
云昉凤拍拍衣服,然后愤恨地走到已经被梦寒月踢昏迷过去的小厮身边,抬起一脚,就用力当胸踹那小厮。
“唔!”那小厮被连续踹了好几下,终于睁开了眼睛。这一睁开眼睛,看到眼前高高站着的人,顿时血丝遍布的眼球中更添加疯狂,蜡烛刚才灭了,但他还有手,只见他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力气,顿时就要扑上眼前的女人。
“啊……”云昉凤终于知道害怕,连忙朝着梦寒月那边躲过去,一边躲一边颐指气使:“快!快拦住他!我要是出了事情,你和你儿子都吃不了兜着走!我会叫我爷爷杀了你那个儿子的!”梦寒月有个儿子大家都知道。
梦寒月身子一顿,浑身一股煞气尽显,眼睛冰冷地看着冲过来的云昉凤,就不像是看活人一样。
她主动向云昉凤伸出手,云昉凤又是得意一笑,就说这个贱女人不敢得罪她的。
“啊!”这回叫的是真真的!
云昉凤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但她睁开眼,从她的这个角度,正好能够看到一张疯狂扭曲的脸孔正在靠近,那疯狂的小厮还在尖叫着“一起死”。
云昉凤有恃无恐,就算那疯子真的冲过来了,那她身上不是还有个活靶子吗?专门可以挡剑的!云昉凤得意地笑了。
忽而,就听到一道冰冷的声音有条不紊地吩咐着:“阿大,让他安静一会儿。”
下一秒,云昉凤得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因为那个疯子被人一拳放倒了。
而她却突然觉得脖子一阵钝痛,呼吸陡然间空难起来。她抬眼去看,惊骇地发现,她眼前这个姓梦的贱女人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手,而那只手此刻毫无疑问地掐住她的脖子。
“呃呃……,放……开……偶……”放开我……连声音都不大正常,嘶哑难听,“你敢……杀偶……,偶也要会杀了你么这对贱人母子的……”
她用着之前的威胁,威胁着梦寒月,但脖子并没有预期中的放松,而是陡然间又是一紧。
“唔……”
云昉凤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这回,她有些害怕了,眼前这双眼,真的透露出杀意,要杀她的杀意。
清鹭缩在一旁瑟瑟发抖,她的脚下躺着一个瘦弱的小厮,而她的旁边,站着个高大壮士的男人,清鹭害怕地瑟瑟发抖。而她本心……,也不想救云昉凤。刚才那个,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是个什么东西!之前就想教训你了!敢来指使我?也不看看你们云家还能蹦跶多久!”梦寒月的声音陡沉,仿佛送人去无边黑暗的撒旦!
“啊……”云昉凤费力地抬起手,在背后的桌子上胡乱的摸索,突然她摸到什么东西,拽起来,就朝着眼前的梦寒月脑袋砸了上去。
“嘭!”
云昉凤手中抓着的砚台掉在了地上,这声巨响并非来自于这砚台掉在地上的声音。
云昉凤在砸向梦寒月的时候,梦寒月掐住她的脖子,单手把她提起来,她的脚离地一尺,隔空被梦寒月用力地撞向了身后的桌子。
这声巨响,随之而来的就是云昉凤的闷哼声:“呜啊……”
忽然她的脖子上的力道一松,她整个人落在地上,又是“嘭”一声,但她此时觉得这声音真是悦耳极了,她想用力呼吸,刚才整张脸都因为呼吸不顺畅,涨得通红。
“你……”
梦寒月没有让给云昉凤说话的机会,冷笑一下,从背后拎着云昉凤的衣领,把她的头重重往眼前桌子上一磕!
云昉凤的一张美丽的脸庞,便与桌子亲密接触,“啊!”
但还没等她叫完,她秀丽的脸庞,温热光滑的肌肤上就一阵冰凉触感传来。云昉凤睁开眼一看,顿时吓得挣扎起来。
“你再乱动,我可保不准我手中的大刀会不会不小心就割坏了你美丽无暇的脸蛋了。”
耳边传来悠扬的声音,这种惬意悠然,显示出她的主人是多么的不以为然。
“你,你是魔鬼。”云昉凤不敢乱动,她狠狠咬住贝齿,咒骂梦寒月。
“我以为这个时候,云大小姐应该多说些好话来给我听听。”
“……”云昉凤却是咬住贝齿不肯说话,半晌憋出一句:“有本事,你就真的用这把刀杀了我。别耍这种吓唬人的小把戏。”云昉凤的话,意思很明白,她认定梦寒月就是吓唬吓唬她的,那个疯子想杀她,她信。但是眼前这贱女人不是疯子,她虽然挺贱的,但有脑袋,知道杀她的下场。
她信心满满的时候,顿时只觉得刚刚抬起一点的头颅被人不期然地用力一压,又给压在了桌子上,她不是正脸朝着桌面,半张脸而已。因此她清楚地看到了,她的头顶之上,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高高举起,没有丝毫犹豫地顿时朝着她的脖子砍了下来。
“啊啊啊啊!!!”云昉凤吓得大叫:“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她不停地念着,许久才发现,脖子还完好地存在这着。
“贱女人!”云昉凤顿时松了一口气,吓出一声冷汗,却见后头那贱女人一脸嘲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云昉凤真的被宠坏了,这种时候,是个人,都不会再乱说话。
只是……“滴答滴答……”
哪来的声音?
众人往云昉凤脚下一看……,湿了一地。
“噗……失禁了……,云大小姐真厉害,就这样,就吓得失禁了,不知道这消息要是传了出去,云大小姐会面临怎样的局面呐。”梦寒月又恢复了往常话中带着讥讽的口吻,戏谑起来。
云昉凤先是红脸,又是白脸,青白交加,好不精彩。
丢人啊……
“……”她没说什么,但是从她的眼底,能够看出她的恨意来,也能够从她绵绵的恨意中看出强烈的报复来。
梦寒月抱着手臂,半坐半靠在后面的桌子边上,一脸调侃戏弄地看着云昉凤,“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等确保安全之后,再去想报复的事情。”
云昉凤眼中明晃晃的吃惊,她怎么都想不通,贱女人怎么会看穿她的想法。
“青青,下来吧。”忽然,梦寒月说道。
云昉凤一惊,就觉得头顶一阵风过,一个长相奇丑的男人笑嘻嘻的站在她的面前,冲着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那丑真的吓了她好大一跳。
打扮还不伦不类,一副和尚打扮,却穿的花里胡哨的。
这丑到极点的男人眼角的邪气,一看就不是正派之人。饶是云昉凤不懂得这些,但凭着直觉,也觉得这男人不是正派之人。
“云昉凤,我告诉你一件事。”梦寒月笑着冲着云昉凤诡异一笑。
云昉凤顿时一股不好的感觉出来。
“白家,对,就是你们云家的死对头。我本来来江南,最想收拾的是白家。”
云昉凤倏然瞪大了眼。她想问,既然如此,怎么又和白家合作了。
“我本来连动云家的想法都没有。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打了你,你们云家肯定会报复我的嘛。我又刚到江南,脚都没站得稳呢,要是就被这么解决了,我得哭死呢。
所以咯,为了我不会那么早哭死,我只能委屈委屈我自己,先和白家合作嘛。喏,你应该想得到的,自从那天以‘宝珠阁’的名义开业,你们白家就该想得到的,我呢,肯定是和白家一起准备算计你们云家了。
你说吧,你们这时候,掺和进来干什么?掺和进来也就算了,还非得搞出这种收买工坊小厮的事儿来,搞出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事情来。
好吧,你搞出来就搞出来吧,你说你没事让人守在店外头,你没事跟着我进来做什么?
你跟着我进来还要算计着反咬我一口,把脏水泼在我头上,栽赃陷害我,你说你做这些干什么?”
她越说,云昉凤眼睛中的不可思议更甚,她不敢相信,原来她所做的一切,都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她想要算计别人,却不知道别人早早织好网子,准备一举抓住她了。
那边,那贱女人抱着手臂,靠着后边桌子,口渴了,从一旁的桌子上的竹篮子里,随手拿来一个水果啃起来,一边嘴里含糊不清地继续说:“你说吧,本来你们云家就不好对付,尤其你爹最近要升迁了吧。到时候我更不好动手。
现在好了,你把这个机会送给我了。要是顺利的话,不但可以让你自食恶果,还能够拉下你爹晋升吏部尚书的机会。”
云昉凤嘴唇陡然惨白。
第二百六十三章 算计
“你什么意思?”云昉凤嘴唇在发抖,她自己都没有觉得她现在的模样有多么的狼狈。
梦寒月讥讽地看了下一眼云昉凤,然后走到那个晕死在地上的小厮面前,用脚尖碰了碰:“喂,喂。”没反应。
“弄醒他。”梦寒月对阿大下命令,阿大抓起桌子上的一壶水,就往那小厮身上倒去。
小厮被冷的一个激灵,人就清醒过来。清醒过来,就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女人脸。
“女……东家?”
“清醒过来了?”梦寒月眉毛一挑,问道。
“女东家……”
“行了,别给我这儿哭。你刚才差点儿烧了我的工坊。”
小厮顿时一愣,烧了工坊?……没吧。他就是想烧了他自己和云大小姐。
“怎么?你以为你少了你自己和云大小姐,我的工坊就不会被殃及池鱼?”梦寒月站起身,一手指向那个僵白着脸的云昉凤,“喏,想不想得到她?”
小厮一看云昉凤那张脸,顿时眼底又起了血舞。但忽而听人问他,想不想得到她……,小厮一惊,连忙抬头看梦寒月:“女东家?”
“想不想呢?”
想!当然想!
云昉凤却是脸色陡然间一白,比鬼还难看,她尖叫着冲着梦寒月说:“你不能!不能!你不能这么对我!”
“来来,”梦寒月没理会云昉凤的鬼吼鬼叫,向着小厮招手,让小厮靠近过来,嘴巴凑到小厮耳边去,说了几句话,小厮整张脸上满满是不敢置信。
“随便你了,我只是给你提供机会。要不要抓住,就看你自己的了。反正,今天这件事情要是报官的话,你也是死罪。偷盗主人家财物,你知道的,可轻可重,端看我的态度了。”
“我……小的干!”反正都是死罪,为什么不在死前尝一尝将他害的这么惨的心中女人的滋味!
小厮狠厉地瞪向云昉凤。
“不!你不能!”云昉凤仿佛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青青,我叫你来可不是让你抱胸看好戏的。”梦寒月支使起花和尚红中青来,“我要特效春药,还要……让人事后找不出证据的让人变傻的毒药。有没有?”
“夫人,特效药嘛?要哪种的?怎么个特效法?”
“……让她好好开心的那种。”梦寒月看着花和尚一脸兴奋贼笑的模样,有些无语,好像给人下春药,他比那被下药的人还快活一样。
“哦哦,那行,昨日刚刚研究出一种来……,极品的。”花和尚最后那“极品的”三个字,特有深意。梦寒月还特意看了一眼花和尚,发现这厮真的是笑得贼贼的。
“让人变傻的嘛……也行。就是没解药。”
“那最好。”她要解药做什么?说她歹毒也好,谁叫这云昉凤这蠢货一直口口声声,要是怂恿着云老爷子杀她的儿子。
虽然她儿子身边高手如云,但也保不准,没有一万总有万一嘛。
所以咯,只好请这蠢货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人了。
“我不要……”云昉凤嘴巴被花和尚技巧地一捏,一粒黑乎乎的丸子就落了肚子,又一粒丸子被送进她的嘴里。
等到云昉凤被放开的时候,拼命地抠着嘴巴,就是怎么都吐不出来。
“别费劲儿了,我红中青的毒药全都是入口即化的。你想催吐?那是做梦。”红中青得意地晃着手中的小瓶子,一会儿怜悯地冲着梦寒月说:“夫人,这么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你可真下得去手啊。”
“怎么?你怜香惜玉?那也行啊,就换你和她野合怎么样?”梦寒月不在乎的冷笑。……笑话,当年杀人的时候,就没有心软过,现在还没要她的命,她会心软吗?
谁叫她一心一意想要怂恿云老爷子杀她的儿子的?
“别……我可不要成为你算计中的棋子……,我情愿去青楼找花姐。”红中青倒也分得清,没傻乎乎上了梦寒月的当。
“给我一颗毒药,可以让人三个时辰后自然死亡的。”梦寒月伸手。
随即红中青不甘不愿地拿出一颗丸子,嘴里说着:“就知道问我要毒药。遇上你,我的好东西就越来越少。”
梦寒月直接丢给他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喏,够你去喝花酒了吗?”
红中青一把抓了那银票,狠狠亲了一大口:“夫人以后但凡有需要我红中青效劳的,尽管吩咐。”眼中满满地都是银票子,眼睛都没离开过一寸。
阿大满脸黑线,这他娘的狗腿!认银子的主儿!
“吃下去。”梦寒月把毒药递给了小厮。
小厮抓住,想也没想,就放进了嘴里。……看来他是真的想通了。
“我们走吧。”
“……夫人,就把他们留在这里?”阿大迟疑一下,“那这丫鬟呢?”
“梦大娘子,求,求您,别杀婢子,别杀婢子!婢子保证什么都不会对别人说的!”
梦寒月唇角微勾起来,“可我只相信,死人才会保守秘密。你说,怎么办?”
清鹭脸色一白,牙齿打颤,眼中闪过犹豫之色,一发狠,说道:“请梦大娘子毒哑婢子,婢子不当死人,也能够保守秘密。……婢子,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嗯?
梦寒月眯起眼来,这才仔细看了清鹭一眼,……够狠!
为了活命,情愿成为一辈子的哑巴!有这种决心的人,这世上也不见得就很多。有趣!
“赏她一颗哑药。带她走。”梦寒月吩咐道。后头自有人替她做事。
做了这些,阿大红中绿却一副坦然的模样面对她。
“你们不害怕吗?原来自己的夫人是个大魔头?”梦寒月坐在马车里,为了不因为注意,红中绿和阿大全都坐在马车里头,赶车的是家里的门房。脸生,就算现在大深夜里有认识的人擦肩而过,也认不出来。
这辆马车并不是她平时的那一辆。
马车里,除了她,阿大,红中青,还有清鹭。
“有什么好害怕的?我红中青本来就是邪道人士。”红中青满不在乎的说。
“嗯,你是邪道人士,我能理解,那么阿大你呢?”梦寒月又把脸朝着阿大看过去。
“奴做过比夫人更加可怕的事情。”阿大垂着脸,淡漠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来。
清鹭埋着脑袋,她不知道她的下场会是怎么样。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叫人骇然了!
眼前这个总是笑眯眯的梦大娘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是魔鬼!
她……她不是人!
但是清鹭现在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她忽然头皮一阵发麻,本能地抬头看去,对上梦寒月泛着别样意味的眼。顿时一股害怕从心里蔓延出来,脚底一阵寒气。
“不用害怕。”
岂知,梦寒月安慰的话,更叫清鹭害怕地发抖起来。
“我说了,不要你的命就不要你的命。你成了哑巴,也不是没有解药。”梦寒月在向红中青拿哑药的时候,暗中偷偷吩咐过红中青,要有解药!
清鹭罪不至死。云昉凤要杀平安,云家要杀平安,却不是清鹭要杀平安。
但就这么放清鹭走,她也怕啊!
谁知道清鹭会不会是个定时炸弹呢?
还好,她很为难的时候,清鹭这女婢自己想出了个好办法。毒哑她,果然是能解决很多的麻烦事。
清鹭一听有解药,顿时又满含期盼地望向梦寒月。但片刻她脸上的期盼不见了,刚才顿时的光芒,又黯淡了下来。
她想活着,哪怕当一辈子哑巴。
她不想死!
梦寒月饶有兴趣地看着清鹭的神色变化。她当然能够猜透清鹭现在正在想什么。于是她说:“我可以不要你的命,我也可以让青青给你解药,让你不再是哑巴。”
这一回,清鹭的眼神中实打实的希冀。
梦寒月淡淡勾唇:“我只相信忠于我的人。清鹭,你懂的。我现在,不相信你。”
啊?
清鹭不解地望向梦寒月,不解她是什么意思。但很快地,清鹭很聪明,顿时就猜透了梦寒月的意思。
但她不会写字,又不能说话,便是心里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够干眨巴着眼睛瞪着,着急地发出“啊啊”的声音。
“清鹭,我目睹了你对云昉凤见死不救,还有一心想要逃遁的心思。”
清鹭脸色一白,颓废地埋下头。但她下一秒就听到梦寒月说。
“我认为,此事不能全部怪你。将心比心,云昉凤自己不得人心。”清鹭满脸茫然地看着梦寒月,不知道梦寒月怎么会突然这么说。但这说法对她是比较有利的,于是又满汉希望地看向梦寒月。
岂料,突然,梦寒月话语又是一转,冷笑了一下,说道:“可我还是不能够相信你啊。你是云家的家生子,都不能对从小生养你的云家主子尽忠职守。何况我这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外人,”
说到此,清鹭忽然开始疯狂地摇头……,我不是!我不是云家的家生子!我是被卖到云家的!
梦寒月仿佛故意装作不知,继续说道:“我呢,需要用人,用有用有胆识的人,从你敢自己提出毒哑了你自己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有胆识的人,要是能为我所用,那就更好了。……哎,”说到这里,叹息一声,“可惜你的忠心度令我怀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