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各方来贺(四更)
史全又考校了小包子几个《论语》中常常出现的题目。这几道题也是孩子启蒙时常常出的题目。
但小家伙能够全部答出来,而且答得相当的好,这一点让刚上任的县丞老爷盯着小家伙看,不禁露出爱才之心。
连连称赞“好”。
县丞老爷不能够总呆在丑妇家吧?因此,考校完小家伙之后,县丞老爷辞别丑妇家,坐着他的官轿离开了。
小柳镇上很多豪绅士绅都来恭贺了丑妇。
小柳镇上当初丑妇卖臭豆腐时候遇到的朱贵朱老爷此刻就满面愁容,万分后悔。
朱贵的夫人道:“夫君怎地还呆在家里?我听一起打马吊的张二夫人说了,他们家可都带着人和礼物去南畦村的丑大娘子家恭贺去了。”
“哎……别提了。”朱贵满脸的胆汁色,与他夫人道来当初与丑妇的恩怨:“哎,早知如此,老夫当日何必算计她的臭豆腐方子呢。”如今这丑大娘子摇身一变,成了救国救民,有胆有识,仁义心肠的巾帼了!这可比一张臭豆腐方子值钱多了……关键是,他算进人家的方子,要是算计到手了,那也就咬咬牙认下了。
可……屁都没有!
还绝了与那位丑大娘子之间的关系。
朱贵的夫人难得出口怪罪朱贵的。她略嗔怪地美人指指了指朱贵:“你哟!罢了罢了……你不去,我去。”
说着就叫了仆人进屋子,“梳妆。”
朱贵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夫人,一边讷讷道:“没必要吧……当今圣上并没给她实在的好处……不过就是一些银钱。”意思是,她还没这么重要,想要朱贵的夫人前去示好的。
朱贵的夫人却比朱贵有远见:“……夫君,你是否觉得那位丑大娘子并不是很重要?……但你想一想,她起于微末,当时你看她如何?现如今又是怎般欣欣向荣的光景?”又言辞恳切地劝说:“夫君,你已经失去一次结交的机会……难道还要重蹈覆辙?”
朱贵打了一个激灵,对呀,当初看她不过一无知乡野村妇,如今人家连皇帝陛下的圣旨都有了……
“夫人说的有理。为夫……惭愧惭愧。此事……还多劳夫人挂心了。”好在朱贵此人并不是一个听不进劝的人。
朱夫人挥了挥手:“行了,肉麻话就别多说了。夫妻几十年,同甘共苦。夫君的事就是我的事。”
于是,带着小厮丫鬟,坐上家里的轿子,就朝着南畦村而去。
南畦村的那座丑妇造的桥断了,因此,要去南畦村,只能够绕远路。
路上,朱夫人微微闭眼,心思已经百转千回。
等到了丑妇家的小院子。
“怎么回事?”朱夫人感觉轿子停住了,因此有此问。
外面跟随的贴身丫鬟有些着急地回答:“夫人,路堵了。怎么办?”
“堵了?”朱夫人一惊,掀开了轿帘子……
嗬!
可吓了一大跳!
前面一排的轿子停着!
朱夫人稍微一打量,就认出了好几台轿子,都是小柳镇里富贵人家的。
抿了抿嘴,“扶我下轿吧。”
轻轻说一句,丫鬟却大惊小叫:“这怎么行?!夫人行走在外,怎么能够委屈了夫人?”
朱夫人却嫌她啰嗦,不在意地挥挥手,打住这丫鬟的叽叽喳喳:“算不得委屈。不能雪中送炭,总也得做一做锦上添花的美事,补救补救。”
丫鬟没听懂,扶住朱夫人下轿。
朱夫人让抬轿子的轿夫就等在那里,自己只带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厮,三人走了不算长,但绝对不短的一段路程。这才能看见一座小院子。
黑漆漆成的大门,向里敞开着。
门外有几个妇人忙着接待。一个接了拜访之人的礼品,一个请前来拜访的人进院子。还有一个老人坐在门前简单搭建的一张桌子后,将前来拜访之人的礼物登记在案。
“嘶……夫人,这丑大娘子不过就是一个村妇……怎么有这么多的富贵人家来拜访?比我们家还要光鲜。”丫鬟有些活泼,脱口就出。
“住口!”却叫朱夫人喝住:“这里面住着的这位丑大娘子,现在可不是无名之辈。……你少给我祸从口出。待会儿进去了,不许你说话。”
那丫鬟嘴里惶恐地应着“是”,心里不以为然,心道:夫人也是太仁善慈和了,给这人家面子而已。偏偏夫人这人凡是不喜得罪别人,遇事都会给人留情面。
小丫鬟看着不大的小院子,门前连个红灯笼都不挂,心里更加不屑。只是她忽略了……为何这家院子前会排了这么长队伍,而且拜访之人都是本镇里有名的富贵人家。
等到朱夫人走向前,叫小厮递上贺礼。
“我是本镇朱府的夫人,听闻丑大娘子喜事临门,因此前来恭贺。这是朱府的贺礼。大娘子轻点收。”
朱府?
是那个朱府?
李三娘子负责收礼,当下听到朱夫人说“朱府”……突然联想到那件事。
“是朱贵朱老爷府上?”
朱夫人看收礼的大娘子满脸的怪异,见怪不怪,依旧落落大方:“朱贵是我夫君。”笑得从容。
落落大方,从容以对的朱夫人,让人无端生出好感来。
再说……人家今日是来送礼的。即便当初有什么……那也得里面的丑妇妹子自己做主。她这里只负责收礼,登记。
于是李三媳妇儿收起心思,冲着朱夫人也笑了笑:“朱夫人请。”
但朱夫人却突然停住,站着问:“听闻这位丑大娘子做了毛血旺的生意,身边有五位能干的大娘子帮衬打点。听闻这五位大娘子各有特色。春娘子泼辣厉害,李三娘子沉稳持重。想来这位就是李三娘子吧。”
这里说春娘泼辣厉害,是指春娘做事情的时候利落果断,并不是贬义词。
李三媳妇儿吃了一惊,再看朱夫人的时候,眼里就有些防备……毕竟当初这位朱夫人的夫君可是算计过丑妇妹子的。
“俺是。但朱夫人……?”
朱夫人见此,心中苦笑……原本是想要通过和丑大娘子身边的几个帮衬的大娘子打好关系,再通过这些大娘子和那位丑大娘子打好关系的。如今倒好……
目的没达成,人家一脸戒备防贼的模样……
朱夫人有心解开误会,于是当下就解释:“李三娘子,别误会,我……”
“我们家夫人是对人和善惯了,对谁都是这样的。偏偏你一脸防贼的模样……也太是不知好歹了!”
额……
朱夫人愕然,李三媳妇儿愕然……
登记礼品的老村儿愕然,还有正在招呼客人的春娘愕然……
当然,那些前来拜访的客人们,但凡听到这话的都哗然一片……然后,满脸看好戏……
朱夫人扫视一眼四周,一片片,一双双看好戏的眼,准备看她如何收场……当下一口气差点儿就没上来。
手脚都发麻了,看着身边犹自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而洋洋得意的丫鬟,朱夫人恨不得将她的嘴捂上!
不!恨不得今天根本没有带她出来!
成事不足,坏事有余!
还好带来的小厮伶俐,当下特意拔高声音道:“夫人,月桃今早上发高烧呐!本来是要和夫人告假的,偏偏月桃不肯告假,这会儿是烧糊涂了,小的这就带月桃回去府上,请大夫瞧一瞧。”
朱夫人感激地看一眼那小厮,赶紧接了话茬子,可不敢再让这个惹祸精开口了:“好,你就带着月桃寻大夫去,让大夫给月桃好好瞧一瞧。用药都往好的上用,费用府上出。本夫人无碍,还要拜访丑大娘子。”
月桃瞪大了眼睛,不甘心叫道:“夫人……”
“闭嘴!”朱夫人喝住了月桃:“你生病了,发烧,高烧!烧糊涂了!回去好好养病!”然后压低了声音:“蠢货,再敢给我惹事,把你发卖出府!”
月桃“嗖”一下子,刚才还洋洋得意,现在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瞧着这样的月桃,朱府只悔恨当初太过宠溺这丫鬟。……这丫鬟于她有救命之恩!
月桃不可置信地看着朱夫人。可向来宠惯她的夫人这回看都不看她一眼。
耳边是小厮压低声音地劝说:“月桃,若想要夫人继续宠惯着你,你得改一改,学聪明一点。这回你还是随我先回去吧。”
说罢,不管月桃愿不愿意,抓住月桃,拖着她就走。
朱夫人看着月桃消失,这才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转身对李三媳妇儿尴尬笑了笑:“让大伙儿见笑了,身边的丫鬟给宠坏了。对不住对不住。”
这大门外发生的事情,没一会儿就给传到了院子里丑妇的耳朵里。
丑妇听了人传来的话,又着重问了朱夫人的各种反应。
嘴角淡淡勾起:有意思。
朱贵不来,他夫人倒是来了。瞧这位朱夫人的做派和反应,倒不是来找茬的?
难道是代替朱贵前来示好?
丑妇一点都不怀疑,她现在在某些人眼中是香饽饽。
小小的小柳镇,有谁得了江南总督的一句夸赞,这都是天大事情了!何况是当今陛下的圣旨亲自夸赞了丑妇。而且陛下的意思中,隐隐透露出了对于丑妇的儿子,平安的期许。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因此,丑妇一点都不意外她成了香饽饽。
第一百三十章 开席神秘美食(五更)
朱夫人入了小院子,四下一打量,扎堆的人群中,只瞥一眼,就能找到好几个平时一起打马吊的夫人。
“刘夫人也来了?怎么不叫上我呢?”朱夫人腰一晃,拉住了和人说话的刘夫人。
那位刘夫人讪笑着说:“之前不知道朱夫人也要来。不然怎能够落下你呢?”心里却冷笑道:谁不知道当初你们家的朱贵是怎么算计人家丑大娘子的臭豆腐秘方子的?亏你还有脸来。要我早就羞了脸不来了。
面上却亲亲热热,拉着朱夫人一起话道话道几句,互相恭维称赞一番。
刘夫人的衣裳色调配色好呀……
朱夫人的这支金兰花簪子雕镂的栩栩如生呀……
一番恭维之后,朱夫人冷不防问:“刘夫人可见到那位丑大娘子了?如何?”
这里的夫人,谁不是当家作主的大妇,谁没有一点能耐?
刘夫人一楞,当下就捏着帕子捂嘴一笑:“听说这位丑大娘子这回要给大家伙一个惊喜,到现在,可都还没人见到她呢!”眼珠一转,又带着不怀好意笑着说:“倒是我来的早,还看到刚上任的县丞老爷亲自前来恭贺丑大娘子呢。”
一双眼却顿在朱夫人脸上,就想看出朱夫人大吃一惊的样子……朱夫人也确实大吃一惊:“连史县丞也来了?”
……
外边话家常,丑妇却在后院里和李二媳妇儿,还有冯寡妇一起洗漱竹篮子里的东西。
“大妹子,你不知道,刚才王家媳妇儿可想跟俺们换着活儿干呢!她可嫉妒俺们了。”一边干活儿,一边李二媳妇儿讲着。
丑妇“噗嗤”一下,没忍住,喷笑出来,“她嫉妒啥呀?这可是苦活儿……前头招待女客的活计,可比这工作光鲜了。”
说着说着,就瞧着李二媳妇儿和冯寡妇拿眼睛剜她:“好呀,你偏心她,把苦活儿累活儿都给俺们干!你说,哪有这么偏心的事儿咧!”
这话当然是打趣儿,苦累什么的也比不上如今过上了好日子。
现在村里的媳妇子可都羡慕她们呢!
当初可还有人笑话她们抛头露面啥啥的,现如今,都改了羡慕嫉妒恨了。
丑妇知道这俩人是玩笑话,也就一笑置之。忽然看到一旁笑得腼腆,但总有些发愣的冯寡妇,脑子里就想到了,那回春娘和李三媳妇儿说过的事儿。
“冯嫂子,罗家可还催着你要房子?”
“呀!”冯寡妇惊叫一声,她这么一惊叫,倒是把丑妇和李二媳妇儿也吓了一跳。冯寡妇看着被吓到的丑妇和李二媳妇儿,红了脸赶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俺……俺……”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丑妇叹了一口气:“冯嫂子,你就说一说吧,是不是他们家还逼着你要房子?”
冯寡妇面有苦涩,“房契在人家手里。俺孤儿寡母的,能咋办?”
是呀,孤儿寡母的,这世道,女人独自生存挺不容易的,何况冯寡妇还带了一个风中一吹就倒的病娃子。
“要不……你住我这院子里来?狗子还可以跟着平安做个对子,若是有兴趣,还可以和平安,二娃子一起读书练字。”
冯寡妇本来还无精打采,一听到她儿子可以和平安还有二娃子一起读书练字,顿时眼睛都亮了。
这是一个母亲对于儿子的爱啊……
丑妇心中感慨,上一世,她没心没肺,不做母亲,不知道做母亲的心情,为了孩子,一个女人能够比男人更爷们儿!
“真的……可以吗?”冯寡妇的声音有些艰涩……这样的声音,就能够知道,冯寡妇心中的艰涩,恐怕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吧。
丑妇心中苦笑一笑……
“嗯,要不你今晚收拾收拾?明儿就搬来?我东侧坐东朝西的两间屋子都空着,看你是要和狗子同住一间屋,还是一人一间都行,家里的家具啥啥的都一套全的,当初我置办的时候一起置办了。这倒是不用你担心了,但你要是舍不得家里的家具,也可以一起搬来。”
冯寡妇苦涩地笑:“哪有什么家具了……一张缺了腿儿的桌子……”说到这里,就再也不肯多言了。
丑妇也不想挖人伤心事,当下站起来:“这些东西,都洗好了,走走,拿进厨房去。今天个,我可得趁着这个机会,把这道菜式推销出去。我可有大用处的。”
“……真不知道你要怎么用这长大钳子的虫子做出好吃的菜式来。”李二媳妇儿当下就说:“不过嘛,俺也算见识到了,再是不好吃的东西……,到了你这里,就都成了珍馐美味了。”
“哦……说到珍馐美味,……珍馐坊的佟掌柜派了人来贺喜。贺礼不一般呐!”李二媳妇儿又说:“佟掌柜很看重大妹子呀。”
丑妇笑了笑,不解释。
与珍馐坊合作,这事儿她并不想这么快给别人知道,……跑得太快,会摔跤的。
……
“大娘子请今日来访的客人们入席。”王家媳妇儿接了丑妇的信儿,跑到前院里,给那些个平日里眼睛朝上的富贵人们送口信。
今日来的,除了男人们,更多的是家里当家作主的夫人。
毕竟丑妇是女子,女子和女子更好交流,也更容易套近乎。
于是,除了没娶妻的,大多都是带了家里夫人前来的,若是没娶妻的,但家里有老母的,也会带了老母前来。
所以,这一日,丑妇家的院子和客厅里又如那一日宴请父老相亲们一样热闹。
之前和村里人都打过招呼的。
今日村里人来道贺,那就走个程序,就不留饭了。改日等到没有这些外人的时候,村里人再一起吃个饭啥啥的。
对于丑妇这个决定,倒也没有人钻牛角尖想不开的。应了一声好。
男子中,除了老村儿登记礼品入账,还有钱斧头招呼那些男客们……总不能够让王家媳妇儿一个女人家去男客那儿招待吧?
庄户人家也讲求规矩的!
这会儿,男男女女的来客们突然听到人家主人家请了他们坐席。
有些人还吃了一惊:“你说这位丑大娘子唱的哪一出?”
就有人答:“你管她长哪一出?她让坐席,你就坐席嘛!今天反正是她最大。不然……你来这儿干嘛的?”
那人被这话对的哑口无言,干脆闭嘴不语。
等人都坐上席了,那边,女客那边,王家媳妇儿打了一盆清水过去:“丑大娘子说了,吃饭前要先净手。”
哦?
这倒是有趣。……其实今天的来客都是本镇上的豪绅,家里自由一套规矩,吃饭前净手,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但……庄户人家是不讲究这个的。这丑大娘子现在来这么一出,难道是为了告诉他们:她也懂规矩的。
不能吧……
各人不同猜测,一时之间,居然还讨论起来。
女客这边打水净手,男客那边自然也有钱斧头端来清水。
“唔!什么味儿?”忽然有人惊叫道:“这味儿从没闻过!”
“你们说,今天丑大娘子留我们坐席……,不会又琢磨出了一道名菜?”
“说不准咧!”有人“咯咯”笑:“我听说,这丑大娘子以前叫做柳翠花儿,后来是因为……额,那事儿……,被柳家人赶出来的。你们说,要是柳家人知道会有今天,可还会赶走丑大娘子?”
“我瞧着柳家的人,除了一个柳宝通……其他的,老根儿是改不了的。”意思是,柳家是无知乡野,就是无知乡野,这一辈子,这都改不掉。
除了一个柳宝通。
“听说没,罗老爷要认养子,这养子的人选呐,还不知道是谁呐……这会儿罗家族系里好多的旁支分家都牟足了劲儿争取这个养子的身份咧。虽然只是一个养子,但罗家可是庞然大物,家产必然不少的。做了养子,也有分家产的权利不是?”
“都别说话了!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有人神神叨叨。一副神秘样。
“嗨,你能有什么秘密啊,陆通?”
“真的是秘密!大秘密!你们知道罗老爷为什么要收养子吗?”一副神秘模样,装叉装够了:“罗老爷的独子,罗大少爷呐,不行了。”
“这算什么啊……罗老爷子那位独子身体向来不好。”
“呸!我不是说那个不行了,我是说……罗大少爷不能人道了!”
嗬!
这可是个重磅的炸弹啊!
“真的假的?”有人不信。
“你不信?……不信算了。”
“额……”那人好是无语。
这会儿,远远看见两个妇人端着两个大铜盆往这里走来。
“那香味越老越重了……”
“你废话嘛,人家都端着吃的上桌了,味儿能不重吗?”另一人立即给了那人一个白眼。
当那铜盆儿放到桌子上的时候。
丑妇也终于出现在众多来客的视线里。
丑妇一出现,那些个人立马客客气气地站起来,拱手恭贺:“大娘子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恭喜恭喜。”
“同喜。”只笑着说一句,丑妇洗干净手,“各位,这铜盆中的东西想来大家都十分眼熟吧。”
众人一看,还真眼熟:“这不就是田里沟里吃庄家的大虫嘛!”
“对,就是那东西,但是这不叫大虫,它叫做小龙虾。”丑妇戏谑,拿出一只:“你们瞧一瞧,是不是有些像龙?”
“还真有些像……”
“对,这道小龙虾是我近日研究出的美食。”说着,拿起一只小龙虾,掰开头部,吮吸头部的虾黄,然后又剥开龙虾下半身的壳子,剥出白白的虾肉,又从铜盆中舀出一勺子的卤子,倒进小碗里,这才把白白的虾肉沾了沾卤子,放进嘴里:“唔,好吃!”
她吃的香……不禁有人有样学样。
其他人看了猛咽口水。
“我终于知道了……大娘子为什么要饿他们一饿……”李二媳妇儿和冯寡妇耳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小龙虾经营(只一更)
谁说豪绅礼仪甚美?看这一群的男人们,吃得满嘴卤子,哪里还有一点仪态之美?
谁说大户人家的夫人太太们淑女端庄?瞧瞧,淑女是有了,都是身边带着的丫鬟伺候着。但那一双双眼无不是催促着丫鬟们动作快一点。
可怜了朱夫人,把那小丫鬟赶了回去,这会儿看着别家的夫人太太有人服侍着享用美食。如今她只能够看着一桌子的夫人太太们吃,她尽力装作自然端庄,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嘴巴里口水衔着的感觉是既尴尬又羞愧……愧对了这多年来大家闺秀的教养呐!
一桌子夫人们吃着美食,唯独朱夫人一人格格不入。
朱夫人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去,也省的今日这般丢人现眼。
正难堪极了,朱夫人只觉得身旁站来一人。然后一只手从她身后侧伸向前面的铜盆里,挑了一只劳什子的小龙虾……
朱夫人心里不满,这人怎么这般不懂规矩,哪有站在人身后抓桌子上食物的道理?
不满地侧过头向后看去。
她眼所及,是那位丑大娘子稳妥妥的笑脸,头顶传来一个声音:“朱夫人不必如此。这小龙虾就该亲自剥壳了来吃,这样最是美味。不信朱夫人试一试?”
说罢,朱夫人只觉得手里被人塞进了什么,一看,居然是铜盆里的小龙虾。
当下又想扔掉,又觉得扔了可惜。
鬼使神差,朱夫人竟然真的学着丑妇的样子剥开了小龙虾品尝起来。
不吃还好,这一吃……顿时朱夫人杏眼一亮:“唔!说它珍馐也不为过!”
朱夫人的夫君朱贵朱老爷最大的兴趣爱好的就是“吃”,因此,作为朱贵的妻子,朱夫人对吃自然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好吃归好吃,但是见到台上这么多双熟悉的眼睛看着她,……这滋味也真是不好受的。
朱夫人尴尬地笑了笑,就要起身去洗净弄脏的手指。
耳边却听这位丑大娘子爽朗的笑声:“听闻朱夫人对吃很有些见地……既如此,又何必落了俗套?享用美食,何须在乎形式?”
朱夫人站起的身子顿了顿,然后仿佛从来没有站起过一样,又坐了下去,亲自挑出一只小龙虾,“夫君当年穷苦之时,也说过今天大娘子说过的这句话。是我落了俗套。
我自然是羡慕这些个夫人太太有人服侍着享用美食。可是我那不成气候的丫鬟子被我赶出了贵府,我总不能够没了她在旁就不吃饭了。不然,烧饼挂在脖子里也得饿死。今日倒是多谢丑大娘子提醒了。”
丑妇见她举止落落大方,说话也和善,让人无端想要亲近。至少……,她是讨厌不起来这位朱夫人。
要她说,那位朱贵朱老爷能有今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娶了这么个好妻子。
妻贤夫祸少,此话当真不假!
“各位夫人不妨也试着亲自剥一只虾品尝,说不定另有感触。”丑妇又说:“有美食,怎能没有美酒?”
说罢,手掌在空中拍两下,大伙儿就见几个夫人捧着酒坛子鱼贯而入。将一坛坛酒水放在桌面上,径自又不声不响离去。
“今日多谢众位光临寒舍,前来贺喜,多谢多谢。”举起海碗,盛满了酒水:“干!”
……
待得大伙儿尽了兴致,丑妇这才又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娘子,大娘子,你这小龙虾是怎么做的?可真是好吃咧。”
丑妇还没有说话,就有人迫切地问着丑妇。
丑妇向他安抚一笑:“别急。这正是我今日要与大伙儿商量的事情。”
“商量?大娘子要与我等商量何事?”一直不说话不表态的城东头卖酒水的刘老爷子开口问。
丑妇淡淡一笑,指了指桌上的铜盆子:“不知今日众位觉得,这铜盆子里的食物味道如何?”
“这小龙虾味美香甜,肉质有嚼劲,十分可口。”
“好,众位都觉得这小龙虾味道极好,那大伙儿觉得若是把这道小龙虾做成我们小柳镇的特色,又当如何?”
她这话惊傻了一片人。
但有那头脑好,转的快的人,立刻就脱口问:“大娘子准备怎么做?”
丑妇却不答,与之风马牛不相及地问:“我曾今年的科考提前了。想来众位都是小柳镇上数得上名号的人家。自然是知道这个消息的。”
就有人接话茬:“确实早早听说了此时。但不知大娘子与我等说道说道此事,这又和大娘子所说的,把小龙虾经营成小柳镇的特色,这两者间又有何关系?”
丑妇叫来平安:“你去西厢房,把阿娘放在桌子抽屉下的一叠纸拿来。”
这里有些人是见过平安的,当初,无论是打官司还是造桥,或者是丑妇卖臭豆腐,都带着平安在身边。
但也有好些人并没见过平安,这会儿小包子端端庄庄地先向着众人行了个晚辈礼。又是一番恭维。
“小公子相貌不凡,有大家之气,想来小公子的亲身父亲也不是泛泛之辈吧。”
众多恭维声中,突然不知道是谁提及了小包子的亲爹。
恭维声渐渐淡去,好些人看着那位提及小包子亲爹的某个人,就跟看个傻二呆一样……你说你好好的,要称赞人家孩子,多的是词儿。什么聪明灵巧,举止合宜,气质不俗,……你偏偏没事扯上人家亲爹做甚?
难道不知道这位丑大娘子的身世?不知道丑大娘子家小公子的身世?
这叫哪壶不开提哪壶!
傻蛋儿!
尽管众人这般不屑,但还是得为这傻蛋儿解围。一来,今日他们是来做客,来交好别人的,而不是来惹下祸患,有了嫌隙的。
二来,他们还想要听一听这位丑大娘子如何经营这小龙虾……还要把这小龙虾做成小柳镇的特色。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特色,这话是不假。像是江南的丝绸,就连北疆的卤盐也算是。
但小小的小柳镇……特色?
别开玩笑了!
小包子取了一叠纸交给他阿娘。
丑妇又把这些纸张发到每个人的手里。
众人不明所以,低头看起了手中纸张上写的东西。
大厅里出奇的安静……
“好!”不知道是谁,忍不住脱口为手中纸张上的东西喝彩!
“大娘子……你说的是真的?”有人不敢置信地问。
“千真万确!这上面罗列的预估……事实只会更多!”丑妇自信一笑。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计谋被拆穿?(一更)
“可如果按照大娘子所说,岂不是大娘子的这道小龙虾的秘方子也要贡献给我等吗?”有人疑惑地问。
听闻这位丑大娘子要趁着科举提前的当口,狠狠地赚一笔,并且以小龙虾这道美食使得来往读书人口口相传,最终闻名天下!
今日这里坐着的都是小柳镇上排的上名号的人家。这样可以闻名天下的好事儿没睡不想掺一脚的。
但问题在于,若是按照丑大娘子的计划来实施,那么……丑大娘子既然不准备单干,而是要将这件事普及开,那势必就涉及到了小龙虾秘方的牵涉。
“贡献?”丑妇唇边挂笑,心中却冷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怎么可能白白送人富贵好名声?
“不,众位老爷夫人,你们会错意了。我说的与人合作,并非你们所说无偿贡献出秘方。”
听闻丑妇这话,当下有些夫人们眼带不喜。难道此事是个噱头?实际上就是想要在他们这群人身上赚一笔?
这倒是不好办了,她如今风头正盛,这时候谁不给她三分薄面?
那些老爷们又是另一番想法,女人们眼见浅,他们这群人有的白手起家,有的世代经商,但无论是哪一种,今日他们能坐在这里,就是一种实力!
这种实力不单单只是钱财方面,而也是自身手段!
更有席面上摸着八角胡子的年长者,他们号称小柳镇上的老泰斗。……说实在话,一个村姑罢了,若非是冲着皇恩浩荡,他们也不会屈尊降贵而来。
说白了,今日他们到场,与其说是给一个村姑的脸面,不如说是冲着她背后那点皇恩浩荡而来。是做给人看的!
但这会儿尝过了这道小龙虾,……又听这位正主说道起以小龙虾做买卖……这席面上两位泰斗人物不禁各自心中盘算。
之前有刘老爷子出头问话,倒也无妨。
但这位丑大娘子所筹划的是一件大事,一件小柳镇上的大事!
因此,辈分小一头的年轻人和中年人们都是面面相觑,然后有志一同将目光锁住那两位泰斗人物。
其实,小柳镇上严格算来,是有三位泰斗,只是那位罗醇之罗老爷子今日是如何也不会到场了。
那这席面上也只有两位。
这会儿,这件关乎小柳镇上大事的决定,没人敢轻易应承下来。唯有看向那两位泰斗了。
男人们不像家里的女人们裹着小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不是秀才不出门,也知天下事。
因此,女人们消息闭塞,自然眼见见识各方面都比不得男人们。
但也有例外的。就比如那位朱贵的夫人,朱夫人。
丑妇暗自观察了这位朱夫人,一开始,她也没对朱夫人有兴趣,但不经意几次目光扫到这朱夫人,……从容,淡定。
这个时代,妇人中聪慧者有之,但含男子睿智者少有。
朱夫人却是这少数人中的一个。
当她表态,自己要与人合作的事情,她目光清亮,暗含惊喜。当她又表态,她不会白白送人富贵的时候,也唯有这位朱夫人神情不动,却目露思索。
丑妇知道,她是在衡量这件事情的可行度。
也是在衡量两方价值,是否值得她去做。
丑妇再一次地感慨,朱贵那厮真是好福气,找了个又睿智又持稳的妻子。
而男人那边,目光全锁向两位泰斗。
毕竟是生活在小柳镇的,即便远离了镇上,丑妇也听说过小柳镇三位泰斗的传奇。
那位罗老爷子就不说了。
就说一说今日到场的这二位泰斗。
一个姓卢,众人以示尊敬,称其一声“卢翁”。
卢翁家中世代经商,老宅在小柳镇,但他家的生意却开到了江南。
卢翁如今年迈,但其大子甚是出息,手段能耐也比他老子不遑多让。卢翁大子人常居江南,家中生意多是大子在管理。
卢翁放不下小柳镇,因此,长居小柳镇老宅。他闲暇时候,乐于管理小柳镇上的生意,倒也平顺稳妥。
另一个姓金,这个姓氏倒是少见的很。
金翁是年轻时候从走夫贩起的家,没人听说他生于何方,只知道他是从外地来到小柳镇的,后来发了家,生意越做越大,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人家家里只有一个女儿,自然当做宝贝嘎达疼着宠着,但不腻着。听闻这个金小姐找了外地经过的一个落地秀才当了赘婿,一年之后生了个小子。
这赘婿性情也温和,金小姐本身强势一些倒也没什么了。二人日子过得挺和美。金小姐早年就带着赘婿一同去了江南经营生意。生的小子却留在了金翁身边。
金翁及其疼爱这小孙子。走到哪里都把小孙子带在身边。
这会儿到丑妇家做客,也带了小孙子来。
金翁淡定地擦干净手,拍拍身边小孙子的后脑勺,笑得慈和,问话却犀利:“一诺觉得如何?”金翁的小孙子大名金一诺。
额……
众人愕然,便是丑妇,也是稍有吃惊。
金翁身边的小子,看其模样,不过十岁上下,比南十二小混蛋小一些,又比春娘家的二娃子大一些。
乍一看上去,看不出特别来。一张笑脸,成天嘻嘻哈哈哈,好似没有个正形。
就是刚才吃小龙虾,也没见他吃得多斯文,众人看他这模样,就似还没脱了稚气,也就把他当做小孩子来对待。
这会儿,没想到,放在小柳镇上这般大的大事儿。两个泰斗,一个没说话,另一个却问起自家的小孙子来。
当即有人不高兴了……小孩子,懂什么?玩儿泥巴啊?
不满归不满,却只敢在心里不满,谁敢这时候站出来反驳,或者怪责?
不想活了吗?这可是小柳镇上泰斗之一的宝贝金疙瘩。
那小子脸上有不满,嫌弃他爷爷一双老手搁在他脑后儿,小家伙眉头一皱,却依然面上不带一丝煞气,反倒一团和气,嘴里又嗔怪:“阿爷,你手洗干净了吗?”
不过十岁大的孩子……丑妇心中却没小瞧金翁家的小孙子。
金翁倒也不理会他孙子的不满,只是又问:“一诺,你替阿爷看一看,这笔生意能否做?”
啥?
刚才若说金翁只是兴致来潮,随口一问,毕竟谁家生了小孙在,带在身边逗上一逗,也是情有可原。
但这会儿可是二问……一问或只是随口不经心,二问那就是有些刻意和人为了。
即:金翁是真的想要他孙子发表一番“高论”。
当即,更有些夫人太太们暗自皱眉不语,心中却冷笑:小娃儿罢了,再聪慧又如何?难道还能说出个高谈阔论来?
这样拿出来显摆,不怕待会儿众人面前丢人,看他如何收的了场!
这样想着,那小家伙倒是不怕生,当着众人的面和流于席面间的隐隐不屑和不喜,十岁少年人仍然用带着儿童特有的清亮嗓音,不卑不亢问向他爷爷:“就不知道那位婶婶准备怎么个合作法了?”
婶婶?……我吗?
好吧,好歹不是大娘。
少年眼看的是他爷爷,真正问的却是丑妇。
金翁笑着看向她……,丑妇还能不动他的意思?
当下将心中想法以及打算挑拣一些说了说:“秘方子我不卖一个铜板儿,可白送给大家伙儿。我只要抽成。”
嗯?
抽成?何意?
席面之上,众多人不解看向丑妇?
她说的抽成是什么意思?
丑妇正要细说。却听一少年爽朗的笑声响彻席间,而后,耳边传来少年的声音:“这位婶婶真是聪明!小子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还有这等好办法?……卖了秘方子,得来的钱财有数,再多也就是个死钱,就好比这位婶婶从前卖过臭豆腐的秘方子,得了一千两的白银。
真金白银固然好,但一千两银子再多,用光了就是用光了。
大婶婶这个抽成的主意好呀!这样只要大家伙儿用的你的秘方子赚了钱,你就可以从中抽成,这钱财可是滚滚来,源源不断呐!”
姓金的小子末了还合掌鼓几下掌,很是意犹未尽地大赞:“大婶婶哪儿来这么好的主意的!下回小子与您一同探讨探讨这之间的学问。”
丑妇的眼睛一直未曾离开金翁那小孙子的身上,到得这会儿,不得不正视这满面笑容,笑嘻嘻没个正形的混小子了。
这小子言语犀利,却不得罪于人。话语又直白,让这席间的女人……,只要不是那些个脑袋整成瓜的女人,都能够听得懂。
这才十岁吧……
经过这小子这么一番话的提醒儿,席面上众人都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
众人再看丑妇的时候,目光中就带着些什么了。
但那又如何?丑妇从容淡笑,不见丝毫慌张,亦没有计谋被拆破后的尴尬和惶然。
她淡淡一笑,看向那依然笑得阳光灿烂,甚至有些个痞味儿的小子。……那小子到底是年龄下,以为看穿了她的“计谋”,面上还看不出来,眼底却有些洋洋得意的挑衅。
……丑妇就不知道了,她有什么值得这小子挑衅的?那眼神仿佛是战胜一个对手的眼神……可……,把她当对手?
没这个必要吧?莫说年龄差上一轮了。即便是年龄相仿,那也是互不相干的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丑妇的大节操!(二更)
“恭喜金翁得此神童,平生未曾见十岁孩童聪慧如斯!”丑妇盈盈施礼。
金翁举了举手中杯子:“谢过娘子赞。”竟是不声不响受了这声赞!
丑妇唇边半抹笑痕,小的有意思,老的也不差。
又听金翁慢条斯理地举杯称赞:“老夫家的小子,聪明是有。比不得娘子家的小子啊。娘子家的小子才是聪慧机敏,十年难见的神童。”
这话说的恭维,但不难听出话中的漫不经心。分明这话就是不走心,随口那么一称赞。恐怕金翁心中不定瞧不上平安呢。
丑妇也算是猜对了,这里大多数人,别看他们嘴上称赞,平安如何如何优秀。……但真心实意者无几。
不过就是冲着那道圣旨背后的皇恩浩荡罢了。
谁见过这什么什么叫做平安的小娃子有什么特殊才艺了?不过就是认了一些字罢了。若论认字,他们府上的小子哪一个不是年纪小小就开始启蒙了?无非就是这小娃儿的娘亲得了机缘,被圣上称颂了,他也就跟着身价提高罢了。
……他们不知道他们所谓“认了一些字”的具体含义,只有考校过平安的史全知道平安的深浅。不光光是现在学问的深浅。
当初史全还不是县丞,只是县丞身边一跑腿的心腹时候,借着鲁县丞送经史子集来给平安的时候,与平安有过交谈。那时候,这娃儿才会那么一些个字。如今不过才一两多月而已,他已然熟读论语。
这般的进度……试问天下出名的才子们,年幼时又有几个敌得上?
这些自然不与外人道也……如今的小柳镇县丞,心中自有一把明尺!
……
丑妇环视一周今日来客的表情。……有些微妙啊……
到底是被金家的小子那话影响了啊……
这个时候,淡淡的笑容,更能让人信服。
她淡笑,说:“正如金翁家的小公子所言,我送你等秘方子,你等用我的秘方子赚得的收益,我要从中抽成。”
众人再次愕然……
原以为她计谋被拆穿,再如何也要愧疚一番……,毕竟她这也算作算计在座的众人了。
但她非但没有愧疚,就连一点点尴尬都没有,就那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她的计谋。
丑妇又看那些不能情绪不露于外的夫人们,她们有些人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她的眼底,有着满满的怪责。就仿佛她不该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一样。
但……这要求无理吗?
她唇角轻撇:“众位也可以拒绝……,按理说,我与珍馐坊佟掌柜的关系不浅,我大可以找佟掌柜合作。众位都是走南闯北,久经世事之人,大可以想一想,我为何不找珍馐坊合作,偏偏要自己烦劳自己地找众位合作。”
她这话问出,有人心中讥嘲:恐怕是珍馐坊看不上你吧。说什么与珍馐坊的佟掌柜关系匪浅,那也是你说的,你与珍馐坊的关系无非就是卖了一张臭豆腐的秘方子。
但更多的人则是深思,席上两位泰斗如老僧入定,半眯起老眼,仿佛睡着了一般。
但那眼底一闪即使的思索透露出他们并非睡着,而是思索。
那位金翁的小孙子,挂笑的脸蛋上不见了笑容,露出淡淡地思索。
眉头越皱越深,想来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丑妇见之,抿唇不语。……聪明才智有时候没有世事的磨砺,终究还是不如那些个历经世事的老狐狸的。
金翁和卢翁互看一眼,他俩既然都为小柳镇泰斗,平时私底下交流也多。又是差不多年纪,年轻时候没有少争锋相对过。
但这样的两人,既是对手又是知己。
因此,双方都十分了解对方的老底儿。
如今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里眼里透露的意思。
金翁扯住了正要说话的自家小孙子,对他没了之前的纵容,卢翁却趁机向丑妇表态:“无论今日在座众人怎么抉择,老夫力挺丑大娘子的决定和计策。”又看金翁一眼:“想必金翁也和老夫一样的选择。”
“阿爷……”金一诺那小子急急唤了一声,试图影响他阿爷的决定。
然,金翁从席上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恭敬地向着丑妇那方向施了一礼,虽然这礼看似平平淡淡,但这不同于之前金翁的漫不经心。
是有了真心在其中的。
金翁道:“大娘子仁义,欲打造欣欣向荣的小柳镇,我等小柳镇的本土士绅怎么能够袖手旁观?这杯酒,老夫敬娘子。”
丑妇笑了,这回是真心的笑。
她知道,这两位小柳镇的泰斗人物,定然是想明白了她的用意。
但,想明白不等同于想通。
果然,金翁一杯美酒入怀,换一种疑惑的口气问:“丑大娘子,老夫和卢翁虽已明白你的用意,然,我二人依旧有所不明之处。还望大娘子赐教。”
丑妇做一个“请”的手势。
“老夫想不通,大娘子的计划,老夫看后,觉得大有可为。但若是大娘子直接与珍馐坊的佟掌柜合作,岂不是少去很多的麻烦,而且,说不得获利会更多,有珍馐坊这等食肆坊的庞然大物担保,大娘子所要担待的风险也小。
……大娘子为何要放弃到手的利益,平白自己多担了风险,却要绕过最好的选择,选我等合作?”
丑妇单挑一边眉毛,“没想到金翁快言快语,也是个爽快性子,有不明之处,直接宣之于口。”她沉思半晌,这才抬起眼坦然地看向金翁,口中所说无不平淡,如同白开水:“我只一句话,脱贫致富,要富先富生我养我的家乡。”
小柳镇是由镇上,还有好些个村庄组成的。总体来说,算不得富裕。若非此次科举提前,而这个时节正好是小龙虾遍布田坎水沟,叫她偶然得见。这才有了这个计划。
要富先富家乡……她没有这么高的情操。只是她同样知道。眼高手低要不得,眼下离她最近的就是小柳镇!
而小柳镇出名了,于她将来同样好处多多。这样的好处,却不是一时半会儿会显现出来的,必然是长久的事情。
但也是长远的。
但她这么一装叉,卢翁和金翁却竦然起敬!看向她的目光中满含敬佩……这,受之有愧啊!
丑妇鬓发间几颗汗珠沁出来。
“老夫再敬大娘子一杯酒水,以示老夫对大娘子满怀敬意之情!大娘子禀性淳厚,节气高发!”卢翁也举起酒杯。
这下好了……
席面上两位泰斗人物都站起身来对这丑大娘子敬酒,表示敬意……他们这些人还没弄明白个所以然。
刚才这两个泰斗人物和这位丑大娘子之间的对话,他们是既听懂了,又没听懂……
这会儿还稀里糊涂的呐!
响应两位泰斗人物的居然不是在做的其他男人们,而是……女席的朱夫人!
“小妇人僭越,为自家夫君表态。丑大娘子,你的高洁让同为妇人家的我敬佩又羞愧。丑大娘子的计策被两位泰斗看中,想来是十分之好的。既然如此,小妇人也表个态,朱府力挺大娘子成事!”
嗬!
这下子,场面稍稍有些混乱了。
但一个女人能够想通其中关卡,何况男人们,刚才是被思路局限。
如今只需要把两位泰斗和这位丑大娘子的话从前到后再想一遍,便也能想通其中的关键了。
继朱夫人之后,刘老爷又坚定地表态:“我刘府同样力挺丑大娘子,不知道大娘子什么时候与我等签署协议?”
这指的就是“抽成协议”,这时代,经商也好,买卖也罢,都时兴立协议或者字据为证。
丑妇盈盈一拜,“多谢众位帮衬,相信有了众位大老爷的帮忙,我小柳镇声名传扬指日可待。”
“平安,你再去一趟西厢房,将阿娘放在你书柜中的一叠纸张拿来,另外带笔墨纸砚前来。”
“哪里!小柳镇若能因此有幸得到世人瞩目,我等本土士绅也不枉此生!”
众多互相恭维声中,那少年清亮的嗓音盖过了一切:“阿爷!你和卢爷爷,还有这么多的叔叔伯伯,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个大婶分明就是戏耍大伙儿!”
安静……
突然而来的安静……
金一诺这小子吐出一口浊气,见大家都看他,就问出心中的疑惑,道出心中的不满:“为什么这个大婶端是打的好主意,她不过是问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阿爷和大家就改了主意?”
卢翁笑着望向金翁,金翁有些无奈地用一只老手摸摸小孙子的后脑勺,很是怜爱地说道:“一诺,你想一想,刚才这位丑大娘子问的什么?”
金一诺并不是听不进别人话的固执者,他听到他阿爷的话,开始回想丑妇所言。
“我为何不找珍馐坊合作,偏偏要自己烦劳自己地找众位合作。”这位大婶是问的这个话不假……
金一诺满目深沉,却不得其解。
金翁为他解惑:“珍馐坊是厉唐第一食肆坊,和珍馐坊的佟掌柜合作,那就是和珍馐坊合作。珍馐坊从来不属于小柳镇。
而今日在座的众位,都是本地的乡绅。我们这些人才能代表小柳镇。……你懂了吗,一诺?”
金一诺眼珠一亮,叫道:“我知道了,她若是和珍馐坊合作,那出名的是珍馐坊,并不是小柳镇!……额……”叫了这一句,金一诺也瞬间明白这女人的用意了:“她是想要小柳镇扬名!前去京城科举的士子们绝对是一个很好的传播途径。
士子风流,这是当朝读书人的做派和理想。所以,若是能够通过这些读书人,士子们的口,将小柳镇的特色一路传开,那么,小柳镇很有可能因此而吸引来更多的外乡人!”
丑妇已经不吃惊了,前世有智商200的天才,早早考了一流学府。哪个时代都不缺少天才。
一个十岁大的孩子在席间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一段话,也绝对不是简单之辈。
席间依然有那些人并没有理会透了丑妇的意思,但是经过金一诺这小子一段解说,也能够理会出意思来了。
金一诺心中羞愧,不禁埋首胸前。
响起这个大婶之前说过的话:脱贫致富,要富先富生我养我的家乡。
有这样情操的人,……他……
金一诺心中愧疚。
金翁怜爱地老眼看着自家小孙子的头顶,这小子只不过是少了历练,有人点播,也能很快进步的。
见他如此,金翁就想开口安抚几句:“一诺,……”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不料,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打断了金翁脱口而出的安抚。金翁的手僵在半空中一下,随后见到一个小家伙儿捧着一叠纸张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块头壮实的少年人。
进来的就是平安,后头的大块头就是二娃子。
“咦?”金翁疑惑:“小公子这话倒是极好极有深意的。不知是出自哪里?”金翁虽是生意人,但商人即便只是为了附庸风雅,也会读书识字。
因此,金翁有所一问,他所读经史子集中,可从不记得有这么一句话。
“阿娘说的,俺当时默记下来了。”奶声奶气的小家伙将手中一叠纸交给他阿娘,又见他二娃子哥在一边的矮桌上放下了笔墨纸砚。
心中却想着今天个的字儿还没练完,虽然面上急切,但还是有礼地向着众位叔叔伯伯的告辞。然后急匆匆拉着他二娃子哥就往门外走:“阿娘,俺和二娃子哥练字咧。”
只一会儿,“嗖”就消失在门边儿。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像清风一样来,旋风一样消失的小平安,一阵无语……
傻乎乎的小平安只顾着练字去,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身后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的大哥哥,沉黑沉黑一张俊秀的脸蛋儿上,牙齿磨得咯吱咯吱作响!
金一诺从小聪慧,这还是第一次被个小上好多岁的小家伙“指正”了,心里能爽快那才奇怪咧!
毕竟还只是孩子,若是心性多么宽阔,……岂不是成妖了?没准儿也成了穿越大军一员。
当然,这不是说,俺们的小平安就是妖怪了……主角总要特殊对待的,是不?所以,金一诺小盆友,下回记得要做主角啊。
金翁还是疑惑:“丑大娘子,小公子那句话真是经典。不知道大娘子是从哪本典籍中看到的?实不相瞒,老夫虽是一介商贾,但平日喜爱经史子集,熟读百家名言,却不曾记得在哪本圣人名言中读过这句话。”
额……
“这个,心有所悟,心有所悟啊。”废话,你当然不会读到这句话……除非曹雪芹也穿越来了。
金翁却骇然看向丑妇……心有所悟?难道真有人能够顿悟?!
第一百三十四章 紧锣密鼓(三更)
此事便如此定下来了。
而此次参与到此事之中的本土豪绅多达六人之众!
是为小柳镇改革事项中,至今为止最大,参与豪绅最多的一次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参与到其中。事实之上,除了小柳镇两位泰斗,其次是刘府的刘老爷,朱府的朱老爷,还有一家小柳镇上新兴崛起的张家张老爷,最后一个是吴家!
其余之人,更多的其实是观望,若是能帮把手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吝啬。但若是此计划行不通,岂不是鸡飞蛋打?
并不是每个豪绅家中都富有到可以随意损失个好几百两银子的。
这一次加入此计划的,多半是小柳镇上的老牌士绅。所以当新兴崛起的张家也在其中的时候,众人还是小小吃了一惊。
当然也有一些想要加入,但是实力不足的。
这些都是旁枝末节,此处不多介绍。
又说起,丑妇与这六家签署了“抽成协议”,协议规定,丑妇向金、卢、刘、朱、张、吴六家传授小龙虾做法。而此六家今后以此经营获利,需向丑妇提供纯利的一成。而规定年限为七十年。
也就是说,七十年后,此协议作废。而这六家今后通过小龙虾获得的利润无须再给丑妇抽成。
这一条是丑妇自己提出来的。
当她提出这一条之后,这六家代表无不感念她。
几人商议开。
“地点最好选在热闹的街头。”朱老爷提议。
说起朱老爷,这位朱贵朱老爷在他妻子朱夫人回到家中,告之详情之后,险些没有惊呆了。
快哭出来地说:“夫人呐夫人!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就没有和为夫商议商议再做决定呐!”
朱夫人赏给他一个白眼:“时不我待,不知夫君有没听过这句话。”见朱贵依旧不明所以,这才开尊口提点他:“你可知,这件事若是成了,最大的获利并不是赚多少银钱,收入多少利润。而是在于这件事本身的意义?
令小柳镇扬名天下,你当这样的机会很多吗?若非是我在两位泰斗之后首当其冲表了态……,如你从前所作的好事儿,不定人家丑大娘子看不上眼咧!”
朱贵即羞愧,又兴奋。
羞愧的是被他夫人提起从前那档子事,兴奋的是……
“你说咱们小柳镇上的金翁和卢翁也表态了?”
朱夫人看一眼兴奋难挡的丈夫,打着扇子扇风,闲闲说:“当然。这等大事儿,自然要两位泰斗先表态,你当为妻是没脑袋的货?”
这“没脑袋的货”出自一夫人口中,确实不文雅,但朱贵却不曾在意。
他此刻心中想的就是,既然金翁和卢翁都看好,那一定是大赚一笔的。
至于所说的令小柳镇扬名……他不觉得区区一道上不得台面的美食,就能够令小柳镇扬名天下,吸引众人眼球了。
但此话,他瞧着他妻子兴致盎然,自然不会傻乎乎这个时候去顶撞他妻子,……这无端端让这位姑奶奶不开心了,那事后他皮不得绷紧点?
……
这会儿六家姓氏的豪绅讨论起具体实施。
“朱老爷说的是,地点选热闹一些的街头巷口是好。但一时半会儿那些热闹的,市面好的铺子,谁家愿意转让呢?”丑妇就问。
金翁想了会儿,“老夫家到是在东市口有一家空铺子,原本是租给别人卖早点的。但是这家人近日要搬走,也就退了租子。这会儿还空着。只是那市口……”
丑妇眼珠一转,笑说:“市口不大好也无妨。……人总爱热闹的不是?”却向着金翁打眼。“科举可是大事儿呢!咱小柳镇是不知名的小镇,但这会儿来往的士子们读书人们,说不得很多都是来自大城镇的。小柳镇中到了夜里,闭门闭户的。若是我们在铺子边儿挂上红灯笼,想来是极为热闹的。”
卢翁抚手称“妙”!
“妙!妙!妙!简直妙不可言!大娘子这主意正!士子读书人们来自四面八方,大多是出自大城市的,那么,这些读书人大多是挨不住寂寞,喜爱热闹的。
若是在小柳镇上张灯结彩,一片沉静中多一处热闹,定能够吸引他们的眼球。好主意啊”
“那就请金翁派人打扫打扫那铺子了。”丑妇就说:“人手的话……倒是不必愁。但是,这小龙虾的做法还请保密。并非我护食。只是不想有不良之徒坏了事儿。”
她这般一说,几人一再保证,会派出忠心耿耿的家生子来帮忙,绝不会让人无端端泄了密。
……
这事儿就在有条不紊中进行,期间,丑妇将小龙虾的做法传授给了六家人,而六家人都派出家里的大厨。每一家人的大厨负责一道工序。
这也是为了防止那些大厨私相授受,而且他们都听了丑妇签下了的那什么《保密协议》。自然知道其中关系。
至于小龙虾的货源……,这个不愁,丑妇动员了南畦村的男人们白日捉龙虾。
为了提高捉龙虾的效率,丑妇还专门请了老村儿编制竹篓子……她按照前世的记忆,在那乡间小路上看见小河里有人捞龙虾,那惊鸿一瞥……
按照记忆中模样,画了模子,让老村儿编制竹篓子,这种竹篓子又叫做“虾笼”,成“丁”字形筒状笼子,两个入口设置倒须,龙虾只能进不能出。
捕虾时候,在笼子里放置面粉团,引诱虾子前来觅食。
好在这种用竹篾编制的笼子不难编制,也好学会,因此,本来老村儿一人编制不过来的,就教了那些人自己个儿编制,……如今,村里的男人们虽然不能说人手一只虾笼。
但是也做到了一家有一个虾笼。
当然,他们不是白干活的。丑妇许诺他们,一斤龙虾五十个铜板儿。这对于南畦村的百姓来说,可是大好事儿啊!
这种大虫子,老用大钳子咬断田地里的庄家,大伙儿本来就烦不胜烦。但如今捕捉这样的大虫子,还有铜钱拿。而且对于南畦村的百姓来说……还不少!
这可是大好事儿!
因此,家中有好几个劳动力的人家,也会分派出一个男丁专门跟真村子里的捕虾队伍,去捕虾。
事情正在紧锣密鼓中,以一种明快的节奏进行着。
……
今夜,丑妇睡不着。披了一件衣裳就到小院子里乘凉。
东边儿两间屋子已经住了人来。冯寡妇带着儿子住进来。这也是丑妇第一次见到冯寡妇的儿子。
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凹陷的两侧脸颊,深深嵌进的眼窝,病态的苍白肤色,走起路来来脚步虚浮,她就曾见过这狗子被稍微大一些的风一吹,竹竿子似得左右前后的摇摆。
……第一次见到有人会因为风而随之摆动!
被风吹得乱晃……这种话在丑妇的印象中,从来只是一种夸张的形容。
但自从见到这狗子之后,真的……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再看这冯寡妇淡定从容,不禁感叹母爱的伟大——一次夜间如厕,她就看到冯寡妇坐在院子里神情呆呆地望着沉黑沉黑的天空。不知道在看什么。
看着看着,望向狗子的屋子,然后眼泪就淌了下来。
这与白日里的淡定从容,截然不同的冯寡妇,让人为之心酸。
冯寡妇的坚强也就成了强虏之末,是为了安狗子的心,亦或者是为了欺骗她自己……,反正她的坚强是那么……不真实,却让人心痛!
丑妇并不忍心插穿冯寡妇,坚强的背后是赤裸裸的无奈。
她只是有意无意对冯寡妇更好了,对狗子也更好了。
平安是一个很容易相处的人,只要并不是真的坏到爆的家伙,小包子都能够跟他们熟起来。
许是狗子常年病弱,从没什么朋友。这会儿面对小包子的亲近,居然一愣一愣的。
平日里,冯寡妇要劝说狗子吃药,那得费上一番口舌……从襁褓开始吃药的娃儿伤不起啊!
但狗子这些日来,住在丑妇家,小包子总是端了个海碗到他屋里,奶声奶气唤一声:“狗子哥。喝粥了。”然后无耻地把一碗黑乎乎,冒着白烟,味道浓重的海碗往他狗子哥手上一塞:“狗子哥,烫手咧!”
然后,那位狗子哥顺手接过黑乎乎的海碗。楞楞地看着碗里满满的黑乎乎的药汁。刚开始时候,狗子还会辩驳一句:“平安,你拿错了,这是药……”
然后小包子露齿一笑,用他奶声奶气的声音淡定地告诉狗子:“狗子哥,这是新熬的粥。你尝尝看,俺亲手熬的。”
狗子向来除了皱眉、皱眉、皱眉……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愕然地看着手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药汁,又木然地将视线转向他床前背着小手,笑得天真无邪的小包子……一张讨好的脸。
狗子垂下眼,“嗯,好,俺尝尝这粥味儿好不好。”然后“咕噜咕噜”把一海碗的药汁灌进嘴里,苦着脸说:“这粥真好喝,就是有些苦。”
话说,小包子这招屡试不爽,狗子屡屡中招。
有一回,丑妇就见到这二人的互动……那时候她相信她的表情一定精彩到爆!
看向小包子的眼,除了愕然愕然愕然,还有就是……这特娘的无耻绝对不是她教的!
从前说这话的时候,总有些心虚。这一回,丑妇发誓,她一点儿都不心虚了!小包子的无耻绝对与她无关!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半月之期已到(四更)
夜半阑珊,丑妇坐在自家的小院儿里,思绪乱飞。这几日的种种相处,一幕幕地呈现在眼前。仿佛烙印一般深刻。
但……
此处留不住她!她要……
犹记得那一天在回小柳镇的路上,他们在江南稍作停留。
那时候,南宫尘单独找了她,只给她一句话:“乔小楼此人,本官要了。”
她还记得,当时南宫尘说这话的时候,不容置疑,甚至不给一个理由。
当时她辩驳一句:“人没有卖身给你,即便是黥面贱民,他是自有的。”言下之意是乔小楼不是你南宫尘说要就可以要的。
但她也同样记得南宫尘的回答……
不!南宫尘根本就没有回答。
他只是背着手转过身的同时,给了她一个如帝王一样轻讽的眼神。
一个眼神,一声嗤笑,……理所当然对于她的不满嗤之以鼻!
这,就是南宫尘给她的答案。
屈辱,难堪,那一刻弥漫她心田!
小柳镇再美……,它的宁静不属于她。
她站在院子中,月华笼罩着她,头顶之上,弯月一枚。
她站着,以那一点为支点,缓缓地一点点地转着圈儿,环视着这个小院儿……
很快,这样的宁静就要被她亲手打破。不知道到了那时,这样的温馨是否也会跟着消失。
丑妇宁静的眼中有一抹不舍,但很快被坚毅的果决代替!
无论是最初见到的二爷,亦或者是江南时候南宫尘的话,丑妇必须承认,那样被轻视的屈辱,让她万分难受!
“唉……”
夜色深浓,小院之中,只剩下被月华照的惨白的景致,留下一声幽幽的叹息。
此处,已无人。
……
翌日清晨,第一抹阳光照在了小院中。
如同以往,丑妇已经起床干了好大一会儿的事儿。
每日里,早饭是丑妇做的,而衣服,则是冯寡妇洗的。
和丑妇生活久了,平安也习惯早起。
二娃子早早的来敲门,据说他来敲门的时候,春娘去了镇上买猪下水。
平安起了床,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洗漱,而是“咚咚咚”跑到了狗子的屋门外,然后白嫩的小手拍着狗子的屋门。
每当这个时候,冯寡妇都会张张嘴,想要劝阻,但最终还是选择闭嘴。
住了些时日,倒也习惯了这样的节奏。
看着小平安每日里起早闹腾狗子,狗子的身体却没因此更差。相反,因为被平安闹起来,又止不住平安拉着他早起晨跑……
好吧,听平安说,每日里沿着他们家前面的小柳河慢跑……这叫做运动,叫做晨练,叫做晨跑。
狗子瘦弱的身躯是不适合出去吹河风的,何况夏日清晨还是带着一丝凉爽。
冯寡妇劝过几句。但闹不住狗子满脸腼腆的笑容,跟在平安和一同来到的二娃子身后,三人沿着小柳河“晨跑”……,但因为狗子的加入,现在“晨跑”变成了“散步”。
冯寡妇许是看到了“散步”后,狗子脸上多了一丝人色。这才渐渐接受了平安和二娃子的“虐待”。
当然,冯寡妇认为的“虐待”实际上是对狗子好的。冯寡妇在见到狗子的身体确实不再三天两头的风寒呀啥啥的之后,心中也知道,这不是啥“虐待”。
……你见过被虐待的人会越老越好吗?
这一日,如同往常,平安叫醒了狗子。二娃子来敲门。
三个小家伙一如往常,去了小柳河边散步。
散步时候,总要聊聊天。
狗子今日异常地沉默。
小平安挺敏感,察觉出狗子的不对劲,软软的小身子就朝着狗子瘦如竹竿的身子靠了过去,两只小手攀上了狗子的手臂,抓住狗子骨节分明……能不分明嘛?都瘦成竹竿儿了!
“狗子哥,咋不开心呐?”
狗子垂下眼,入眼的就是小包子肥肥嫩嫩的笑脸,鼓胀鼓胀的,煞是惹人怜。
紧缩的眉头松动了一些。但却不肯说话。
小包子立马将婴儿肥的小包子脸贴上去,还使劲地撒娇:“狗子哥?你不信俺?”
瞧,小包子看起来天真无邪。但那话说的可不简单!
他狗子哥立即上当,急切地否认:“咋能不信你?你可别乱想。”
他急于表示出自己没有不信平安,当下就脱口而出:“俺是想读书咧!”
嗬!
这就被问出心里话了。
狗子说完这话之后,当下立即红了脸。害臊地埋头在胸前。
在他看来,读书是神圣的,一般人家的孩子可别想读书的。因此,他觉得对于平安提出想要和他还有二娃子一起读书的要求,是很过分的。
岂料到,小平安松了一口气,轻松的语气说道:“嗨,俺当啥大事儿咧!狗子哥,你把俺给吓到了!”又笑嘻嘻攀上狗子的手臂:“俺喜欢你咧,二娃子哥也喜欢你的,”又歪着小脑袋看向一旁的二娃子,“二娃子哥,你说对不对?”
“嗯,是咧,往后俺们仨一起读书练字。多一个人更有趣咧。”
“真的……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骗谁还能骗俺家狗子哥?”小平安嘴甜的很。
他可知道了,狗子哥可苦了。天天照三餐要喝那么一大海碗的药汁。那药汁有一回他用手指点了一点,放进嘴巴里尝了尝,……那味道!那味道苦的差点儿把他胆汁都给吐出来了!
后来,他有一次问阿娘,为什么狗子哥要天天喝那么苦苦的东西。不喝不行吗?
他阿娘说了,狗子哥身体不好,要是不喝那苦苦的东西,就会没命的。
没命……是什么概念,小小的平安并不是很清楚它的意义。
但是那回头,他跟着阿娘去了小柳镇城郊外头的“小柳镇义庄”……,那里放着好多棺材。……阿娘说,人死了就要下葬。那个义庄只是临时停放棺材的。
小平安就想,没下葬呢,这些人就躺在棺材里,可孤单了。要是下葬了,岂不是更加孤单?
小平安就越发地同情他狗子哥了。
后来,他就每回都亲自给狗子哥送苦苦的药。狗子哥每回都忍着苦大口灌下肚子去。而且还骗他说好喝。
要不是他尝过那味儿,还以为真的好喝呐!
小平安把这事儿也跟二娃子说道说道,他不但自己心疼狗子哥,还要求二娃子也不许欺负狗子哥。
三人如今相处倒也融洽。
这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插曲。
又说起正事儿来。
丑妇今日赶去小柳镇。
因为当初答应那位珍馐坊的二爷,半月之内将计划书的下卷送到。
她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全部都写出来了。挑了一些她认为必不可少的写上去就是了。
到了珍馐坊,恰好遇到了佟掌柜。
佟掌柜一见到丑妇,便眯起了眼睛。却不言不语,让身边小厮带着丑妇上了三楼的雅室。
一如既往,那小厮安安静静带着她到了雅室外,向里面禀报了一声。
雅室门开,露出许久不曾见过的清阮。
清阮淡眼扫了一眼丑妇,便不多言地请了她进去,他自己个儿却让到了雅室外,还贴心地给把雅室的门儿关好。
丑妇按了按太阳穴……难道这清阮不知道陌生男女共处一室是大忌吗?
此刻却由不得她头疼。
雅室中有一扇青山绿水图的长屏风。屏风处人影晃动,一会儿,就有人走出屏风。
“见过二爷。”从容施礼,双手拖着一叠纸张,“二爷,您要的下卷,小妇人给您带来了。”
银白面具在眼前停住,手上的分量却不见轻。
丑妇悄悄抬眼,怎样?两手背于身后,不愿意接?
不愿意接就算了。丑妇正要收起手中的一叠纸张。
却被一道大力沉沉地压住,隔着那一叠纸张,一只大掌便压在那叠纸张上。
丑妇倏然间抬眼,望进一双浅褐淡眸,其中深沉却令她浑身一颤。便脱口而出:“二爷此是何意?”
当声音出口,她才觉得声音沙哑的有些过了。
“咳咳咳。”忙咳嗽两声,以作遮掩。
却拿一双明眸锁住眼前银白面具的男子。
那男子眯眼觑她,如同化不开的冰雪一般的声音淡漠的响起:“本殿不喜三心二意的人。”
他语气淡漠,却叫人不敢轻易忽视。
丑妇对上他如同腊月飞雪的冰眸,头皮一阵发麻。
她自然知道这银白面具的二爷话中意思。
她也想过珍馐坊会找她来问缘由,但却没想到,这件事情,却不是佟掌柜来问,而是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二爷。
她心中叹了一口气……迟早是要面对。不如……
丑妇抬起眼,看他:“二爷问的是小龙虾的事吧。”她看似从容以对:“小妇人认为这么做最好不过。”
“哦?”轻扬一声,显得主人漫不经心。
丑妇暗暗捏起拳头,将早早准备好的说辞说与他听:“二爷,珍馐坊做的生意多走高端路线。客人也是名流居多。”
丑妇没有注意,就把前世里的“高端路线”呀,“名流”啥啥的说出口。
二爷眼闪了闪,却没出声。他大抵能够猜到她话中意思。
但,怀疑之色却更浓。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他眼中的她(五更)
丑妇犹自不觉得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引来了二爷的怀疑和猜忌。
径自说:“小龙虾走得是大众路线。而‘珍馐坊’走的是高端路线,无论是消费者的身份层次还是珍馐坊的食物,走的都是高端路线。
若是小龙虾放在珍馐坊中买卖,反而是坏了珍馐坊一贯的风格和消费理念。”
一长串话说出来,丑妇仿佛又回到了前世,侃侃而谈的健谈。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和二爷解说的时候,在她说这段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满满呈现的只有一种色彩,那就是自信!
她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她面前这位戴着银白面具的二爷,浅淡的眼瞳深处,倒映着的一个自信飒然的脸庞。
这是一种对自身绝对信任的自信!是一种自然到了极点,仿佛她天生就是一个领导者的自信!
她……从何而来的这股自信!
二爷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抬起,仿佛受了蛊惑一般,一点点地向着那张不甚出彩,却神采飞扬的脸庞而去……
“嗬!你做什么?”终于察觉不对劲,丑妇倏然间后退数步,与那位突然伸出手来的二爷保持了距离。
二爷眉眼中有懊恼,随即不知道是气她还是气自己,狠狠地把手一甩:“哼!”
丑妇嘀咕一声:“莫名其妙!连一句解释都不给!”
二爷立刻落下脸来。
当然,戴着面具,丑妇也看不到。
何况她也不认为她比蚂蚁好小的声音,二爷能够听得到!
“你的解释,本殿勉强接受了。”
丑妇松了一口气,但觉得二爷话中有些怪异,本殿?……
之前还不曾注意到,他刚才也自称“本殿”的吧……?
本殿?
丑妇面上有些怪异,看着二爷打量他……
虽然生在乡野,但好歹也听说过江湖上有个童姥殿……
“难道你是童姥殿的少殿主?!”嘶……她牙疼呐!
岂料……
“别拿那等货色与本殿相比!”
丑妇愕然抬眼,入眼的是一双淡漠且倨傲的眼。但……那种倨傲,仿佛浑然天成!仿佛他本该就站在芸芸众生的顶峰!
一股不满聚集在心中,凭什么他就认为别人都该诚服在他脚下?!
“等你能够在京城立足之时,本殿亲自告诉你本殿的身份。”
丑妇听到二爷这么说,深深地看了一眼戴着银白面具的二爷。
“这里是‘商业强国’的下卷,二爷先看着。小妇人先告辞了。”二爷是谁,关她屁事!但人家兴致昂扬,她总不能扰了人家的自恋吧?
“慢着。”
额……
丑妇额头上冒黑线,转过身,又换上一脸的假笑:“二爷还有事?”
“本殿还会在小柳镇呆上十天八天。……若本殿没猜错,你是要借这道小龙虾的美食,趁着科考提前的当口,狠狠赚一笔吧。”
丑妇微愕……,随即释怀一笑。二爷再厉害不也还是人,又没能成神,不也有预料错的时候?她干嘛怕他?就因为最初时候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凌厉?
丑妇释怀了……
淡淡扫一眼二爷,轻声轻语道:“二爷真乃神人,什么都瞒不过二爷。”
但银白面具的二爷却不知为什么,感觉到眼前女人似乎有些变化……却说不出哪里变了。
何况,就这一会儿功夫。一个人能改变什么?
二人心中轻笑一声,许是他多心了。
“如此,二爷无事,小妇人便告辞了。”
直到丑妇离开了雅室。
清阮静悄悄地进了雅室。
“殿下。”微微施礼。
“你去吩咐阿大和阿二,好生保护好夫人和小公子。”二爷摘下银白面具,露出一张酷似南宫尘,却又不是南宫尘的俊容!
“是。”清阮面上平淡,心中大骇。
他随南宫大人从京城宫中来到小柳镇,与假扮南宫大人的太子殿下交换。清绯曾说,太子殿下已对丑大娘子改观。
他曾对清绯这话嗤之以鼻,甚至嘲弄:“清绯,亏得我二人在殿下身边照顾十多年。人都说越老越糊涂,你如今还没老就已经糊涂了吗?”
清绯当时老僧入定,就咬定一句话:“你等着大吃一惊吧。”
这会儿,清阮听了这位从小照顾的太子殿下的命令,真的……大吃一惊!不!大吃一惊已经无以形容他此刻的惊骇了!
“嗯,你把在江南白府上的连氏兄弟调回来,越快越好。”
嗯?
清阮不明所以,便问:“殿下,连氏兄弟如今在白府上监视白老爷子,……这会儿调回来好吗?”他其实想问的是,这会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把一直监视白老爷子的连氏兄弟调回来?要知道,白老爷子在江南即便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也是江南一虎!
调回连氏兄弟,意味着对白老爷子的监视放松了……主子这样做,真的好吗?
清阮却突然觉得后背一冷,头皮发麻。
他那位太子殿下眯起的眼中寒芒乍现,就听淡漠的声音饱含威势:“孤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孤身边的内侍有资格来质疑孤的决定了。”
清阮“噗通”一声,吓得跪地不敢抬头,只是颤着身子。明明害怕的要命,嘴里却倔强极了:“清阮对殿下从无二心。清阮不知道做错什么,惹殿下怒气。”
冷清……
只有头顶上一双冷眼。
忽然……
“哈哈哈,”头顶那双眼淡淡扫过他,然后开怀大笑:“清阮,孤就喜欢你这倔强性子。若是个软骨头,当年孤也不会救下廷杖下的你。你跟在孤身边,早就不是当年任人鱼肉的小家伙了,你这脾气却至今没改变,孤也算欣慰了。”
声音一改之前冰冷,但也淡漠,“江南白老东西,孤有的是办法整治他。”无非是嫌麻烦,这才将他置于自己的眼皮下。也省的白老头儿有异动,他还得解决。
话头一转,“清绯已与你说过了吧。孤看重她。”
这个“她”指的就是丑妇。
但清阮仿佛不甘心地问:“殿下口中的她是丑大娘子?”刹那提高的尾音泄露了清阮的不敢相信!
“她是孤孩儿的娘亲。”只一句话,已经表明了这位太子殿下的态度。
清阮却腹诽:早前不也知道她是殿下你孩儿的娘亲吗?不也照样动了杀念?
但此话却是此时如何都不敢说的。
“你把连氏兄弟调来此处,和阿大阿二放在一处。”这位太子殿下,也就是二爷话语中露出些微担忧:“孤看她如今联合小柳镇两位泰斗,以小龙虾之名,准备大赚一笔。这举止怕是要惹来一些人不快了。
何况镇上那位罗醇之怕是把他最近一堆的不幸全都怪责在她的身上了。还有柳家那位柳宝通,孤看他也对他大姑恨意滔天。”
“快些,越快越好吧,孤想着,罗家也快动手了。”
清阮苦笑着应一声“是”。他家的主子啊,也终于不再那么完美的冰冷了。
多了一丝人气,总好比天宫宫阙中的仙人,没有七情六欲的好吧。
清阮如是安慰自己。
……
又说丑妇下楼时又“偶遇”佟掌柜。
佟掌柜见她,如她进门时候的爱理不理。居然在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还冷哼一声。
“哼!”
丑妇愕然……这特么叫怎么一回事儿!
她心中憋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憋着难受。干脆开门见山问佟掌柜:“佟掌柜,你今天是怎么一回事儿?鼻子不对鼻子,嘴巴不对嘴巴的!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好了。何必没事学那种装腔作势的小人去!”、
佟掌柜被这一通骂,骂的哑口无言,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女人。
直到这冷笑着还给他一声冷哼声,他才反应过来,急急地就过去抓住了丑妇的一边肩膀。
“慢着!老夫哼你是理所当然,你凭什么反过来哼老夫?”
卧槽!
这什么理论?
“喂喂,谁规定的你哼我就是理所当然,我哼你就是理亏了?”一边用眼睛扫一眼自己被抓住的一侧肩膀。
佟掌柜白胖胖的脸盘儿闪过尴尬,快速地收回抓住丑妇肩膀的手掌。
一边却说:“当然是你理亏,大娘子既然选择向‘珍馐坊’投诚,又为何舍‘珍馐坊’而就本地豪绅?”
哦……原来这老货从一见到她就鼻子不对鼻子,眼睛不对眼睛的,敢情儿人家是在这里等着呐!还是为了小龙虾的事儿啊!
但此刻丑妇可就没多心思和他弯弯绕绕,“你家主子都同意了,你说你生的个什么气?”
啥?同意了?
丑妇没理会眼中满满大吃一惊的佟掌柜,拍了拍之前被佟掌柜抓着的肩膀,径自出了“珍馐坊”。
出了“珍馐坊”,却没急着回南畦村去。
又从东市上买了上好的美酒,拎着美酒就去了金翁家。
到了金府,改了一只手提着美酒,空出一只手,朝着朱漆的大门敲了敲。很快出来一个看门的小厮。
看到丑妇,就将她应了进去。
丑妇见这小厮不曾禀报主家,就把她迎进门。显然是已经得了主家的吩咐。见到她不用禀报,恭敬地迎进门就好。
而与此同时,“珍馐坊”三楼的雅间里,酷似南宫尘的太子殿下也得了信儿。
“那位丑大娘子在‘恒记酒肆’买了三坛子花雕酒,拎着去了镇上的金府上了。”
清阮就见到这位从来喜怒不流于外的太子殿下,头疼又无奈地屈起食指,敲了敲完美的额头。
“这丑女人……”这位太子殿下嘴里很是无奈地吐出这么一句话。心里则想:这女酒鬼……
他看还记得北疆镇守将军府的书房里,那豪迈一幕!
一人灌醉一群汉子!那些可不是江南白面书生……可都是战场上厮杀的好手,好汉子,没有丝毫水分的啊!
“清阮,你,……”这位太子殿下叫住清阮,“对,就是你,赶紧拿着‘珍馐坊’的帖子,让佟显陪你一起,前去金府,要快!就说孤……让佟掌柜把人接过来。”
“啊?”清阮傻眼了。
“孤不管你们用什么借口,尽快去……趁着这女人清醒的时候,把她接来这里。”又想了想,补充道:“若是已经醉了……就用轿子抬回来。”
额……
清阮满头黑线。回头领了命,下了楼,把事儿给佟掌柜一说。
佟掌柜黑了脸……
第一百三十七章 揍他(一更baiyishang和氏璧)
那位太子殿下派去人手,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待得佟显和清阮抵达金府上的时候,在金府待客的大厅里,见到了醉死过去的丑妇。
金翁听门房说了,有贵客前来。问这贵客是谁,门房交给他一张古朴的帖子。打开帖子,还没看到上面的字,一股墨香扑鼻而来。
金翁微微愣了愣,等到他看到那帖子上“佟显”两个大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慢半拍。结果他高高兴兴迎了出去,人家开口也不寒暄两句,直接问他要人。
要谁?
可不就在大厅里喝得醉死过去的那位丑大娘子。
金翁打了一个酒嗝儿,心道:好在还有一诺在,好在一诺从小酒量不凡,天生过于常人。不然……按照那位丑大娘子的喝法,可不得把他醉死?
这会儿没想到鼎鼎大名的“珍馐坊”佟掌柜亲自来要人……那丑大娘子和这位佟掌柜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他也不能随便把人给个别人带走吧,若是出了问题,他有理也说不清了。
结果那文文静静,长相清秀,举止文雅的玳瑁小厮不温不火往前一站,“金老爷府里醉死的这位大娘子和奴的主子关系匪浅。奴的主子找她有事,若是金老爷怕出了问题时候担待责任的话,这个作为信物暂放在金老爷处了。”
金老爷一楞,觉得一道闪光在眼前一晃,本能地出手接住那物件。
摊开手掌一看,瞪视老眼暴睁,呼吸急促。良久后才勉强稳住乱蹦乱跳的心脏,“是老朽有眼不识金镶玉了。既然是……,老朽何必杞人忧天?”这是厉唐第一世家,南宫世家身份的象征,他还担心什么?
收好了手中的东西,金府里的下人们就见到他们从来举止从容的大老爷恭恭敬敬地亲自送了客人出去。
……
珍馐坊
三楼雅间中,另有乾坤。
木制的雕花大床上,蚕丝被乱了乱,随即从被子中伸出一只手来。
……“这里……哪里?”
丑妇醒来,睡眼惺忪。揉着脑勺,……啊,她记起来了,她提着花雕酒,到金府想与金翁不醉不归。
却被金一诺那娃子给坏事。那小子还真是酒量惊人!
她很少见到有人酒量比她还好的。这小子算是一个例外。她意气用事,最后和金一诺干上了……然后,醉了……
丑妇回想起这件事,蒲扇手撑起额头,自言自语:“真是的,越活越没出息,和个娃子叫个啥劲儿……”
那……此处是金府?
丑妇打量起这件卧室来。
房间四角立着黑玉柱子,四周的墙壁全是汉白玉雕砌而成。
一黑一白,很是冲击眼球。黑白的色调显得冷清,也可看出此地主人性子的淡漠冰冷。
好在四周立着的黑玉柱子上用青玉雕琢出几朵莲花镶嵌其中,中和了这种淡漠。
却让人无端端又能感觉这间卧室主人的清冷和孤寂。
翠色纱帘静默地垂下。
丑妇掬起月牙白半透明的纱织的床帘,……手刚碰上那床帘,便一股松软柔腻的触感传来。不禁吃惊地看一眼床帘。
嘶……好奢侈的床帘!好奢侈的床!好奢侈的卧室!
好奢侈的人!
鼻尖淡淡的檀木香充斥着,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烛光。
烛光?
天黑了?
“悉悉索索……”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丑妇不禁朝着那方向看过去。
“你?!”
那门很隐蔽,门开之时,也露出站在门口的人。
丑妇不禁惊叫出声。
“见到本殿,就让你这么吃惊?”
不错,此人正是二爷!
“我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在金府上喝酒的吗?
“本殿看完你准备的计划书,当下有几处不明了的地方,本殿只好派人去找你。”
“奥……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人在金老爷府上的?”丑妇顿时瞪大眼睛,陡然提高声音质问道:“你派人跟踪我?!”
她不敢相信,她身边居然潜伏着二爷的探子!
二爷对于丑妇的质问无动于衷。
“本殿有这个权力。”说话间,二爷已经站在了丑妇的床榻前,俯视这床上的她。
丑妇再一次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的戴着银白色面具的二爷!
他说他有这个权力?监视她的权力?
他凭什么!
丑妇只觉得心田间怒火狂烧!
怒火的唆使之下,她顿时抛下所有理智,一个纵身,整个人扑向床榻前站着的男人。
“嘭!”遂不及防,二爷整个人被压倒地上,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将他压倒的丑妇。
从二爷不如以往灵动的目光中,就可以看出二爷此刻的吃惊。
但,压住二爷的丑妇,根本就没时间理会。
她只觉得一肚子的火,要不是不消火气,她会吐血三升!
因此,她选择忠于自己的愿望——揍他!
“咚!”一拳!把二爷的银白面具打偏一点,但并没有露出真容。
与此同时……“让你监视我!让你跟踪我!你凭什么监视我?凭什么!你以为你身份尊贵就可以无视人权吗?”丑妇忘记了,别说上一世了,这个时代,可不就是没有人权的时代吗?
但此刻怒火狂升下,她失去了理智!
被人轻视,被人栽赃,被人暗算……甚至是被人打杀,这些她都可以接受!因为这其中也不乏她自己的没用!
但,但……但他凭什么监视她?
“我是人!不是你们家养的旺财!你凭什么左右我的人生?凭什么,你说啊?你说啊!”她不接受!她不接受被人监视着过着每一天!
她不接受!不接受在监视下无所遁形!她焉还有一丝隐私和秘密?!
“是!我是没爹没娘没姓的杂草!但……”
二爷被打那一拳的时候,顿时怒气横生!
他想要推开这女人的手却在这女人一声声质问下软了下去。他仰面望压在他身上,情绪激动的女人。
人权是什么?他能猜到那意思。第一次有人以这样的理由冲撞他。这样的理由,……若是以往时候,他觉得可笑极了。
但此刻,他不知为什么,笑不出来。
旺财又是什么?这他还真不知道。但大抵上他能猜透她的意思。第一次有人含着这么强烈……不!是炽烈的感情控诉他为什么左右她的人生!
为什么?他做事……什么时候轮的上别人问一句“为什么”?但他却因这一句心湖动荡。
“滴答!”
二爷刚才被丑妇揍了一拳,此刻露在银白面具外面的脸颊肌肤上一阵炙热,不禁抬手摸了去……
“水?”二爷呆呆看着指尖摸到的湿润:“哪来的水?”
“滴答!”
二爷抬眼看去,她哭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铁汉柔情(二更晴空万月财神钱罐)
“眼泪……吗?”二爷自嘲一笑。扶起身上的女人:“喂……”
“别碰我!”却叫那女人一把挥开。二爷还没来得及动怒,耳边响起那女人隐忍般的声音,几近嘶吼出来:“是!我是没爹没娘没姓的杂草!但……杂草也有自己的尊严!”
“我……”二爷张开口,声音却夹杂不自然的嘶哑。
但眼前的女人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她就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声强过一声的质问,一声高过一声的“为什么”,这三个字仿佛魔咒一般,圈住了眼前的女人。
二爷看着眼前的女人流着眼泪说:“为什么我要活过来?为什么当初我没死掉算了?为什么我想好好的活着,就有这么多人看不过眼?”
丑妇的眼神涣散,她仿佛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那个世界里,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女子在家族中越来越闪耀。家族却给她配了四个女保镖。她去哪里,上班,上学,甚至是吃饭,厕所,她们四个都如影随形。
有一回,那闪耀的女子在深夜的时候,经过家族中老太爷的房间门口,无意间听到里面的对话。
“我们四个负责看顾月小姐,已经长达两年,这两年里,月小姐并没有表现出不忠于家族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因此,我们无双四人组集体认为,月小姐通过了您的考验。老太爷,从明天开始,您就可以正式宣布下一任家主是雨少爷,想来月小姐忠于家族,并不会因为记恨雨少爷而有其他不好的举动。”
那女子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屋子。
原来长达两年没有自由的呼吸般的生活,像是生活在摄像头下的痛苦生活,只不过是为了确认她忠于家族,是为了确认她不会因为老家主做出的决定而采取报复行动!
原来,无论她怎么努力,家族的荣光永远只会照耀在梦寒雨头顶上。家族其他人的目光也只会落在梦寒雨身上!
那一刻,她学会了卑鄙阴狠。所以……新任家主的位置被她占据了。
因为,梦寒雨……染上了毒瘾!
……
丑妇有些累,她任然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也不揍他了,她把蜷缩在床脚下,缩成一团。
二爷想到了,当初搜集来的情报中说过,她曾经落水,几近欲死。
二爷又听到她哭着咒骂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死掉,心道:原来她不是意外落水,而是自己寻死……
可是世事难料,她被人救了。所以性情大变,所以努力地想要过好,但是从她落水被救之后,几近圈套,各种陷害,一样一样的,对于一个独自带着孩子的女人来说,是真的很难。
二爷从来对人冷漠,这一回,竟然奇迹一般能够理解丑妇的艰难。
但……问题是,二爷的理解……是错误的。此丑妇非彼丑妇啊!
二爷平和了怒气,他走向蜷缩成一团的可怜虫,“女人,本殿向你……”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监视我了?”二爷的话没有说完,就看见那女人目光涣散,却矛盾的满怀希冀地抬头问他。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监视我了?”
二爷沉默,良久。“嗯,好。”
“嗯,谢谢。”轻轻的一句道谢,伴随着一抹甜馨又倦怠的笑容……,二爷愕住,多年后,他回想起今日,脑海中依然浮现出一抹倦怠却温馨的笑,还有那一声似有若无的“谢谢”。
丑妇蜷缩着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球,……好吧,是大球。
她倦怠极了,得到想要的承诺,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二爷蹲下身子,撑着下巴安静地看她,直到听到她轻微的打鼾声。二爷才屈起手臂,将分量不轻的她抱进臂弯中,抱上了床榻上。
清阮许是有急事,而又恰巧,二爷进屋的时候,忘记了关门。
清阮急着走到门前,就要进去。抬眼一望。
眼前一景,着实吓到了他!
他平生还没见过二爷对谁这么温柔过!
那分量可不轻……这女人虽然谈不上长得丑,但有时候长相平凡,就等同于丑了。其实仔细看,这女人真的不丑,只是乍一看时,会被她不似普通女子纤细的身段坏了映像。
二爷轻巧地将丑妇安置在床榻上,又在她肚子上搭上蚕丝被,这才看向大门处。
早在清阮站在屋门前的时候,二爷就已经察觉到了。
清阮看见他的主子看向他,急急地就唤道:“殿下……”
二爷明显不快地皱起眉头,修长的食指不满地点了点唇瓣,又指了指外面。
清阮伺候了这么久,还能看不懂主子的意思?
只是……他的殿下竟然就为了怕吵醒床上睡着的女人,让他先到外面的雅室等着。
清阮沮丧地转身向着外头走去。
二爷宽大的手掌摘下银白色的面具,露出一张倾倒众生的容颜,他修长的手指点上丑妇的脸颊。那里,任然留着泪湿的痕迹。撷去她脸颊上残留的泪水,二爷沾了泪水的食指缓缓地探向他性感的薄唇。
“原来,眼泪是这个味道的……孤的眼泪也是这个味道吗?”二爷自言自语。
“唔……”床上的女人皱起的眉头,嘤咛一声。
二爷快速地把手中面具迅速重新戴上。但见床上那女人没有清醒的迹象。又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丑女人,谁叫你与人拼酒的……活该。”明明是怪责,却让人听出关怀来:“瞧瞧,醉酒还和孤这么闹腾……竭斯底里的跟个疯子一样,现在好了吧,精力用光了吧?……还不得孤来善后。尽给孤惹麻烦。”
眼中精光一闪,愧疚有之,更多是果决和坚毅:“对不起,孤不会撤回安置在你身边看护你的人。一个是孤的孩儿,一个是孤认可的妻子,孤……输不起。”
二爷站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有一处机关,扭动它,可直通外间的雅室。
雅室里,清阮焦急等着二爷。
见二爷出来,清阮惊喜地叫一句:“殿下。”
“是京城里有消息传来?”
清阮刹那又沉了脸,“殿下,于桀牢中上吊自杀了!”
……气氛顿时消沉起来。
“哈!”二爷一声满含嘲弄的怒笑,打破这片沉寂。
“自杀?上吊?地牢中有凳子让于桀踩着上吊?”二爷冷哼一声:“看来孤这位大哥的手伸得够长的,连地牢也敢插一手!”
“啪!”二爷手中的杯子顿时爆裂开,“看来上一次给他的教训还没教会他,有些东西,不该窥视就不要窥视,不然,难保小命不丢。”
清阮凌然!
第一百三十九章 开张(三更)
又说丑妇醒来,被人引着从后面出去了。
这一觉睡得极好。
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又多又杂。被陷害,住牢房。想着如何保命。
小命终于保住了,又要启程去北疆。
北疆里,更是一堆乱事儿。
好不容易从北疆回来了,又得为了小龙虾的事情好一阵忙碌。
这期间还开了个义庄。
开那义庄,三分真为了过路横死的游人,客商。七分却是为了好生整治罗家人。
她可说过的,她记仇呐!
说起义庄,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件有趣的插曲了。
……
“这该死的女人是怎么回事?钱多烧得慌?在老夫家隔壁开个义庄……老夫忍了!时不时有棺材进驻,哀乐声听得人心烦,老夫也忍了!
但……这女人是真心善还是整老夫?只要有棺材进驻,就有人哭号。还不分昼夜。大晚上被嚎哭着那么一嗓子,这,这不是要吓死人嘛!
你说,你说说看,她还主动为那些已死却没人哭丧的死人提供哭丧的服务!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这些会哭能哭还敢哭的婆子们,一嗓子嘹亮,能吓得老夫睡梦里惊醒起来!”
罗老爷子犹自不解气,又骂咧咧:“还有若是风大,时候,那些冥币纸钱的吹过院子来……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罗大管事恭恭敬敬地站在罗老爷子身后,听着罗老爷子已经骂过不知道第几遍的台词。
罗大管事也头疼……任谁家里隔壁开了一家义庄,心里都不踏实吧?
何况……那女人是真的能够折腾呐!
不说别的,就说代死人家属哭丧这一项,就整的罗家上到主人,下到下人,没几个晚上敢出门子的。
罗家的女眷们更是胆小,夫人都快吓出病来了!
“若不……求和吧,老爷。”罗大管事提出一个忠恳的建议,“那位明显是在整治罗家。”
“求和?老夫向她求和?没门儿!”罗老爷子手一甩,差点儿打翻了桌子上的白玉笔架。
这段时间,罗老爷子阴沉少了些许,但脾气渐长。动不动就嘹高嗓门儿吼一声。
有时候被西面传来的哭丧声逼急了,就会暴躁地砸东西。
但,饶是如此,就不能说这老头儿就没威胁性了。
“让你安排的人手?”罗老爷子又回复了他最常有的表情——阴沉。
“老奴听老爷的安排,花了重金,联系了童姥殿的杀手。取她性命,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但罗大管事同时又疑惑:“老爷,若要取她的性命,何必请童姥殿出面?杀鸡焉用宰牛刀?”
罗老爷阴测测地笑:“童姥殿童叟无欺,贵是贵了点,但绝对不会泄密。按你的说法,那女人得了圣谕吧?……上面不追究无妨,若是追究起来……还是童姥殿好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
“是是,老爷说的事。老奴这就去安排,请童姥殿尽快出手。”
“不,让他们别那么性急,且先让老爷我看一看,她和姓金的还有姓卢的联手起来,能干出怎样的局面来?
听说她可是信誓旦旦要以小龙虾扬小柳镇之名啊!……若这只是大话,那老爷在她临死前看她一场笑话,也算平了老爷我心里的怒气。
但若真让她做成了。老爷我心里感谢她,总不能白白浪费了她开创的大好局面不是?她出力,老爷我呢,就替她享受成果好了。”
“果然还是老爷英明!”
两人无耻行径恰好被敲门的柳宝通听到。
但他听到之后,只冷笑一声。那女人倒霉,他乐见其成!说不得,踩上几脚!
……
这只是罗家一段插曲。
丑妇的小龙虾计划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金老爷家的那个铺子还算比较大,这几日重新粉刷了白粉,又用青砖铺了地。门窗也换过,整个就是焕然一新。
六家人各自派来一人跟着她学习小龙虾的制作方法。到底是本身厨艺不错的,教起来也不费事。
只是那六人对于很多辅助的作料很好奇。丑妇却没有一一去解释。
若是他们有兴趣,大可以自己慢慢研究。
今日,丑妇亲自挂上最后一个大红灯笼。满意地看了看:“从大前日开始,已经陆陆续续有科考的学子们经过本镇了,镇上也有客栈旅宿,但听说有些才子嫌弃咱小柳镇不够热闹,情愿连夜多赶几十里路到其他的热闹城镇过夜。”
“老朽也听凑巧有一次在饭馆儿里听说两个学子的话……,似乎是这么个意思。”卢翁按了按额头:“镇上的客栈十室六空,这可不是好事儿。”
“咱的食肆铺子,我看今夜就开张吧!”丑妇拍板。
“咦?这,这还没多少人呐!这会儿开张,保准儿连老底儿都收不回来!”朱贵惊叫一声。
顿时,六双眼睛齐齐向着他看去。
朱贵这话真的不大讲究。他们还真不只是为了赚钱的。
丑妇皱了皱眉,还是决定给这货好好说道说道,提醒提醒:“朱老爷,我们这回的目的,可不是为钱财咧,是为名,为出名。”
“连钱都赚不回来,还出名?”朱贵想也没想,道出心中所想。
“你错了,有了名气,钱财还是难事儿吗?”这一回,说这话的是金老爷。
金老爷可是大大地看好丑妇。
他兜里可还装着厉唐第一世家南宫世家的腰牌呐!
丑大娘子果然是与南宫二公子关系匪浅!那一日佟掌柜也来接她,也就是说,珍馐坊和南宫世家有关系,这样子的话……,这丑大娘子就是和珍馐坊有关系,又和南宫二公子关系匪浅!
若真的说,小龙虾并不能达到他们的目的。……那只要他稳住丑大娘子,总不会吃亏的!
“好吧……金翁都认为可以,那就,那就今晚开张吧。”朱贵腆着笑脸,迎向金老爷。
“我有一计,听我说来?”丑妇眼珠一转,又想出一个主意,随后六个人围住她,她站在中间,低声地把刚想到的主意说了一遍。
“这……这真的行?”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丑妇露齿一笑,“就让我南畦村的老乡充当客人!”
是!丑妇就是要营造出“这家店生意很好,东西很美味”的氛围,就是要给那些来往异乡的游客或者科考的学子们灌输这个观念!
人的意识很奇妙的……端看你怎么用了!
现代社会中,多的是这种销售手法。某一天你起床,经过一条路,平平无奇,和以往没什么差别,但是就是某某大楼盘开盘了,然后无缘无故就多了好多的人排队。
热闹得一叉!然后你有手中要是有钱,又觉得需要买房,你就会宠宠欲动。多半会抬起你的脚,跟着那些人走进去瞧一瞧。
这种手段,在现代比比皆是。
但在这个时代中,却是从没人用过。至少此时的这镇上六个豪绅都没见过。
也因此,他们对此有所怀疑。
但,经历现代社会各种层出不穷的手段洗练过的丑妇,她十分清楚,人类爱看热闹的心性。
人性啊人性……
……
夕阳落,残霞漫天。
一丛丛火烧云能把天空映成一片火红汪洋!
夕阳余晖渐渐暗淡,天色渐晚。小柳镇上一排排铺子,隔三差五地关门打烊。
一家市口算不得鼎好的铺子,却开张了。
大门悄然开启之后……
从这间铺子两边向着镇上主干道蔓延着一排红灯笼。灯笼被人一盏一盏点亮,照的整个大街不复以往这时刻的萧条。
“咚咚咚!”
锣鼓声响起来,唢呐声加入……
突如其来的震天声响,引来周围人家开窗的开窗,头凑过窗户向此处瞧来。
有的还开了大门,手里顶着饭碗走出来看。
“这是嘎哈?”
“不知道哇。”
“咦?那不是本镇的张老爷,朱老爷……哎哟喂!还有金翁和卢翁!今天这是啥日子,一间铺子能集齐这么多本镇数得上命好的人?”
“嗨!这算啥呀?你瞧,那不是丑大娘子吗?”
“啊?怎么连丑大娘子也在?……这到底是嘎哈?这家店咋在晚上开张?谁开的?”
有人又仿佛发现新大陆,指着那处:“快,快瞧一瞧!那边来道贺的……李老爷,王老爷,赵老爷……天呐天呐!这可算是全镇数得上名号的老爷们都来贺喜了!这铺子是啥来头哇!”
另一个人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别处,“快看呐!那店名儿真奇怪咧!”
“柳镇大排档!”不知道是谁读出来了。
“柳镇,这好懂了,说的是咱小柳镇。大排档是个啥玩意儿?”
“你甭管它是啥玩意儿,你瞧,好像那家店刚开张,生意好着咧!”那人兴奋地提议:“不如,俺们也去看一看,若是有好玩意儿,俺们丢了手中饭碗儿,到那里吃些也好,就当凑热闹呗!”
“这个……要是很贵的话,俺看还是算了。”言下之意是,只要价格公道,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
刚开张的铺子,里面桌子都坐满了。
张老爷兴奋地说:“大娘子,你的主意真正!让人这么假扮客人上门吃饭,还真就吸引了一堆人来。还好还好,当初你让人把外面空地儿也摆上了桌子。不然的话,估计都坐不开。”
丑妇瞧着张老爷这般岁数了,还兴奋地跟个没成年的一样。心中讪笑:这只是现代社会中的一种销售手段而已。但她又不能出来。
只好道:“这才刚开始呐!”
刚开始?啥意思?不光张老爷迷惑不解,就是其他几人也一脸的不解样。
第一百四十章 前景看好(一更)
“柳镇大排档”已经开业有三天了。这是第四天。
张老爷,朱老爷,还有其他个老爷终于知道,丑妇口中的“这才刚开始”是个啥意思。
“柳镇大排档”白日门可罗雀,与之相反,天色一暗,铺子口灯火辉煌,人潮不断。
若要问这三天里小柳镇最大的乐事儿是什么,人们谈论最多最广的事儿是啥事儿。那就非这“柳镇大排档”不可了。
里面除了提供毛血旺,还提供另一种新奇的美食。那东西,只要是小柳镇的人,就都见过。
从就没人想过这玩意儿可以吃。而且味道鲜美的很。
别说,冲着这道新出来的“柳镇小龙虾”而来的人不少。
夜里没了白日的炎热,多了一丝清凉,邀上三五好友,到“柳镇大排档”坐一坐,点上一道“柳镇小龙虾”,一坛子用井水冰镇过的酒水。店家还给白送一盘子的干果儿。当然,若是消费得多,店家会多送一些。
若是不能喝酒的也不怕,店家在每张桌子上放了一壶子凉茶,另外开吃前,还有专门的小二哥给端来干净的井水给客人净手。
小龙虾没端出来,味儿就馋得众人猛咽口水。端出来了,店家还派了一位小二哥专门负责替客人们摆盘子,每人的桌面上都摆上一只铜盘子,小二哥会负责教会新客人如何享用小龙虾的步骤。
这样的服务待遇……,这,还真没人享受过。就是那些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到了“柳镇大排档”,也能享受同等的待遇。
“这又是打水洗手,又是饭前摆盘儿的,讲究的!都不用俺自己动手,俺这辈子不算白活了,也享受了一回大老爷们的待遇。五十个铜板儿花的值当了!”
试想,老百姓要是能享受一回被人伺候着的感觉,这钱儿咬咬牙也就狠下心来就给了。
丑妇和其他六个人商议过,小龙虾呢,鲜活的时候按斤称好了,客人点头付钱了,再由小二哥拿到后厨房去洗刷干净,给厨子们做熟了,成品再由小二哥端上桌去。
标准的现买现杀现做,连钱都是称好了先付的,因为人多,到时候容易发生误会,也容易被人钻空子。因此才有了此规定。
活龙虾,一斤一百个铜板儿,小店的最低消费是一张桌子五十个铜板儿。……消费过低,他们还得送干果儿啥啥的,那就没个赚头了。
因此,普通老百姓即便觉得有些贵,也不至于就会望而却步。一开始是新奇心,尝鲜。一开始有人尝试,尝试之后,给别人说这家店咋地咋地好呀,口口相传,听的人就止不住向往,又或者想要亲身体验一下到底这家店咋地好了。
“大娘子和谁学的经商?”金老爷摸着胡子问身旁坐着的丑妇。
除了开业前三天,丑妇和其他六人呆在铺子里,指导铺子里运营的流程。这会儿铺子里的人手都已经能够各司其职。
今天晚上刚开业的时候,他们去看过。后来看着铺子里的人手都已经差不多能够做熟练了。瞧着左右没事儿,也就商量着不妨先去金老爷家里,一同商量商量后续事情。
这会儿,金老爷忽然问丑妇:“大娘子和谁学的经商?”
嗬!
这一问,立即引来其他五双视线。丑妇见五双视线直勾勾地看着她,那每双眼中的好奇和求知,都赤裸裸的明显!
她一时之间,面对这些目光,有些哑然。
但随即失笑:“不瞒众位,我一个乡野村妇,哪儿有人会教我一个妇人如何做生意呐!”又目露迷惑,向着金老爷问:“不知道金翁怎么会突然问我这样的问题?”
金老爷见丑妇满脸的迷惑不解,不似是装的。心中疑虑淡了一些,只叹一口气:“哎。老朽是见如今铺子里的生意出奇的好。真正是出乎了老朽的预料。”
说到此,其他几人也暗自点头,很是赞同金老爷的话。
金老爷接着说:“瞧如今铺子里的生意这般好。老朽就想到了铺子开张之时,大娘子要求铺子里的人手分工明确,谁也不要越了谁的职。
而且重点还规定了在外间的小二如何接待客人,不管遇到什么客人,有钱没钱,男人女人,都要亲切有礼地对待。又是打水,又是摆盘子。
后来大娘子还坚定地要求一定要送干果儿。就连每一张桌子上都要摆上凉茶。酒水也要用井水视线冰镇。
老朽当时还想,大娘子是多此一举。这样子哪儿能赚到钱?
这会儿再看铺子里坐了满满的客人,店铺外头还有很多人坐在板凳上等着……老夫这才知晓大娘子为何要那么麻烦,又是送又是有礼对待的,又赚不了几多钱,还这么麻烦……老夫还想着怎样做出店的名气来,大娘子这里就已经不声不响,不动声色地做出了店铺的好口碑来。”
其他人听着金老爷说话,也不打断。只是金老爷最后一句话说出的时候,其他人扫了一眼丑妇。
丑妇又听金老爷问:“大娘子,老朽经商一生,走南闯北,说句打嘴的话,什么样的买卖老朽没接触过?什么样的人老朽没见过?
但,如大娘子这等手段,老朽平生未见!”金老爷一改刚才平淡,突然严肃起来:“大娘子,若是你真得了好机缘,被高人教导过,那你与老朽说道说道。老朽保证,今日大娘子所言,老朽一定烂在心里,绝不外传!”金老爷眼一扫那些人,眯了眯:“相信这里其他人也不会说出去。”
其他人立即表态。
丑妇能够感受到这些人眼中的真诚,但……高人?大学里都是高人,从小到大,她的家庭教师就不知道换过多少个了。
在这里,当着这些人的面,编出一个“高人”来?
不要!好费事哦!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哪里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喝醉了泄露出去,也许他们不是有心的。但是如果泄露出去了,……别人问她要“高人”,她从哪儿变一个“高人”来给他们?
不要!太麻烦了!
丑妇苦笑,蒲扇手摊了摊,很是无奈地看金老爷和众人一眼:“这不是我不说。若是有什么高人……那我还能被人欺负着至今连个姓氏都没有吗!”
丑妇看到金老爷眼中淡淡的失望,只当做没看到。
“那大娘子这些……?”卢翁忍不住接着问。
“嗨!这些呀,直觉呗!”丑妇吐出一口浊气,一副很热心地模样,与这几人说道开:“像是送干果儿啊,服务周到啊,啥啥的,这些吧,我就是觉得,若是我是客人的话,我肯定希望店家这样诚恳客气地待我。既然我能这么想了,说不定别人也是这么想的嘛!……
还真没想到,效果出奇地好咧。”
丑妇站起身,看了看天色:“成!今儿就这样吧,天儿晚了,回头明儿咱再讨论一下这后续的事儿。咱合伙儿干这事儿可不只是为了赚钱的,咱得打出名气儿来!”她三言两语说完,拍拍屁股就走了。
今儿个真不适合再待下去了。再讨论啥啥的,估计也讨论不出个啥来。
金翁卢翁等六个经历世事半载岁月的商人们,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离去的背影。
“直觉?她说啥?直觉?”朱老爷只觉得此刻脑袋里一片凌乱,“啊……也让我也有这么灵的直觉啊……”
坐他旁边的张老爷瞥了他一眼,心道:拉倒吧,做梦吧,也不知道那会儿人家丑大娘子坚持送干果儿的时候,哪个人反对得最强烈!
“你也别羡慕人家丑大娘子,人家说直觉,你就真相信啊?你没听她后来还说,要是她是客人,就希望咋地咋地。”刘老爷说出张老爷的心声,张老爷不说,但刘老爷与朱贵熟啊,他可以说,也有些肆无忌惮。但也不无道理。
他又说:“她把自己当做客人,客人想要怎样,她满足客人的要求。瞧着是多此一举,不但费事,还额外费了买干果儿的那份钱。
那钱,本来就可以省下的,但她就是坚持花费这笔钱。目的何在?客人上门后第一印象好,而且,咱的小龙虾价格还是有些偏贵的,但是老百姓吧,一听有东西送,吃了还白送。……她是抓准了人心,贪小便宜的人性呐!
不是我说,丑大娘子有破釜沉舟之势,舍得小利,得来大利。换做我们这里,有谁敢这么试一试的?别说试一试了,咱这些人经商那多年了,还真没有想到这样的办法,将客人的心了解的这么透彻的。”
“可惜了,……她要是个男子,说不得,咱厉唐又要多一个沈金三了。”卢翁感慨道。
“沈金三?三百年前的天下第一商贾沈金三?”金翁接话,皱了皱眉老眉:“她看着是挺能耐……,但能和百年不遇的经商天才沈金三齐名?我看挺悬的。”
卢翁笑着摸着胡子,却不接话。但那笑容,显然是不赞成金翁的话。
这里如何讨论她,丑妇不知道。她如今正往南畦村赶路。
第一百四十一章 风萧萧兮有刺客(二更)
夜未深,月挂当头。
回南畦村的路不好走。因为桥断了,只能绕回原来的远路。
偏偏还今日下午的时候,还下了一场雷阵雨。
这会儿,一路走来,空气中散发了泥土味儿,还有淡淡的青草味儿。
雨后的空气特别的新鲜,呼吸间,那空气吸进鼻子间,就让人心情愉悦。
但是泥泞的道路,天色又暗,常常是踩了一脚的泥巴水。鞋子是保不住了,湿哒哒的,还好丑妇有先见之明,把那裤脚撸起来,撸得高高的,露出两截小腿肚。
丑妇脸上的皮肤算不得好,庄户人家晒出来的皮肤,带着红,久了就黯淡。
露出来的小腿,却有着少女的白皙柔嫩。
雨后夜空,也显得既高远又澄澈。
走着走着,丑妇停了。攀爬上路边一块大石头上。
大石头高高大大,有一人的高度。石头顶端却出奇的平整,坐在上面,或者躺在上面,也不会膈应着难受。
丑妇攀爬上大石头,坐在平整方正的石头顶端,她仰望夜空。
雨后的夜空更深邃,定定地看这一个点,久了,就觉得那点仿佛一个漩涡,深邃地就像能把人给吸了进去。
一样嘛,……和现代社会的夜空没什么不同的……
若一定要说有所不同。那就是这里的夜空更高远,更清澈,没有现代社会的各种空气污染,大气层也还没开始遭到大规模的迫害。
一样的夜空……能够通往现代吗?
梦氏集团还好吗?家族还好吗?
没了她……一样不会有什么改变吧。
梦氏,庞然大物啊,谁能怎么着它?何况还有一个冷心冷肺的怪物老家主坐镇。
梦寒雨那混蛋一定如愿以偿了吧?……当初她抢走他的家族继承人的身份,……果然抢来的不能够长久吗?
其实……她想抢的只是“幸福”而已。若是给她重来的机会,她还是会动手收拾梦寒雨的。
不凭什么,就凭梦寒雨的亲妈是破坏别人幸福的第三者!
“哎呀!我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想起他们来了?”丑妇扶额叹一口气,“算了算了,总不会是想家了……比起那个冰冷的笼子,这里才是我的家。”
她拍拍屁股,跳下了一米高的石头。
“谁!”突然,她爆喝一声。顿时停住脚步!
“要你命的人!”顿时,寒光一闪,一道剑光朝她刺来!
她一个闪身,勉强躲过这凌厉一剑。
她面前赫然多出两道黑影,各拿一把长剑。
剑,是杀人剑!饮血过多,剑身戾气太盛!
丑妇眼中寒芒乍现!
“我还不想死。”她淡淡道。
她还要看着小包子娶妻生子!
要是此刻有一把斧头在手就好。
想到斧头,丑妇不禁想到了北疆镇守将军府的绿萝。……她原本是准备把绿萝带着身边。可惜陈将军老混蛋,说什么“绿萝暂时养在老夫府上,若是大娘子想念绿萝了,欢迎大娘子随时来北疆镇守将军府做客。”
卧槽!
陈义老混蛋,她绝对看到他说这话的时候,两眼冒出来的算计。怎么的,马鞍和马镫,还不够他玩儿的?还想从她这里得到啥?
一气之下,她随着南宫尘踏上回程路。
……
看着眼前两杀手,她特怀念有个随时随地身上带一把斧头的绿萝……她是不是报应呐?没有实现对于绿萝承诺的报应?
她并没有多少时间发呆,刚才只是一刹那闪神了。当冰冷的寒芒接近她的时候,她立刻清醒。
没有称手的工具……这两人又是有内力的。
丑妇暗自皱眉。到底是谁要她死?居然派出这样的高手?
“大哥!找到了,朝廷通缉要犯!”
丑妇一惊,循着声音看去,又是两蒙面人!
一人高喊一句“捉拿朝廷要犯!”,顺手就截住向着丑妇而来的长剑。
另一人欺身而上,挡住另一把长剑。
形势急转而下,来个大转弯!
丑妇想也没有想到,居然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的走向!
她后退一步,见两拨人马,各自两人,打到一起,不可开交!
但百余回合之后,胜负分出!
后来的两人完胜要杀她的两人!
但此时,丑妇突然觉得后背一凉,前世杀人的经验告诉她,背后危险!
此时来不及转身,唯有先躲过去这杀人一招!
她脚下仿佛灌注无限力气,一个纵身,向前飞扑数米!
一旦躲过背后一剑,她脚刚占地,立刻就爬起身子。
这第三人显然和前两个要杀她之人不是同一个等级的!这人动手果决,行动间如行云流水!
她刚爬起来,这人的长剑也跟着来了。
她心里祈祷,希望这一次也能够化险为夷!
上天是怜悯她的,果然听到她的心声。
后来的一批两人及时挡住那杀手。
丑妇顿时眼露希望。原以为今日必死无疑,竟能够有此造化!实在是……
“噗!”
什么声音?
丑妇缓缓地低头……胸口处露出杀气腾腾的一截刀尖!
原来,……是刀入肉的声音……
“夫人!……”
这是她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道声音。
她想,夫人?谁啊?
啊……忘记了,小包子还在家里等她呢……
丑妇闭上了眼。果然上天没有听到她的心声。
……
阿大和阿二,面前惨白地跪在二爷面前。
二爷看不出情绪,臂弯里抱着一个女人。
女人胸口染血,长剑从背后刺入,胸口上明晃晃的刀尖,看的人发怵。
因为是从背后刺入的长剑,根本不能平躺着。二爷只能抱着她,接受大夫的治疗。
“再差一点儿,就是心脏。但即便如此,……也是凶多吉少。”杏林堂的王大夫,曾经做过御医。
他已经洗漱准备就寝,却叫人叫来了“珍馐坊”。
听说是剑伤,本着救人最大的信念,王大夫也没有怪责那人扰了自己的清梦。
拿了自己的行医箱子,匆匆忙忙跟着那人就来了。
结果在上了三楼雅室之后,见到里面的男人,王大夫立刻慌慌张张地跪拜下去。
“草民叩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大夫在宫里见过太子殿下。自然认得眼前这个不怒而威的男人是谁。
“救活她。”太子殿下递了一个眼神给王大夫。
王大夫只觉得头皮发麻,太子殿下那冰冷的一眼,能冻透灵魂!
王大夫不敢马虎,上前就去检查丑妇的伤势。
他战战兢兢,在见到太子殿下臂弯里抱着的那人时候,心中大吃一惊。
太子殿下身份高贵,能被太子殿下如此小心翼翼抱着的会是谁?
所以当王大夫看清那人的时候,心中大吃一惊!
这位丑大娘子近日风头很盛,王大夫一眼就认出人来。
但此刻,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把了脉,又看了伤口,老眉越皱越深。
“殿下……”王大夫有口难言。这伤势……
“你直说。”
“殿下,长剑必须拔。可……”王大夫欲言又止,是真的不大好说。
太子殿下抿了抿唇,有些不悦:“孤说,你有话直说。”
能让他将话重复两遍,若不是为了臂弯里抱着的女人,绝对没这种可能!
王大夫咬咬牙,深吸一口气,死就死吧……
“殿下,长剑从背后一剑贯穿,直达前胸。要拔剑,这么深的伤口怕是止不住血喷涌的!现在有剑堵住伤口,血液没有大量的流出。但是一旦拔出了这把剑,草民担心止不住血!”
王大夫说完,把头埋得更低了。
头顶上传来冰冷的声音:“你的意思是说,她没救咯?”
额……
王大夫想了想,觉得按照这位殿下的性子,若是救活了人会大大地奖赏。但若是救不活,怕是他也要被问罪了。
想了想,最后做出抉择,“殿下,眼下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但成功率不足五成。”
清阮静默站在太子殿下身后,王大夫那话说完的瞬间,清阮清晰地感觉到自家主子背部一颤,偏偏那一双手稳稳的,动也不动一下。
清阮扫一眼脸色越来越惨白,唇瓣发紫的丑妇。硬着头皮向前施礼:“殿下,早早做出决定,对丑大娘子有好处。大娘子等不了太长时间的。”
“你说,什么办法?”太子殿下终于做出决定了。
王大夫松了一口气,清阮也松了一口气。跪在地上的阿大阿二屏住呼吸。
“回殿下,这办法需要一个女子配合。用冰块辅之。为了让血液不会大肆喷涌出来,先以冰块冰敷在丑大娘子胸前刀口四周,和背后的刀柄处。
草民拔刀的瞬间,必须用干净的棉布按压住伤口,不让血液喷出来。所以……,必须要一女子配合,而且这女子不能够慌张,一定要镇定。”
这个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王大夫也不能够确定就能够成功。
怀着一丝希望,王大夫还是说了。
“不用女子,孤亲自来。”
啊?
王大夫怀疑自己耳背,听错了。不禁拿眼望向一旁的清阮。
清阮笑容可掬地道:“王大夫,冰块这就送来。王大夫可还有其他要求?”
清阮都这么说了,那就是……他刚才真的听到那句话了?!
王大夫深吸一口气,……这丑大娘子是何方神圣?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有狐媚兮爱勾人(一更)
雅室内,屏风隔绝了内外。
屏风内,王大夫手脚很稳,给丑妇冰敷了伤口处。讪讪地问二爷:“殿下,衣裳……”
“你转过身去。”
啊?
王大夫傻眼了。他本意在于提醒太子殿下,请来女侍帮丑大娘子解开衣裳。但瞧着太子殿下的架势……
他正苦恼地想着这事儿。
忽听太子殿下传令一声:“虹澜可在?”
虹澜是谁?
王大夫还来不及多想。只觉老脸生风,耳畔一声女子声道:“虹澜在,拜见太子殿下。”
女子声软如泥,多一份妖娆。她多说一字,都带着无限旖旎春风。
王大夫心内陡然一紧,心知,身畔忽多出的一女子,怕是媚功已修炼到上乘!
别看王大夫走医道,但江湖之中,神神鬼鬼也是心中有数。再不济,也不至于一点不知。
因此,当着虹澜一开声,王大夫就知道此女修炼的媚功大成。
可,但凡修炼媚功者,无论男女,身有余香。但此女子出现至今,身上干净无味。王大夫猜想,恐怕这虹澜是太子殿下的密卫,跟随太子身侧,隐藏于黑暗之中,秘密保护太子殿下。因此,她身上不熏香,就是怕味道散出来,被别人发现了踪迹吧。
这可是太子殿下的近身密卫啊!如今叫他得知,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王大夫只觉得脑门生疼生疼,手也暗自颤抖。
但……
“虹澜,你不要动。”
虹澜果真不动,静默而立。忽地,她见那位太子殿下轻手轻脚将臂弯中紧抱之人放下,让那村妇双脚站立于地面之上,“扶紧!”
扶紧?
扶谁?
虹澜来不及多问,她那主子已然把那之前抱着,此刻双脚竖立在地面上的村妇往她身前一送。虹澜这才知晓,主子要她扶住的人是这村妇。
虹澜扶住丑妇的那一刻,面上不期然闪现一抹厌恶。她再瞥一眼这女人浑身脏兮兮,不光是鞋子和裤子湿哒哒的,就连上半身的衣裳也满是泥泞,……也难关,丑妇是摔倒在雨后的泥泞地上的。没有泥水,那才奇怪咧。
虹澜忍住嗓子眼儿里涌现的恶心,一双青葱玉指紧紧抓住眼前这个村妇的肩膀,仿佛要将指尖下的肩膀抠出一个洞来。
而待得她扶住这村妇,没想到,她那高贵俊美如神祗的太子殿下,居然屈尊降贵地亲自拿来一条擦身子的帕子,又以修长的手指挑开这村妇的衣裳,一退到肩膀,再退……
“虹澜,你轻点。”
虹澜眼中刹那的吃惊,只觉得胸口有把火在烧,越烧越勇!
青葱玉指,如同白莲花一样美好的指尖,僵硬地松动一些。
衣裳再退,瞬间上衣离身,……虹澜终于能够畅快呼吸了。
但……
她那主子扫一眼这村妇湿淋淋的裤子,仿佛不满,“扶稳了。”她主子竟然蹲下身去!
她敬若神明,当做天上神祗,只敢偷偷在心里藏着爱慕的主子,居然蹲下身去……就为了给这村妇脱下湿裤?!
虹澜彻底被打击了。
这还不够,她看见她主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向自己的长袍,指尖轻动,长袍已脱。
“哗啦”一声,主子的长袍抖开,再一眨眼,身前村妇的身上披着一件男子的袍服,可不就是主子的衣裳?
再看主子,身上只余下一件白色单衣。
虹澜只觉得脑门儿后一阵巨响,她的世界顿时只剩下黑白。她眼中嫉妒之色浓浓烈烈,若是眼光能够杀人,若是丑妇还清醒这,丑妇在这样炽烈的目光下,也会无所遁形。
“可以了。”太子殿下做好一切,淡漠道一句。
王大夫战战兢兢,这位殿下,您能多说几个字吗?……这“可以了”是对他说的吗?
王大夫咬咬牙,还是转过身来。
呼……没错儿,就是对他说的!
这位殿下还真是言简意赅!
转过身来,就听耳畔传来一句话:“救活她,孤恢复你官爵。”
王大夫却听明白这话中其他意思。救活了,恢复你官爵,救不活……呵呵,如太子殿下这类高高在上的人,说话只需点到为止,下面有一堆的人会乐意去猜测去琢磨主子的意思。
王大夫不敢大意,还没开始,额头上密密麻麻沁出了细密的汗滴来。
恭恭敬敬道:“谢太子殿下。草民,拔剑了。”却也不敢说大话。虚话……,在这位殿下面前,他是不敢说的。
得罪皇帝陛下,最多给你个人头落地,满门抄斩。得罪这位……后果会如何,天知道?
太子殿下只应了一声“嗯”,但,这里任谁都可以听到其中的认真和慎重。
王大夫下手很稳,净了手,拔剑!
“殿下!快!”
太子殿下手中白棉布向着伤口按去!后背上的伤口,在王大夫拔剑出来那一瞬间,就被太子殿下一同捂住。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没有……没有!没有!”太子殿下三句“没有”,王大夫从没有见过这样激动的太子殿下。
“是,没有大出血。大幸!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王大夫要跪,却被太子殿下一句话阻止了。
“金疮药!上好的金疮药!包扎……孤亲自包扎!”
虹澜只觉得手中一轻,再看之时,那村妇已经被她的主子如同宝贝一样抱在怀里,大步而去。
太子殿下突然停住,转身来看王大夫:“王卿,你还愣着做什么?随孤来。”
王大夫被那一句“王卿”给惊喜的……这可真是惊喜!
当年从太医院退下来,有着多番缘由。他本人是不甘不愿,但又没办法。这回有了太子殿下一句“王卿”……
等着吧,京城里一堆的狗东西!老夫,回来了!
而,脚下动作轻快,很快跟上前面高大的背影。
虹澜静默在原地。
脸上晦暗,青葱玉指被捏得发白,咯吱咯吱响动。一双眼却看着空空如也,那伟岸如同神祗的男人离开的方向。
“虹护卫,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清阮静悄悄站在虹澜身后,这女人刚才太入神,连他近了她的身,她也不知道。
虹澜的神情瞒不过清阮。一丝一毫都被清阮看在眼底。
虹澜一惊,回头一看是清阮。顿时松了一口气。
“是阮内侍啊,吓我一跳。”一双白嫩柔荑轻轻抚着胸口,犹如西施临世,好不凄凄动人。
“虹护卫,你该呆的地方是……那里。”清阮手指一指,那方向赫然就是屋外阴影处。
虹澜本来还无所谓,反正在黑暗之中呆久了,也已经习惯了。但此刻被清阮这么一指,她只觉得一股怒火和不甘,为什么她一定要藏身在那阴暗角落?
为什么她貌美妖娆,却要将自己躲在那阴暗的角落,只能够远远看一眼心中爱慕的殿下,而那村妇相貌如此丑陋,壮硕如牛,却可以被殿下爱若掌中宝?
凭、什、么!
虹澜抑制怒火,眼前之人可是太子殿下十多年的近侍,比她得太子信任得多!
若是能够将此人俘虏,那她岂不是……
心中主意打定,虹澜一双勾魂眼,似娇似嗔,面如妖花,身若软柳:“阮内侍……您怎对奴家这么凶。奴家,奴家,……”
那声音更似是含怨带怒,又让人觉得撒娇可爱。真正是勾魂音。听者,十中有九,定然被挠得心里发痒。恨不得这女子说什么是什么,先来一场东风压倒西风再说!
“虹澜。”
虹澜听到这一声“虹澜”,而不是“虹护卫”,心里暗自嘲弄,这世间没有一个男人能够逃开她的魅力。
虹澜柳眉淡淡拧在一起,抬眼望清阮:“阮内侍……”
却见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看着她。
那之中,没有丝毫被迷惑,目光反清冽。
虹澜顿时觉得自己被戏耍了,正待狠狠瞪他一眼。
清阮已眼含讥讽看她,说:“虹护卫是密卫。密卫的职责需要我来给虹护卫从头到尾讲一讲吗?”
这是暗讽虹澜职责所在,却玩忽职守。
又道:“虹护卫,我既然能被殿下看中,放在身边,自然有两把刷子。若是随随便便一个女人施展个媚术,就能勾走我的魂,殿下岂敢用我?”言下之意是,你这点道行,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吧。
虹澜此刻妖花脸不见,只如平常美妇人一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不精彩。
清阮撇唇一笑,自有一股不屑,“瞧你这模样,我实在是想怜香惜玉。可惜我职责所在,该点醒你的还是要点醒你。
你且记住,殿下的身份,你的身份。千万不要再有下一次了。搞不清楚身份,是会死人的。”
清阮没有想到,这虹澜是主子原本想着,保护夫人,最好有个会武功的女人。恰逢连氏兄弟刚刚从江南启程,还没赶到此处。这虹澜又正好完成任务,人又在小柳镇附近,主子才叫他把虹澜调过来的。
但是没想到,这虹澜还没派上用场。夫人却已遭遇厄难。
清阮扫一眼脸色难看的虹澜。……但他万万没想到,这蠢货居然敢抱着不该有的念头!等到夫人醒过来,他立刻想了法子将这蠢货发派出去!
眼下夫人身边还需要人护着。在没有查清夫人遭谁毒手之前,夫人身边必须有人。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丑妇一去兮不复还(二更)
距离丑妇遇袭之后,已经过去两天了。
太子殿下的卧室内,床榻上躺着那女人任然脸色不好看。
“王卿,她什么时候醒过来?”
王大夫苦涩地咽了一口口水,这已经是太子殿下第不知道多少次问他的问题了。
也奇怪,他给这位丑大娘子检查过了,身体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按理说,也该清醒了。但,……两天了,这丑大娘子就跟睡着了一样。
“殿下,臣检查过丑大娘子了,按理说,大娘子早该清醒了。……大娘子这个模样像是睡着了一样,让臣回想起三十年前宫中有一位美人也是如此。”
嗬!
王大夫刚刚说完,就觉得两道寒芒朝着他射来!
殿下动怒了!
“那位美人,后来睡死过去了。卿的意思是说,孤的女人,也会睡死过去吗?”声音淡漠,慢条斯理,每一个字都说的极慢。
但……王大夫震惊了!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太子殿下的女人?!丑大娘子?!
又想起殿下的问话来。王大夫后悔极了,早知道就听了家人的劝,搬离这个是非地。
什么时候,一个没名气的小柳镇,不知道哪个山沟沟的地方……也能成为是非地?
仿佛所有事情都跟这位丑大娘子挂钩来着。但,他能说什么?
“王卿,你是这个意思吗?”
王大夫硬着头皮,解释道:“殿下,……臣觉得,丑大……娘娘的症状和三十年前的那位美人很相似。娘娘身体没有其他问题,臣实在是……无能为力……”
“嘭!”上好梨花木的八角桌瞬间裂开。桌面上的瓷器碎成一片。
“救活她!孤封你太医院院判。救不活,孤把你丢给太医院那群人。”说到这里,王大夫愕然地看着太子殿下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王卿,当年事隐瞒的再好,也瞒不了孤。你治不好她,孤看你需要和太医院那群老不休好好相处相处了。”
额……王大夫满头黑线!
他就说了,得罪陛下,大不了砍你脑袋,得罪太子殿下,死是不会死的,会生不如死!
让他和太医院那群“好好”相处?
王大夫狠狠打了一个激灵。咬着嘴唇,硬着头皮说:“正常医治的办法行不通。但臣曾经听说过,太常寺夫人当年也如睡着一般,任谁叫都叫不醒。后来是其丈夫和她的孩子每日每夜陪在她床畔,呼喊她的名字,这才唤醒了这位太常寺夫人。
殿下或许可以试一试。”
“有此事?孤从未听说过。”
王大夫埋下脑袋,翻了一白眼,心道:你当然没听说过,那时,你还没出生呢!何况,知晓此事的人不多,除了当今陛下,还有太常寺和其孩儿,最后一个人就是他了。
太常寺当年紧缩消息,就连家中也只有他和其夫人生的孩子知道。其余人等,皆被瞒在鼓里。
王大夫觉得,这种事儿的话,还是把责任丢给人家老子的好,于是又说一句:“这是几十年前的老事了。殿下可去问一问陛下。”
言下之意是,这件事情,陛下是知晓的。你若不信,尽管去问一问你老子吧。
当然,王大夫是不觉得眼前的太子殿下会去为了这点事,就去询问老皇帝的。
不然,他也不敢把陛下供出来啊。
果然,眼前的太子殿下沉默了。
但,没一会儿,叫来清阮和佟掌柜。
清阮和佟掌柜来了,太子殿下让二人站在外间。
他自己给丑妇撵好蚕丝被,这才和王大夫一起走出去。
“佟显,小龙虾的事情你办好了?”却是先问了佟显。
佟显拱手:“殿下,老奴已经跟金老爷卢老爷等六人说了,丑大娘子被珍馐坊派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了。小龙虾的事情,让他们先自己顶着,等到大娘子回来了,自然会去找他们。”又说:
“姓金的和姓卢的两人起初还有些微词。老奴就承诺了,若是丑大娘子耽误了小龙虾的事情,众位有任何为难处,珍馐坊都愿意出面解决。这几人这才改了笑脸。”可不是,没承诺前,一个个哭丧着脸,承诺之后,那脸变的可快了。笑呵呵的一团和气呀。
“嗯,你做的很好。”
太子殿下又看清阮:“那么南畦村那里呢?”
“殿下,清阮去南畦村,已经与南畦村的村人交代了,丑大娘子被珍馐坊看重的很,派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了。还把丑大娘子身上唯一的一根木簪子递上去,村里人这才化了担忧。”
“嗯,也不枉她一心帮扶那穷村子。孤再命你去做一件事。去将那小子接来,随你用什么借口,给孤办的漂亮一点。”
王大夫正狐疑,这殿下口中的“那小子”又是谁?
那边清阮应道:“是,主子,清阮这就去把平安小公子接来。”
平安?……不就是丑大娘子的儿子?!
王大夫站不稳了,今日所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大了!
“嗯,都下去吧。”太子殿下皱眉:“王卿,孤没让你退下。”
王大夫浑浑噩噩地就要跟着清阮和佟掌柜退出去。却被突然叫住。脚下一顿,差点儿左脚绊倒右脚。
碍于脑勺子上赤裸裸的杀人视线,王大夫只得硬着头皮叫了一句:“殿下……?”
“王卿,孤的秘密都被你知道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啊!”王大夫不期然惊叫一句,惊愕地睁大眼向眼前人看去:“殿下!”
“王卿,你记住。从今而后,你是孤的人。”
王大夫只觉得那道视线如同化成实质一般,能割伤人!
意有所指啊!
但如今容不得他返回。向前走,可活命,非但可活命,还可以荣华富贵,升官发财!
向后退……,没有退路!
王大夫是聪明人:“王琼谢殿下看重,今后为殿下分忧!”
太子殿下剑眉微挑,唇边挂一抹淡笑,“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经过当年那件事,王卿终于开窍了。”
王琼只觉得面色发烫。支支吾吾应了过去。
他人老实,当年为人过于耿直。
“水至清则无鱼,王卿,大义不需凛然,默默为之,既能够得人赞赏一声好,还能守住心中那点纯净。岂不是更好?”
大义不需凛然!默默为之也很好!
王琼花了半辈子才体悟出的道理,被眼前这二十几多的男子一句道破!
王琼拜服,这一次,百分真心:“谢殿下点醒,些殿下教诲!王琼这就回去,翻阅典籍,一定要找出能够治好娘娘的方法!”
太子殿下点头,同时道:“你随清阮他们唤她一声夫人就行。等她醒来,你只管称呼她一声大娘子就好。”
王琼愕然。夫人?
这“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达官贵人家中正妻称呼一声“夫人”,然太子殿下,坐镇东宫,夫人……是侧夫人?
这真的不懂,但太子殿下下一句话,他听得懂。想来这位丑大娘子并不知道自己生的孩儿是谁的。
至于殿下和这位丑大娘子之间的恩怨,……不是他们这类的小人能够知道的。
平安被接来。
他见到的是带着银白面具的二爷,也就是当今太子殿下。
“咦?叔叔,俺见过你。”奶声奶气的小平安,记性可好了。“俺娘咧?”
二爷让开一道,让平安能够看到床榻上的丑妇。
“你阿娘受了伤。”冲着平安招手:“来,到爹……叔叔这里来。”
平安是冲着他那方向去的,但小平安可是直接冲到丑妇面前,他摇着丑妇的手:“阿娘阿娘?是俺呐!你咋了?咋不理平安呐?”
……
而丑妇……
丑妇在哪里呢?
“梦寒月醒来了?”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慵懒地响起。
说话的男子背靠真皮座椅,夸大的座椅只用看的,就知道价格昂贵。这男子手指白皙修长,比女子还要细腻的皮肤,如同羊脂玉一般,显示这个男子的养尊处优。
“梦寒月,阔别半年之久……你,终于肯醒过来了?”男子嘴角微微弯出一道细小的弧度,似乎是有趣,似乎是不屑。
如同艺术家的手指在昂贵的办公桌上敲着,“哒哒哒”的声音,很有节奏。
男子很年轻,剑眉入鬓,一双眼睿智精明。高额挺鼻,薄唇显得冷情。刀削的脸庞,让人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男人的强势!
男人沉思中,站在男人面前的下属们屏住呼吸,轻易不敢让自己的呼吸声扰了男人的沉思。
“想来梦家那个老头子该高兴了。梦寒雨终归还是比不上梦寒月。”男人说这话,并不是没有依据的,“梦寒月成了植物人的这半年,梦寒雨虽然成功戒毒,接替了梦寒月的职位。……论能力,梦寒雨不比梦寒月差,论手段,梦寒雨差梦寒月一大截。”
男人仿佛自言自语,而他的下属们也仿佛早就习惯了,不敢接话,沉默的静立一旁。
男人又说:“嗯,……终归,梦寒雨少了梦寒月的拼劲。也没梦寒月敢豁出去!梦寒雨从小享受梦氏最好的待遇,到底还是溺爱惹的祸啊……从前,梦家人只觉得梦寒雨处处比梦寒月强,更加适合梦氏的少东家身份。但……有了这半年,想来梦家人该瞧清楚了,孰强孰弱。”男人忽然从靠椅上站起来:“走!准备好礼品,随我去拜访一下梦家女强人!也好谢谢她,送给我那么大一份礼。”
男子走动间,原本就只扣到胸口的扣子又松动一颗,露出里面长长的狰狞疤痕。男子的手不经意地抚上这道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