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求你!(9000字)
“喂,你们几个,有没有见到一个受了伤的男人,披头散发红袍子的?”
丑妇已然带着孩子们和其他人汇合,这时候金翁等人已经将三辆马车给挪到路边边儿上,把大道让给了杀气腾腾的青衣人。
不料这青衣人会突然停下问他们话,开口也不客气。
倒也不指望他客气,只希望这群杀星赶快地问完话走人。免得他们都糟了池鱼之殃。
“这位……”金翁拱手刚想回答,叫为首的青衣人打断。
为首的青衣人突然用一柄长剑指着平安:“小孩儿,你来回答!”大概是看平安年龄小,传统的观念中小孩儿是不会说谎的。
大人就不一定了。
丑妇心提到嗓子眼儿。
一边儿眼角往身后瞟,急切切地心道:阿大阿大,你倒是快回来啊,大个号要那么久?不会是便秘吧……
一边儿胡思乱想地猜测,一边儿心里祈祷阿大快回来。
她可刚才数过了。统共十来个青衣人,全都青衣驽马,腰间佩剑!而那十来匹马都是年轻力胜的骏马,还用上了她给北疆戍边战士们设计的马鞍和马镫!
她是知道,北疆镇守将军陈将军那一战胜利之后,这马鞍和马镫就越来越被更多人重视了。也慢慢流行开来。
陈将军没有把她的名字和马鞍和马镫连系到一起。知道真相的也就是陈将军府中的人。陈将军这么做,算是另类的保护了她。
但她可知道,眼前配置马鞍和马镫的十来匹骏马能够发挥多大威力。别说她可以一个人解决这十来青衣人,那绝对没可能。
阿大啊,你倒是快点啊!
耳边软软糯糯的小声音不慌不忙地说道:“俺们也是赶路经过这儿,正好有河水,用来洗漱清理自己。没瞧见什么人啊。”又似乎天真:“叔叔,你们的马儿真骏。”将话题扯开。
那青衣为首之人眯了眯眼,更加凶恶地威胁:“小孩儿,你没说谎?……要是被我发现你说谎了,我就把你的舌头拔了。”
平安吓白了脸,赶紧捂住自己的小嘴巴,慌乱的摇头,“没有说谎没有说谎。”
“哎哟!壮士,你嘎哈吓坏俺娃子。娃子说没见到就没见到。你这是嘎哈?”丑妇将那庄户人家说话的劲头儿学个十足十。一副护犊子又无知无畏的模样。
青衣为首之人身后那人在他耳边低声耳语:“老大,全都杀了吧。我看这群人怪的。那村姑身后的女人太美艳。”直指明月的不寻常。
明月吓得脸一白,好在她埋着脑袋,丑妇一个纵身挡在明月身前,也挡住那青衣为首的男子射来的惊蛰目光。
“看哈看?光天化日调戏人家傻姑娘啊?要脸不要脸?”丑妇插着腰,胸脯随着怒气一耸一耸,故意装作没有听清楚青衣首领的下属说要杀他们的话。
如同一般村姑一样,对于陌生男子投来的无礼眼光给予指责。
她手叉腰,一副泼妇样:“噶哈噶哈?还看?人家一傻姑娘,出世就脑子不好了。长得漂亮点,是老天爷对她的补偿。有啥好看的?
再看,再看你就,你就,……你就娶她!”
丑妇是摆明儿了将无知又护犊子的泼妇演绎到底。
“老爷子……,呜呜呜,俺妹子傻兮兮了些,但也不能让人白占便宜。那位大爷的眼神就像要把俺这傻妹子剥光不剩一样……呜呜呜,老爷子,您和那位大爷说道说道,让他给把俺这傻妹子娶回家做婆子。”丑妇一脸委屈,冲着金翁就哭嚎,还光打雷不下雨。
明月也聪慧,立刻装傻样,哈喇子不自主地留下嘴角,说话也不灵光:“阿姐……囡囡饿,饿……”别说,学的还真像!
丑妇眼角余光扫到那高头大马上的青衣为首的男子,一副厌烦地模样转过脸去不愿意看明月。
男人嘛,再美的女人,要是个傻子,还是个流着哈喇子不停的傻子,估计也消受不起美人恩啊。
金翁先是疑惑,但听丑大娘子一声“老爷子”,又听那明显编出来的瞎话,当下只能随戏份了。
赶紧地呵斥她:“胡说什么!滚滚滚!把你那傻妹子领车里起,没得亏了几位好汉的眼!”这是借故支使开了明月。至少不让那张妖颜再露在人前,平白惹来猜忌。
“走!”青衣为首的男子不愿再留下,一声令下,全军开动,朝着前方奔驰而去。
留下丑妇等人冒着冷汗看着远处飞扬的尘土。直到看不见那青衣身影,这才集体地松口气。
“呼……总算过了这一关。”丑妇松口气,“走,去看看那人是死是活,也算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人?”朱夫人疑惑:“哪个人?”
金翁等人也懵然,慢慢地……慢慢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态。不禁惊叫一声:“啥?还真是那群青衣人要找的?”
丑妇无奈点头,解释道:“一来时间不够,二来,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隐瞒。……你瞧,你们是真不知道。所以不心虚,也骗过那群人了。”
金翁默然,不知道该不该说。
张老爷看着丑妇叹息一声,随后不语。
朱夫人快言快语,也还是不愿意和丑妇多说。
平安敏感,敏锐察觉出这些人明里暗里怪责他娘。但这件事是他硬要做的,是他硬要救人的。
于是红着脸急切解释:“阿娘和一诺哥、明月姐都不同意的。是俺……是俺坚持要救人的。俺只是觉得他是好人。”
这才是真相。但这真相却叫几人都吃惊。
金翁,张老爷,朱夫人没想到小小平安心思敏锐,还敢于承认自己所做的事情。但又奇怪,“你怎么就知道你救的人是好人?也许你救的是江洋大盗。”
平安咬咬唇:“俺刚才没说,阿娘……也没看见吧。
那人乱七八糟地趴在草地里,俺看见了,他怀里还有个小娃儿,俺好奇那叔叔的披风居然会动,掀开看了,是个娃儿,一双跟星星一样亮亮的眼儿看着俺。那叔叔全身是血,那娃儿一点儿伤都看不出……”
“啪!”丑妇一巴掌拍在平安的脑勺子上:“混小子!你看见了啥,要跟阿娘说!你想一想,那人手上的草丛离这儿不远,要是刚才那娃儿哭一声,咱都得完蛋!那些青衣人可都是敢杀人的!
阿娘是你娘,为你做错的事儿买单那是理所当然。你一诺哥,明月姐,这些爷爷伯伯婶婶的,要是因此丧命,你对得住谁?
你要阿娘怎么替你赔!”
这算是有史以来,丑妇对平安最不客气的话了。但真是急切了,这孩子……!
“哎!”丑妇叹口气:“是阿娘没把你教导好。想着你从小懂事善良,对于你判事物的对错,做事时要多方考究,这些,却是疏忽了。”丑妇也不骂平安了,就自己自责,“是阿娘不好了,看着你像成年孩子一样懂事,就忘记了你还只是个四岁的娃儿,总有做错事情的时候。”
她骂平安,平安还不哭。她自己自责起来,小平安难得的嚎啕大哭,一边儿叫着:“阿娘阿娘,俺错了,俺错了。阿娘……”
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粉嫩的小脸上挂着泪珠儿,可怜兮兮的。
“好了,好了,我们不都没事儿吗?”朱夫人见不得小平安泪眼汪汪,赶紧打圆场,再多的怒气也散了。
转过身责怪丑妇:“大妹子,不是我说你,这也是你自己不好,孩子没说,你自己不也没看见人家怀里还顾着一个小娃儿吗?”
丑妇想了想,也是,她若是检查仔细一些,也不会发现不了。
明白过来之后,又开始自责了。
哎!她怪孩子嘎哈?
低头看小家伙,早就哭得肝肠寸断,间歇地打着嗝。小模样别说多惹人怜爱了。
“哎,说到底,是丑大娘子你把你家四岁大的娃儿当大人看待了。”金翁总结概括。一语指出丑妇的错儿。
丑妇瞬间凹陷的脸颊一片通红。被戳中了心思了。羞愧地干咳嗽:“呐……是阿娘不好。咱家的平安还是个小娃儿。是阿娘过分要求你了。阿娘向你赔罪。但是……下次要是遇到拿不准的事儿,你一定要跟阿娘说,知道吗?”
“唔唔。”小家伙见他阿娘又肯理他了,眼里含着泪,却已经笑开了花儿。
孩子,……真的是最单纯的。
丑妇更加羞愧。
但道:“走,去瞧一瞧那人。”
几人就朝着那处发现血人的草丛走去。
……
“咦?是这里啊……”金一诺走在前头,找不着人,回头冲着丑妇问:“丑姨,难道找错地方了?”
丑妇快速几步上前。她嗅觉灵敏……尤其对于血腥味!
“没错,是这里。”她又快几步奔向前,蹲下一处草丛出,手指撵着一撮带血的草叶子:“血还没凝固……受那么重的伤。……我想,应该是刚才那一会儿被人救走了。”
“但,刚才青衣人在,不可能有人能在那些青衣人眼皮子底下救走人。”
丑妇冷眼:“不是,我猜,是我教训平安的当口。”
众人沉默了。
最后金一诺没忍住,说一句:“如果那样,那救走他的人该清楚,咱们大伙儿为了帮那人隐瞒过一群青衣人的视线,可是都把自己的性命放在了刀尖儿上的。
不说一声谢,带着人就走。……”
金一诺冷笑着看平安:“小子,这就是你说的好人?……下回记得,闲事不要管。咱们这回是运气好,不然……全都丧命。你听见了吧,那青衣首领身后人虽然耳语,你也听见了吧,我们差点儿就都被全杀光了。”
平安倔强地抿唇不说话。
丑妇知道,平安的心里此刻很矛盾。
他正在接受的是成年人世界里的冷酷无情的教训。过早的懂得成年人的世界……
拍拍儿子,丑妇道:“做力所能及的事,无愧于心。”
平安黯淡的双眼瞬间明亮,一眨不眨地看着丑妇:“嗯,阿娘,俺知道了。”
“大娘子。奴摘了些果子回来……”几人退到山道马车边,等着阿大的时候,阿大兜里兜着一大堆的果子回来了。
“有血腥”阿大突然站住不动,严肃地问丑妇:“大娘子,奴不在的期间,发生什么事情了?”
丑妇眼神闪烁一下,看阿大……既然有现成的人。不如问一问,说不定阿大能够知道一些东西。
“你可知道,有哪方势力穿青衣,腰配长剑?”她问。
这样的人多了去了,阿大皱眉:“大娘子,还能提供一些别的线索?”实在是这样的打扮太寻常了。
“剑刃有图案。”不是丑妇说,是平安。
“哦?什么图案,儿子,你说说。”丑妇好奇,她真没有注意到。
“那剑指着俺,俺借着反光才看得模糊,说不出,但俺能够画出来。”
那最好了!
丑妇眼一亮。
“呐!就是这个图案。”小家伙用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一个“十”。
丑妇看着,觉得这是后世的“十”。
阿大脸色陡然一变,“大娘子,你们怎么会碰到‘十字军团’?”
于是丑妇把事情从头到尾交代一遍,又问:“‘十字军团’?那是什么?”
“奴也不大懂,只听说‘十字军团’是海洋对岸漂洋过海来到厉唐的一方势力!对外经商,其‘十字军团’背后的主子据说在厉唐上下有很多产业。但根本没人知道,哪些产业是‘十字军团’的。但他们做生意倒是乖觉。”
“要是真乖觉的话,真只是做生意,没事这么招摇给自己取这么一个肃杀的名字?”丑妇不信,“何况,刚才那些青衣人,一副随意杀人的模样,显然是经常干这样的买卖的。要是本分的生意人,会养这么一群杀手?一群死士?恐怕经商只是表面,背后做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买卖。说不定根本就是另有企图。”
阿大不语,夫人都已经都说中了,他还要说什么?
“大娘子,你刚才说你们救下一人?是个红衣男子?还带了一个小娃儿?”
“嗯。但,现在人已经被偷偷同伙救走了。”
阿大突然严肃:“大娘子,咱们快走吧!绕小道。不能顺着这条道走下去,再碰上那群人,可不好。”
几人听罢,决定听从阿大的话。大伙儿上了马车,丑妇的马车是阿大充当车夫。他扬起鞭子,回头眯眼,冰冷的目光所及,是一处树顶,树顶被夏日的绿叶遮的密密麻麻。挡住了阿大的目光。
躲在树上的人,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一个高手的威慑!
三辆马车走去老远。
树枝动了动。
“公子,那大块头知道的不少。”指的是阿大。
那位被称作公子的正是被丑妇等人救了的红袍男子。
此刻他一脸虚弱,薄唇冰冷的轻扯:“雷梵,你不是他对手。”一句话就打消了那叫做雷梵的下手的心思。
雷梵怒斥:“那女人竟然敢趁着公子您闭关的时候算计您,还有三个长老都被买通。那女人愧对公子您的一片情!”
“闭嘴!她不是你可以议论的!”公子怒,呵斥,咳血不止。
雷梵白了脸:“公子公子,是梵多嘴,公子,把药丸吃了。”递给公子一枚红丸。
“公子……,梵不是多嘴的人。但那女……凤舞姨娘连她自己亲身的小小姐都要利用。不然她也算计不了公子……”
“我说……闭嘴!”刚说完,公子又喷血:“噗!”
这回更凶猛。
雷梵再不敢多言。唯唯诺诺给公子护法,让公子可以安心疗伤。
“雷梵……,那些人……一个都不能留!”公子睁眼,冰冷的眼神满含杀意和无情。他有一双紫罗兰般漂亮颜色的瞳子。
这不是厉唐人会有的。甚至不是突厥人会有的。
雷梵看呆了,喃喃道:“公子,您的眼睛真美……,世上没有任何一种东西比您的眼睛还要美丽惑人……”竟然是眼露迷恋。
公子皱眉闭眼,继续看雷梵迷恋的眼神,他会想吐。
“狗东西,滚远点。”公子手中抱着小娃儿,温柔看着。嘴里无情呵斥雷梵。
雷梵眼淡了淡,“是。”
“等一等。”
雷梵满怀希望:“公子?”
“我伤势至少要半个月才好。这半个月……你想方设法,把那三车人灭口……不!只要杀了看到我面容的那对母子。不然,……你服毒自尽吧。”公子无情。
“连那小孩儿也……吗?他救了公子您。”
“他也看到了洛儿的眼。要怪就怪那对母子不好,碰上了我。还看清了我容貌!”公子果真无情。人家救他命,他非但不感激,还要干净杀绝。
“是。”
……
“阿大,咱们是不是赶路赶的太急了?”丑妇问。
阿大憨憨抓头:“走小道,得快点到下个镇上,不然夜里就要露宿在山里。山里晚上野狼多。”
丑妇想了想,也对。就不再说什么了。但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安。
从刚才开始就很不安。
“阿大……,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没有!”阿大脱口而出。
回答太快了……
“真的?”
“嗯嗯。真没有,大娘子。”丑妇见阿大敷衍的模样,她也歇了心思。
埋下脑袋不去问了。只道:“赶路吧……山里,是挺叫人不安的。”
几人安全到了下一个镇上,不算大,但好歹能够打尖住宿,可以睡在床上,不用再靠着车厢睡不踏实。
一路无事。
丑妇心道,难道是我多想了?
便渐渐把这事儿淡去。
在这小镇上补充了粮草。这才在翌日清晨重新上路。
却上了官道。前头堵了一堆车马。
“怎么回事?朱夫人你指个小厮下去问一问。”
朱夫人指了她的小厮下车去问,问了回来。
“前头官道上两侧的百年老树倒了好几颗,挡了路,车马过不去。”小厮禀报。
“大妹子,我俩去看看吧,至于老爷们儿们,车里呆着。若是真不好走,咱们改走小道。”
“好。”丑妇也正有此意。
这会儿被挡在路上的,大多是上京赶考的学子。本来这一届科考就提前了。而且无预警提前,远一些的,要及时赶到京城,那也是时间充足的,但是这会儿遇到了大树挡在路中央,挡了路。
丑妇和朱夫人看过了,有五棵百年老树倒了,要挪来的话,一般人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一天的时间。但是这会儿没人愿意自己吃亏,去挪动大树。
她们看过,就这车队就排了长龙。
大多都是赶考的书生。书生弱,但有小厮啊。但就是没人愿意吃亏。
这都等着别人来“良心发现”啊?
“我试试。”丑妇笑着拍了拍朱夫人的手臂,“我力气大,没准儿真能够挪开这挡路的树。”
朱夫人是见识过丑妇力气的,但……“那可是五棵百年的老数!枝繁叶茂的,大妹子,算了算了,咱绕道走。没事闪了自己的腰可不好。”
“我就试一试,不行的话,我也不勉强。”丑妇苦笑一下:“不瞒银凤嫂子说,我啊是怕走那山道小路。总觉得不安心。”
“那成吧,你试一试,可不准硬胡来啊。”朱夫人听丑妇这么说,只好吩咐了又吩咐。丑妇感激看一眼她。
然后向前挤进去:“都让让,让让。”
“喂!你这人做什么?前头大树挡道儿了,你往前挤也没用,走不了!”有人不爽快。
“我知道,这位小哥,烦劳你给让个道儿?我看这么多人,要是合力的话,兴许是可以把挡路的老树给挪开一些的。不说多,一个马车的距离还是可以的。”
就有人讥嘲:“说的倒是简单,你倒是去挪啊,只知道说,你怎么不去自己挪的?光知道指使别人干苦力活。
你们这些娘们儿啊,嘴皮子动一动轻巧的,我们这些爷们儿就得拼死拼活干疯了去。”
丑妇也没理会这人,这人看打扮,那是走商的。不像是学子的装扮。估计是在家里被自家的娘子唠叨苦了。这会儿各种抱怨。
随他去!
丑妇只笑着摊手:“这位大哥,我也没说什么啊?就让你们给我让个道儿。这也不行?”
估摸着,丑妇态度好,人家根本找不到话茬子,丑妇又一脸笑。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吧?
还是给让了开去。
但还是得抱怨:“我说……,大妹子,你就不能瘦一些?都给让这么大一缝隙了!”这人是嫌丑妇挤得慌,嘟喃抱怨。
这回,丑妇无语了。
她也不想胖啊……但试过各种办法都没瘦下来。这一回要不是经过那一番惨无人道的折腾,她还得更壮士呢!
终于闯到前头去了。
刚闯到前头,丑妇就见阿大抱着平安,旁边站着金一诺,就站在老树前头。
不禁愕然,“你们咋进来的?”
平安回答道:“阿大叔叔抱着俺,驮着一诺哥,俺们飞进来的。”
轮到金一诺这混小子,指着旁边那点儿空隙,“喏,就是从那地儿飞来的。”
……难怪了,她没见着他们。
但……重点是……
这群混蛋轻巧就进来,她可是经过了“人海”才钻到前头来的!
这特娘的!
气哼哼的,丑妇问阿大:“你挪得开?”
“大娘子退后,奴就是来挪挡路的树的。”阿大将平安和金一诺交给丑妇。
运气……提气……,一脚踹上一颗老树!
瞬间那老树从中间断开一块口子。
这口子刚好够一亮马车行进的。
阿大又去踹其他挡路的老树。
见终于有人“见义勇为”了,老树破开了口中,虽然是一辆马车的宽度。
那后头排着长龙的人兴奋地高声欢呼。
“嗨!这口子也太小了。喂!你就不能够把这老树都给挪开?这点儿大的口子,够谁走啊?这后头一堆的马车呐!”此人就是刚才的和丑妇争论的走商人。
丑妇皱了皱眉,对着阿大说:“别理他,他脑子估摸着有病。”
这话却叫那人听到,那走商的人当下不乐意了,冲上去就想打丑妇。
但他料错了,丑妇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一把就抓住那走商伸出来的手臂。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人怎么回事?”
那走商却叫嚷开来:“打人了!打人了!泼妇打人了!”
这明显是故意找茬儿!
丑妇不姑息了。
“闭嘴吧你!再乱喊乱叫,将你绑了送官府!”
那走商的还很强硬:“你敢!我又没错,是你打人在先!”
“这里这么多双眼睛,能全瞎了?”丑妇讥嘲,一把甩开走商人的手臂:“快滚吧!”
突然,她全身一僵,双眼不可思议地睁大,缓缓伸出刚才碰到走商人的手掌。掌心一条黑线从中指延续到手掌根部!
“噗!”一口黑血吐出。
“大娘子!”阿大惊得就要碰丑妇。
“别碰我!”她中毒,只是碰了走商人的手臂而已!
她怕阿大碰了她,也会中毒!
“桀桀。”忽然那走商人声音陡然变得怪声怪气,“蠢货!小施计谋,你就上当了。也好也好,省得多花老怪我的时间。”
那走商人掀开一层皮和头发,露出里头的鹤发童颜!
“噗!”这一回,是阿大吐血。
“阿大!”丑妇瞬间苍白着脸。
周围的赶路人一看发生变故,早就夺命跑开!
金翁等人一见情况不对,立马抓了一人问:“前头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知道!!!你别抓我!快放我走!要没命了!”
那人慌乱,用力撇开金翁。
朱夫人手中鞭子“啪”一声抽在那人身上:“快说,前头怎么样了?”
“啊!”那人生受了一鞭子,这才老实说:“有个大娘子和活计帮大伙儿挪开挡路的大树,突然被个走商人纠缠上,那娘子抓了走商人的手臂一下,接着就吐血了。
那走商人根本就是个老妖怪,我都说了,求求你们,快放开我吧。我不想死啊。”
金翁放开那人。那人飞快地冲出去。
“怎么办?”金翁等人着急。
……
怎么办?
这也是丑妇焦头烂额的表情。
金一诺护着平安,他看出来了,这一早就是个陷进。但,这眼前的怪人为什么要设置这个陷进害他们?
丑妇也不懂,脸色阴晴不定。心里各种猜测。
难道是牡丹阁?
她特么就是个村姑,这么平凡的人,干嘛让她经历这仿佛武侠剧中才出现的“江湖”?
丑妇根本没把这事儿和之前所救的那个人联系到一起。
任谁也不会往这上面想吧。她是救人,又不是害人,人家干嘛来杀她?
但她低估了,这古代社会中虽然没有“神经病医院”这种东西存在,但的的确确存在着各种神经病!
在现代,神经病杀人都有“优待”。在这里,神经病杀人就更不需要理由了。
金一诺饱满的额头上满是汗水。他护着平安在身后。
那童颜鹤发的老怪桀桀怪笑,指着金一诺:“你,可以走。”
金一诺目光一亮,“真的?”
“老怪说话从来算话。”
金一诺抱起平安就要冲出去,……他们留着也帮不上忙,留住小包子和他,好出去报信儿。
金一诺考虑的很清楚。
“老怪说了。你,可以走。他……,不行。”童颜鹤发的老头儿晃着手指。
金一诺明亮的俊脸顿时黯淡。
“为什么?”
“走就走,问什么问?”老怪物有些怒:“上头交代的,可只说要这母子性命。老怪我从不乱杀生,不然,岂会放你走。”
丑妇一惊!
什么叫做,只要这母子的性命?
她得罪谁了?
这是绝对冲着她和儿子来的!
“我有南宫世家的信物。你不怕得罪南宫世家的人吗?”这是最后的杀手锏了。阿大也中毒了。
她已经吐血到失血的地步了!手脚有些发冷。阿大也没好到哪里去,脸色铁青。
“不要运气啊……哎哎哎,老怪我刚才忘记说了,这毒是老怪我亲手制的,没有解药是解不了的,要是强行运气的话,只会加剧毒性发作。”老怪物怪笑:“桀桀桀桀。”
丑妇眸子有些暗淡,这童颜鹤发的老怪物根本不在乎南宫世家。不然就不会在她说出她有南宫世家的信物的时候,一副没有听到的模样。
“反正今日我怎样都逃不了一死,死前我就问一句……到底,是谁要不惜一切代价,要我们母子的性命?”杀鸡焉用牛刀啊!
连这样的高手都放出来了!
“哼!”老怪物怪哼一声:“你下去问阎王吧。”
“先杀谁呢?”老怪物摸出一把……剔骨刀?
“还是先杀了小的吧……小的看到的多。”老怪物自言自语。丑妇两眼瞬间一眯。
看到的多?
到底看到什么东西了?需要将她们赶尽杀绝?
“阿娘……”平安汗毛倒竖,看着那把剔骨刀。明明很害怕,却死命忍着泪水。
金一诺依旧护着平安。
倒是平安说:“一诺哥,你对俺的好,是真好。俺懂。
书上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一诺哥,俺要是死了,那就下辈子报答你了。你让开吧,他只杀俺不杀你。你不要平白被俺连累了。”
小家伙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双眼红通通,像个兔子。粉嫩的小脸吓得惨白,却表现得极为勇敢。
阿大瞥过头去,太子殿下的长子,果然有乃父之风!
大娘子也很好。
阿大浑浊的目光闪过坚定,似乎做出了决定。对方明显不在乎南宫世家,那么……,太子殿下,奴是为了救小公子和夫人……希望太子殿下您将来不要怪罪奴擅作主张!
金一诺十四岁的少年人了,少有的眼中含泪。
他是真把平安当亲弟弟!从小跟着阿爷住镇上,府里就是下人。和镇上其他富户的孩子玩儿,要么傻,要么害怕他,要么嫉妒心重。
只有平安这小子懂得以真心换真心的道理。
可这会儿要他亲自放弃小家伙,他……怎么做得出来!
“我是他哥哥。他看到什么都会和我说,你连我一起杀吧!”对不起,爷。对不起,爹爹。对不起,阿娘。
丑妇惊得大叫,她没想过金一诺这混小子会把自己搭上去!
“胡说八道!我儿子天天跟我在一起,他说你欺负他,你为人不好。人前人后两模样!他会和你说真心话?拉倒吧!”丑妇一个劲儿吼着。血水从唇角溢出。
“桀桀!这是玩儿起了感情深厚的把戏?老怪我最恨别人在我面前一副亲亲我我的模样了!哼!小子,你这么想死,老怪我成全你,你要站着不动的话,老怪我正好一刀刺穿你和身后的小娃儿。也省的老怪我费力再捅一刀。”
“啊!”丑妇惊恐的大叫,这一刻,有一种生命中重要的人就要离开她的感受,撕心裂肺地疼!
“快住手!你会后悔的!”阿大嘶吼一声,“他是当今太……”
“叮!”一枚扇子突然飞来。老怪不及防地一挡!
瞬间退半步。
“谁?”
“老怪物……,好久不见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丑妇哭得像个溺水得救的孩子:“呜呜呜……”她四脚朝天躺在地上,除了嘴巴,全身僵麻,不能动弹。但依旧能够在没有看到那突然冒出的人脸时候,准确地叫出那人的名字。
“李云长,救我儿平安!求你!”她几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烂了嘴唇吼出来的!
最后的救命稻草……
第一百九十章 剖心(6000字)
“救他?可以。”李云长笑说。
丑妇惊讶于李云长的轻易应允。
“多谢。事后必有重报。”
“我不要其他,只一条,你为我良妾。他是我继子,那我就救。”李云长也不拖泥带水,三言两句对她提出要求。
吃一惊,怎会有人看上她?以为就那瞎了眼睛的男人才看上她。难不成她身上散发雌激素过剩?
“荒唐!缮国公家的小子,几月不见,你眼瞎了?这般缺女人,老怪送你一打。看你是要白日宣淫,还是要夜里旖旎。怎样?够慷慨吧,这样总可让你把道儿让开吧。”老怪物不甘被忽视。
他可知道,今日若是不能完成任务,等待他的就是皮鞭加蜡烛!那人可没同情心。
“怎样?丑大娘子,你应不应?”凭的老怪物说半天,李云长压根儿不放在心里,眼里只有四脚朝天躺,狼狈至极的丑妇。
阿大不乐意了。
这人敢把将来的一国之后纳为小妾,这是不想活了?
缮国公的嫡长子又怎样,能抵得上一国太子吗?
但此时唯有他可救夫人公子之命。
怎办?阿大为难,若说出真相。不知按照丑大娘子的性子,最后会不会和主子爷反目成仇。何况主子爷还没有将所有碍眼的势力都清平了。若是贸然将这对母子送于世人眼皮子底下,那可是送狼入虎口。明里暗里的算计绝对不在少数。
可要是什么都不说。夫人不为自己,就为了救公子,一时之间没法,应允了李云长的要求,那可又如何是好?
“小子,好说歹说,你到底有没听老怪几句劝?”老怪物气急了,他好心一番劝说,这却没人搭理。
“闭嘴!”
“闭嘴!”
两声“闭嘴”同时响起。
丑妇和李云长一楞,同时看向对方。
随即,丑妇笑,对李云长说:“我瞧我们做知己更好。这种默契,也是难有。”
老怪物被两人异口同声的斥责,这会儿成了丑妇牵线搭桥,说服李云长的道具。心里不痛快,要拿人开刀。
“李云长,你真不让开。老怪我也不怕你。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哼!”这是要动真格了。
李云长面上淡淡,一双眼不离丑妇:“丑大娘子,快些做决定吧,时间不多了。”竟然开始催促起丑妇来。
怎办?怎办?
谁说古代没疯子。疯子多了去了!
丑妇没法,干脆说出一个惊人秘辛:“你猜我一介村姑,怎么会有南宫世家的信物?
那信物是南宫尘亲自交给我,说是给我的定情物。你信不信?”她喝问。
嘶!
李云长眸子顿时收缩。他只当这位丑大娘子是因为解了北疆之危,才得了一枚南宫家的信物。没想到今日会听到这骇人耸闻的秘辛!
他要纳这丑大娘子为良妾,那是她有利用价值。若是可以,他也不想与她纠缠。又不是明月那样的美人。
但他身为男子,又是从小身份尊贵。他实在不认为这世间,有南宫尘这样身份尊贵的男人,会亲睐一个没样貌没身材的粗鲁村姑。
李云长狐疑打量丑妇,一双凤眼清冷的很,在她脸上停顿。
阿大看出李云长的怀疑。
立刻替丑妇作证:“李公子,大娘子所说句句属实。我家主子爷视大娘子和小公子如珍如宝。”这话可有分量了。
阿大怕李云长不信,又报出自己的身份:“奴乃南宫二公子手下黑甲卫三组侍卫长!”这是阿大明着的身份。是用来掩饰二爷暗卫的真实身份的挡箭牌。
李云长见阿大强撑着,摸出一块精铁打造的牌子,果然是黑甲卫!
这样的精铁很少见,唯有黑甲卫会用。
李云长刚才怀疑,现在依旧还只六分信。
“我信你身份不假。但你如何证明你所说,南宫二公子对这对母子视为珍宝?”
阿大眼神坚定,他即便心中自己所说半真半假,那也没有丝毫心虚。供出夫人母子和南宫二公子之间的情谊和联系,总比供出太子殿下来,要好很多。
当务之急,自然便宜行事。
阿大点出一点:“李公子,你乃缮国公嫡长子,当见过南宫二公子。你觉你身后护着那小子如何?”点明却不明说。
只叫李云长看。
李云长一开始觉得莫名,仔细看那平安,一开始还不曾觉得,这仔细一看。这小娃儿的样貌处处精致。合在一起看不大出来。但分开看,竟然能看出南宫二公子好几处的影子来。
当下大惊:“你是暗示我?”
“李公子,你想,你救下普通人当然没有什么好处。但要是你救下的人本来就不平凡。到时候南宫二公子会引你为知己。谢你救命之恩。你即便有任何难处,若有厉唐第一世家,南宫世家下一任的家主,南宫二公子从中帮你斡旋,你的难处还是难处吗?”
李云长心动!
阿大所说一点不假。他纳妾就是为了后院那点私事。何况他早就筹备好了。自家的老头子拿他没办法。
不过是因为被人用那样低劣的手法算计了,心里不平而已。
但若因机缘巧合,救下这对母子的话,说不得就能顺理成章搭上南宫世家的大船。到时候,老头子若是坚持废了他,祖父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旁人不知道李家的事情。但自己人知道自己家的事情。缮国公看着门楣高大,实则已经不如祖父那一代了。虽不缺银钱。但身在朝堂,银钱敌不上实权。
终归还是要得了身上的宠眷,才有将来。
而南宫世家这块大旗,至今从未倒塌,因何?只因南宫世家代代直臣!只效忠当代皇帝!但做直臣,注定会有很多敌人。南宫世家至今没有被拜倒,一是圣宠不衰,二是几代经营下,确实有能耐有手段。
若是因此能够搭上南宫世家的大船……李云长不得不心动!
这可比丹丹纳一个良妾,放在后院里,挟制后院的狐狸精要高明很多。
丑妇看阿大。阿大所说,她也曾深思。也曾当面向二爷提出过此类问题。但都被否认回绝,二爷只说平安不是南宫家的。
但今日这话却从阿大嘴里说出。偏偏这时间点又很敏感。丑妇摸不准阿大话中真实性,还是说这是为了保命才撒的谎。
老怪物从旁听得心惊胆战。
有南宫世家的信物,他不怕。有信物,并不就是南宫世家的人。
但……听那大块头话中意思。他也仔细看过那奶声奶气小娃儿的面容。他有幸见过南宫尘……仔细看,仔细回想……,真的像!
只是五官合起来的时候看不出来,这会儿一个个分开看,倒真的能够看出两人之间,有些地方居然惊人的相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皎皎如仙的南宫尘有个儿子?其子亲娘是个什么都不是的村姑?
这太骇人听闻了!
“老怪我走!”老怪物一咬牙,果断做出最有利于他的决定!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听到这样的秘辛,老怪物,你还走得掉吗?”李云长讪笑,眼中迸射出寒光,他可不是傻子,今日阿大所言,每一字都是秘辛,若因他一时大意,放走了老怪物,将这消息传得满江湖都是。
若因此这对母子被人明里暗里算计的话,恐怕到时候他李云长的日子也过的不舒坦!
“李家小子!老怪我保证今日之事,绝口不提!你真要与老怪撕破脸皮,来个鱼死网破?”忽而从怀中掏出一瓷瓶:“这是解药!你领教过老怪的毒!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解得!”
李云长眯眼,迸射出一股寒芒。当初着了他的道,中毒果然苦不堪言,五脏六腑全都在燃烧!
他知这毒不好解!
但因此放走老怪物的话……会留下隐患!
“好。我放你走,你把解药扔来。我要检验,万一是假,必取你项上人头!”李云长扇子一合,直指老怪物的脑袋。
“老怪我又不傻,真把解药扔给你,你会放老怪离去?”谁也不是傻的。
“你没有选择,要么我杀了你,照样取来解药。你死了,我还方便动手搜。要么……,我给你十息时间,你放下解药,快逃。”李云长冷酷,手中扇柄散发幽光。
老怪咬牙,“好!我走!说话算数!”真就脚点地,身子如大雁,顿时迸射出十几米!
李云长扇子忽而打开,用扇面接了老怪物向后丢来的瓷瓶子,没打开。丢在一旁。
手一甩,扇子顿时朝着远处飞射而去!
“噗嗤!”一声利器入肉的声音。
“你说话……不算话……”老怪物死不瞑目瞪大一双眼。
“抱歉。我怕留下你这隐患。所以只好请你去死了。”凤眼的公子从来冷清,但不知竟是这样的无情!
又掏出一把匕首,划开老怪物的衣裳,唇角露冷笑:“我也没那么傻。吃过一次亏还会再吃你的亏。”说着,撕下自己一处袍子布,裹在手上去拿老怪物被划开衣服露出来的玉瓶子。
“老怪物,你自己的好习惯,毒药用瓷瓶,解药用玉瓶。傻!”
刚才丢给李云长的是瓷瓶,是毒药。
丑妇服下解药,阿大也服下解药。
她对李云长道一声:“多谢,大恩必报。”
李云长却笑:“是我捡了个大便宜。要是真要报恩,还请大娘子在南宫二公子面前替在下多多美言几句的话。”
李云长这样的人,她以为不会对人溜须拍马,今日这般做,想必是真有困难。
即便不是困难,那也用不着她多说什么。
人逐利,是天性。
何况今日她母子有命活,多亏人家相救。倒是阿大……
说到阿大,丑妇休憩一刻,脸上挂笑,笑得意味深长:“阿大,相处日久,我竟不知你有这般好口才。想必平日公子没有少调教吧……?”
“没有!”阿大如惊弓之鸟:“真的没有!”一抬头,看到远处有人奔来:“朱夫人他们一直没走……大娘子,他们把马车赶过来了,还是先上马车吧。小公子也受了惊吓……”
原本想算账,最后还是被阿大最后那句“小公子也受了惊吓”给打住。
丑妇想了想,这些事情,是她和二爷之间的事情,没必要掺和进人家一个护卫。
二爷……我有好多话要当面问问你呐!
丑妇敛了表情。手脚依旧有些冰凉。平安要来搀扶,却被丑妇给挥开:“别过来。……至少等阿娘把手洗一洗,换了衣裳再靠近。”
没法,中毒的又丑妇和阿大,阿大依旧替丑妇赶车,但车厢中只丑妇一人。他们怕他们身上留有余毒。
李云长骑着马,就在丑妇马车的旁边。说:“这一路北上,恐怕危险重重。那老怪物是江湖中用毒排第八的高手。你们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人不禁派出这样的高手也要劫杀你们?”
这也是丑妇疑惑的,眉宇之间几道山丘深陷:“这也是我搞不清楚的,这一路上倒也太平,除了在苏地时候遇上你和花绝非。后来因着明月得罪沧澜月……,但我瞧着沧澜月虽然举止奇怪了些,但无恶意……”
“他竟然将自己的名姓告诉你?”
丑妇见李云长神态诡异,凤眼中迸射出奇怪的光芒。不禁她心里也有些怪异,问:“不过一个姓名,很奇怪吗?
又不是见不得人!”
“当然不是见不得人。但……算了。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但你有一点说的不错,那男人高傲着,要是看你们母子不对眼,绝对会在当时就赶尽杀绝,而不会放你们母子出苏地。他不可能对你们母子下黑手。你不妨将你们遇袭前后的事情都回忆一遍,说来听一听。”
二人行车间,开始分析起这件事件背后。
“什么?你是说,老怪物说了你们是看见不该看见的?那是人还是东西?还是某件事情?”李云长找出突破口。直问丑妇。
但是这一点丑妇也不知道,若是知道的话,就不会犯愁。
她摇头,又说起另一件事:“说要先杀了我儿子,是因为我儿子看得多了。”
“不如叫你家公子来问一问吧。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解决,下一次你们还是会遇到袭击。只不过是第一回,就派来必杀的高手,还是偷袭。
你觉得,这背后之人会突然发善心放过你们母子?还有……,对方似乎只想杀死你们母子。”这一点最可疑!
丑妇心知李云长说的是对的。
但却一筹莫展。
平安没被叫来,众人还是决定先到前头的小镇上投诉。
进了客栈,丑妇向客栈小二要了一桶热水,她要沐浴。身上的衣服也用油纸包着拿出去烧掉了。
而阿大也洗了个干净。
恰好大伙儿都饿极了。
“要包厢。”丑妇吩咐小二哥。
因为有事谈,不用包厢的话,不妥当,开阔的空间不适合谈这些。
“李公子,你真不走?”丑妇问。
“不走。走了我怎么向南宫二公子要好处?”李云长扇了扇子,一副无赖样。
但丑妇却知道,李云长不走不过是为了安全护送他们去京城罢了,至于说好处不好处……相信阿大会把此间事情禀报给他主子的。
所以说,李云长跟不跟来,根本就没差。
“李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此,我就替你在阿大面前美言两句,让他忘记你曾说过纳我为良妾的话好了。”
李云长停了打扇的手,一脸便秘地看着身侧侧容平静的女人,不见她脸红害臊。
“你还……真不要脸!”李云长可不会因为知道丑妇和南宫家的关系了,就收敛自己的脾性。
“好说,李公子,咱们是知己。”
李云长便秘的脸更加难看,他觉得面前这女人还是有优点的,比如说死不要脸。
“好了,先吃饭。”这会儿大家都在扒饭,实在是恶,尤其是两个小家伙,那是惊惧交加啊!
但丑妇相信,经过这一回“患难与共”,这两小子感情会更深厚!
一大桌子吃饱了,吩咐小二哥:“东西整理整理,送一壶好茶来。你就可以退下去了,不用进来,也别让人进来。”
小二哥这些年见的人多了,立刻就意会出丑妇的意思,人家是有要是相谈。
小二哥手脚利落,送了一壶茶水上来,静悄悄地退下去了。
“可以说正事了。”丑妇拿起茶杯:“不过在说正事之前,我建议你们可以出去包厢后各自回房。
毕竟今日遇袭,人家是明摆着冲着我们母子来的,与你们无关。听到了未必就是好事儿,还是回房去吧。明月你也跟着离开。”
“不行!你是我主子,我是你奴婢,奴婢陪着主子,理所当然。”明月不肯。
丑妇不再劝说,她肯留下明月,是因明月既然跟着她,她遇袭,明月也不得好。既然要付出代价,那么明月有资格参与讨论。
“明月不肯走,我留她。但其他人,我希望你们深思。你们都是有家庭的人,这一趟本来就只是为了参与食肆坊间的比都塞,没想弄得跟风声鹤唳的江湖遇袭一样。我真没想到。”
“……”众人无言。
丑妇笑了笑:“若是可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先赶去京城,不用和我们母子一路。”这样会减去危险。
和她在一起,会遇到风险,不如让他们先走。
金翁想说什么,丑妇打住他:“你大把的年纪,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我偏偏要拉你成就什么小柳镇的奇迹。
就是参加这食肆坊,我也有私心。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后悔拉你上船。小柳镇的奇迹……这几个字,我想一想,夜里就会激动的睡不着!
人生在世,能有几个奇迹!我偏就要创造这个奇迹!把小柳镇打造成一个一流大都市!
你们可能要笑话我,一个小龙虾能成就一个像苏地一样的大城市?
但我时常问自己,一个小龙虾不行,那两个,三个,……九个,十个呢?
要是十个也不行,那就二十个!我不信小柳镇一辈子就是个小山沟,……此举不关乎我多么喜欢自己的家乡,不过只是为了满足我强烈的荣誉感和虚荣心罢了。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金翁也好,张老爷也罢,还是朱夫人……你们可以开始数落我的自私了,要不是我一味地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把你们大伙儿拉进来,你们今天也不会遇到这样可怕的事情。
要我赔礼盗窃都可以,但要我承认错误,绝对不可能!”
金翁,张老爷,还有朱夫人三人面上沉稳,看不出生气来。
许久,金翁抬眼看丑妇:“别人老朽不知道,但是老朽是认同大娘子的,老朽这辈子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什么颐养天年?
老朽颐养天年得够了,也想要有一番作为。
为什么行商的商人就不能够有大作为?老朽也不服气!
大娘子以为老朽是因为大娘子的主意能赚钱,才上了大娘子的船吗?
老朽这辈子的钱不说多,但也绝对可以够老朽随意挥霍了!
老朽一生只有一个女儿,年轻的时候,人家都笑话老朽生不出带种的。也有人劝老朽纳妾。但老朽一笑置之!名声……真正的名声不是这些!
老朽也有私心啊!老朽也想要功成名就啊!即便这有些可笑,老朽也不想死后,就是一抔黄土,人们就提起老朽,说的最多的是……金翁从前是个有钱人。……呵呵。”
张老爷没有多说,只一句话:“少年时家里穷,兄长读书与我炫耀,我却不能够读书,必须赚钱供应兄长读书的费用。如今兄长考中功名,去了北地当官儿,全家人都跟着去享福了。我身边却只有一个相濡以沫的贫贱妻。”
话不用多说,只张老爷一个不甘的眼神,已经说明了问题。
朱夫人是女流,她拿起身侧的鞭子:“我不与你们说虚话。夫君是个好夫君。但我至今还留着这年少轻狂时候的鞭子,是为什么?”
丑妇笑!
四人之间相视而笑!
原来……集中在这里的,是一群不甘平凡的平凡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分析得真相!红袍,你躲不了!
李云长和明月是后来相识的。
没想到这些看似平凡之人,却都各个心里藏着心思。尤其是李云长,以后心里再也不敢小看这些寻常人了。
至于他们说的小柳镇的奇迹……他不懂,但等着看。
想必将来会很精彩!
这样看,南宫二公子会看上一个村姑,倒也不显得奇怪了。总比那些乏味的嫡女和烟柳之地的花女要有趣。
“即便你们这么说,我还是不赞成你们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还是都各自回到各自房间吧。”丑妇打定主意,这件事不让无辜之人掺和进来。
虽然她心里觉得她和儿子也是无辜之人。
“又没啥人又没放火,怎么就那么深的仇怨要置我母子于死地……”
叹息间,突然有人惊叫:“难道是镇上的罗老爷,不肯善罢甘休?”
朱夫人叫道。
“不可能,罗醇之那老货最多买凶杀人,要是能够请到那样江湖上的高手,他何必与老朽相斗半生?”金翁肯定地否决。
大家默然,因为金翁所说是对的。
“都别猜了。出去吧。”丑妇让明月引着众人出来房间。
金一诺那混小子乖张:“不行!我这回都经过一次生死了,还说了,平安是我弟,我弟有事儿都跟我说!……我不觉得我还是安全的!我有权利知道真相,我要参与讨论!”
大家无法,只得把金一诺给留下,金翁叹息,临走时候,深深看一眼丑妇:“丑大娘子,老朽看出来了,你绝对不是一般人。你一定可以保护我家这混小子的,对吧?
……要是这混小子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老朽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爹娘交代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恨你了。”
对于金翁这半无奈半恐吓的话,丑妇并没有不满,因为如果换做她的话,她儿子要是因此受了伤,只怕她会比金翁做的更加决绝!
“有李公子相助!想必不会再出大问题。今后也会更加小心!阿大也会召集这附近江湖上的熟人!”这架势是要组建一支护卫队了。
不怪她,她是有些怕了。
金翁点点头,这才出去了。
“说说吧,大家把各自的意见都说一说,现在留下来的,可都是关乎自己性命的!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李云长说。
留下来的除却李云长和阿大,有丑妇,平安,明月,金一诺四个人。
“首先一点是,为什么只冲着我们母子来?……一路上游山玩水地走,不慌不忙,也没有遇到半个土匪。这事儿发生的契机有些奇怪了……”
金一诺脑子灵活,当下了悟丑妇的意思。
道:“好像是在遇上了青衣人之后吧。”
“难道是那些青衣人?”丑妇就狐疑。
“青衣人?你们是不是隐瞒了一些事情?”李云长皱眉问。
这事儿阿大最清楚,让他说最好不过。
“那些青衣人很可能是一个叫做‘十字军团’的人马……”
话未说完,李云长已经变色,惊骇问:“‘十字军团’?为何说是‘十字军团’?”
“十字军团”太特殊了些。
童姥殿都不是一个等级的!
“剑间有‘十’字交叉图案!”
“嘶!”李云长倒抽一口冷气。苦笑一张脸:“要真与它有关……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就瞅着李云长这副模样,丑妇等人也知道“十字军团”是多么棘手的一个存在了!
“你说呢,李公子?”丑妇睥睨他:“你杀了他们的人。”
李云长没被口水呛到:“那是为了救你们,你这没良心的女人。”
“也不用怕,还没证实就是‘十字军团’。何况……”丑妇冷笑一声:“我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那种没有弱点的人事物!
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若是真是那狗屁军团的话,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找出那人,就不信他没有弱点!”
又补充一句:“除非他不是人!”
“其实……那个老怪物当时说的话,我很奇怪……后来想了想,他说平安这小子看到比较多,……那……会不会是我们救下的那个红衣披发,满身是血的血人?”
金一诺说出自己的疑惑和猜测。
“怎么会?我们救了他,他为什么要杀我们呢?理由呢?”明月反驳。
“等一下!”丑妇突然挥手打断明月的反驳,眼中有深思:“混小子的猜测不一定就错了……
想一下,为什么一定要杀我们母子俩?为什么说我们看了不该看的?又为什么说平安看到比较多?
那人满身是血受伤在草丛中,你们几个虽然也跟来了,但一直靠着比较远,只有我和平安到了近前,我用树枝拨了拨那人,看到一张血脸,平安则不单看到血脸,还看到一个小娃儿……
确实是看到比较多,这样说的话,就解释通那老怪物的话。
而且,刺杀就发生在这件事情后头!”
众人骇然,也沉默。
要事实真是这样的话……,那真是莫大的讽刺。
只听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害人性命以命相偿。从没听说过救了别人的性命却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填!
“若真是这样,难道,杀机背后只是因为我们看到了他的半张侧脸?……他娘的都是血的一张脸!连个俊俏美丑都分不清,就要对我们母子赶尽杀绝?”丑妇越想越觉得荒谬,但越想越觉得这样子话,迎合了那老怪物前后之间说的话!
“其实……,没人知道‘十字军团’的主人是谁。但,江湖曾有传闻,‘十字军团’的主人有一双妖眼!看到会被诅咒的!”李云长说出多年前沧澜月无意间说起的话题。
可能是因为沧澜月本身也是不祥之人,所以才会更加关注江湖上这等秘辛吧。
这样的秘辛,恐怕也不是所有人能知道的。
“妖眼?什么样的妖眼?”丑妇觉得她脑海中仿佛有光一闪而逝!
快的她都来不及抓住!
“听说是……‘十字军团’主人的眼瞳颜色和常人有异。”
“眼瞳颜色不同……是蓝色?绿色?”
“这就不清楚了。”李云长惊诧:“你一点都不惊讶?你难道还见过蓝色眼睛和绿色眼睛的人?”
“何止!铁灰色的都见过!还有紫色的……唔!但那样的眼瞳颜色就少了。浅浅的紫罗兰,很漂亮的一种颜色。我平生就见过一个人有那样美丽迷人的眼!”
“阿娘……那红袍人怀里的娃娃,我看见了,一双眼儿就跟星辰一样灿烂!”
平安说。
“难道你看到的那双眼就是紫色的?”丑妇惊讶的问。
在平安点头之后,丑妇终于知道刚才自己脑海中一闪而逝的光是什么了!
她自信一笑:“这样就说得通了!那人其实真正想杀的只有我儿子。因为只有我家平安看到了他怀里的娃娃的眼睛!
恐怕当时我儿子发现他受伤躲在草丛的时候,他是有意识的。
所以,他一定知道我儿子看到了他怀里的娃娃。而他不想要被别人知道这件事,因此想要杀人灭口!
而把我附带进去……怕是掩人耳目!他不够狠!要是够狠的话,该连全车的人一起杀尽,乔装成遇到山匪,这样更加不会引来旁人猜忌。”
李云长取笑:“你如今该担心你们的性命朝不保夕吧,倒是替那凶手可惜起来了?”通过这一番分析,大抵上大家都将目光直指那个被他们救了的血人。
金一诺粗声粗气:“小混蛋,当时我怎么说来着?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不替他隐藏行踪的话,他早就被那群青衣人抓住了,也就没有机会来对我们恩将仇报了。”
“不对!按照刚才的分析,那个人怀里的应该是‘十字军团’主人的亲生孩子,那么……,那些青衣人为什么想要杀他?……难道他透了‘十字军团’的孩子?”李云长提出疑问。
“也许……那血人就是‘十字军团’的首领呢?”
“那怎么可能!若是的话,按照你们之前所说,那些青衣人为什么要杀他?”
丑妇沉思,做出大胆猜测:“说不定,他们内部出了内奸,架空了这血人首领呢?
为什么要说他偷了孩子?为什么不是他救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受了重伤?为什么不是他被叛徒打伤?”丑妇沉静:“不过,我也只是猜测。”
“不过显然,那位血人被人救走了,而且后手充足,不然不能指派一个江湖排名第八的用毒高手来劫杀我们。……阿大!咱们要小心了!快些把这附近可以用得上的人手都召集过来吧。”
阿大禀报:“奴已经放出了信号,只要在这附近的自己人,看到这信号,最晚明日早晨可以赶过来。我们今日就歇息在这客栈里吧。”
丑妇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李云长……,你出现的会不会太及时?难道你……”
“不是!”李云长还没等丑妇说完,立刻否决:“我就是跟在你们身后跟来的!”
丑妇突然笑得怪异:“你……就这么非我莫属?还跟过来?”
这回换李云长满脸便秘:“你当自己是仙女儿啊……”
“哇哇哇。”突然一阵娃儿哭,是从隔壁传来。
“怎么有孩子在哭?”丑妇等人立刻警惕。
小二哥机警,笑着跑进来:“对不住对不住,客官,真是对不住。刚才有位客人一定要包下最后一件包房。但他才进去包房。没打扰到众位客官吧?”
丑妇扫一眼阿大,阿大会意。出了厢房,到隔壁,也不敲门,推开门往里头一看。特意看了屋里的娃儿睁开的眼睛。……顿时松了一口气:“对不起啊,夫人,喝多了,走错了包厢。”
这才回去,说一句:“是一个年轻的夫人抱着孩子。”
众人松一口气:“那就好……,是我们多心了。”
几人给了银子,出了厢房。
另一间厢房,靠墙的柜子一动,原来有暗门,从里头走出一年轻男子。
红袍,披发。怀中抱一女娃儿。
第一百九十二章 追杀!追杀!!追杀!!!
一夜无事。
翌日清晨。
“不是说最晚今早可以赶到的吗?”丑妇问阿大。根本没人来。
“那就只有一种情况。此地没有我们的人。”阿大沉默,他只是众多暗卫中一员,并不能掌握所有人的行程。
知道所有行程的除了主子爷就是内侍清阮了。
“启程吧。”丑妇沉默。
但吩咐:“银凤嫂子,不是不让你们跟。是真有危险。能够护住一个金一诺,已经是很难得。”
金翁等人也怕因为他们硬是要跟随,反而脱了后腿。于是带走了两辆马车和其他事外所有人。
三辆马车一下子走了两辆,连氛围都一下子冷清了。
“走吧走吧走吧,哎。”终归只能一声叹息,但愿平安无事。
……
马车行在大道上,这回学聪明了,再也不走山野小道。小道事多,防不胜防。走官道,说不得那人会有所收敛。
万里无云的天气,顿时狂风大作!
“要下雷雨了,得找个亭子避避雨。”金一诺望天,刚才还万里无云,现在乌压压一片全是黑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别停!这黑云压得我喘不过来,我总觉得一旦停下来,便会遇到可怕的事情。”丑妇心神不宁,高喊一声:“阿大!雨中赶车,不用太快,稳住就好。”
李云长凤眼总一样闪过深沉,问:“真的这样决定?雨水打湿路面,又滑又不好走。”
“不对,我相信我的直觉。遇到这么多事情,每一回我的直觉都特别灵敏,最终化险为夷,只有一次……”垂下眼,再也不说话了。
她是说她上一世时候的事情。但李云长误以为是她之前的事情。心道:如果直觉这么准的话,就不会被人追杀了。
“阿大,不用太快,只要稳住车子,不要停下来,放慢速度也没关系。”她真怕。不是怕她自己出事,也不是怕阿大,明月,李云长他们出事。
是怕孩子们出事。
她自私,她懂!但改不了的话,那就将这样的子嗣进行到底吧!
摸了摸手边的一个物件……
金一诺这小子眼尖:“丑姨,你什么时候把个长斧弄到了车上?”惊讶于丑妇手边的长斧。
丑妇扫一眼金一诺,却不言不语。
好似等着什么。
“丑姨,你会不会太紧张了。这样大的雨,也只有我们还赶路,要杀人,谁还选在这大雨天里?”金一诺不知是宽慰丑妇,还是宽慰他自己。
丑妇冷冷一笑,顿时双眼妖异看着金一诺,唇边半撇笑容怎么看怎么叫人汗毛倒竖。
声音跟生了锈的铁门栓一样“子嘎子嘎”,视线定在了金一诺的脸上:“我。”
“啥?”
“我会选在这样的大雨天杀人。砍了他脑袋,袋子一裹,装了头颅就走。任由他身体倒在大雨中,血水染了大街。”
“嘶!”金一诺头皮发冷,用手对搓一下自己的手臂:“丑姨,你别说了,说得好似你真干过这事一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丑妇闭眼,是呀,她真做过这事。所以,……她干嘛害怕?怎么说,若论干这事儿,她也是前辈!
突然之间,不知打哪儿来的自信,她暗沉的脸瞬间明亮。
“停车!”不慌不忙,她吩咐阿大。
“嗯?”怎么又停车了?
阿大却停了车,“大娘子?”
“雨太大,路不平,容易打滑,还是等雨停了再走。”她淡淡吩咐。
“可是大娘子不是说只要慢慢赶路,不停下来就可以了吗?”这不是前后矛盾了?
岂知,一人心性变,主意也会变。
“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若真要赶尽杀绝。……我更愿意做一个守擂者,守着自己的地盘,让他来闯!”
李云长心中一凌!
果然是被南宫二公子看中的女人!问天下,有多少女人敢坐等杀手来刺杀?
南宫二公子……我嫉妒你了。你的孩子有一个勇敢的母亲!
……
明明乌云压顶!
明明四周晦暗!
但就有人能够拨开云雨!
四周压抑的暗色调,突然闯进一席鲜红!如血绽放!
那人一身红袍,大雨倾注下竟能红袍不占一滴雨水,飘逸灵动。
他撑一把油纸伞,墨发拢在身后,用一条青布条扎起来。风起,他衣动,发动,唯有杀意不动!
怀中一娃儿安睡得香甜,丝毫不知,因她而起的杀戮!
来人脚步轻快,但并不十分快,可眨眼之间,就已经与丑妇等人遥遥相望。
他不说话,两只手都不空,右手抱娃儿在胸怀,左手撑雨伞挡娃儿头顶雨水。
他始终垂着眼睫毛,挡住一双妖眼。
“杀我们,你于心何忍!”丑妇走出马车,明月要给她撑伞,她用一手隔开。
就那样任由雨水淋湿她。
“怎不问,杀你们,我良心何在?”那人终于说话。声音低沉。
“不问,也知。”早就不在。丑妇唇边一抹讥嘲,那么明显,根本不想隐藏。她笑:“问你于心何忍,或许还能勾住你一丝人性未泯。”
“蠢!”这就是男人给丑妇的答案。
丑妇再笑:“那就没必要多说了,你为亲生子要杀我儿子。我只有一句话,我为我儿子,敢把皇帝拉下马!”
在场之人全是一惊!
这可是大逆不道!
阿大有心去劝说丑妇,但看身前那女人挺直的脊梁骨,坚毅的面孔……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一个母亲!为了自己孩子的母亲!
红袍人即便沉稳如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豪言壮语”给惊吓到!
“有趣。”红袍根本不惧。叫来一人:“雷梵,杀了他们。”这回不只是丑妇和平安,而是此地所有人!
惊!
大惊!
丑妇眼中寒芒一闪!
“李云长,你表现的机会来了!”丑妇一指李云长。理所当然指示。她也看出来,李云长想借她接近南宫尘,如此得靠于南宫家的大树下!
大树下好乘凉,当然要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李云长也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既然已经救了一回,就不怕再救第二回!
“你手下不是我对手!”说话时,李云长已经和雷梵交手不下五十回合!
高手交战,五十回合,可看出敌弱!
“退下!”红袍一声喝,如霹雳飞出,爆发出无限可怖力量!
然,雷梵只是退开,并没退下!
他眼一瞟,瞟见那对母子!
“咻!”竟然手中出暗器,想要用此多了这对母子性命!
“卑鄙!”阿大丢出一枚铜板,将雷梵手中暗器打飞。丑妇机警,将两个混小子护在身后。
“躲好,哪个敢出来给我惹祸,回头就扒了哪个裤子,鞋拔子伺候!”
嗬!这威胁够力道!挨打是小事,但得脱了裤子打屁股!
“俺可不要和罗宝通一样当着众人打屁股,丢死人!”平安一把捂住自己的屁股。
阿大本不想对雷梵出手,竟然有人送死,怪不得阿大要下狠手。
丑妇发现,原来这才是阿大的实力。遇到生死关键时刻,认真起来,才是真正的阿大!难怪二爷对阿大另眼相待!
雷梵眼若毒蛇,一双毒眼瞥丑妇,又从丑妇脸上瞥到平安脸上。
杀意盛!
“杀了他!”丑妇面冷,眼冷,心更冷!
只那眼神,就知道,留下他,后患无穷!
阿大如同杀人机器,丑妇指哪儿,他打哪儿!
说杀真杀!
“你会遭报应的!”雷梵临死那一刻,死死瞪向丑妇。
“没关系,你的报应先到了!”她冷笑。
李云长面色发青,喝一声:“大块头,发什么呆!还不过来帮忙,想要看我死吗?”
红袍对于自己手下的死亡,无动于衷。、
不对!不是无动于衷!丑妇发誓,那一刻,她看见红袍看着雷梵的尸体,嘴角诡异的牵扯,虽然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弧度,但那却是存在!
他乐于见雷梵死去!
李云长叫一声大块头,阿大爆发出无穷力量。奔去李云长那处,与李云长并肩作战!
打架的事情,丑妇还是懂一些的。
李云长很强,这毋庸置疑!
阿大很强,这也毋庸置疑!
但……红袍更强!这更加毋庸置疑!
“噗!”
“噗!”
李云长和阿大两人同时飞出,口喷鲜血!
大雨依旧狂下,鲜血融入了大雨之中!
怎办!怎办!!怎办!!!
“上车!”她尖叫!
“你……”
“闭嘴!上车!”丑妇这时发挥这具身体的优点——力大如牛!
她一手拖一个,将那跌落雨水中的二人拖进了马车车厢。金一诺和平安打了一个激灵,一个矮身,自己躲进了车厢里!
丑妇回头看一眼那红袍似血的男子。他果然并没有移动。
“我知你骄傲,不愿趁着刚才那关口,和你手下一样偷袭。你不动手,不是你放我们走,是因为你自信,你即便让我们上了马车,赶车前进,你依然有足够实力杀死我们全部。”丑妇仿佛是红袍男子肚子里的蛔虫,替他吐露他的心声。
她坐上马车,挥鞭赶车!
今日,此时此刻,她是车夫!她有义务保护车厢里所有的人!
明月被她赶到了车厢里照顾两个伤患还有两个孩子。
“我赌你追不上我赶的马车!”她心在颤!
手中一勒,换了方向,马儿带着车子一下子窜进了官道旁的树林里!林间小道崎岖,马儿狂奔,车厢颠簸不止!
她赌他受伤未愈,又要顾忌手中娃儿受到颠簸!
于是!一场搏命的追击战开始了!
乌压压的乌云,仿佛昭示了一开始她们就是输的一方!
第一百九十三章 雨过天晴见二爷(一更)
马车疯狂地在山道小路上疾驰。
车厢左右颠簸,里头的众人早就被颠的想吐了。头晕眼花,但没人在这个时候去呵斥外头赶车的女人。
谁都知道,这是一场搏命!
马车后面如飘如疾步,红袍沾上了雨露。但手中娃儿没有受到一点大雨袭击。
丑妇转头向他射出一道利剑一般的眼神。手中马鞭扬得高高。
前方一个转角!急转弯造成了翻车!
最可怕的是转角之后,不远处就是一道坎!斜坡!
“啊!”马车瞬间倾斜!
阿大和李云长各自运气,挟一人逃出。明月机警,身子又柔软,也在这当口,一下子跳出马车,几个从车厢逃出来的人顺着斜坡滚呀滚,身上已经布满一些小伤口!
马脱离了马车,脱缰野马,奔驰而出!
而她眼见不对,立刻跳了下来,护着头部,在地上打滚。
绝望了……
这就是绝望的感觉吗?
“喂!丑女人,见爷来了,也不见礼?”
丑妇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她抬起头:“二爷……”,入眼正是一张尔雅微笑的俊颜,二爷蹲下身子,一只手里携着一把雨伞,修长的手指探向丑妇受伤的脸庞,嫌弃极了:“丑女人,你也真是的,本来就够丑了,这下多了一道疤,更加带不出去了。”
她朝思暮想的俊美容颜就在眼前。该开心的,她哭了:“呜呜呜呜……,”没受伤的手臂一次又一次地挥向眼前的男人,拳头送出去,就没有收起力道。哭得委屈:“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啊!呜呜呜……”
男人即便蹲在地上,也是尊贵不凡的。这样尊贵不凡的男人任由一个狼狈不堪的村姑脏兮兮的拳头一次又一次地落在他身上。
他只拧着俊容咧嘴笑着。
忽而二爷抓住丑妇挥来的手臂:“丑女人,这回知道了吧。江湖不是这么好混的。”
丑妇一惊,呆呆地抬头看二爷。男人温和地抹去她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液体,半认真,半诱惑,像哄孩子一样:“好了好了,没事了,乖。到一旁看着为夫怎么修理红袍妖人。”
一声“为夫”,丑妇脸顿时燥红一片。
清阮在旁,早把平安,阿大等人安置妥当。又给平安手臂上的小划痕涂上上好的金疮药。就扶了丑妇到一旁,替她及平安撑起伞来。
李云长腹诽:他受这么重伤,也没见金疮药用一点在他身上。那小子就手臂一些小伤口,就用上上好的金疮药。别懵他,他可识货,那金疮药是宫内御用!
看来这小子真是南宫家的种!不然南宫尘会对他这么用心?
“喂,小奴才,你主子要亲自上阵,你就看着吗?”李云长不知清阮底细,但猜他只是个随侍。猜是猜对了,却没猜出更深层次来。
清阮依旧撑伞,淡淡向李云长躬身,好歹对方是缮国公家的嫡长孙。只道:“主子爷有主子爷的打算。”他又不蠢,主子爷明显是要亲自为自己妻儿报仇。他一个内侍去掺和干什么?何况他也有自知之明。对面红袍男子可不好招惹。
“雷向枫。”二爷开口。
红袍双眼顿时一眯,“南宫尘,你怎么知道我的名?”
“看在你受伤未愈,我就废你一臂。等你修养好了,若是不服,大可还来找我挑战!”二爷面若寒霜:“这是你动我妻儿的代价。”
二爷不待雷向枫说话,身姿如同展翅大鹏,已然近前,算准雷向枫不会伤及怀里的娃儿,向他怀里动手。
“卑鄙!”雷向枫大骂。却见那娃儿已经平顺躺在南宫尘手里。
“清阮,照顾好了。”一下子将手中娃儿丢出,清阮一个旋身,接住小娃儿,护在了怀里:“是,主子爷。”
二爷冷笑:“受了伤已经不是我对手,你不会以为怀中藏着一娃儿还能于我对抗吧?不如先交给我那小随侍。”
雷向枫神色变幻莫测,原来对方是怕孩子影响到他的发挥!
高手交战,真的只是一瞬间!
“咔擦!”一声,一手断裂!
二爷道:“今日是我占你便宜,若你之前没有受伤,我们许会打成平手。”又说:“你手臂想要养好,必要两月时间。好自为之。”
冲着清阮一声命令:“将那娃儿还给他。”
清阮得令,丝毫不拖泥带水,一把丢出那娃儿。
红袍大惊,不顾手痛,箭步冲向天空,半空中一揽,又将那娃儿给护在了怀里。
他也终于体会到不甘心了,对方几近施舍的战斗,让他自尊大损。
“你明明有足够实力杀死我,为什么不?”他问南宫尘。
后者只给他一眼淡漠,这是一种骨子里的骄傲!
“吁!”清阮手指成圈,在唇间吹两声口哨。一批通体黝黑的骏马,马蹄撒欢,奔驰而来。身后还跟着一批棕色骏马,拉着一马车。
“上车!”竟是不让丑妇有说话的几乎,一把将她和平安推进了马车。
“那我们呢?”李云长有些急切,怎么不给他们安排一下?
清阮从怀里掏出两个瓷瓶:“服下,可缓气力。”指着马车车板:“还要烦劳二位给赶个车。”
清阮虽说语气客气,但是绝对没有商量余地:“不然,咱们只有两马一车。地方下,容不下两位,只好请两位步行了。”
李云长瞠目结舌!
这是歧视!不公平待遇!
但赶车和步行,选哪一个?
傻子也知道。李云长生平第一次被人当做车夫使唤,竟然没有一点可以拒绝的余地!
他气愤捏起手里清阮扔来的瓷瓶,就要拧开盖子往嘴里倒。突然眼角余光一扫。瓷瓶上三个字“雪莲丹”。
当下激动地手都抖开了:“‘雪莲丹’啊……,”用手肘碰碰阿大:“是不是给错了?‘雪莲丹’啊,千金难买……”
这可是疗伤圣品。天山雪莲制作成的啊!
“瞧你这模样,雪莲丹而已,你要稀罕,待会儿问清阮再要几瓶好了。”反正这玩意儿清阮当做美颜圣品吃着玩儿来着。
李云长当下果断闭嘴不说话了,……再说话,岂不是暴露他眼见浅?想他堂堂缮国公嫡长孙,居然有一天被一个下人护卫指责眼界浅……
雨过天晴。
车厢中,丑妇自己检查平安的身体:“下回看你还敢乱救人。”
这当然是气话。
但小包子出奇的沉默。半晌才讷讷:“阿娘,对不起,给大家伙儿招来这么大的祸患……”
“笨蛋!是你爹不好,他来晚了。早点儿来,我们就不必遭罪了。”丑妇其实还是很宠惯孩子的。
二爷坐在一旁,听着母子俩的对话,躺着中枪,只能苦笑。
他也是昨天晚上途径此处,看到阿大的信号才跟了过来的。后来跟在后头,本来是存心想要教训一下这丑女人,想到她偷偷带着他儿子跑到京城,他就一股子气来。
结果没想到车会翻……
要是再来一次,他是说什么都不敢作壁上观了。心里现在还胆战心惊,还好那车翻了,没有什么事儿,不然让他和谁哭去?
“你怎么和缮国公的孙子碰上了?”二爷突然问丑妇。
于是丑妇把事情元末告诉二爷,当然其中有些不合适的话就自动省略了。
“嗯……,他的这份救命之恩,爷记下了。”
丑妇心里一暖,人情是她欠下的,他主动担起她欠下别人的人情,至少不是把她当做外人看,对吧。
想了想这段时间发生的可怖事情,她埋下脑袋,好容易地跟二爷认起错来:“你懂的,小龙虾可以说是我第一个拿得出手的东西,有些人不怀好意想要逼迫我们把制作方法卖给他们……我就是不服气!”
二爷呆了一下,……以他对她的了解,她这样已经算是对他低头了。
噗嗤笑出声,“所以你就想要小龙虾出名,想要你们店出名?”
“嗯。”
“所以你就要以柳镇大排档的名义参加食肆坊间斗赛?”
“嗯嗯。”
“所以你就带着儿子,骗了爷,偷偷跟着一群人北上京城?”
“嗯……额……,我有和你说过。你不同意啊。”
“丑女人,你,好样的!回头到了京城,爷一定整治出时间来,好好收拾你。”二爷意有所指,眼中全是火,不知是怒火还是欲火了……
他们说话,没有可以避讳什么。
但外头赶车的两人可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打不过红袍的雷向枫,还不能偷听人家墙角吗?
阿大不觉得奇怪,李云长脸色说不出的奇特。
他是男人,自然可以听出里头男人话中别样含义来。
实在想不通,真是王八配绿豆,各花入各眼?
但也知道,原来这群人千里迢迢上京城,是为了参加食肆坊间的斗赛。
同样,里头男人那一句“他的这份救命之恩,爷记下了。”,这么一句话,也叫李云长彻底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押对宝了。
车厢内沉默了好半晌,女人的声音有些无奈。
“二爷。……你有没有想过将来?”
“嗯?”二爷枕着手臂,“将来?”
“你想和我过日子吗?你的身份,我的身份,……你的家人愿意接纳我吗?”丑妇居然生出自卑来:“若是我不努力让自己发光发亮,我真的找不到自己身上的闪光点,能够安然地让自己站在你身侧,没有任何一丝自卑的站在你身侧!”
“你已经与众不同了。”
二爷的话,只是让丑妇笑。垂下眼,不愿再说什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 再见兰娘子(二更)
“果然是天子脚下,一片繁华!”京城就在眼前!同后世里的京城不同,这里古色古香,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比肩接踵,到处亭台楼阁。
学子在此吟诗作画,畅谈理想。
大街上商贾往来.城外绿树掩映,绿草如茵,
这里比江南更多了一层富贵!
江南富庶,让人惊叹那样的鱼米之乡。
京城厚重,随处可见巡逻的侍卫。但人们对此并不排斥。只要不做坏事,只要没有纷争,人们在此,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叫卖的叫卖。
而巡逻的侍卫只是从他们前方经过一下,又去了下一处。
如果将这样的一群侍卫放到了小柳镇上,又是怎样一番场景?
百姓会躲开,会让道,毋庸置疑!
“阿娘阿娘,我要这个?”平安指了一串糖葫芦。红彤彤的果子沾上了冰糖熬制的糖衣,亮晶晶的惹眼。
“这位大娘子,来一串吧,新鲜的果子,甜又酸。小娃儿爱吃。”小贩抓住了机会,忙凑到丑妇面前来。
“多钱一串?”
当问起了价格,小贩忙脸上绽开了花儿:“不多,小的两个铜板儿一串,大的五个铜板儿一串。”
两个铜板儿放在小柳镇上可以买两个实心包子填饱肚子了。
丢下是个铜板儿:“两串,大的。”
丑妇慷慨,抱着平安:“选两串,替你一诺哥选好的。”
他们下了马车,二爷的清阮早在入城时候,接了城门口的一个信使传来的信,看了一遍,就急急地和他们分开了。
马车是要留给他们的,但是一来因为已经到了京城,二来她嫌弃那辆马车招摇了。
于是一行人下了马车,步行在这热闹的大街上。
“观前街”,这是这条大街的名字。
小贩儿收了铜板儿,笑眯了眼。大串的糖葫芦可没那么好卖的。每日做的也少,今日刚开市,就卖出了两串。小贩儿想着这大娘子看着粗糙归粗糙,但身边小公子倒是个好相貌。
忽视了人家娃儿之前喊着一声“阿娘”来着,小贩儿称呼丑妇:“你是这小公子的奶娘吧?你们家小公子长得真周正。再送你一串小串糖葫芦吧。改明儿你带着你家的小公子上街来玩儿,还来光顾我家的糖葫芦。”拔下一根小串葫芦递给了丑妇。
也不管别人接不接,硬是热情地递给了丑妇。
李云长憋笑憋得难受。
这回总算看到这女人吃亏的模样了。
等那小贩儿走开去,金一诺不甘无人问津了。“丑姨丑姨,你咋成小平安的奶娘了?……合着你也没长那么磕碜啊。”
这小子是明知故问,这下让人给塞了一嘴糖葫芦。
“吃你的吧,混小子!”丑妇气得全身发抖。儿子是她的,竟让人误以为她是奶娘,而她儿子是某家的小公子。
她真这么寒碜吗?
“阿娘,”丑妇感觉衣袖被人拉动,低头一看,自家惹祸的小子理所当然吃着糖葫芦,舔一口,勾着手垫着脚尖儿,送上她的嘴巴:“阿娘,甜,你也吃。”
对上包子纯真的眼,眼中满满对她的依赖。
丑妇一口怨气终于消散,管别人说什么,他是她儿子。
二爷离去的时候,丢了一张纸条给她。
上面记着兰娘子现在的住处。
“柳树胡同?”丑妇问阿大:“你认识柳树胡同吗?”
“大娘子是要去兰娘子处吧,奴给您领路吧。”有阿大领路,丑妇等人很快就到达了柳树胡同。
柳树胡同并不多大,前后十来个住户。都是三进的小院落。算的上京城里的小富户了。
“咚咚。”敲两声门。门后有人应声:“就来就来,且等一会儿。”
听这熟悉的声音,不是兰娘子还是谁。
突然丑妇有点想念兰娘子了。
大门开,好久不见的二人都愣住了。
半晌,兰娘子眼泪盈眶:“大妹子,之前有人给俺带话,说是大妹子你要来京城了。真就来了?”一边儿含着喜泪将丑妇他们迎了进去。
“呆木头,你快出来,瞧一瞧谁来了?”
“呀!铁柱哥!”侧边灶房里走出一憨厚男子,正是兰娘子的丈夫。
“啊……大妹子,真来了?”憨厚的铁柱手上沾了油烟,正不知所措地往身上擦。
被兰娘子教训一通:“瞧你这呆子,有抹布,用啥衣裳擦呀。”
铁柱被说的一点儿不做声。
这对夫妻还是如同在小柳镇上一样。
说了好大一会儿话,兰娘子越过人群,抱起平安:“哎哟,俺们家平安长高了,也长壮士了。来,兰姨抱。”回头吩咐起铁柱:“呆子,快给贵客们安排住处。傻站着嘎哈?”
“噗嗤。”丑妇不禁笑出来。这对夫妻真跟宝儿似得。
“笑啥?”兰娘子回头剜丑妇一眼:“来来来,大妹子你可别走,回俺屋里坐,俺们好久不见,你得陪俺唠嗑几句。”
一手抱着平安。一手拉着丑妇,热情地推她到屋里。
“呆子,咋没热水了?”一瞧桌上没热水了,忙喊道。那头铁柱忙前又忙后。
丑妇取笑道:“我说,兰姐姐,你这可真会指使人干活儿的。我铁柱哥就没意见?”
“他敢!”随后脸上沁出慈和来,一手摸着自己个儿的肚皮:“他不宝贝俺,总得宝贝俺肚子里的娃儿。”
丑妇一惊,随即喜笑颜开:“哎哟!是有了?”兰娘子羞涩点头。
丑妇赶忙把平安从兰娘子怀里给播出来:“你咋不早说,我家的混小子皮实着,要是伤了兰姐姐咋办?快快,儿子,到阿娘这儿来,别再缠着你兰姨。”
平安听话,转过身还对兰娘子做个恭喜的模样:“兰姨,快生个小弟弟给俺吧。”
“啊……”兰娘子一张俊俏的脸蛋儿跟猴屁股一样红。“你这孩子咋和你娘一样,学坏了?”
平安“嘻嘻”笑开。
丑妇问起兰娘子到了京城后的生活。
兰娘子第一句话就是:“那贵人是好人啊!多亏了他,俺们如今才能过上这样富庶的生活。也多亏你大妹子你啊,要不是你的话,俺们还在小柳镇上卖豆腐呐。”
听到兰娘子这么说,丑妇放下大半的心。
“那贵人把俺们领进京城后,就交给了京城珍馐坊的大掌柜。有需要的时候,会要俺们做豆腐脑,一木桶子的豆腐脑做好了送到珍馐坊的李掌柜那儿去。其他的就不关俺们的事情了。但每月的工钱都不少给。
俺们还开了自己的早点店。葱花儿豆腐脑可是每天都卖得精精光的,生意可好了。”
叹了一口气:“哎……,从前都是俺在打理,大妹子你也知道,你那铁柱哥就是实诚,让他干活儿,没人赶得上他手脚利落勤快。但要是做生意啊……,俺怕他没法儿独当一面啊。”
丑妇一听,便知道意思:“兰姐姐,是因为怀孕了,所以外头都交给了我铁柱哥打理?”
“是呀,肚里的娃儿是盼星星盼月亮盼到的。但……俺真担心那木头被人骗。”又说:“不怕被骗银钱,就怕被人下套套出大妹子你豆腐脑儿的做法。”
丑妇笑话她:“嗨!我当你担心什么呢!原来是这啊!你也别太小看铁柱哥,我瞧着他就是实诚点,心软点,到不至于被人骗吧?”
“但愿吧。”兰娘子又说起丑妇来。
“大妹子,你兰姐姐我虽然和你分开这么远,可都听说了,丑无盐呢!”
丑妇当下脸上一团酡红:“兰姐姐,你别说了,啥丑无盐,就是一个制盐的方法。嗨!这名儿真难听!”
“呸呸呸!天子脚下,别乱说话啊!皇上命的名字,咋会难听。这可是圣宠啊。是荣耀。”
丑妇赶忙挥手打断兰娘子的唠叨。话题一转:“你这小院儿真挺大的。”
“京城珍馐坊的李掌柜给安排的。只是暂住的。将来啊,等俺娃出生了,攒了几钱,咱自个儿买,自个儿的屋,住着踏实。”这点儿上,兰娘子还是保持着小镇人的淳朴,并未被京城繁华遮住眼。
“这回是来京城嘎哈?”
“我在镇上和镇上几位泰斗人物开了一家饭馆儿,这次来就是想参加食肆坊间的斗赛。”
丑妇以为兰娘子会不赞成,没想到兰娘子一拍桌子,很是赞成,甚至比她还激动:“该!”
“额……”换丑妇无语。
“大妹子!凭你的手艺,俺信你。你就该来参加这食肆坊斗赛嘛!……好叫那些眼珠长在头顶的家伙们知道知道,小山沟沟里走出来的也有大厨!”
听兰娘子口气,仿佛是遇到什么叫人不开心的事情了。
丑妇当下就问:“兰姐姐,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大妹子,你问俺,俺就实话说。俺不是开了一家早点店嘛。咱早点店对街正好也开了一家饭馆儿,京城老牌的!
嫉妒俺们生意好,楞说俺们是小穷山沟沟里出来的,小家子气,也就开一家早点店,凑活过日子。
俺别的不气,就气那肥猪掌柜说俺们小柳镇是穷山沟沟!”
难怪了这么大火气了,要是她被人这么说,估计也得气不过!
“大妹子,你要参加食肆坊的斗赛,可得好好替俺们小柳镇出名,叫那只有眼无珠的肥猪后悔去。”
额……这兰姐姐啊……你是赌定我会赢了?丑妇有些哭笑不得。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互伤(三更)
下晌的时候,清阮来了。说是金翁等人也到了,住在“富通客栈”。
“是观前街上的那个‘富通客栈’吗?”丑妇记得,经过观前街的时候,是有这么一家客栈来着。
当时是觉得这家客栈生意特别的好,人进人出,这才多注意了两眼。
“对,大娘子记性真好,才刚到京城,就摸透了京城的客栈了。”清阮不着痕迹拍着马屁,“要不要奴去把那些个人引来柳树胡同?”
丑妇一想,这么老些人,再加上小厮丫鬟的,虽然兰娘子家三进的院子不算小,但要住进这多些人,还是很拥挤的。
“不用了,过会儿我去‘富通客栈’找他们去。”这样也好,兰娘子现在有了身孕,要精心养着。人多了热闹,但也嘈杂。
“那么,奴先告辞了。”
清阮要退。
“等一下。”
“大娘子?”清阮不解。
这位显然叫住他有话询问,又红着脸叫怎么一回事?
“大娘子?”清阮见她没反应,不禁又出声提醒她。
“没什么。……你替我给二爷带个话吧。”
瞧着她这囧样,清阮肚子里憋笑,但面上一本正经:“大娘子若有话,不妨对着主子爷亲口说吧,主子爷晚间的时候会来柳树胡同。”
“啊!”丑妇惊叫一声,见清阮异样眼神,终于知道自己反应过度,忙咳嗽两声,遮掩刚才的失态:“那个……你先回去吧。”
“是,奴告退。”直到走出了柳树胡同,清阮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那样局促的夫人,实在是……,一定要将此事告知太子殿下。
不过,太子殿下也真够……,南宫大人真可怜,太子殿下都回京了,南宫大人还是得被迫呆在宫中。
太子殿下继续假扮南宫大人,住在南宫府上。
……
丑妇这次没有带上明月,只身一人去往观前街。
凭着先前的记忆,找到了“富通客栈”。这客栈并不特别豪华,但是进去之后,一问价格。也难怪人家生意好。
这价格适中,正适合来往客商了。
“这位客官是外地人吧,……我们客栈已经客满了。”人家小二哥以为她要住宿。
“我找人。一大帮子人。”
“额……,客官,我们这儿都是一大帮子人。您能具体点吗?”小二哥倒是有礼貌。
“有个中年女子,腰间别着红鞭子的。”
“哦哦,这个小的有印象,小的给你叫人来?”
“多谢小二哥。”丢了一块碎银子给这小二哥。人家客气,她就客气。人家与她方便,她打赏一些个小钱也无妨。
小二哥接了碎银子,干活儿更卖力了。
“大娘子,您包厢里先坐着,小的给您去叫人。”临走时给倒上一杯好茶。
丑妇喝着茶,没大一会儿,包厢门被推开。
“丑大娘子,老朽见你这会儿平平安安,终于是放下心来了。”金翁是最担忧的。
丑妇当然知道他担忧自家的孙子,于是说:“一诺那混小子现在和我住一起,当初小柳镇上的兰娘子豆腐坊,金翁可还有记忆?”
“啊!那家的豆腐好,后来搬走了!老朽记得。大娘子现在是借宿在兰娘子那儿?”
“对,就是他们家。三进的院子,挺好的。你甭瞎担心。要不明儿我把一诺那小子给你送来这边儿。”丑妇安抚道。
“不用不用,大娘子把现在的竹住址给老朽,明日老朽等人自己找过去。”又说:“和我这老不休住在客栈,也不舒坦。”
他这般说,丑妇就给了他:“柳树胡同一直走到底儿,最后一家就是了。”
“你们明儿是要来柳树胡同的,那有事儿咱到时候再说吧。”丑妇匆匆告辞,看着天儿。
想着那男人说过,晚间时候,他会去柳树胡同。
也不知为啥,总怕错过。
那男人说她是与众不同……能与众相同那就奇了怪了!
但那男人也显然没有感受到她此刻的压力。
他又没给她一句承诺,就算给了……,面对天之骄子的他,村姑出身的她。她就不信他家人能够接受她,何况她还有一个儿子。又是所谓的未婚生子。
不敢想,不敢想,一想就觉得,他俩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这男人显然是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的。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她就得更加努力。
前世的出生早就是浮云,今生的名望全靠自己打拼。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是……她心动了,对那男人。所以,开始考虑很多。
……
晚间的时候,二爷真的来了柳树胡同。
清阮随侍。
兰娘子并不认识没了面具的贵人。只对丑妇说:“大妹子,找你的。”然后笑得一脸暧昧不明。
羞得丑妇一脸燥红。
好吧,原来她也可以有女人味儿。
兰娘子夫妇给丑妇和平安安排了一间房,给明月安排了一间,又给李云长和阿大安排了一间,还有金一诺一间。
兰娘子夫妇可不知道李云长的身份。也不知道明月的身份。
这样的安排纯粹就是百姓按照性别和人员间的亲密度来分的。
晚间,用完晚饭,二爷坐在丑妇和平安的房间,抱起小家伙,让小家伙坐在他腿上,他则开始考据起小家伙的学问。
丑妇收拾妥当进屋。掀开帘子,第一眼就看到这样温馨的画面。
也许是她在门口站的有些久,屋内的男人侧过俊脸,一脸惊讶地问她:“怎么不进来?站那儿杵着做甚?”
丑妇一惊,便将心底深处的渴望脱口而出:“瞧你俩真像父子,……要真是亲生父子该多好啊……”
那样温馨的画面,看过之后,她居然有些不舍了。
若是将来他们反目成仇,将来他们形同陌路,那时候,她会很难受吧。
不敢想,所以不去想。
二爷也是后脑勺一个激灵,听了这话,沉默地垂下眼,遮住里面的愧疚。
不是他不愿意告诉她真相。是现在……不能!
而且……,他怕!
按照她的脾气,若是知道真相,会不会带着孩子从此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我开玩笑的……你别在意。”丑妇误把二爷的沉默当做不乐意。她这话说的有些僵硬,脸上的表情也不自然极了。
她掀开帘子,装作自然地走进屋里。
“来,阿娘抱你。”丑妇走到二爷身前,弯下身子,要把平安从二爷的怀里抱出来。
平安向来懂事,但第一次对于丑妇的话做出反抗:“阿娘,再一会儿嘛。俺再过会儿去找一诺哥。”满脸的哀求。
“不行!”这也是丑妇难得很坚决地漠视儿子的恳求。
“俺不要!”小家伙也有脾气,居然气哼哼,愣是赖在二爷的大腿上不走:“俺爹爹都没说啥!”
丑妇这才记起来,眼前这男人,在小柳镇珍馐坊的时候,对小家伙说过的话。
小家伙的态度,也表明了,他相信那假话!
但越是这样,丑妇越是不放心,探出一只手,抓着小包子:“我是你娘!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一点儿都不听话!”
她又怒又气,力气有些大,拉扯平安太用力,“哇哇哇!”小包子居然流眼泪。
男人再也看不下去了:“你做什么?他挺乖的,爷是他爹,儿子做爹怀里也不奇怪,你硬要拉他出去,做什么!”
岂知,那句“爷是他爹”,更是惹来丑妇一肚子火气。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她涨红了脸。
二爷也来气了,好说歹说,丑女人今天发什么疯!
儿子是他的种!她还真以为能够随了她的性子处置?
“放肆!”他绷起脸来,一股威仪叫人害怕。
两人竟然有吵架的趋势,小包子见状,反而不敢再闹。
他委委屈屈地吸溜鼻子,一双明灿灿的泪眼花花:“俺去找一诺哥玩儿……阿娘,俺下次听你的。”说着,就一边儿哭,一边儿擦眼泪,一边儿往门口走。
走到门口,半拉着门帘子,努力遏止住自己的泪水,这才回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屋内俩人一眼:“阿娘,俺知道你是想要俺当男子汉,不能老赖在爹爹怀里当不懂事的娃。俺以后会改。俺去找一诺哥,阿娘,阿爹,你们不要再吵架了。”说完“呜呜”哭着,用手背擦着眼泪走出去。
丑妇心中仿佛堵了一块巨石,生疼生疼的!
她张了张嘴,愣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旁边男人接下去的话,更如刀割一般疼。
“你疯够了吗?”男人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怒气,正是因为没有怒气的平静,才叫人更加难受。
疯?他以为她是在闹腾?
一瞬间,她的心真如刀割!
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头。指甲死死地嵌进了手掌肉壁里去。
脸色难看极了。他根本不知道她自从和他在一起之后,需要考虑多少东西!他一点儿都不懂她的难处!
“本公子可不喜欢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女人。说你与众不同……你也别太与众不同了。”
咚!
她心如入冰窟窿!
与众不同是他对她的评价,她以为这是他认为的她的优点,是因为她与众不同才会有那么一点感情在……
如今,他的话证明了她的傻!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渐渐放开心怀啊……
本公子……他在告诉她,他是南宫世家的公子!
他在变相的告诉她,他的身份!
与众不同……,原来不是优点,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啊……
“滚!”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自己站的笔直笔直,手指指向门外:“滚……你给我滚!”
男人脸色也铁青,被自己心爱的女人呵斥着“滚”,这样的感受竟然让他胸口闷得慌!
他只是想要她别太争强好胜了,怎么会……小吵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最后自尊作祟,男人放弃了最后一丝解释的机会。铁黑着脸一阵风一样出了兰娘子的小院子。
“主子爷……”清阮担心。
“滚!”二爷挥开了清阮。他需要静一静,他……需要静一静。
第一百九十六章 情殇(四更)
翌日清晨
金翁等人赶着车马来到柳树胡同,敲开门,兰娘子迎了他们进去。
等到进去之后,这才觉得里头气愤诡异又压抑。
“丑大娘子呢?”朱夫人没见到丑妇,问兰娘子。
平安也在,“阿娘在睡觉……”
似乎欲言又止。
朱夫人等人吃了好大一惊。
她这个丑大妹子的习惯她还是了解一些的。
一路行来,她这妹子习惯早起,可没有睡懒觉的时候。等到他们起床,她这个大妹子早早就已经“锻炼身体”了。
对,用大妹子的话说,就是“锻炼身体”,说是强身健体的。但她瞧着大妹子那拼命三郎的模样,分明不只是锻炼身体!
谁会单单为了锻炼身体就那样拼命?但看大妹子日渐消瘦的身体,朱夫人后来也知道,原来那“锻炼身体”还有一个作用,减掉身上多余的肉!
今天个居然听到了丑大妹子还在睡觉。望望天,这可是日晒三竿了。
“我去瞧瞧。”朱夫人就要进屋。
“别进去了,刚才平安进去,她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兰娘子赶紧拦住朱夫人,免得她也遭受池鱼之殃。“来来来,您是朱夫人吧?大妹子都和俺说了,说你英姿飒爽,果然如此啊。俺们说道说道吧。”
朱夫人知道,这肯定是兰娘子有话告诉她,于是亲亲热热挽起兰娘子的手臂,“成,咱到你屋里去说道。”
进了屋子,朱夫人开门见山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我瞧着丑大妹子有些不对劲。”
“可不是,自从昨天个来了一个男子找她,后来就瞅见平安哭着出来,再然后,就听见大妹子让人滚,然后那男人就黑着脸,像一阵风一样踱步出去了。”
兰娘子三言两语把知道的都交代一遍,又问朱夫人:“夫人,你那里可有什么线索?”
朱夫人云里雾里,哪里来的线索啊!
只道:“该是和那男人有关了。”又问:“既然平安是哭着出来,应该知道一些个,问过他了吗?”
“嗨!自然是问了!但那孩子死活不肯说,一张笑脸忍着不哭,那模样看着就叫人心疼,哪里还有人肯去逼问他?”
“怎么办?不到十天的时间了,那食肆坊斗赛就要开始了。这会儿都开始报名了。大妹子要一直这样不振作的话,我看我们还是打道回府吧。这里除了她,可没人会做那什么油焖小龙虾的。”朱夫人一脸焦急。
兰娘子也只能劝慰:“兴许没那么坏,俺瞧着大妹子是个勇敢的人,说不定呐!过两天自己就好了想通了。”
其实身为女人,她们多多少少能够猜出来,这该是女人的感情出了问题,但丑妇是单身娘亲,这样尴尬的身份,她们可不好多说什么,说错了,那就是害人,毁人家的清誉了。
平安一张小脸仿佛乌云密布,李云长和阿大还有金一诺,明月当然知道那男人是谁。但……阿大不好说。李云长和金一诺也不好多嘴。
都是考虑到丑妇的“寡妇”身份,说多了,那是害人。
何况还有一点,李云长并不觉得一个能陪着女人淋雨,任由女人拳头没轻没重地落在自己肩头的男人,会真的舍得这女人。
同为男人,这些还是清楚的。
恐怕是闹矛盾。
李云长是猜的没错,但是呢,他没料到,这矛盾大得很!轻易没法儿解决!
明月想了想,别人可以什么都不说,但她不能。
既然丑大娘子将她从火坑中拉拔出来,那她也要为丑大娘子做些什么吧。
明月推开门,走了进去,又轻手轻脚地把门带上。
她没有先走到丑妇床前,而是绕道铜盆处,搓了帕子,才走过去。
“夫人,洗把脸吧。”
“出去。”被子蒙头,声音沙哑暗沉,从被子里透出。
大娘子肯说话,明月反而松了一口气。又听大娘子声音沙哑,便知她哭了一整晚。
“夫人,您先洗把脸,洗完了,您接着哭,奴婢保准儿不打扰你。但您一脸脏兮兮的泪水,奴婢想着就反胃。”
“嘭!”床上的人真的做起来,伸过手去:“帕子。”
明月笑嘻嘻地递过去:“给您。”
丑妇随意抹把脸,又把帕子丢给明月:“洗好了,可以出去了吧。”
“您还真准备洗碗了接着哭?”明月瞪圆了眼,一脸不可思议。
“对,你出去,不许别人进来。”
丑妇一脸“当然了”的表情。明月终于体会到一把不可思议!终于见识到,原来再刚强的女人,在感情面前都是一样的。
但……这样说的话,是不是说大娘子会伤心这么久,是因为真的对南宫二公子有感情?
明月退去。
出了屋门,立即一群人围过来:“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摇头。什么都不说。
“都散去吧。婢子估摸着大娘子会好过来的。大家伙儿该干嘛干嘛去吧。都别担心。大娘子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众人一惊,是呀,连明月这样的和丑大娘子半路相识的人,都晓得丑大娘子的为人,何况他们?
众人各自看一眼:“走吧,咱们今天个就把观前街的美食都尝一遍,这叫试探敌情。等到大娘子好一些了,咱好给她证明,咱可没偷懒,到时候把收集来的消息都给了大娘子。”
“婢子要照顾大娘子,就不陪同大家了。”明月说。
“俺也陪着阿娘……,这回,是俺惹了阿娘和阿……叔叔吵架。”差点儿就叫了阿爹。
众人脸色怪怪,不准备说什么。出了柳树胡同,才道:“平安口中的叔叔是谁?”
金一诺和李云长是知道的。但什么都不能说。阿大则在柳树胡同陪着丑妇。
“公子在家守着夫人,婢子去去就回来。”明月拿了一顶围帽戴在头上,遮住一张倾城容貌。
……
出了柳树胡同,向人打听:“这位大嫂,可知道南宫府上怎么走?”
“南宫府?啊……你说的是当朝丞相府,是吧?”
“对对,就是当朝丞相府上。请问,怎么走?”
那位大嫂子给明月指了路。
第一百九十七章 明月VS二爷(jcqiao和氏璧)
“我找南宫二公子。”
门房看看眼前人:“姑娘是?”她戴着围帽,看不见脸,但看身形和听声音的话,门房知她是女子。
自家的公子温文尔雅,全京城里上至名门闺秀,下至小家碧玉,喜欢他家二公子的女子排着长龙,能从他们附上大门排到城门外了。
看这女子单独前来,也像是哪一家权贵家的小姐。
但门房出于礼貌,还是问了一句。
“奴婢明月,是我家夫人的贴身女侍。找二公子实在是情非得已。还请这位门房大哥通传一声。”说着,掀掉自己的围帽,路出帽檐下倾城容貌。
门房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穿着一身灰衣裳。都说宰相门前看门的也有九品官。别说,南宫丞相家这位门房还真有九品官衔!
饶是被明月惊人美色所惊,也很快恢复常态:“你家夫人姓甚名谁?是哪家府上的夫人?”
夫人,那便是成过婚的。这可是从来没有让自己的贴身女侍偷偷来找自家二公子的。门房感叹,现在世风日下,连成了婚的妇人也不甘寂寞,要来个一枝红杏出墙来?
他们家的二公子魅力大增呐!
那就更不能够让这位进去败坏他们家二公子的名声了。
“姑娘还是请走吧。”门房客气而疏远。他可靠着南宫府上吃饭的,主家的名声一定要维护!
“等一下!”明月伸出一手,“这根簪子,请这位大哥交给二公子,二公子一看便知。”
门房一惊。那簪子是男款,很眼熟。迅速接过,仔细一看,还真是熟悉得不得了!
惊问:“你怎么会有这支簪子?”
这是二公子的东西!
“我家夫人的。”其实是丑妇唯一一件值钱的头饰。
“姑娘,且先随我来。”开了角门,放了明月进来。
门房将明月带到一个小花厅:“姑娘先坐一坐。”门房没找大管事,直接到了上院南宫尘的院子外求见了清阮。
“管事的,外头有个姑娘,拿着这根簪子来求见二公子。您瞧这簪子?”管事的恭恭敬敬将簪子递上去。
清阮手中一沉,这簪子是小柳镇上的时候,在珍馐坊里,太子殿下拔下发上簪,亲自给夫人簪上去的。
昨日殿下回到南宫大人的院子后,一直不语。还自顾自喝着闷酒。这可是从没有过的。
又想起昨日这两人发生的矛盾,清阮凌然,“去,将人领来。”
自己转身,手中带着那支簪子来到书房门前:“咚咚~!”
“滚!”里头传来一阵暴躁的呵斥声。
“主子爷,大娘子来府上求见您了。”清阮误以为门房口中的姑娘是丑妇u,当下禀报了二爷。
屋内顿时没了声音。
好半晌,屋内男人明明开怀却装作冷漠的声音响起:“她来做什么?让她走,爷不想见她。”
“这……不好吧,主子爷?”
“怎么不好了?她让爷滚,爷还不能让她走?”
男人发怒。
“那……奴去让人拿着扫帚赶她出去了。”清阮说罢,真的朝着院子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你们几个,拿着扫帚,去前头那花厅把里头的女人赶出府去……”
“嘭!”大门顿时打开!
从里头砸出一块上好的砚台:“狗奴才!谁许你自作主张的!”
清阮不慌不忙躲开这突如其来的砚台,转头看向书房门口,恭恭敬敬对着里头背着手走出的男人道:“是奴擅作主张了,全凭主子爷处置。”
“哼!”二爷自知没有道理,冷哼一声,便带过去。
“咳咳,”咳嗽两声,清阮居然看到二爷两处脸颊上出现罕见的红晕:“清阮,你去,去把那丑女人引来,但不许你说爷昨日一夜未眠。你要说爷昨天睡得可好了,没她烦着,爷别提多安稳!”
清阮腹诽:是呀,睡得安稳,醉死过去当然安稳嘛。
嘴上答应:“是,主子爷。”
“你要想办法让她知道,爷的气还没散呢!”
“是,主子爷。”……根本听到夫人亲自来见您,您心里乐开花了!偏偏就死要面子!
“好了,你去吧。”二爷根本没觉得他自己正在做的举动有多么的幼稚!
“是,主子爷。这支簪子……”清阮把簪子交给了二爷。
二爷抿唇,眼中闪过那时给丑女人簪发时候的情景。
同簪束发,是为同心!
是呀……他怎么忘记了?
……
但当清阮见到人时,大吃一惊:“怎么是你,明月?大娘子呢?”
“婢子是瞒着夫人找来这里的。”明月见礼。
“那你怎么会拿着大娘子的簪子?”
明月不敢小看清阮,对方别看只是随侍,但此刻双眼迸射出寒光,……可不是一般奴才该有的!
“婢子有话禀报二公子,但婢子又怕见不到二公子。只好偷偷瞒着夫人,拿来一支簪子。夫人的饰品里,也就这根簪子拿得出手。”这话既回答了清阮的问题,又变相地告诉清阮,二公子有些忽视她家夫人了。不然怎么连夫人没个正儿八经的首饰都不知道。
清阮眯了眯眼:“你随我来。”
清阮也怕明月对他家的主子爷抱着不该有的幻想。但明月若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甚至站在夫人的角度委婉地指责他家主子爷。……清阮倒也看得清明月真没有坏心。这才肯带了明月到上房。
“主子爷。是明月。大娘子她……没来。”
“请她出府。”只有四个字,多一个字都不愿意施舍。
“等一下,二公子。请听婢子把话说完,婢子不用公子赶,自己有脚会走的。”倒也硬气。
书房里,二爷冷着脸。倒要听一听她说什么。
明月见此,说道:“二公子。夫人哭了一整晚。”
一句话便叫屋内男子整个心都揪住了。
“夫人不让人进屋子。婢子不怕死,硬是闯进去,这才看到夫人将自己蒙在被子中,和婢子说话的声音都是沙哑的。这才知道夫人哭了一整晚。
婢子不知道您和夫人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婢子就想对您说一句话:
您若真心喜欢我家夫人,那么请真心待她。夫人或许看起来刚强,男女感情方面,却缺根筋。您若是假意欢喜我家夫人,请您高抬贵手,和我家夫人说清楚道明白,好叫我家夫人明白您是怎样的人,从此死了心。”
二爷面上看不出喜怒来,一双手背在身后,却捏的紧紧的。
死心?对他死心?做梦!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二爷就有发狂的冲动。
“你这丫头倒是忠心,什么都敢说!”他所见女子多的是,真的忠心还是假的忠心,那要试过才知道。
他走向明月,突然伸出一只手,白皙的手掌一把握住明月削减的下巴,而俊美的脸庞一下子靠近明月的脸,与她遥遥相望:“本公子喜欢忠烈的丫头。你倒是合了本公子的胃口。”拇指带着若有似无的魅惑,探向明月粉嫩的唇瓣,淡淡地摩挲着。
一团红晕爬上明月的脸颊!
“真美……”二爷眼深邃,伏在她耳边耳语,低沉的声音充满诱惑。
“不用二公子表态了,婢子看明白了。回头自会将今日所犯过错禀报了自家夫人,也会一并将二公子您今日的作为告知我家夫人。到时夫人就会看清你真面目。”明月红着脸,但眼圆瞪!怒斥二爷!
二爷眯着眼,“想好了……,回去,你就是个丫鬟,留下来,本公子许你良妾。”
这样的条件,对于明月来说,真是大吃一惊!也有一刹那心动,但最终退后一步,冷着一张俏脸:“告辞,婢子会将今日事情意见不落下的告知我家夫人。二公子,请您以后自重,别再出现在我家夫人的面前。”
“啪啪啪。”后头漫不经心地鼓掌声,伴随男人清冷的声音:“你过关了。爷信你对丑女人的忠心不是装的。也不是想要打着丑女人的旗号来向爷投怀送抱。”找张靠椅随意坐下。
“公子你?”是试探?
“簪子是爷亲自给丑女人簪上的。而这支簪子原是爷用来簪发的。这是属于她的,带回去。你怎么拿出来的,还怎么放回去。”
“公子,恕婢子驽钝,您这番作态。到底是对我家夫人有情呢?还是没有情?”
“拿了簪子就走。”清阮见二爷沉脸,立刻拉了明月出去:“主子之间的私事,也是你一个丫鬟可以置喙的?忠心是好,僭越的话可就不应该了。”
……
留下空荡荡的院子和不解的男人。
“丑女人肯为爷哭,分明就是对爷有心,怎么昨日还要对爷那么狠?”
不过丑女人为爷哭……想一想,二爷眼里心疼,脸上却乐开花。丑女人就是嘴硬,硬要和爷挣个高低!
别以为你为爷哭了,爷就得迁就你。
爷也有尊严。
二爷是打定主意,丑妇不先来见他,他是不会先去见丑妇的。
二爷就是因为这样一个坚持,到了后来丑妇也没来见他。两人之间,越演越僵。
此刻傻笑的二爷,当然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因为坚持自己的尊严,将丑女人推得越来越远。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诺怒骂丑妇(一更)
三日之内,丑妇不出屋门一步,别人从窗户口往里头看,只能见到床榻上蜷缩成一团的人。也就是说,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将自己蜷缩在床上的。
明月好几次想要闯屋子里去,无奈她连送饭菜都只能够将放碗筷的托盘给搁置在丑妇的门前。丑妇将门从里头反锁着。任由谁去说道,她都不理会。
最难受的莫过于平安,几次“阿娘阿娘,俺错了,你快开开门……”都只换来丑妇一句:“阿娘有些累,乖孩子,读书练字去,阿娘一会儿就会好起来。”……平安忍住眼泪,跑去读书练字了。
这孩子练字疯魔了!
金一诺实在不忍心,便抓住平安抖成筛子的手臂,怒斥他:“你瞧你这只手,还能写吗?写了一天一夜了,就算你还写的动,也该休息休息吧。”
平安温和的笑着推开金一诺,但态度十分坚定:“一诺哥,你挡着俺练字了。阿娘说了,让俺读书练字,俺读书练字了,阿娘没准儿一满意,就出了屋子来。”
“丑姨是自己有问题,关你一个孩子什么事儿!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就算你练字练死了,丑姨也不会因为你练字就会变好了!”
金一诺很凶,他实在看不下去了。丑姨折磨自己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折磨平安?平安一个小娃子,能有什么过失?
平安以从没有过的凶狠瞪向金一诺:“你胡说!俺阿娘是好阿娘,俺阿娘会变好的!都是俺不好!俺要听阿娘的话,只要俺听阿娘的话练字读书,俺相信,阿娘一定会变好的。”
“你!”金一诺被情绪激动的平安气得七窍生烟,恶狠狠道:“随你便!哼!”
金一诺被气得头顶生烟!
气呼呼“咚咚咚”跑开!
一阵风一样跑到丑妇屋门前,“咚咚咚!”金一诺气愤的用拳头砸门!
“丑姨!丑姨!你怎么这么自私!”金一诺跑去砸门,弄出很大的声响。
“混小子,你发什么疯!”兰娘子拦住金一诺,“大妹子现在最要的是清净,你就不能给她清净一点?”
“兰姨,你让开!你就知道袒护丑姨。我喊她丑姨,不知道她羞不羞!你去后院瞧一瞧平安,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气丑姨了!”金一诺气哼哼地,嗓门儿提的高高的!
“天可怜见的!那小子白嫩嫩的一只手,现在个都起老茧了!我瞧着又是红又是水肿。小胳膊细的跟柳枝抽条一样!……兰姨,你真没拦住我!我今天个不把丑姨给喊出来,我就破窗而入!”金一诺挽起袖子,手掌握成拳头,在丑妇屋门上砸的“咚咚”作响!
一声强过一声!
不只是兰娘子被惊动,李云长,阿大,明月,这些住在这里的人,全部都被惊动了!
“干啥干啥?”朱夫人手上的刺绣扔开了去,匆匆就跑来。明月手中的绣品也搁置在一旁,匆匆赶来。
又说李云长和阿大是男子,又会武功。实际上是在金一诺喊“丑姨”的那一刻,就听到了动静。
又听这小子嘴里骂道。当下阿大就要来拉住金一诺,还是被李云长给抓住了肩膀:“先别去……,听听这小子都说些什么。兴许被这小子一顿骂,你们家的这位大娘子就开了窍!”阿大还是不放心,李云长只好继续劝:“这小子叫一声丑姨,他不会真和你们家大娘子有过节,要是真的闹腾开了,咱再去拉架也不迟。
……你总不能够因为你的于心不忍,兴许就丢了一次让你们家这位大娘子豁然开朗的机会吧。”
这样说道,阿大才被劝住了脚步,只是站着的身子,一样绷得紧紧的。他太紧张了。
而现在个,金一诺和兰娘子闹开了,李云长和阿大只好顺势过来瞧一瞧。总不能闹出了这么大的声响,满院子的人都听见了,他俩听而不闻吧!
朱夫人一把扶住兰娘子,冲着金一诺就是一阵怪责:“你这小子怎么回事?不知道你兰姨坏着呢!”扫一眼兰娘子的肚皮,又怨怼地瞪金一诺:“混小子!这是有身孕的人!哪儿经得住你这样子又是推搡又是拉扯的,啊?”
金一诺刚才是激动,但这会儿被朱夫人一提醒,一壶冷水当头灌下来。当下短了气势,讷讷向兰娘子道歉:“兰姨……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实在是!”说道这里,又气哼哼地瞪向丑妇的大门,那双罩子仿佛能把屋门给瞪穿了去!
金一诺满脸不服气,指着屋门就道:“丑姨太过分了!自己个儿不开心,干嘛折腾别人!这些日子大家伙陪着她,让着她。但这都三天了,离着食肆坊斗赛也不过只剩下七天的时间了!
她到底还要难过多久!”
“闭嘴!”金翁和张老爷是老爷们儿,说好了住在客栈,只把朱夫人留下兰娘子的院子里住着。这里最有发言权的就是朱夫人,“什么食肆坊的斗赛,大不了咱们就不参加了!”
“不参加?不参加咱们这老些人千里迢迢的来这里做什么?
还有那一路上遇到的追杀,几次生死相斗,死里逃生又是为了什么?朱婶婶,你说,这是为什么?合着她心情不好,咱这些人都得陪着小心?也太惯会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这有些话是心里话,但有些是气话,说狠了些。在场几人全都面色济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别瞧着金一诺这小子小归小,可真够毒舌的!
而且他从小聪慧,这一路上也表现出不同于一般同龄人的聪慧才智!
“一诺哥!不许你这么说俺娘!”一声带着深深怒气的童音奶声奶气地响起。众人一惊,全都条件反射地循着声音看去,“平安?”
那娃儿对人家叫他的名字,听而不闻!
一张小脸上苍白缺血,嘴唇干裂,连眼下都一片乌黑!
但即便这样苍白无力,也遮掩不住小家伙的脸上满脸的怒气和愤恨!
小家伙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力气,愣是冲向金一诺,用自己的脑门儿狠狠地撞向金一诺的肚子。
众人瞧着那狠劲儿,根本就是不要命啊!
就冲着这不要命的撞过来,金一诺躲都不敢躲,……好歹撞在他肚子上,他疼一疼就算了。可这要是让开了,那这小家伙儿撞上后头的门柱,呵呵,那可就是头破血流!
真的是拼命啊!
金一诺脸色都变了!
众人想要去抓住平安,但根本就没有人会意料到平安会撞向金一诺。
眼看,这一撞下来的话,金一诺可得受罪了!
还好阿大和李云长两人不算是白练一身武功。一人挡住平安前头,一人一把抱住平安。
平安被抱住,愣了一会儿。当下就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的身子腾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下不乐意了,两只小腿儿隔空乱蹬。一边嘶叫:“放开俺,放开俺,快放开俺!俺阿娘是好人,是俺做错了,是俺!”小家伙儿一边儿说,一边儿就红了眼睛,眼珠都是红血丝。
这模样老叫人心疼了。
“你坏!你坏!就是你坏!你说俺阿娘,就是你坏!臭一诺哥!一诺哥臭!
一诺哥是坏人!一诺哥是大坏人!”
金一诺饱满的额头上青筋迸跳,“臭小子!我心疼你是白心疼了!好!我坏!你阿娘是好人,我是坏人!行了吧?”金一诺死死咬住嘴唇,他气得都快吐血了!
这他娘的都叫什么事儿!
一想到这事儿的祸端子,金一诺不乐意了!没得这样当娘的吧!
你心情不好,你拿孩子出什么气儿?你折腾你自己,你爱怎么折腾你折腾呗!你折腾孩子算什么?
金一诺嘴里没好坏:“丑姨!我叫你一声丑姨,你自己个儿好意思吗你!你一句话,你儿子把它当那什么话供着!
你叫他读书练字,他就乖乖地去读书练字,你这都一天一夜没睡觉!考状元爷也不要这样拼命吧!
你自己个儿瞧一瞧,你儿子细胳膊细腿儿的,现在右臂是又肿胀又红的!哪儿还能见人?
你自己个儿出来看一看,白嫩嫩的手掌硬生生地熬成了老茧,都新的。你自己瞧呗!哼!有你这样当娘的?遇到事儿了把自己给困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光叫人担心的。
还说创造啥小柳镇的奇迹……,就你现在这模样,还是拉倒吧。凭啥大气地拍胸脯说,要把咱小柳镇打造成江南苏地那样的大城镇?
赶紧歇气回老家卖红薯吧!”
额……
这小子也太能够说了吧……众人一阵无语!这小子真是毒舌啊!
句句都够狠的!
别说,这些话吧,他们还真说不出来,这小子是唱作俱佳啊!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就连平安都听呆了去,这会儿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要蹬着两只小短腿儿隔空就要踹金一诺。
这回金一诺可不傻,自个儿就给让开了身子去。
哼哼两声,朝着屋里大喊:“丑姨,我这样说了你都不出来!你真不担心你儿子?”又说:“哼哼!看来,只有我来闯进去了。”
明月要拦着,结果被李云长有意无意地挡住身子,她向左走,他向左一步。她向右走,他向右一步。
反正就是刚刚好挡住明月的路。
“嘭!”金一诺还真是敢说敢做的主儿,真的就一脚踹向了纸糊的窗户!
那窗户再结实,但止不住一个年轻力壮的少年人狠狠踹几脚。
踹开一个大窟窿。
“丑姨!你给我起床!”金一诺大摇大摆去拉丑妇。
“嘭!”结果床上那人是被拉离开了床铺,但……整个倒在了地上。
“丑姨?”
第一百九十九章 挡路!(二更)
“丑姨?丑姨!”
金一诺去翻地上的丑妇,终于发现不对劲,冲着外面大喊:“快!请大夫!”
“怎么了?”顿时大家慌了手脚,阿大踹来的屋门,大家都冲了进去,“大娘子怎么了?”
“晕,晕着。”金一诺毕竟是个少年人,刚才那骂人的劲头没了,有些慌乱:“快叫大夫啊!”
“阿娘?”平安顿时眼泪溢出。他阿娘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还是李云长机警,一把抱住丑妇:“不要去叫大夫了,一来一去也花时间,快去赶一辆车来!”
抱着丑妇就往外奔去。阿大立即去套了马车,停在外头。李云长也顾忌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因为刚才他不小心碰到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一阵热烫热烫的!吓人的滚烫!
“阿大,京城你熟悉,快些找家医馆,要近,大夫要医术好。”李云长把丑妇平放进了车厢之中,自己个儿和阿大一起坐上了车夫的位置。
“得有个女人照看,朱夫人,就你了!”朱夫人也利索,一下子就爬上了马车。“回头得了信,让阿大再载着你们来,平安,你要听话。”说着,马车就绝尘而去。
朱夫人在车厢里照看丑妇,手指碰上丑妇的额头,所到之处,全是一片滚烫滚烫的!
她收敛起表情,只剩下担忧,这样的温度……想来烧着也不是一会儿半会儿了,要是今天没有金一诺那混小子闹一通,兴许大妹子死在了屋里也没人知道。
一边儿感慨,一边儿庆幸金一诺那小子闹的一通。
阿大很熟悉京城的道路,赶着马车在大路和小路之间来回穿梭,特别的熟练。
他们的马车尤其的惹眼,通过观前街的时候,疾驰的马车惹来众人的注目。李云长见此,撩开嗓门儿,喝一声:“让一让,让一让!车里有重症!”
哦
……原来是这样,那些个注目的眼神露出了了然和释怀。
阿大一路赶路,李云长一路放开嗓门儿,心道:今天个算是把这辈子的人都给丢尽了!
听到有重症,需要急着就医。大多数人还是很理解地自动给让开路。但……就在转弯口,一辆马车同样疾驰而来!
马车上一人嚣张地喝骂道:“都吃屎了!滚开滚开!萧王家的伊敏县主,也敢挡住!”
还好,阿大赶车的技术好,两辆马车不至于相撞,但也很险地擦肩而过!
本来相安无事,但那马车里突然传来一个娇蛮的女音:“掉头!追上去!”
“伊敏县主,麻烦!”阿大咒骂一声,但手中赶车的动作愈发娴熟!
那马车被赶得越来越快!
李云长的家族虽然闲居江南几十年,但他好歹是缮国公家的嫡长子,萧王的名声还是听说过的,伊敏县主嘛,……那也有些名望的。
哪怕远在江南,李云长也能时常听到伊敏县主这四个字,原因只在于这位县主的刁蛮骄纵已经让她“声名在外”!
“阿大!马车里是伊敏县主的话,那可就麻烦了,我可听说,这位伊敏县主可是天不怕地不怕,骄纵任性,偏偏因为年幼的时候替当今太子挡过一剑,圣上可是很喜欢这位县主的!皇后娘娘也骄纵她。甚至有意将她指为太子妃……”
“不可能!”阿大立即吐出三个字。
“为什么不可能?”李云长好奇之下问。
阿大只是抿唇,“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主子爷看不上这位骄纵任性的大小姐。
但妄论主子事儿,这可是犯了大忌。
“阿大,你这样明显是甩开伊敏县主……,没关系吗?”虽然知道阿大是南宫家的人,但是这样的行为……,对方毕竟是县主,就不怕替主子惹下麻烦吗?
阿大给了李云长一个白眼:“不甩开她,难道现在把马车停下来,等她过来纠缠不休吗?”
李云长被一向不善言辞的阿大给嗫住了。
是啊,不甩开后头的马车,难道真的停下车子等后头来纠缠不清?那样的话,得耽搁多少时间。
“但待会儿她还是会追上来的,到时候你怎么和她交代?”难道搬出南宫尘来?
阿大有些不耐烦:“主子爷会处理的。”他要是因此把夫人一条命给丢了,那才要绝子绝孙呢!
得罪伊敏县主。又能怎么样?哼!
“到了!”一个急刹车,阿大赶紧跳下马车。
“我来。”急匆匆地从车厢里抱下丑妇,朝着医馆里就冲了进去。
“快!洛大夫,重症!”阿大丢给掌柜的一个木牌。那掌柜的脸色一凛,赶紧把人给应了进去。
急匆匆进了二进门,喊了一人出来。
“洛大夫,救人。”
那洛大夫并没有立即就开始救人。
拧着眉毛慢条斯理地问:“什么人?”
“重要的人!很重要!”阿大特意将这几个字咬得很紧很紧:“救不好,你我的脑袋连陪葬都算不上!”
那被唤作洛大夫的终于面色一变,不再慢条斯理。他深深看一眼阿大:“知道了,让一让。”但饶是他变了态度,但是说话做事还是慢条斯理,不见一丝慌张。
李云长在旁边,看着这二人打哑语,看的是一头雾水。但此刻听阿大说“你我二人头颅都不够陪葬的”,当下立即心中一寒……,阿大是南宫尘的人,阿大能够说这儿一番话,必定不是无中生有的!
又看着洛大夫……,恐怕也是南宫尘的人。
这算不算更加接近南宫家这艘大船了?……那他是该感谢丑大娘子给他创造了这个机会呢?还是怨怼丑大娘子逼得他身在险处?
不管怎么样,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丑大娘子。
李云长也不是等闲之辈,虽然不懂医术,但只看这位洛大夫把脉,检查丑妇的身体,以及他不慌不忙的态度,便知道这位洛大夫医术绝对不是简单之辈。
“阿大,你要我说实话,还是说假话?”洛大夫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来。唯一透露出他的艰难的是他拧紧的眉头。
“洛大夫,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就想知道,还能不能救?”阿大也紧张。
“……”洛大夫出奇的沉默。
“这是什么意思?”阿大也拧眉。
“要用到宫中秘药。”洛大夫一双老眼精湛:“你去问主子爷拿吗?”
李云长心中松一口气:还好,有救。又道,果然是南宫尘的人。
“我去!”阿大瓮声瓮气,“什么药,你回头给我开一张单子,我去问主子爷要。”
“……不好要啊……,主子爷舍得吗?”洛大夫沉吟。
“不知。但我知道,大娘子活命,你我有命活。大娘子无命,你我之命轻贱如泥。”
洛大夫一惊:“她到底是什么人?”这回问的其实是丑妇和主子爷之间的关系。
“你不用知道,只要知道,她很重要。”对主子爷很重要。
阿大没有二爷的吩咐,是不会乱说话的。
“好,这是药单,现在是晌午,一个时辰内若是没有准备齐全的话,我没办法救她。”丢给阿大一张单子。
“我去去就回。”
偏偏这个时候,阿大出去,遇到堵路的人。
“刚才是你赶的车吧?”那人用着马鞭指着阿大。
“滚开!”阿大皱眉。主子爷说过,京城藏龙卧虎,因此处处要注意,对待这些权贵要以礼相待,尽量不要招惹麻烦。
但他此刻没有时间对这伊敏县主“有礼相待”。何况,京城卧虎藏龙,但他肯定,伊敏县主绝对不是虎也不是龙。
“放肆!”那人尖着声音大喝,阿大接触宫中人,当然听得出,眼前人就是个太监。
利索地躲开那人的马鞭子,一个旋身,放倒了那人,后头冒出一个女人:“贱民!你敢打伤本县主的车夫!吃本县主一鞭子!”牛皮鞭子狠狠地挥出去。
阿大一把抓过鞭子:“此时有急事,某家南宫府上二公子黑甲卫三组侍卫长。县主若有不满,事后大可去到南宫府上找某家算账!”意思是,我现在没时间陪着你耗着!我忙,等我忙完了,你不满意的话,就到我主家的府上来和我清算好了。
这……真是目瞪口呆。
李云长在里头,可以听到阿大的声音。很难相信,这么一个粗汉子,平时对着丑大娘子“奴”来“奴”去,服服帖帖的人,对一个朝廷封号的县主这么硬气!
伊敏县主一听“南宫”两字,立即眼神一亮。“哦……,原来是南宫二公子的黑甲卫侍卫长。
南宫二公子近来可好?”
“赎某家真有急事,先告辞。”哪知道,阿大根本不买账,立即拱手告退。
“你……”伊敏县主就要大发脾气,结果阿大人都跑远了。
“混蛋!小小一个黑甲卫的侍卫长,居然敢对本县主无礼!本县主要到南宫二公子面前告他一状!”说着,气愤地一跺脚!
“县主,刚才那马车里好像是有重症,那粗汉子这么着急,说不定是为了那马车里的人。”随身太监适时提醒。
“小李子,多亏你提醒,不然本县主被个粗汉子唐突了,还不知道是为了哪般,走!进去瞧一瞧,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让南宫府上的一个侍卫长都敢唐突县主!”
第二百章 来望(一更)
“县主!就是这个人。是个女人。”小李子一把当先,闯了进去。
但他再也不能近前一步,因为李云长将他拦住。他只能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看着踏上昏迷的丑妇。
“你是何人,拦住杂家就是拦住伊敏县主!”也不知道这个小李子是哪家派到伊敏县主身边的,有他这样的奴才在,尽给伊敏县主抹黑。
李云长并不好惹。他想对你客气自然会客气。他不想对你客气,惹了你,他也不怕事。
“胡说!本公子听说伊敏县主很得当今皇后娘娘的喜爱,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大方得体,她所喜欢的人也女子也必定是知礼大方的。”言下之意是,你这个小太监要么说假话,要么你们家的伊敏县主太蛮横无理。
“小李子,你退下。”伊敏县主眯眼打量李云长。看这男子穿着打扮还有谈吐,该是哪家权贵家的公子。但她混迹京城这么多年,并未见过。
伊敏县主就站在门口,隔着李云长中间好长一段距离,向着李云长微微见礼。“家里的奴才鲁莽了。这位公子是哪一家的?怎地这般眼生?”
李云长同时心中有些惊讶,都说伊敏县主刁蛮任性,想她应该无脑的很,但看她刚才试探的问话,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无脑。
伊敏县主是刁蛮任性,但并不笨。
李云长从善如流,伊敏县主给他见礼是礼貌,他还礼也是礼貌,微微施礼,温文尔雅的君子风范,大家公子的气度就显出来了:“李云长见过伊敏县主。伊敏县主不熟悉在下,是因为在下家主江南苏地。”
伊敏县主露出思索,问:“莫非你是江南苏地缮国公家的公子?”
“正是在下。”李云长也吃惊,他对京城并不熟悉,盘踞在江南。而一介女流伊敏县主竟然能够这么快就猜出他出身。
看来伊敏县主是相当关注权贵宗亲的!
伊敏县主扫一眼床榻:“那是谁?”
“在下的朋友。”李云长并不惧伊敏县主。
“哦……,原来是李公子的朋友。”伊敏县主冷笑,男女之间只有红颜蓝颜,哪来的朋友?“刚才那傻大个儿急匆匆跑出去做什么?”
“那得问阿大了。在下不知道。”李云长笑得温和,话语却冷淡,一律一问三不知。
“你!”伊敏县主何尝不知道对方是耍赖皮,跟她绕弯子玩儿。但对方毕竟是缮国公家的公子,她一个女子得罪狠了,招人闲话那就得不偿失。
哼!拿你没办法,本县主不会拿别人充数吗?
伊敏县主眼珠一转,拿洛大夫开刀:“你是这家医馆的大夫?”
“草民是。”洛大夫给伊敏县主行礼。
“她得了什么病?”伊敏县主一指丑妇。
“烧着而已,不是大病。”洛大夫看似恭敬地回答。
“既然不严重,那就把她唤醒来见礼,不然本县主治罪她一个轻慢朝廷县主的罪名!”
李云长额间山丘拢起来,伊敏县主根本是强人所难。她自己长眼睛,踏上的病人根本就昏死过去了。
“谁要治罪谁?”磁沉的嗓音顿时从大门口传来。伊敏县主一脸怒气,她说话,谁敢插嘴!
转过头去欲要怒责那人,等见到来人,面上的怒气顿时隐去!
“二公子。”只见伊敏县主一副乖巧的模样给来人见礼。
李云长咋舌伊敏县主换脸速度之快,常人难以企及!
“二公子。”李云长一惊,同时也给来人行礼。
来人云淡风气扫了一眼床榻,吩咐身后阿大:“请伊敏县主和李公子出去。”
阿大憨憨到吃惊的伊敏县主前:“县主请了。”
“二公子,这位姑娘……大娘是?”
话未说完,被二公子一道利眼射过去,“阿大?”
阿大不敢再耽误,态度强硬:“伊敏县主,请您高抬贵脚。”
“二公子!”伊敏县主不甘心地扯着手中帕子。无奈被人用这种赶人的方式赶出了二公子视线!
李云长笑嘻嘻经过伊敏县主身边,“县主,做人要识趣些,瞧在下多识趣,这就不会被人赶。”
“哼!”伊敏县主狠狠瞪了一眼李云长,一同到了外头,才高傲地抬着下巴,一副施舍模样:“说吧,她是谁?和二公子是什么关系?李云长,你肯定知道!”
李云长一阵反胃,他知道干嘛要告诉她?她还一副高高在上施舍他的模样,也不客气地冷笑:“想知道吗?”
“快说!”
“去问二公子吧。呵呵。”
“你!……你混账!”伊敏县主在李云长身后狠狠跺脚:“李云长!你们家不过就是得了一个封号的闲散勋贵!你好大胆子敢侮辱本县主,本县主叫你后悔来到京城!”
李云长顿时止住脚步,满满侧过半边身子。一脸冰霜,轻视地扫了一眼伊敏县主,转身离开。
“李云长!你别这么嚣张!本县主叫你后悔莫及!”
李云长根本不理会身后叫嚣,以为她有多聪明,原来也是个被娇惯坏了的傻子县主。
皇后娘娘会喜欢这样的女子?恐怕坊间也是夸大居多!
屋内……
“药带来了。救她。”二爷淡道。
饶是他态度平淡的很,就这几个字,那就价值千金!
洛大夫不敢小瞧榻上的女子。结果药,道一声“是”,抿着唇亲自去煎药。
到了灶房,小厮瞅见洛大夫亲自煎药。
“洛老洛老,怎么能够让你干这样的活计,小的来吧。”
“老夫亲自煎。”罗大夫隔开小厮的手。
“额……”小厮见此,只好淡淡,但是心中好奇的很,从来没见过洛大夫亲自煎药的,这回倒是稀罕。
……
屋子中只剩下二爷和丑妇。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二爷背在身后的手终于忍不住摸向榻上女子的面庞。
苍白发青,……他见过。上一次昏迷就是如此。
二爷害怕,上一次她昏迷,一连睡了好几天,他都以为她不会醒来了。这一次……,不会又是那样吧!
二爷真是害怕!
“何苦呢……”空寂的屋子传来一声男人磁沉的叹息声。
“丑女人,上一回你昏死过去,爷把整个童姥殿灭了。这回……你要爷把自己也灭了吗?”这话不啻就是承认了自己是害丑妇昏死的罪魁祸首。
二爷就坐在丑妇躺着的榻上,垂着眼看着她。
可惜丑妇昏迷着,什么都不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
不然以后也不会这么舍得对二爷下手了。也不会造成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情了。
二爷足足陪了丑妇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里二爷除了看着昏迷的丑妇睡颜,就再也没有做其他事情了。
等到半个时辰后,洛大夫敲了门进屋来。
“主子。”恭恭敬敬跪地,将玉碗高举头顶。
玉碗中有玉勺子,二爷喝退了洛大夫,亲自端来碗,直接吞一大口的苦药汁,俯身给丑女人灌下肚子去。
这么一大碗的苦药汁,二爷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喂了药,又不舍地陪了丑女人好大一会儿,这才出了屋子,轻手轻脚把屋门带起。
问等候在门口的洛大夫:“这样……什么时候会醒来?”
洛大夫早就满肚子疑问加吃惊,这时候见自家冷情的主子竟然这么关心里头那人,也不敢隐瞒:“用的是宫中秘药。主子爷舍得给她用,最迟今晚就会退了烧,退了烧,差不多就该醒过来了。
只是……”
二爷顿时眯眼:“只是什么?”问的有些急切。
“只是元气大伤,想要养好,难,而且……有些话奴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照实说。”
“奴发现,里头那位大娘子似乎中了慢性毒药。但好像目前来看,是没有造成什么危害。但是……奴担心,从脉象看,将来里头那位大娘子恐怕再也无法受孕了。”
说罢,偷偷觑了贵气的男人一眼。
二爷瞳子猛然收缩!
他当然知道那慢性毒药是什么。但是……无法受孕?
无法再受孕?
二爷脚下不稳,只觉得头晕目眩,顿时一个趔趄,“砰通”一声瘫在背后的屋门上,发出好大一声声响!
“主子?”洛大夫惊叫。
却叫贵气男子明亮惊蛰的可怕的目光射穿:“你确定?”
“奴……不擅说谎话。”不擅说谎话!那就是九成是真的了!
怎么会?
清阮不在,阿大跟来。
“主子爷,夫人是可惜了些。但小公子聪明伶俐。”阿大委婉劝说。
对!还有平安!
“阿大,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务必保护好平安。”想一下:“过些日子,把阿二一起派去。”
阿大为难:“主子爷……,奴虽不知道您和夫人怎么样了,但是奴却知道,夫人想赶奴走。”
什么!
要赶走阿大?
丑女人是真的要和他恩断义绝吗?
连他的人都不愿意放在身边了!
二爷脸色阴晴莫辨,下了一道命令:“阿大,你得和阿二想方设法呆在丑女人身边啊。不然,爷没有地方安置你俩了。”
“额……”阿大满头黑线,当即凛然:“是,主子爷!奴就算是说主子爷您将奴赶出府外,也要呆在夫人身边。”
“那就对了。”二爷笑得有些苦涩。如今要用这种办法才能保护妻儿?
第二百零一章 虐(二更,入坑谨慎!)
丑妇醒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知道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明月并不在身边,她摸索这起床,脚步依旧有些虚浮。
正要推开屋门,门从外头被推开。
“阿娘,你醒了。”小包子抱紧了丑妇不撒手。
“这里是?”
明月后头跟过来:“是医馆。”
“夫人,头晕吗?再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回去。”丑妇只丢下两个字,抱起小包子,脚下走得虚浮,但不肯放下包子:“儿子,阿娘有话对你说。”
她态度坚决,隔开明月搀扶的手。
明月不明所以,但可以感受到眼前这个女人似乎有哪里变了。
“阿娘,俺自己走。放俺下来。”平安是敏感的,同样感受到丑妇的变化。
“没事,阿娘抱得动。”丑妇走到外头的时候,遇到一个陌生的中年人,打扮斯文。
“大娘子,你这还没好透,是要去哪里?”洛大夫听说丑妇要走,赶紧地就追了出来。
“你是?”
“大夫,姓洛,大娘子称呼在下一声洛大夫就好。”
“洛大夫,你好。”又叫了明月:“洛大夫救了我的性命,诊费可给足了?”
明月惊讶地望着丑妇,结果只看到一张平静的脸,和淡漠的眼。大娘子是真的变了!
若是从前,她绝对不会对待救命的大夫,用钱来打发!至少要有些真心地自己个儿给道声谢。
“洛大夫,多谢你。”丑妇见明月没有动作,僵持在那里,也不催促,淡淡向着洛大夫道声谢,“我身上没有带足够的银钱,你瞧这东西可还入得了眼?”丑妇突然将手探向平安的脖子,撩开平安的衣领,动作迅速地摘下一枚玉佩。
“阿娘,你嘎哈?”平安脸色一变,忙要护住脖子里的玉佩。
“相信阿娘,你不需要这个了。”丑妇不改初衷。
将那玉佩摘下丢给洛大夫:“这块玉佩就当作诊费吧。”
洛大夫本能地接住那玉佩,低头一瞧,顿时两眼瞪圆!
“这,这太贵重了!”这玉佩他哪儿敢要!分明是主子爷随身带着的!
“洛大夫不要的话,就丢了吧。”丑妇抱起平安向外走,冷声呵斥:“明月,你还不跟来?是不想呆在我这儿了吧?”
好刻薄!
明月愣然,大娘子从没有这样过!
她虽然强势,但从没有说过这样子刻薄的话!
留下洛大夫不知所措地捧着手中的玉佩——和田玉的麒麟图案雕镂玉佩!主子爷随身带着的!
外头阿大急匆匆跟来。
“大娘子……”
“你走吧,你是武林高手,我这里就是乡野村姑,用不上你这样的人。”丑妇叫了李云长:“看什么看?赶车会不会?啊……我忘记了,李公子是想要亲近南宫世家的,这会儿我怎么就傻了去指挥李公子了。”忽而叫一声“明月”。
“你赶车。”
“婢子不会啊。”明月委屈,又慌手慌脚,醒过来的丑妇真的不一样了!
不单单是明月感受到了,阿大也好,李云长也好,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丑大娘子变了!
“上车会不会?”丑妇把平安抱进车厢里,回头冷眼注视明月,那眼神吓得明月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车厢。
“夫人,你要赶车?”明月突然问。
“以后别称呼我夫人了。叫我大娘子就可以了。我听着惯。”丑妇根本不理会明月。阿大在明月使劲使眼色的时候,终于明白过来了。
“大娘子大娘子,这粗活儿哪儿能你来干呐!奴来!”阿大抢着干。被丑妇巧妙躲开。
“不敢。南宫大人的侍卫,小妇人不敢用。”
“大娘子,……主子,啊不对!南宫大人说奴卖主,将奴赶出来了!求求您了,大娘子,给口饭吃就好,奴可能干了!”阿大真的什么话都敢说。
丑妇眯眼,视线定住在阿大憨厚的脸上。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真假一样。
末了,她垂下眼。
“你赶车吧。”将马鞭丢给阿大。
她想:按照那男人骄傲的态度,阿大曾经在她身边呆了这么久,那男人真的会骄傲地将阿大赶走。
李云长笑嘻嘻坐上马车。
“下去。”
李云长根本不惧丑妇浑身的冷气。
“大娘子能容得下阿大,就容不下在下吗?”
“小妇人不敢。李公子瞧得上的是南宫大人,与小妇人无关。”
“可在下当初救得是大娘子,又不是南宫大人,南宫大人为何要买在下的账?”李云长有理有据。丑妇心思一动,心想,也是,那个男人不会再管她死活了。
三天三夜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她就想过很多了。甚至幻想过那男人会来找她。她发誓,哪怕那个男人来找自己了,哪怕他姿态高傲,她也绝对会将心理所思所想,这些日子所担心所害怕的全部对那男人托盘而出。
她……不想和那男人再吵架,再闹翻,再冷战了!
但她没等到,这一次再次醒过来,便是生死关头走了一遭。那就是重新为人了!
她是丑妇!
小柳镇南畦村的丑妇!
她有儿一枚!她无心无情!
“李公子说的有理。但小妇人不能叫李公子当初白白搭救了小妇人母子二人。既然事已至此,小妇人愿意将手中钱财全部送给李公子。”
她不愿意欠人情债。
李云长面上如便秘:“在下不缺钱!行了!先回去吧。”这女人怎么回事?只是经过这么一次事,便变了这么多?
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发生变化了?
只有一种可能。
这原本就是她的真性情。只是不知道哪些原因,让她后来发生改变,但这次受了刺激,她又变回了曾经那个性情。
闭心!
回到兰娘子的小院落的时候,兰娘子迎了上来。
“大妹子可好些了?本来是要跟着过去医馆瞅一瞅大妹子的,但俺这里有孕……”
“我知道了,兰姐姐不用解释这么多,我晓得的。”丑妇打断兰娘子的话,她揉着眉心:“兰姐姐能不能让我先回自己的屋子?”
兰娘子微微愕然,但只当丑妇还是没有习惯过来,因此笑着说:“回头给大妹子做两好菜,大妹子先歇着去。”
丑妇倒不是对兰娘子不满,只是她真累。一来大病归来,身累。
二来,……心累!
“儿子,你听好了。”丑妇回到自己的屋子,将平安放在床榻上。
“阿娘?”平安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多么残忍的话,但看他阿娘的脸色严肃,不禁正襟危坐。
“阿娘,你说,俺听着。”
“儿子,阿娘本来不该对你说的。但将你瞒住,实在对不起你。”丑妇说着,回忆起刚魂穿到这具身体的时候,记忆里五年前的事情。
“儿子,南宫大人不是你亲爹。”
“……”平安愣住了,傻傻的模样叫人心疼,倏然全身一颤,哆嗦着嘴唇:“但是阿爹说他是俺亲爹……”
“他不是。他骗你的。”丑妇自己心也在抽动,闭上眼睛不去看平安:“五年前,阿娘独自一人上山摘野菜,被个蒙面的陌生男人挟持到一处山洞里。后来等到阿娘醒过来之后,没多久就有了你。”
平安脸色瞬间惨白,他是不懂男女之事,但是这意思他也听得懂:“阿娘骗人……”那样……,他岂不是真的是野种?
平安一张小脸瞬间血色全无。
“阿娘没骗你。”丑妇忍住眼中泪水:“阿娘原本是想等你长大一些再告诉你。但阿娘不能任由你幻想一个贵公子是你亲爹。将来……
将来要是南宫大人娶妻生子,到时候阿娘的平安该如何自处?
难道等你对南宫大人感情深厚之后,阿娘再告诉你真相吗?平安读过书,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吧。”
她好残忍!
她自己对自己说:你好残忍!
给了小包子希望,又亲自打破!
但……不说的话,将来南宫尘成婚生子,平安该怎么办?到时候知道真相会更痛!
明明注定身份悬殊,明明注定不会有结果,明明注定不会在一起!她当时干嘛要期待!她当初干嘛要在心里有所期待!
要是当初紧守理智,就不会有现在了!
是她不好!
……
“真相……阿娘已经告诉你了。”丑妇看儿子魂不守舍的模样,咬住嘴唇,眼中露出坚毅:“儿子,出身重要。但阿娘希望你明白。即便你不是南宫大人亲生的孩子,你也是阿娘拼着被赶出家门,生养出的宝贝!
没有南宫大人这样的爹爹,阿娘一样会守着你!”
平安一震,倏然间被触动,泪眼花花地看丑妇:“阿娘……阿娘……呜呜……呜,阿娘,阿娘,阿娘……!”
平安泣不成声,只能用一声又一声的“阿娘”表示自己此刻的各种心情。
平安抱着丑妇的腰,哭得眼泪鼻涕都黏在丑妇衣服上,丑妇弓着背,两只手臂抱紧平安后背,眼泪像是止不住的泉水一样涌出来。
母子抱着哭,不同的是,一个有声,一个无声。
被修好的窗户口虚掩着,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阿大悄无声息出了大门,朝着南宫府而去,手中还有一枚洛大夫当时趁着机会递来的玉佩。
随后另一道人影出现在兰娘子院子门口,看着阿大离去的方向。李云长若有所思回头看着丑妇的屋子。
第二百零二章 找麻烦
丑妇的改变说不上翻天覆地。她回来之后并没有大吵大闹,对人也没有特意冷面相对。但是谁都可以感受到她的变化!
平安也从他阿娘回来的那一天,瞬间成熟。
在一个四岁大的孩子身上,用上“成熟”这个字眼,真的很无稽之谈。但是,成熟这两个字眼真的和现在的平安很相称!
金一诺私底下找过平安,问他什么他都会回答,不是敷衍的那种回答。但是金一诺想要再问进一步的问题,小包子只是笑着说不知道。
那笑就和他阿娘的笑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
丑妇醒过来之后非但没有大发脾气,还很积极地准备应战!
她每一日每一个时刻仿佛都是忙碌着的,食材的选购,厨艺的潜心研究。
母子两人每日天未大亮,就起来了,两人在清晨淡淡的冷风中,大手牵着小手,一同赶到市场亲自去挑选食材。再在天大亮前就回来。
然后一如既往的,平安掏出一本书,,找个小凳儿,坐在兰娘子院子里开始看书。而丑妇呢,则是矮身进了灶房,先是准备好今日一大堆人的早饭。然后手脚利落的刷锅子,将买来的新鲜食材倒出来。
需要挑拣的挑拣,需要活杀的活杀。她手脚利落,别看是一双蒲扇掌,却出乎意料的灵巧。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把一大堆事儿都给办好了。
而且也没大声音,吵不醒贪睡的众人。
等到大伙儿起床之后,她已经忙完一大堆的活计了。
一开始两天里,众人还没适应这样“勤劳”的丑妇,但到了之后,显然这一群人的接受和适应能力特别的强悍!
可即便如此,也不免替丑妇担心。
一个人突然转变……,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最大的变化就是,脸上的笑容少了。一般都是面无表情。大多数时候,她会看着平安,然后才会露出真心笑容来。
兰娘子试图开导过丑妇,但效果欠佳。
不是说丑妇对于兰娘子态度恶劣。而是丑妇有意无意地避开话题。任何一个开导者,遇上一个不配合的对象,那也成不了事儿的。
朱夫人曾经在夜深人静时候,钻进了灶房间,劝说她不要这么劳累,把自己给累着了。她也只是态度温和地向着朱夫人表示了感谢之意。
若说大的执拗到让人烦恼,那么小的就是乖巧的让人心疼。
平安起早贪黑,挑灯夜读。若是困倦的时候,从窗户口瞧见灶房灯火通明,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看到了一个成语——悬梁刺股!
别怀疑,平安性子随了丑妇,也相当执拗!
金一诺有一回实在是气得不得了,又跑到丑妇面前把丑妇给狠狠骂了一通。
上一回骂丑妇,她晕着。什么都没听见。
这一回是当面骂的,她听得分分清的。
结果丑妇放下手头活计,简单洗漱一番,回到屋子里抱着小包子就上了榻。小包子难得开心一回,他阿娘终于有一日早睡了。
结果是……丑妇哄睡了小包子,又独自一人轻悄悄摸着起来,跑去灶房。
金一诺还开心他一通骂起了作用,结果半夜里起夜如厕的时候,灶房里一贯的灯火通明,他跑去一看,里头那站在灶台边上发呆的女人差点儿没把给气坏。
气得金一诺扯着发呆的丑妇就往她屋子里拖。
当然,这些事儿,直到报名食肆坊斗赛的前一天都还这样。
但在食肆坊斗赛的前一天,兰娘子的小院儿前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客人可不是一般人!
人家进门用敲的,客客气气。
她进门……呵呵,那是用砸的!
随身侍卫几人用脚踹开一扇院门,伊敏县主大摇大摆走进来。
大门被强行踹开,发出“砰通”一声,好大的一声声响!
把院子里当时在的人都可吓了好大一跳。兰娘子正在家前面的小院子里散步。听丑大妹子说了,这样每一日里扶着腰在院子里走一走,不快不慢的,将来生产也会容易些,风险也小一些。
兰娘子当时靠着大门儿最近,可吓了好大的一跳呐!
她目瞪口呆看着自家的院门儿毫无预警地向着里头倒塌下来,接着就看到一个贵气十足的富家小姐模样的女子,领着一群五大三粗,各个腰间一把大刀的壮汉就闯进了自家院子。
如入无人之境!
好不嚣张啊!
兰娘子当下心里“咯噔”一跳,天子脚下权贵多,难不成是家里那呆木头做了两天生意,就给得罪了哪家的权贵?
这下兰娘子慌了,忙匆匆上前就想叫住伊敏县主。
“这位小姐,您这是嘎哈呀?”兰娘子即便已经生活在京城好大一段时间了,也改不了小柳镇的口语。
伊敏县主一听这一开口,吐了吧唧的,当下心中一阵不屑。
“我知道你们这儿有个带着小孩儿的女人。你去,把她给本县主叫过来问罪!”伊敏县主态度极其嚣张,指派兰娘子根本不手软。
兰娘子听到这里,立即心里有数了。不是呆木头惹了祸,是来找大妹子的!
自称县主……额……,大妹子啊,你咋就惹了一个县主回来咧!
兰娘子满脸苦涩,“这个……县主小姐啊,俺们这儿哪儿有带小孩儿的女子?”这对县主开口说胡话会不会被问罪啊?
兰娘子好为难。
但兰娘子还记得如今的好日子是怎么得来的。吃水不忘打井人啊!
伊敏县主听到兰娘子叫她“县主小姐”,当下就一肚子火气,这什么叫法?……但伊敏县主更在意的是,这吐了吧唧的贱民居然敢当着她的面睁眼说瞎话!
当下一股火气直冲头顶,手中黑黝黝的鞭子扬的高高的,眼中怒火狂烧,“放肆!连本县主都敢欺骗!”说罢,手中鞭子就朝着兰娘子挥了下去。
“阿大,白吃饭了吗。”灶房里突然一声冰冷的女声,后院里正巧赶过来的阿大听着这话,当下就冲了过去,来不及夺下鞭子,阿大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兰娘子。
“啪!”鞭子结结实实打在了阿大的肩膀上,连带脸颊上也被挥出一条带血的伤痕!
伤口……触目惊心!
“这位小姐,你找小妇人?”丑妇没见过伊敏县主,但见她领来一群人破门而入,根本就是来者不善!
丑妇眼中疏远而警惕。
“那日昏死在医馆的女人就是你?”伊敏县主轻视地眯眼上下扫丑妇,不屑地勾唇问。
丑妇一思索,对方说的应该是那一次……
“是小妇人。小姐有什么事情?”丑妇对于伊敏县主的不屑和轻视,视若无睹。
她相信,只要够努力,终有一天,她也会赚到名利地位。
“原来就是你啊……令得二公子亲自去探病!”伊敏县主只知道南宫二公子去探病,其他并不知情,她试探地问丑妇:“你和二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又是南宫尘!
丑妇平静无波的心湖又一次不稳!到处都有南宫尘!是要怎样?
“你是谁?”当下姿态也放高。丑妇扫了一眼被踹坏的院门,……特意跑来把人家院门踹坏了,就是为了问南宫尘!
许是感受到丑妇语气姿态的变化,伊敏县主本能地皱起好看的眉毛。
“本县主是萧王府上伊敏县主!你大胆!本县主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胆敢反问本县主!”
“那么,敢问伊敏县主,你到底想要问些什么?”丑妇也不耐烦。
“你……,你和南宫家到底什么关系?和二公子又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
“胡说!没关系,为什么那天二公子会亲自去医馆探你的病?”伊敏县主怒气彭生。这个村姑的事情她都调查清楚了。
“请县主去问南宫大人去,小妇人怎么懂他的想法?”……南宫尘来探她的病?……心里刚刚起了一点涟漪,丑妇心中又冷笑,那又怎样!
她和那男人没有未来!注定没有!
他给不了她一个家!他给不了平安一个家!
何况……,去探病,又能说明什么?说不定人家就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
丑妇甩甩头,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甩掉。
“你太放肆了!敢对本县主不尊敬,本县主看你需要有人好好教一教规矩了。”伊敏县主火大,这村姑凭什么得到二公子的青眼相待!二公子甚至为了这个村姑,还将她给赶出去!
她有哪一点比不上这个村姑?
“小李子,替本县主好好教一教她,什么叫做规矩。穷山沟沟里来的土鸡,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伊敏县主冷笑,手中鞭子丢给身后小太监。
这小太监赫然就是当初那个赶车的车夫。
阿大要出手。被丑妇冷笑着阻止。
“阿大,你且让她打。除非她将我打死了,不然……今日她敢打我一下,我明日就午门告御状!”
“嗤!你以为御状这么好告的?告御状要滚钉床,且不说皇帝伯伯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就说你见不见的到皇帝伯伯。”伊敏县主拿定主意,今日要狠狠教训这个村姑。
第二百零三章 坦白
“阿大!你退下!”丑妇又喝退了蠢蠢欲动的阿大。
冷笑着看着伊敏县主:“圣上英明,到底是会相信一个娇蛮任性的大小姐,还是相信一个曾经解脱北疆无盐危机的忠善百姓呢?伊敏县主,小妇人也不是被吓大的!”
“你!你别以为你无意间得到了一套炼盐法,你就是北疆的功臣了!北疆有陈将军守护,没有你,朝廷还会有人来解决当时的危机!你只是刚刚好凑巧罢了!
你以为皇帝伯伯会记住这点大的事吗?别妄想了!一套无意间得到的炼盐之法而已!有本事的话,你就说出你和二公子之间的关系,说不定还更能够令本县主罢手呢!”
丑妇嘲弄一笑,说来说去,就是想知道她和那那人之间的关系呵……
“那小妇人真没什么本事。伊敏县主,烦劳您动手打死小妇人吧。不然呢,就烦劳您把手中鞭子放下?这样举着您手不累,小妇人看着怪眼疼的。”
伊敏县主被气的不轻。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说过!
这简直!简直就是!
“哼!本县主就不信,你还真敢告御状去!”伊敏县主顿时一股狠厉,手中鞭子“啪”一下子,真就给打上了丑妇的脸。
她是朝着丑妇的脸故意打去的!
女人最注重什么?不就是一张脸吗?
虽然说这村姑脸上有没有挨这一鞭子,都一样丑!
但伊敏县主某种怪异心理作祟,就狠狠朝着丑妇的脸庞打趣。
今日在家的只有兰娘子,朱夫人,男人们都上街去了,除了阿大在。
就连平安都被看不下去的金一诺半是威胁半是强迫地拉扯着逛大街去了。
朱夫人和兰娘子在一旁看着,更觉得气愤!
但对方是县主!萧王家的县主!
丑妇被一鞭子挥上了脸。阿大惊叫:“大娘子……”
朱夫人和兰娘子赶忙上前去:“大妹子,你咋不躲开呐!”
事情发生太突然,没想到伊敏县主真就打了下来。以为她刁蛮归刁蛮,但不至于真就这么不明事理!
丑妇态度坚定地挥开朱夫人和兰娘子的关切的手,她揩一把脸上温热的血液。面无表情抬头,利眼射进伊敏县主的脸上。
“伊敏县主,小妇人说话算数,县主要是发泄完脾气的话,烦劳您高抬贵脚,大门儿就在您身后。走好不送。”她神情出奇地平静,态度却出奇地强硬!
伊敏县主一张鹅蛋脸扭曲起来,打人的是她,被打的是这贱女人!怎么反过来了,这贱女人不该是害怕地颤抖,跪伏在她的脚下忏悔自己的过错,请求她的原谅吗?
为什么这贱女人能够这么平静!
难道她那一鞭子打下去,还打不醒这个贱女人的异想天开吗!
伊敏县主似乎想到某种可能,倏然间一双骄横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恶狠狠地怒斥丑妇:“贱女人你要是敢向二公子告状的话,本县主弄死你!”
“嗤!”她不屑笑:“这是小妇人有生以来听过最好听的笑话。伊敏县主,你没听仔细小妇人的话,小妇人说,小妇人说话算话。”
“你……”伊敏县主终于意会到丑妇的意思,随即哈哈大笑:“你还真要向皇帝伯伯告御状?哈哈哈哈,好呀,本县主在家等着呢!”这模样分明是一点害怕也没有。
伊敏县主满意了,该教训的人教训到了。伊敏县主笑着离去,来时嚣张,去时气势恢宏!
兰娘子和朱夫人赶紧扶了丑妇去擦药。
“没事,顶多一条疤,死不了人。”说罢又钻进了灶房里去。
“大妹子这次真的是被伤的狠了,哎……”兰娘子感慨。
朱夫人默然。
……
等到平安等人回来的时候,瞧见丑妇脸上好深一条血口子。问丑妇,丑妇只淡淡说:“一个疯婆子,别理她。”
大伙儿知道问丑妇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干脆也不问丑妇了。
问起了朱夫人等人。
“……就是这样,那个伊敏县主打了人就扬长而去了。”朱夫人给大伙儿把整个过程说了一遍。
李云长小吃一惊,伊敏县主居然追到这里来了?……不会是对南宫尘抱有爱慕之心吧。所以这回是报复……,李云长特意瞧了一眼阿大,阿大抿唇不语,但能从他眼神中看出愤恨来。
想来,今晚,阿大就会将这今天白日的事情给禀报了南宫尘吧。
平安死死拽住自己的衣袖,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出奇地沉默。金一诺担心这个孩子有些入魔了。
等到夜深人静时候,屋子里只剩下丑妇和平安两个人。
平安怯怯喊了一声:“阿娘,疼吗?”
“疼。”丑妇摸着平安脑勺子:“阿娘是肉做的,怎么会不疼呢。”这话说出口的时候,丑妇都觉得自己并不是在说脸上的伤口,而是……
“今夜阿娘不呆在灶房了?”
“不了,今夜阿娘陪平安。平安想听睡前故事吗?”
“要!”小家伙两眼都冒光:“阿娘,阿娘!俺要听诸三顾茅庐的故事,上回你没讲完呢!”
“好好好,阿娘就讲三顾茅庐的故事。……额……,儿子啊,上回阿娘讲到哪里了?”
“阿娘真差劲!连自己个儿讲到哪里都不记得了。俺想想,好像是讲到……”
“……”
一阵风从窗口吹进屋子里,烛火摇晃几下,最终微弱地熄灭。室内短暂的温馨渐去,剩下淡淡的叹息声。
又一会儿,窗口翻进一个黑影。
黑影身躯挺拔高大,一双眼在漆黑的夜里熠熠生辉,熟门熟路摸向床边。俯身在女人身上好几处穴位一点。
随后坐上床榻边,从怀里掏出一瓷烤的方形盒子,巴掌大小,高也一指罢了。打开盒子盖,修长的食指揩出一些油脂状的药膏,轻手轻脚地抹上床榻上女人的右脸颊上一条深长的血口子上。
男人好看的眉头深深皱起。修长的食指不敢用力,就怕弄痛了女人。
“哎……”
当他叹气的时候,他忽然惊愕住,似乎和这女人在一起之后,就经常叹气。
男人不舍地收回手,将那方盒子又放进怀里。改而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重新将那块和田玉的麒麟图案雕镂玉佩戴回床榻上小家伙的脖子上。
“嗯……”安静中,床榻上的女人嘤咛一声,男人循声望去,女人眉头皱着。
“连睡都睡不安稳吗?”男人有些心疼,借着已经点了她穴道的优势,男人肆无忌惮地抚去女人额头的皱痕,想要把那高高隆起的山丘抚平。
但是怎么抹都似乎抹不平,男人倏然间急了,俯身在女人紧紧皱起的眉宇之间深深一吻,仿佛烙印一般的炙热,让床榻上的女人又一次嘤咛。
“……”男人抬起头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一旁小家伙清亮的眼,瞪得圆圆的注视着他,一动不动。
顿时修长的食指靠上嘴唇:“嘘……!”
小家伙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大叫。
其实就是大叫也不会吵醒女人,只是可能会吵醒其他人。
“阿娘说……,你不是俺爹。”小家伙很实诚。
男人眼神闪烁,末了磁沉的嗓音带着深究:“那你阿娘和你说了吗,你爹是谁?”
“说了。……”小家伙垂下眼,带着期待的眼黯淡了:“……俺是野种……”
“胡说!”男人青筋暴跳:“你阿娘这么告诉你的?”男人的眼危险地扫向床榻上的女人,发誓,要是这女人是这么告诉他儿子的话,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把这对母子关在身边。
“阿娘只说她被陌生人挟持到山洞,后来有了俺……,阿娘没说,但俺知道,俺是野种。”平安哭丧着脸:“南宫叔叔,你是好人,还让俺叫你阿爹……,其实俺阿爹是谁俺都不知道。俺阿娘也不知道……”
平安真的早熟。不怪他,从小被人指指点点,从小要学会很多他这个年纪,甚至更大一些的孩子都不必去学的东西,平安真的很懂事了……!
男人不知道该去说什么,心脏一抽一抽的难受。
“平安,阿爹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能不能向所有人保密,包括你阿娘?”男人觉得,如果什么都不说,儿子就在他面前,一声一声说着自己是野种,……他明明生就天之骄子!怎么能够再背负那些自卑黯淡呢!
“南宫叔叔……”平安执意要叫男人“南宫叔叔”。
“南宫叔叔,你说吧,平安守口如瓶。”小家伙还会用成语了,男人既觉得骄傲又觉得心酸。小家伙之前和丑女人过的日子……,他都让人打听过了。两人的日子真不富裕,直到后来丑女人落水后,才渐渐有了起色。
“阿爹真是你阿爹。……你阿娘口中那个挟持她的陌生人就是阿爹……”
平安一阵惊喜。有惊有喜。
“南宫叔叔安慰俺的,阿娘说你骗人。要是南宫叔叔说的是真的,为什么要对阿娘保密?”小家伙也厉害,很快指出来疑点。
“因为你阿娘的脾气倔强好强,阿爹怕她知道真相,就会恨阿爹……,她这些年过的这么辛苦,都是因为阿爹啊。而且阿爹有好多的敌人,看得见的地方看不见的地方都有。阿爹要把这些敌人都制服了,才敢让你和你阿娘风风光光出现在人前。
等到阿爹足够强大,让人再也不敢对你还有你阿娘指指点点,阿爹就接了你们母子俩到阿爹身边,再也不给你们母子俩苦头吃。咱们一家三口过快快乐乐的幸福日子。
所以平安要守护在阿娘身边,在阿爹不能呆在阿娘身边的时候,替阿爹保护好阿娘。
你阿娘啊,什么都好,就是脾气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