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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莞迩     妻贵txt下载     妻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章 可惜

    澄明堂里,杨夫人双手交叠置于膝前,隔着竹帘隐约看着凤止歌的背景渐行渐远,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真是可惜了。”

    她没说为何会可惜,但与她相邻而坐的赵幼君却是心领神会地一笑。

    这些年赵幼君不是没想过对凤止歌与慕轻晚下手,但自从凤止歌醒来便将偌大的洛水轩经营得如铁桶一般,让她想见缝插针都不成。就连府里的下人,因为凤止歌的存在,她驾奴起来也吃力了许多。若不趁早将那对碍眼的母女除去,恐怕这威远侯府早晚都要变天!

    这是赵幼君绝对不能允许的,也因此才有了今天与杨夫人的会面。

    “确实是可惜了,我这个大女儿长得这么好,就是不喜与外人打交道。”赵幼君端庄一笑,手上绣着牡丹花的丝帕轻轻印了印唇,行止间一派雍容,“好在这次还能借着杨夫人的赏荷宴让她见见世面,说来还要多谢杨夫人了。”

    言毕,两人相视而笑,那端庄温婉的笑容背后,似是浮动着诡谲的阴云。

    赵幼君身后,一直带着笑容未曾出声的凤鸣舞也跟着笑了,随着年龄渐长出落得越发精致的脸上挂着有些扭曲的恶意笑容,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

    回到洛水轩,凤止歌刚将请柬随意扔到桌上,便见慕轻晚面上带着担忧进了屋。

    因为杨夫人的突然到访,凤止歌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便去了澄明堂,慕轻晚自从听闻凤止歌是被赵幼君叫去了,眉头便一直未舒展开。

    许是当年的记忆太深刻了,即使这几年亲眼见着赵幼君未曾在凤止歌手里讨得好处,慕轻晚还是对赵幼君有着惧意。

    “止歌,她没对你怎么样吧?”慕轻晚急切地握住凤止歌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凤止歌失笑,“娘,您的女儿本事着呢,您什么时候见女儿吃了亏。”

    话是这么说,还是任由慕轻晚拉着她检查是否有不对。

    直到确定凤止歌没有任何损伤,慕轻晚才松了一口气,问起杨夫人的来意,“杨夫人此前与你素昧平生,如何会特意想见你?”

    杨夫人不仅与凤止歌素昧平生,应该说是威远侯府之前与吴府就没什么交情。

    凤止歌将桌上的请柬递给慕轻晚,“杨夫人是来给女儿送请柬的,说是花儿开得好了,应该给外人个机会好好鉴赏一番。”

    慕轻晚虽然自从到了湖州就没出过门,却也知道赏荷宴的意义,得知凤止歌要去参加赏荷宴,轻抚着手上的请柬,心里是一时喜一时忧。

    喜的是她的女儿长大了,如今都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了,凭女儿的品貌,自然会在这次赏荷上大放光彩,到时不知会被多少名门公子惦记上。

    忧的是她做了不这侯府的主,就怕赵幼君在女儿的婚事上使绊子,或者随便给女儿说一门亲事,那可就害了女儿一辈子了。

    凤止歌大致能逛到慕轻晚在想些什么,“娘,您就别想那么多了,女儿现在可没想着嫁人,那个女人也算计不到女儿头上来,放心吧。”

    慕轻晚被逗得一笑,“姑娘家的一口一个嫁人的,也不怕人笑。”

    心里的担忧倒是随之去了不少。

    又陪慕轻晚坐了一会儿,将她哄高兴了,又说好一起用午膳,凤止歌才让林嬷嬷扶着她回去休息。

    再看了那张请柬一眼,凤止歌眯了眯眼,说了一句和杨夫人同样的话。

    “可惜了……”

    凤止歌是第一次见到那位杨夫人,但是关于杨夫人的事,她可不是第一次知道。

    说起这位杨夫人,其实也是一个苦命人。

    杨夫人出身不错,娘家就是湖州城的杨氏家族,当年杨夫人的父亲看重了寒门出身的吴明远的潜力,想着虽然女儿嫁了他刚开始会吃些苦头,但吴明远本身是个上进的,又有杨家帮衬着,将来怎么着也不会差了,于是给两人定了亲。

    杨夫人自小受宠,在娘家时被父母如珠似宝的疼着,刚过门那几年确实吃了些苦头。不过吴明远确实如她父亲所言的那般上进,熬了几年资历后在杨家的帮衬下到湖州任知州,日子这才好过起来。

    知州品阶虽然不高,但在湖州这一亩三分地上,却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而且湖州虽小,但来往的从来不乏真正的名门权贵,要是做得好了,很容易便能往京里升迁。

    夫婿体贴,离娘家近,过门之后又生了两儿一女,不提旁人的欣羡,就是杨夫人自己也觉得这一生算是圆满了。

    一直到,吴明远某日收了一个上峰送的女子进门。

    那一年,深受陛下倚重的安国公出京来湖州办差,知府大人亲自相随,接风宴上,安国公推拒了知府大人准备的几名美人,那几名美人后来便被知府大人随手转送给了下面的几名官员。

    在官场上,这种事并不少见。

    因为是上峰所赐,初任知州的吴明远不敢推辞,就这样带回了家,并给了个良妾的名份。

    吴明远并不是个糊涂人,杨夫人的娘家助他良多,他心里自是感激的,所以与杨夫人之间一直是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的,无奈收下这美人,对杨夫人也存了些愧疚。

    但杨夫人可没感受到吴明远的愧疚。

    在此前,杨夫人最自得的,便是夫婿对她关怀备至,而且不像其他男人那般后院里一堆的莺莺燕燕。如今吴明远带了这美人回来,杨夫人只觉得自己被打了脸,又想到吴明远还是靠了杨家才有今天,没想到日子刚好过起来就开始抬了新人进来。

    从来没吃过这种亏的杨夫人如何能忍,不仅冲进那良妾的院子里好一通打砸,还时不时就找上门去出气。

    最初,吴明远确实是碍着那良妾是上峰所赐,才偶尔去了良妾的院子里。但是后来,察觉到杨夫人的泼妇行径,吴明远心下也十分恼怒,一气之下硬是与杨夫人唱反调,不仅没有如杨夫人的愿将那妾赶出家门,去良妾那里的次数倒是渐次多了起来。

第46章 杨夫人

    如此这般,杨夫人越是变本加厉,就越是将吴明远推得更远,再加上那良妾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一边温柔体贴的哄着吴明远,另一边面对杨夫人的刁难时表面上委曲求全,实则不着痕迹地激着杨夫人发脾气,为此还闹出过不少笑话来。

    闹得最严重的一次,杨夫人领着娘家人要打要杀的差点将那良妾真的拖去卖了,时至今日,每次想起当初那些嗤笑与指指点点,吴明远都觉面上无光。

    长时间下来,原本敬重杨夫人的吴明远一颗心自然是慢慢偏向了那妾室,后来甚至完全不顾杨夫人的脸面,十天半月的也不去杨夫人屋里一次,即使杨夫人所出的三个儿女也没能唤回吴明远的心。

    吴府的这些事都闹得不小,早在好几年前,吴府的妻妾相争就已经成为湖州城夫人小姐之间的笑谈了。

    做为正室,却奈何不得一个玩意儿般的妾,还为此闹得鸡飞狗跳,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笑话杨夫人,只是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罢了。

    也亏得那妾这些年来都无所出,否则怕是要闹出更多笑话。

    凤止歌微微摇头,这吴明远看着精明,为官也不昏聩,怎么在处理后宅之事上却如此糊涂。就吴府这种情况,若是在京城,恐怕早就有御史参他一本宠妾灭妻了。

    却说杨夫人心情甚好的回到吴府,脸上的笑容却在听丫鬟回禀说老爷一下衙就去了妾室钱氏那里之后僵住。

    “哗啦!”

    想到自己为了吴明远的将来苦心筹谋,他却不仅不记自己的好,还迫不及待的与那小贱人卿卿我我,杨夫人又气又恨,一把将手里的茶杯摔出老远,惹得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噤若寒蝉。

    “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静默间,杨夫人的乳娘周嬷嬷将下人挥退,轻叹一声劝慰道。

    周嬷嬷从杨夫人幼时便一直跟在她身边,就连称呼都一直用的是杨夫人当年待字闺中时的“小姐”,平时深受杨夫人的信任。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周嬷嬷是从头到尾的将杨夫人与吴明远之间的分歧看在眼里的。

    按说那钱氏不过是一个妾,怎么也不可能爬到杨夫人头上来,杨夫人只要牢牢捏着钱氏的卖身契,什么都不用做,任钱氏有再多的小手段也不能给杨夫人带来任何实质上的伤害。偏偏杨夫人就是咽不下那口气,一天不收拾钱氏一顿就不罢休,还走了一步烂棋,任吴明远将钱氏的卖身契拿了去,才会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上下不得的境地。

    周嬷嬷从前没少劝过杨夫人,可是杨夫人都听不进去。

    见杨夫人面上的怒容,虽然知道没有用,但周嬷嬷还是继续劝道,“小姐,那钱氏不过是个妾,您何必非要跟她较个长短,否则老爷也不会……”

    一边说话,一边重新奉上一盏热茶。

    过了这么一会儿,杨夫人心里的怒意也消散不少,捧着热茶啜了一口,带着烫意的暖流下肚,倒是将剩下的怒气抚平了。

    握着周嬷嬷的手,杨夫人道:“乳娘,这些年来还好有你在我身边,要不然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难熬。”然后,想起今天去威远侯府得到的回应,得意的一笑,“乳娘你就看着吧,等这次赏荷宴之后,总有他吴明远求着我的一天,到时候,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乎那个小贱人多过他的升官发财!哼,这次定要让他亲手将那小贱人给赶出去!”

    周嬷嬷自然是知道杨夫人想做什么的,闻言皱了皱眉头,眼中有些不赞同,“小姐,依老奴看,威远侯府那位大姑娘可不是能轻易让人算计的,若是中间有个什么差错被她察觉,恐怕咱们府里没那么好脱身。而且,咱们毕竟与凤家大姑娘无怨无仇的……”

    周嬷嬷今天跟着杨夫人一起去了威远侯府,在她看来,就凭凤家大姑娘能几次三番在她们面前不给威远侯夫人留情面,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杨夫人虽然也能看出凤家大姑娘不似普通闺阁千金那般柔弱,却也没往心里去,毕竟如今威远侯府里作主的还是威远侯夫人,她有着威远侯夫人的暗地里相助,又何愁谋算不过一个黄毛丫头?

    “乳娘你就放心吧,在咱们府里,凤家大姑娘难道还能翻了天去不成?咱们是与她无怨无仇,可谁叫威远侯夫人一定要作践她呢,大不了,将来事成之后让浩儿多宠着她就是了。”说到这里,杨夫人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其实我倒是真的挺中意凤家大姑娘的,若不是我的文儿已经定亲,威远侯夫人又如此容不下她,就算是门第不相当,我也要厚颜上侯府提亲去。”

    杨夫人口中的“浩儿”是她娘家哥哥的儿子杨云浩,“文儿”则是她的长子吴弘文。

    周嬷嬷知道杨夫人已经打定主意,只能在心里叹息。

    杨夫人自小被宠着长大,在钱氏进门之前,可说是没受过半点委屈,所以自来都有些自视甚高。

    杨云浩今年已经二十了还文不成武不就,成日里就知道去青楼狎妓,如今湖州城里有哪家愿意将自家女儿嫁给他。而大少爷吴弘文,虽然比杨云浩好了点,但也只是好了一点而已,如何能配得上侯门嫡女,也就只有小姐才会将大少爷这鱼目当珍珠。

    不是周嬷嬷愿意给自家少爷及表少父抹黑,而是这两位少爷真的是半点也配不上那位优雅淡然的凤家大姑娘。饶是周嬷嬷在后宅中经历了不少风雨,一想起凤家大姑娘那看似平淡,实则隐含锋锐的眼神,都不由感到一股寒意,这样出众的姑娘,真的会被自家小姐给算计了去?

    想到这些,周嬷嬷心里不知为何就有些隐忧,若是小姐的谋算真的成功了还好,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恐怕不仅借不上威远侯府的光,还会将侯府给得罪死吧?

第47章 来者

    时隔六年再次在湖州城的贵族圈子里现身,赵幼君对杨夫人主办的这次赏荷宴非常看重,打从杨夫人送了请柬之后,便张罗着给她自己以及凤鸣舞、凤止歌打首饰,做衣服。

    这本来是件很简单的事,却因为赵幼君母女对赏荷宴的重视而变得不那么简单起来。

    是的,不只赵幼君,就连今年才将将十二岁的凤鸣舞也将这次赏荷宴当成了自己在湖州世族贵女中完美露面的机会。

    在比较了不知道多少家的首饰、成衣铺子之后,赵幼君最后还是决定直接到凤仪轩去挑选衣物首饰。

    澄明堂的丫鬟前来询问凤止歌是否要和赵幼君母女一起前往凤仪轩时,凤止歌刚用完午膳,想着先在院子里走几圈消消食,再睡了午觉。

    凤止歌可不想与那对心口不一的母女往一块儿凑,至于衣服首饰嘛,既然赵幼君如此大方要送钱给她,她当然不会客气,当下就吩咐了李嬷嬷让凤仪轩把最漂亮的衣服和首饰给自己送过来。

    账单,当然是要找赵幼君报销了。

    希望赵幼君看到的时候不要太惊讶。

    凤止歌无良地想。

    午睡醒来后,凤止歌正是神清气爽之际,想着要不要找些什么事来打发时间,便得到侯府外院管事求见的消息。

    外院管事管着侯府对外的一切大小事务,据说只听凤麟一人的吩咐行事,但凤止歌几乎没与这位姓平的管事打过交道,他来找自己又有何事?

    “不知道平管事有何事?”待将平管事请进洛水轩,凤止歌开门见山地问道。

    平管事四十上下,一张国字脸满是严肃,他先是向凤止歌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才道明了来意。

    原来,就在方才,一名陌生男子突然闯到侯府门前,说是要拜访威远侯夫人。

    威远侯夫人是何等金尊玉贵之人,怎么可能随便见一个身份不明的外男,门房当然不会通传。岂料那男子颇有些力气,又似是不见到威远侯夫人就不罢休,三两下便将门房撂倒往侯府里闯,好在侯府护卫及时赶到,这才将那男子制住。

    可那男子即使被制住了,依然不肯低头,只道要见威远侯夫人,问及原因,却又闭口不谈。

    平管事接到下面禀告之后本想让人将那男子丢出去,但一来怕他真是侯府故人,二来若那男子仍然在侯府外乱闯,恐会引起旁人围观。偏巧的是,侯府里的主子,凤麟出门访友去了,凤鸣祥这段时间几乎都住在大儒许青松那里,赵幼君与凤鸣舞母女去了凤仪转,此时能作得了主的,满打满算也只有凤止歌一人。

    “还请大姑娘示下。”平管事的声音仿佛一条直线,没有半点起伏。

    要见威远侯夫人?就是不知道,那人想要见的,是慕轻晚这位真正的威远侯夫人,还是赵幼君这个冒牌货?

    想到这里,凤止歌对来人倒是有了几分好奇。

    于是道:“既然这样,那我先去见见人再做决定,劳烦平管事带路。”

    平管事点点头,退到门外等待凤止歌稍作梳洗,才领着凤止歌去见人。

    鉴于那人的不老实,平管事让几名护卫将他押在门房旁的空屋子里,那屋子平时少有人走动,里面堆了不少用不上的杂物,也积了厚厚一层灰尘。

    凤止歌一进屋,首先看到的,便是被几名护卫死死按在地上,几乎裹了一层灰的一个人影。

    那人脸朝下,凤止歌看不到他长什么样子,但他的经济状况显然不怎么好,身上的衣物也不过是最普通的料子做成,最易摩擦的领口袖口等处还被磨得有些发白。似乎察觉到有人过来,那人突然一阵挣扎,虽然在几名护卫的压制下没能脱身,却也让他将头扭了过来。

    那张黝黑的脸沾上尘土,并不能让人一眼将他的相貌看清,但隐隐的,却给凤止歌一种怪异的熟悉感。

    那人眨了眨眼,待看清凤止歌的容貌时,突然又是一阵激动,不仅双眼亮得吓人,连挣扎的力度也前所未有的大起来,几乎将按住他的几名护卫掀开,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因为嘴里塞着东西,只发出一串意味不明的“呜呜”声。

    凤止歌凤眼微眯,本就微扬的眼线上扬得更为明显。

    谁都以为凤止歌至少会问那人几句,没想到她只看了这一眼,便几步退到屋外,转过头对侍立一旁的半夏低语几句。也不知道她对半夏说了些什么,半夏一愣,随即点点头转身离开。

    直到看不到半夏的身影了,凤止歌才再看了屋里人一眼,淡淡地吩咐道:“平管事,咱们侯府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想攀就能攀上来的,我看这人也就是个想沾侯府光的,让人将他丢出去吧。”

    不管是平管事还是几名护卫都有些不解,那人的样子明显是有话要说,大姑娘都已经过来了,为何又什么都不问就要将人赶走?

    不过,再怎么不解,平管事仍冲着几名护卫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按照凤止歌的吩咐来办。

    于是,在几名护卫的胁迫之下,那人一边挣扎着一边被推着往外走,但一直到走出老远,他仍不住的试着回头看凤止歌,嘴里的“呜呜”之声也一直未曾停过。

    目送着护卫将那人带走,凤止歌又对平管事道:“我突然想起来有事要出府一趟,就劳烦平管事吩咐人将马车备好,稍后便要用。”

    平管事目光轻闪,回答得依然恭敬:“是。”

    侯府下人的效率很快,不过片刻便有人回禀马车已备好,凤止歌点点头,带着扶风上了马车离去。

    赶车的车夫依然是李嬷嬷早就安排进来的暗卫,出了侯府走出两条街,确定后面并未有人跟随,车夫才轻声道:“主子,没有尾巴。”

    凤止歌轻轻点头,说出一个地名:“去八条胡同。”

    车夫轻应一声“是”,手腕一振,手中鞭子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马车平稳的转了一个弯,向着目的地缓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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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舅舅

    八条胡同不是真的有八条胡同,而是一个胡同的名字。

    八条胡同在湖州城里的位置算不得最好,但也不差,所以这里的宅子价格并不便宜。但是真正有权有势的不屑住这里,所以在这里住的,一般都是些小有资产的商贾,也有不少权贵将那不宜曝光的外室安置在此处。

    来自威远侯府的马车在胡同里某户人家的后门处停下来,马车上威远侯府的徽记早在出了侯府之后就被遮了起来,从外表上面,这辆马车与其他隔三岔五来一次的马车并无太多不同。

    马车并不引人注目,反倒是这宅子被买下来这么久之后第一次有客来访这一点,比较惹人注意。隔壁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女人从门内伸出脑袋向这边张望,头上戴满的金饰让人一眼扫过便觉眼晕。

    青黑的车帘动了动,车上下来两个人,从女人的角度看不清两人的长相,只能从衣着来判断年龄并不大。

    难道又是哪家老爷送了新收的外室过来?

    这样一想,女人便没了好奇心,毕竟这样的事在八条胡同实在太过常见。

    “叭”的一声将门紧紧关闭,女人一边往里走一边嘴里低声咒骂:“这些该死的小娼妇,就知道勾爷们儿的魂儿……”

    凤止歌下了马车,偏过头看向女人所在的宅子。

    扶风见状忙道:“主子,已经查过了,隔壁住的是一家商户,最近做了点生意发了点小财,搬来这里不到一个月。”

    也就是说,是个无关紧要的暴发户。

    凤止歌点点头,车夫上前敲了敲门,三长两短,然后门应声而开,凤止歌三人鱼贯而入。

    “人已经带过来了?”凤止歌一边走一边问道。

    开门之人是个身材精壮的大汉,大汉年纪四十上下,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他的身形很是魁梧,一身粗布衣服被他鼓鼓囊囊的肌肉撑得几乎要爆开,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十分有力量。

    面对凤止歌的询问,大汉微躬了身,低声道:“回主子,半夏姑娘已经将人带过来了,正在屋里梳洗,想必如今已经收拾妥当了。”

    凤止歌点点头,几个穿过后院,来到主院后面的跨院。这跨院并不大,不过正房三间再加上两侧几间厢房,此时正房的门紧紧闭着,在侯府里被凤止歌支走的半夏正在正房外等候着。

    “主子。”半夏紧走几步来到凤止歌跟前。

    凤止歌来到正房外,还没抬手敲门,房门便发出一声轻响自内打开,露出门后那张让凤止歌感到熟悉的脸来。

    赫然便是在侯府里被凤止歌赶走的那人。

    凤止歌并未见过眼前之人,她之所以会感到熟悉,是因为这人的长相与慕轻晚至少有五分相似。

    与慕轻晚相似的长相,会武,年纪三十七八。

    只用简单的推理,凤止歌便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是你?哼!”看到凤止歌,那人不仅没有惊喜,反而眼中满是忿忿。

    想他不远千里来到湖州,就是打定了主意这次一定要查清楚失去消息二十年的阿晚到底如何了,没想到连侯府门都没进就被这应该是自己外甥女的少女给赶了出来。想到眼前这少女方才眼中的冰冷,男子重重一拂袖,转身进屋重重往凳子上一坐。

    凤止歌轻轻挥了挥手,身后侍立的几人皆轻手轻脚地退到院门外。

    待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两人,凤止歌才脚步轻缓地走到男子对面坐下,在男子的怒视下勾了勾唇。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我的,小舅舅?”凤止歌道。

    男子,也就是慕轻晚的三哥慕秉鸿惊诧地张大了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知道?”

    快四十的人了,还如此的喜形于色,难怪慕轻晚在提到自己这位兄长时,会给出“性子简单”的评语了。恐怕他之所以会认出凤止歌是他的外甥女,都要归功于凤止歌如今的相貌与慕轻晚有个六七分相像。

    没等凤止歌说话,急性子的慕秉鸿又追问道:“你娘呢?为什么这二十年来半点消息也没有了?写信也不回,上门根本就找不到人,凤家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噼哩啪啦一番话下来,慕秉鸿才想起来自己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外甥女的名字,黝黑的脸上满是尴尬,“外甥女,小舅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别怪小舅舅,小舅舅这是太担心你娘了。”

    凤止歌点点头表示了解,从慕轻晚当初的回忆中就可以知道,慕家兄妹四个感情向来很好,这二十年来慕轻晚就跟消失了一般,也难怪慕秉鸿会如此担心了。

    “小舅舅,我叫凤止歌,你叫我止歌就好了。”凤止歌道,“我娘……我娘的事有些复杂,不如,等你们见了面再细谈?”

    虽然急着知道慕轻晚的近况,但慕秉鸿这次来湖州本就铁了心要见到妹妹,因此倒也按捺下心里的焦急勉强点头。他对慕轻晚的担忧太明显,连凤止歌都不由对他有了几分认同。

    慕秉鸿赶了那么远的路,来到湖州城之后其实早就疲倦得不行,但为了尽早见到慕轻晚又强撑着精神去了威远侯府,这会儿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不觉间便露了疲态。

    凤止歌将这些看在眼里,当即便站起身向慕秉鸿告辞:“小舅舅赶路想必也累了,就先在这里稍作休息吧,娘那里安排好了我会叫人通知小舅舅的。”

    慕秉鸿也不逞强,点了点头站起身将凤止歌送到门口,在凤止歌转身之际突然似是不经意地道:“止歌,你这宅子里,藏着不少秘密吧?”

    凤止歌身形微顿,一双凤眸折射出细碎的流光,显得异常明亮,说话的语气却同慕秉鸿一般不经意:“哦?小舅舅何出此言?”

    慕秉鸿微微一笑,原来看似黝黑憨厚的一张脸透出些精明,“你放心,我是你的舅舅,只要是对你和阿晚有利的,舅舅什么都可以看不见。”

    又到周末啦,亲们周末愉快╮(╯▽╰)╭

第49章 女儿

    八条胡同位置虽然不是湖州城最好的,但是却是个很能藏得住秘密的地方。

    凤止歌之所以会让人在这里置个宅子,当然不会是想等着这宅子升值,自从六年前凤止歌将凤鸣阁与凤仪轩变成她搜集消息的工具,那些消息的集中、分析、整理等工作便都是在这个宅子里完成的。

    所以,将慕秉鸿安置在这个宅子里,凤止歌是冒了一定的风险的。

    听慕秉鸿指出这宅子的隐秘,凤止歌吃了一惊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大意。慕家虽然地位不高,不过怎么说慕家父辈也是自军旅之中走出来的,尤其是慕秉鸿本就擅长斥候这方面,被他发现端倪也不奇怪。

    想到这些,凤止歌反省了下,她是不是因为这几年的顺风顺水而有些疏于防备了?

    带着这个疑问,凤止歌与慕秉鸿道别,回了威远侯府。

    侯府内,凤麟的书房里,凤麟那张英武中带着儒雅,半点也未因岁月的流逝而减少魅力的脸笼罩在淡淡的阴影里,让人不得而知他此时的表情。得知凤止歌回府,他看向书桌上墨迹未干的字迹,良久才轻声一叹:“阿贵,你说,我这个女儿,到底像谁?”

    被称为阿贵的中年男子长了一张严肃端方的脸,即使人到中年,眼角眉间等处都不见一丝皱纹,显而易见他这张木讷的脸上平时少有其他表情。

    赫然便是威远侯府的外院管事平贵。

    平贵五六岁上便被家人卖进侯府做凤麟的院子里的小厮,慕秉鸿当年没少往威远侯府跑,平贵自是认得他的,许是当年的平贵太不起眼,所以慕秉鸿才对他并无印象。

    平贵并未回答凤麟的问题,跟在凤麟身边这么多年,他知道凤麟此时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果然,凤麟沉默一会儿,便又自顾自地道:“若不是今天这事,恐怕谁都只会以为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闺阁小姐。”

    普通的闺阁小姐,又怎么可能短短时间之内就将慕秉鸿安置到了侯府死士遍寻不着的地方?

    许是对这个女儿心中有愧,凤麟平时甚至刻意减少了与凤止歌见面的可能,凤止歌醒来之后的这六年里,两人见面的次数用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亲父女,相处成他们这样的,恐怕非常少见吧……

    威远侯府迁至湖州二十年,刚开始那几年,每次逢年过节,慕轻晚在京城的大哥大嫂都会预备往威远侯府的年节礼,可这些年节礼最后都是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再后来,意识到不对的慕家人便不再备这些礼,而是改为写书信给慕轻晚,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每封书信都得不到回应,再后来便是慕家人亲自上门,只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次能走进威远侯府,每次都是还没进门便被当成想要高攀侯府的不自量力之徒给赶了出去。

    书信都被赵幼君截了去,慕家人也都是赵幼君下令赶出去的,这些凤麟都知道。

    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慕家人,也因为心里的无力,即使明知道慕家人被怎样对待,凤麟都从来没有露过一面。

    凤麟知道当年慕轻晚的父兄有多疼她,若不是嫁给凤麟是慕轻晚自己的选择,哪怕慕轻晚当年有任何一丝不愿,即使将与威远侯府对立,他们也不会将慕轻晚嫁进侯府。凤麟甚至可以想象,若是自己出现在慕家兄弟面前,他们首先会如何怒不可遏的将自己揍一顿为妹妹出气。

    凤麟躲了二十年,这二十年来他也时常在想,为什么他和慕轻晚一对让人艳羡的夫妻会走到如今的地步。最终得出的结论让他又悔又恨,也许这其中,赵幼君的偏执是一个原因,但最大的原因,恐怕还是要归结于他的懦弱。

    当年的阿晚能抗住赵幼君与太后赤、祼祼的威胁,选择什么都不说,为何他就能打着保护阿晚的名义默许赵幼君进门呢?

    是他太懦弱呵……

    凤麟这几年觉得很是疲倦,他不想再躲下去了,所以回府之后平管事汇报慕秉鸿上门寻人,他当即便决定将慕秉鸿找回来,他想,无论这次迎接他的是打还是骂,都是他应该受的。

    只是没想到,自打出了侯府大门,慕秉鸿这个人便仿佛消失了,即使凤麟后来将凤家的死士派出去都没寻到人。

    再联系凤止歌在处理慕秉鸿时的反常,他又岂会不知道定是凤止歌在其中插了一脚。

    可是,作为一个六年来几乎没踏出过威远侯府大门的闺中小姐,凤止歌手中何时握住了如此力量,让凤家豢养多年的死士查不出半点关于慕秉鸿的事?

    凤麟觉得,他仿佛从来没看清过他这个女儿,除了一个名字和一张脸,这个女儿的一切在他心里都是全然陌生的。

    是他太过疏忽,还是他这个女儿太擅隐藏?

    凤麟无法得出答案。

    许久之后,他又是一声轻叹:“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像你娘一样……”

    在凤麟感叹的时候,凤止歌已经回了洛水轩。

    这时差不多已是晚膳时间,凤止歌回房稍作梳洗便去了慕轻晚房里。

    慕轻晚显然早就在等着凤止歌了,凤止歌到时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洛水轩设有小厨房,并不用每日从侯府大厨房领饭食。当初想着慕轻晚自幼在京城长大,凤止歌找的厨娘也是擅做京城菜的,慕轻晚初时还担心凤止歌会吃不惯京城菜,后来见她并无不喜,倒也放心了。

    看到凤止歌进门,慕轻晚一双温和的眼瞬间亮了几分,连平时温婉的笑容都多了几分外露的愉悦。

    “止歌,饿了吧。”慕轻晚语气轻快地道,她每天最高兴的时候,便是与女儿一起用膳了。

    凤止歌任她拉着坐在桌前,看着她噙着笑意给她布菜。

    从她醒来已是六年,因为她的苏醒,这六年是慕轻晚二十年来活得最松快的一段时间,许是心情转变的原因,六年里她不仅没显老,反倒比六年前还要显得年轻了好几岁。

    时光的荏苒似乎没在她身上划下痕迹,只留下她那历久弥新的温婉,只消与她相对而坐,便自然而然地感到那股温暖。

    在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之后,这温暖,是何其可贵。

    感谢mcj221亲送的平安符~

    ps:昨天书评区惊现无脑读者,自己不看清楚,想当然的开口就骂,咳咳,好吧,我也骂回去了。在这里说一句,作者也只是个普通人,文中当然会有错漏的地方,我欢迎大家善意的指正,但是这种恶意辱骂的您还是不要出现影响我心情了吧,下次再有这样的直接删帖。

    pps:这周精华都没送出去的,有想要经验的亲发书评哦,见评就加精

第50章 对峙(一)

    用过晚膳,凤止歌才将慕秉鸿的到来告之慕轻晚,慕轻晚怔愣之后便是狂喜,若不是此时天色已晚,又顾念着让慕秉鸿好生休整两天,怕是就要拉着凤止歌出门了。

    就算听了凤止歌的劝慰勉强压下了心里的急切,在之后的两天里,慕轻晚也只愁着时间过得太慢。

    二十年得不到自己的消息,慕轻晚能想象到三位兄长会有多忧心。

    刚到湖州的那两年,因为那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悲伤,慕轻晚什么都顾不得,只一个人静静地缩在洛水轩里。等她想起尚不知这一切的家人突然之间没了她的消息会有多着急时,她已经被赵幼君成功的与外界隔离开来。

    在这偏僻的洛水轩里,没有一个可以说话之人,就连衣食等用度都是一个哑了的老婆子送来的。她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威远侯夫人,连走出洛水轩一步都难如登天,更何况是往外送消息?

    想到就要见到阔别二十年的兄长,慕轻晚心中酸楚的同时亦恨不得能背生双翅,让她能飞到兄长跟前。

    这难熬的两天总算过去,第三天一大早,慕轻晚便没了睡意,在林嬷嬷的伺候下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梳妆起来,不仅上了妆,还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来选出门要穿戴的衣物首饰。

    待到凤止歌来与她一起用早膳时,见到的便是早已着装整齐的慕轻晚。

    “止歌,你看娘这样打扮妥当吗?你小舅舅他……”紧紧握着凤止歌的手,慕轻晚语气中透出些期待与并不明显的忐忑。

    二十年不曾给家人捎去只言片语,三哥会不会怪她,会不会不认她这个妹妹了?

    即使明知道若是慕秉鸿若是不想见她根本就不会不远千里跑这一趟,慕轻晚还是忍不住这样想。

    反握着慕轻晚,凤止歌放柔了嗓音,“娘,小舅舅不远千里就是为了见你,又怎么会不认你了,你可不知道小舅舅问到你的时候有多激动。”

    少女丝滑的双手及温润的触感让慕轻晚渐渐安下心来,看着凤止歌早已不见稚气的面容,慕轻晚如以前的许多次一般庆幸自己还有个女儿。虽然,很多时候她都有种错觉,似乎她与女儿之间不似母女,倒似平等相交的朋友。

    早膳备得很简单,碧梗粥加几样清爽的小菜。

    用过早膳,母女二人收拾妥当相携出门。

    这是慕轻晚来到湖州之后第一次踏出洛水轩的大门,那一瞬间,她似乎不仅仅只是跨出了一小步,更像是打破了某种长久以来形成的桎梏,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也许,这些年将她锁在这院子里一步不得出的,除了赵幼君与那些沉重的往事,还有她自己。如今将心情放开了再回首往事,慕轻晚都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竟然被这个小小的院落困了近二十年!

    洛水轩之外的威远侯府对慕轻晚来说都是陌生的,此时的她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看到什么都觉新奇。

    难得慕轻晚有兴致,凤止歌当然不会出声催促,两人慢悠悠地走到垂花门时,差不多用了两刻钟。

    只是,慕轻晚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出门注定不会那么顺畅。

    两人还没出垂花门,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赵幼君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们给我站住!”

    凤止歌与慕轻晚转过头,只见赵幼君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地追来,身边还跟着同样面色通红的凤鸣舞。

    赵幼君这时已将她往日的高贵优雅全部忘到了脑后,头上发髻因走得太疾而有些散乱,双颊发红,眸中带火,尖利的声音似要刺破人耳膜。

    打从得知凤止歌与慕轻晚今天要出门,赵幼君便似疯了一般追了上来。

    “夫人也要出门?”凤止歌挑眉问道。

    “哼!”赵幼君没接凤止歌的话,而是怒视着慕轻晚,眼里的痛恨几乎化作利箭伤人,“贱人,谁准你出洛水轩的?”

    到底是曾经的长公主,这样一番质问下来,自然而然地便有股盛气凌人的气势。

    “贱人”两个字让凤止歌眯了眯眼,也让周围驻足的仆妇们浑身一冷,除了跟着凤止歌的李嬷嬷与半夏,其他人不用任何人吩咐就远远避了去。

    慕轻晚原本红润的脸色一白,二十年前的往事蓦地浮上心头,那时还贵为长公主的赵幼君,也是同样盛气凌人的用性命相挟,仿佛自己在她眼里只不过是只微不足道任她揉搓的蝼蚁。

    那些沉痛的往事瞬间便将慕轻晚压得喘不过气来,抓着凤止歌的手也不觉用力。

    凤止歌用力回握,然后上前一步,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将慕轻晚护在身后,“夫人何时从名门贵妇变成市井泼妇了,张嘴闭嘴就是‘贱人’,不知夫人口中的‘贱人’又是指何人?”

    被凤止歌指作泼妇,赵幼君顿时怒火中烧,不过她还来不及开口,一旁同样忿忿的凤鸣舞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当然指的是你那个来历不明的娘,你娘是贱人,你凤止歌就是个小贱人!”凤鸣舞尖声道,叫骂的样子跟她娘倒是意外的相似。

    语毕,又被凤止歌凤眸中乍现的寒光惊得一阵慑缩,随即又恼怒于自己的反应而刻意的昂起头挑衅地看向凤止歌。

    凤止歌眸色渐冷,十四岁的少女面容清丽精致,但那双凤眸中的霜色却让人无端觉得寒意森然。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凤止歌会发怒时,她却突然扬唇笑了起来,“看来,妹妹的教养嬷嬷并不怎么称职,六年的时间都没将妹妹调教好,对长辈不敬,辱骂长姐,这些可都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该做的。都说长姐如母,既然如此,我这个做姐姐的,就得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规矩了!李嬷嬷……”

    “奴婢在!”李嬷嬷冷着脸应道。

    “李嬷嬷你好歹也曾教过妹妹一段时间,就再替我好好指导一下妹妹的规矩,一定要让她知道,作为侯门千金,这样的错,可一,不可再。”

    六年前,凤止歌借着同样的名头亲手给了凤鸣舞一耳光。

    六年后……

第51章 对峙(二)

    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当着赵幼君的面,凤鸣舞认定凤止歌不敢动手打自己。

    但是凤鸣舞到底只是个没经厉过风浪的十二岁少女,凤止歌的眼神冷得瘆人,李嬷嬷应得又太干脆,都让凤鸣舞莫名的有些胆怯,下意识的就想往赵幼君身后躲。

    只是,还没等她躲好,李嬷嬷就已经快步走到她跟前,抬手便是干脆利落的两巴掌。

    “啪啪!”

    “二姑娘,主子也是为了你好。”所以你就生受了吧。

    凤鸣舞那白皙柔嫩的脸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起来,一边一个巴掌印清晰可见。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无论是凤鸣舞还是赵幼君都没想到,李嬷嬷一个在她们眼里低如尘埃的下人竟然真的敢动手打作为主子的凤鸣舞!

    两颊传来阵阵剧痛,不用摸,只凭面上的灼热,凤鸣舞也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一副狼狈的样子。除了六年前的凤止歌,她何曾在旁人手里吃过这种亏,心里只觉有说不出的委屈,转眼看向赵幼君时,一双大眼已噙满了泪水。

    “娘……”凤鸣舞只唤了这一声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赵幼君这时也从怔愣中回过神来,那巴掌虽然是打在凤鸣舞脸上的,但何尝不是在打她赵幼君的脸?

    看到女儿肿胀的双颊,一双柳眉倒竖,赵幼君怒不可遏地喝道:“贱婢,你好大的胆子,一个下人竟敢对主子动手!”

    面对赵幼君的喝问,李嬷嬷却半点也不显畏惧,她甚至还心情甚好地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却令赵幼君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主子?”李嬷嬷似乎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之事,“想必夫人是搞错了,我虽然是个下人,但我的主子可只有一个,至于其他人,算什么主子?”

    说到“其他人”时,李嬷嬷还刻意瞥向赵幼君母女。

    “你!”

    莫名的,赵幼君只觉眼前的情景和李嬷嬷的话似乎很久之前曾在哪里见过听过。不过这时显然不是回忆的时候,她怒上心头,抬手便想打李嬷嬷,却被李嬷嬷眼明手快的抓住。

    李嬷嬷的力气显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赵幼君所能抗衡的,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将手从李嬷嬷手中抽出来,赵幼君怒火中烧地瞪向凤止歌与慕轻晚。

    凤止歌面色淡然,仿佛什么也没看到。

    慕轻晚则脸色刷白地陷入回忆之中。

    无论怎么看,两人之中慕轻晚都是软弱的那一个。

    柿子要捡软的捏,这里的形势本就对自己不利,赵幼君自然知道应该从谁那里下手比较好。

    她冷笑一声,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向慕轻晚,“慕轻晚,过去这么多年你还是没什么长进,留不住侯爷的心也就罢了,教出来的女儿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不仅对幼妹下毒手,还敢对当家主母不敬,这就是你们慕家的家教吗?”

    赵幼君眼中那胜利的笑意深深刺痛了慕轻晚的心,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刷白如纸,双腿如有记忆般一软,若不是被凤止歌扶着,恐怕就要软倒在地。

    二十年前,她就是在这样的一双眼注视下节节败退,最终将自己置于那等退无可退的境地。

    前事留下的记忆太过沉重,面对赵幼君的质问,慕轻晚习惯使然,下意识的就想如从前那般退缩。

    也许,她今天就不该出来,不出来就不会再碰到赵幼君,她已经在洛水轩呆了二十年了,就算继续呆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消极的想法充斥着慕轻晚的心,不过这些退缩却在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暖意与刻意加重的力道之后全部退却。

    慕轻晚侧过头,她看到女儿眼中的支持与鼓励,再看看赵幼君面上那因为成功打击到自己的得意与轻蔑,慕轻晚只觉一股力量自女儿的手中流入体内,双腿也瞬间变得有力。

    她已经软弱了二十年,难道如今还要继续软弱下去,让女儿来保护她?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女儿如当年的自己一样被赵幼君肆意践踏?

    就算是为了女儿,她也不会再任自己被赵幼君随意作践下去。

    为母则强,世间大多母亲都是如此。

    慕轻晚松开凤止歌的手,脊梁挺得笔直,二十年来第一次毫不退缩地与赵幼君对视。

    “我慕家的家教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说,比起那些以权势压人,逼得别人夫妻离散的人,以及张嘴便是‘贱人’的二姑娘来说,我的止歌不知道要好出多少!”容不得别人说女儿半点不好,慕轻晚斩钉截铁地反驳,“至于当家主母,不知道你这位当家主母是侯爷明媒正娶的,还是正经上了凤家族谱的?”

    这些话一出口,慕轻晚只觉长久以来压在她胸口的一块大石终于消失了,就连呼吸也轻快了不少。

    与之相反的,慕轻晚的这番话无疑正戳中了赵幼君的痛处。

    当朝长公主之尊委身为妾,即使她一手把持侯府内宅,即使对外她是威远侯府正室夫人,可在与其他夫人相交时,在听到她们对府里妾室咬牙切齿的恨时,在她一边忍着心里的痛一边笑着附和时,她无法其欺骗自己她的人生是圆满的。

    身份,是赵幼君内心深处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而慕轻晚就这样将她心底的伤疤揭开,赵幼君痛苦难堪的同时,心中陡然而生一股几欲将她的理智彻底燃尽的狂怒,一双眼也似淬了毒一般恨不得在慕轻晚身上烧出几个洞。

    “慕、轻、晚,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赵幼君一字一顿地道。

    怒到极致,赵幼君竟也冷静下来,她将手自李嬷嬷手中抽出来,静立的姿态就如站在世间最顶端,她冷冷地看着慕轻晚,仿佛慕轻晚之于她只不过是一只可以任她随意揉捏的小爬虫。

    “我为何不敢?”就似变了个人般,慕轻晚将心里所有的软弱与畏惧全部收起来,换上前所未有的强硬,“你忘了吗,大武朝的长公主二十年前就已经不幸病逝了,我为何还要有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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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对峙(三)

    时隔二十年,慕轻晚才终于能挺直了背与赵幼君对峙。

    想明白之后慕轻晚才觉得自己这二十年有多傻。

    二十年前,赵幼君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自己只能低如尘埃般匍匐在她脚下。可是当她选择放弃长公主的身份进入威远侯府时,她无疑亲手将她最锋利的武器放弃。

    如今的赵幼君还剩下些什么呢,一个妾室的名份?

    恐怕如今的皇室与赵幼君最怕的,便是她的身份泄漏出去,她又如何敢再端着她长公主的高贵身份来压她?

    而这些,慕轻晚以前从未想过。

    慕轻晚想,是不是自己当年还没争就认输,才会让如今的赵幼君将威远侯府完全牢牢掌控住?

    她已经糊涂了二十年,甚至还连累女儿也不得不看赵幼君的脸色,难道她还要继续糊涂下去?

    当然不!

    一个人精神面貌的改变,真的能让面容也跟着有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从前的慕轻晚的柔弱的,可当她挺直了身躯,坚定了眼神,便立如一丛坚韧的翠竹,任狂风有多大,也依然傲立风中,决不低头。

    这样的变化几乎立刻便被赵幼君发现,也让她心中的怒焰更盛了几分。

    立于她眼前的慕轻晚身姿纤细,穿着一身湖色梅兰竹暗纹刻丝褙子,一张温婉贞静的脸上多了几许坚定之后,意外的更显动人,一头浓密的青丝梳成随云髻,除了一支斜插的玉兰点翠步摇便再无其他点缀,却生生给人风姿楚楚之感。

    看着这样的慕轻晚,赵幼君几乎无法压抑内心的嫉怒。

    是的,谁也不知道,高高在上的赵幼君居然会嫉妒一直被她踩在脚下无法翻身的慕轻晚。

    从在宫门外第一次看到慕轻晚,赵幼君就嫉妒她有那样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他的眼里只容得下慕轻晚一人,连贵为长公主的自己站在他面前都不看一眼。所以,她用强权逼迫他们,逼得他们只能屈服于自己,逼得明明是夫妻的两人二十年同住一地却连见面都不敢。

    能将慕轻晚困在洛水轩那小小的一方天地里,赵幼君无疑是得意的,这样一来,侯爷眼里不就再也没了她的身影吗?在今天之前,她甚至笃定慕轻晚只能按她的设想,一辈子活得痛苦万分,如一滩烂泥般老死在洛水轩里。

    所以,叫她如何能容忍慕轻晚以如今这种全新的姿态出现在凤麟眼中?这样一来,她这二十年的作为又有何意义?

    面上越是冷静,赵幼君心里就越是疯狂。

    她顾不得再去考虑其他,她只知道,她要做二十年前想做却没能做成的,她要让眼前这个女人消失,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

    “来人!”赵幼君冷冷一笑,微微眯起的眼中带着几分残忍。

    就算她放弃了长公主的身份,再怎么说她也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太后当年那般疼她,又岂会不给她些保障?皇家大力培养起来的死士,只要主子有令,即使赔上自己的性命也一定会完全任务,这样的死士,赵幼君手里有五个,只要她一声令下,慕轻晚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这是多让人高兴的事啊,只要一想到慕轻晚死在自己面前,赵幼君就兴奋得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她伸出纤长的食指指向慕轻晚,甚至还好心情的笑弯了唇,“给我杀了这个贱……”

    话只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因为赵幼君看到了一个不该在此时出现在此处的人,她脸上那扭曲的笑容也顿时僵硬起来。

    顺着赵幼君的视线看过去,垂花门前,一个着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的高大身影不知何时悄然而立。他的面容在淡淡的阴影掩映之下有些模糊,直到他步履沉稳的往前几步,才让人看清楚。

    正是外出归来的凤鸣祥。

    “母亲……”凤鸣祥低低叹息一声,“收手吧。”

    凤鸣祥自幼拜师当世大儒许青松,他年纪渐长之后课业亦越发重,十六岁之后在许青松那里的时间比在威远侯府还要多。十八岁的凤鸣祥早已褪去稚气,他的相貌随了凤麟,剑眉星目英武不凡,又因腹有诗书而透出淡淡的儒雅,配上他挺拔的身姿与世家名门养出来的雍容气度,让人一见之后便再难忘怀。

    赵幼君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看到儿子,但随即又因凤鸣祥的劝说而怒上心头。

    他是她的儿子,却在她面对敌人之时劝她收手?

    “我才是你娘,这才是你妹妹,难道你也要学着你爹胳膊肘往外拐?”赵幼君怒极之下口不择言。

    “母亲,你这又是何苦呢?”凤鸣祥沉默良久才道,然后转身,目光似最上等的温润暖玉,从凤止歌面上一扫而过,“妹妹,你和……先走吧,这里我来处理。”顿了半晌仍不知道他该如何称呼慕轻晚。

    凤止歌定定地看着凤鸣祥,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置于背后的双手打出几个手势,然后扶着慕轻晚往外走。

    眼看凤止歌和慕轻晚就快走出垂花门,从方才听到慕轻晚说出“长公主”几个字之后就一直呆立一旁的凤鸣舞突然自怔愣中清醒过来。她紧紧抓着赵幼君的衣袖,红肿的脸上尽是兴奋之色,一双眼瞠得溜圆,就仿佛突然看到什么宝藏般。

    “娘,原来您是长公主啊,”本就尚未完全褪去童声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更显尖利,凤鸣舞自己却全然不觉,她指着凤止歌与慕轻晚的背影,大大的眼中尽是森寒的恶意,“那您还在等什么,赶紧让那两个贱人去死,叫她们去死!”

    “长公主”三个字敲进赵幼君心底,却没带给她半点喜悦之情,环顾四周发现并无闲杂人等,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冲着凤鸣舞厉声喝道:“住口!”

    就如同慕轻晚所说,如今的赵幼君最怕的,就是她这个曾经给她尊荣的身份被泄露出去。在她和皇家的利益之间,她那位皇兄会选择什么,她不敢赌。

    ……

    这场闹剧该如何收尾,这些都不是凤止歌与慕轻晚该管的,两人上了马车,直奔约好的地方而去。

    ps:寒潮来袭,亲们注意保暖哦~

    pps:昨天想后面的情节,结果被想象中的男主萌到了,哈哈,好花痴的赶脚……我要快点写尽快让男主出来遛遛,不过现在还是先去拖地了\\(^o^)/

第53章 相见

    慕轻晚与慕秉鸿见面的地点定在凤仪轩。

    凤止歌和慕轻晚一走进凤仪轩,管着湖州城凤仪轩的贞娘便迎了上来,将二人带到一楼偏厅后面一间隐蔽的小房间里。

    看着凤止歌的背影,贞娘心里很是复杂。

    当年寒青颜是被寒素捡回去的,而贞娘则是被寒青颜捡回来的。

    从被寒青颜捡到的那一天起,贞娘就一直跟在寒青颜身边,后来更是得了寒青颜手把手的教导,可以说是被寒青颜当作左膀右臂培养的。

    在凤止歌出现以前,虽然寒青颜多次言明她并不是凤鸣阁与凤仪轩的真正主人,也知道寒青颜这么多年来都在等一个人,但贞娘一直认定那不过是寒青颜的推脱之辞。所以,在凤止歌出现之后,贞娘对自己敬重的嬷嬷居然要奉这样一个小女娃为主很是不忿,一个小女娃如何能承担得起凤鸣阁与凤仪轩的未来,又如何能在虎狼环饲的情况下保住凤鸣阁与凤仪轩?

    偏偏,因为凤止歌的存在而对湖州凤仪轩的看重,寒青颜在离开湖州回京城时特意将贞娘留在了湖州,还再三交待,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满足凤止歌的任何要求,且遇到麻烦时可以向凤止歌求助。

    贞娘不认为自己会有需要向凤止歌求助的时候,她其实非常想拒绝,但多年来对寒青颜的敬重让她开不了口。

    于是,便这样留在了湖州城,且一留便是六年。

    这六年来,贞娘也从凤止歌身上感受到了诸多惊奇。

    她本以为,一个八岁的小女娃,在面对凤仪轩中能令名媛贵妇们疯狂的华服首饰时必定不能把持自己,又有寒青颜的招呼在前,恐怕会将凤仪轩当成她家后院。没想到六年里凤止歌都鲜少出现在凤仪轩,就算偶尔在凤仪轩里选了东西,转天总会分文不少的付了银子。

    她本以为,八岁的小女娃就算出身侯门也懂不了什么,没想到这六年里她特意将凤鸣阁遇到的一些小麻烦报给凤止歌,最终却得到了令她相当惊喜的答复。

    这位能让嬷嬷完全放心将凤鸣阁与凤仪轩交到她手上,在湖州城声名不小,却从未在外露过面的凤家大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即使过了六年,贞娘心里仍有着这个疑问。

    ……

    凤仪轩并不接待男客,陪同的男客都会被请到一楼的偏厅奉茶。

    而在一楼偏厅后面,还有一个小厅,这个小厅极不起眼,门上又刷了与外墙同色的漆作伪装,这么多年来偏厅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但恐怕还没人注意到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凤止歌与慕轻晚,便是在这里见到了慕秉鸿。

    慕秉鸿这几天的心情显然和慕轻晚是一样的,即使休息了两天,眼下还是可见一片深青。

    本来在小厅里左右踱着步的他一听到动静便迅速转身,看到慕轻晚的那一刻,即使他是个大男人,双眼仍是瞬间变得湿润。

    “阿晚!”慕秉鸿声音有些哽咽。

    慕秉鸿到底是个大男人,虽然激动但也刻意控制着情绪,但慕轻晚就不一样了,这二十年,一大半时间她都独自生活在洛水轩里,普通人离群而居有个十天半月恐怕就要陷入疯狂,慕轻晚之所以能在那种非人的日子里坚持过来,靠的就是少时从家人那里得到的温暖,若不是后来有了凤止歌,心中多了寄托,恐怕她根本等不到如今与慕秉鸿相见。

    所以,在慕秉鸿转身的那一刹那,慕轻晚眼中的泪水便已止不住地夺眶而下。

    “三哥!”泣不成声中,慕轻晚唤道。

    当年的慕父疼闺女,也自小就教育三个儿子要爱护妹妹,所以慕家三兄弟从来都见不得妹妹受半点委屈,如今见妹妹这泪如雨下的样子,慕秉鸿急得又是挠头又是跺脚的,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半晌,他才迟疑着伸出手,将慕轻晚轻轻拥入怀中,一手在她背上轻拍。

    “阿晚乖,有哥哥在。”如幼时般低声哄着。

    人总会在最亲的人面前流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慕轻晚即使被赵幼君那样对待都从没流过一滴泪,但此时听到这隔了二十几年的熟悉话语,这么多年压在心底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眼泪更如决堤的河流般怎么也止不住。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看到站在一旁当摆设的凤止歌眼中淡淡的笑意,才微红着脸擦干了眼泪。

    想到自己快四十的人了,还在晚辈面前掉泪,慕秉鸿黝黑的脸上现出尴尬,轻咳一声,他道:“阿晚,这些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一点关于你的消息也打听不到?”就如同,自从威远侯府迁至湖州以后,这世上便再无慕轻晚这样一个人般。

    后面的这句话,为免妹妹伤心,慕秉鸿没有说出来。

    方才发泄过一通之后,慕轻晚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当然也就能平静的将当年发生的一切一一道来。

    待她说完,慕秉鸿重重一掌拍在身边的小几上,他本就是行伍出身,又是含怒出手,只听得“啪”的一声,那价值不菲的黄花梨小几竟在这一掌之下变成一堆碎木。

    “凤麟这个混帐!当初娶你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这才多久就让你受这种委屈!”慕秉鸿双目赤红,若不是慕轻晚拉着,恐怕立时就要去找凤麟算账。

    “还有那清平长公主,她以为长公主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哥哥们虽然不成材,但我们慕家可不出怂包,就算她是长公主,也断不会怕了她去!”说到这里,慕秉鸿瞪向慕轻晚,“阿晚,这么大的事,你当初怎么能一个人抗着,否则就算是不做那劳什子的官,哥哥们也不会让你受这等委屈!”

    其实就如慕秉鸿所言,当初这事若真是闹大了,清平长公主半点好处也讨不到,慕轻晚也许会没事,可是慕家其他人就好说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慕轻晚才会选择隐忍,而且一忍就是这么多年。

    多谢亲们的推荐票,么么哒~

第54章 夜访

    “阿晚,三哥在京城谋了个差事,这次你就跟三哥一起回京城吧,有三哥还有大哥在,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断不会让他委屈了你!”将凤麟和赵幼君怒骂一番之后,慕秉鸿突然道。

    慕秉鸿在慕轻晚的事之前就离开了京城,在边境卫所做了个千户,千户虽然是个五品官,但边境环境恶劣,这二十年的风吹日晒下来原本白净的慕秉鸿便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慕秉鸿做事认真,但性子耿直,自来最是厌恶那些溜须拍马之辈,自然也就巴结不上上峰,明明差事做得比谁都好,却二十年来都没得到晋升的机会。这次若不是新换了上峰得了上峰的赏识,恐怕这升迁至京城的好事也轮不到他。

    因为担心二十年来都没有消息的慕轻晚,慕秉鸿着人安排妻儿先进京,自己则是绕了道来湖州找慕轻晚。若不是正好碰上凤止歌,恐怕他现在就要计划偷偷爬进威远侯府了。

    “阿晚还记得你嫂子吧,你嫂子生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你两个侄儿自小在军营里面长大,身体倒是打磨得皮实,就是给他们妹妹带了个坏榜样,好好的闺女生生被带成了个野丫头,一点也不像阿晚小时候那般文静,也不知道到了京城要怎么与那些温柔文静的小姑娘相处。”说到妻儿,慕秉鸿面上露出爽朗又满足的笑容。

    慕轻晚当初成亲时,慕秉鸿已经娶妻,依稀记得,三嫂是个很温柔的女子,因为爹爹说三哥太跳脱了,就该找个温柔的媳妇才能治得住他。虽然慕轻晚几乎已经想不起三嫂的样子,但只听慕秉鸿这样一描述,慕轻晚便知道,虽然这二十年间过得清苦了些,但三哥一家定是幸福的。

    哥哥过得幸福慕轻晚当然高兴,但她不可能跟着慕秉鸿一起去京城。

    “三哥又犯糊涂了,我怎么能扔下止歌去京城呢。”慕轻晚看了看静静听兄妹俩叙旧的女儿一眼,眼中满是如水的温柔,见慕秉鸿还要再劝,她又道,“三哥,你听我说,当年的事已经过了二十年了,有什么事是二十年都想不通看不透的呢?我现在呀,就想守着止歌过自己的日子,至于其他的,我也不强求了。”

    慕秉鸿本待再劝,但他是了解妹妹的,虽然从小性子就柔弱,但骨子里也有股子拧劲儿,一旦是她决定的事,旁人再劝也不会改变主意。

    所以,即使心里希望慕轻晚跟着自己回京城,慕秉鸿也只能尊重慕轻晚的决定。

    再则,以她的眼光来看,他的这位外甥女可不像她娘一样是个任人宰割的,就凭那宅子里的这些人,也足够护住妹妹了。

    想到这里,慕秉鸿也就将心里的担忧敛了去。

    本就是绕道来湖州的,既然慕轻晚的事已经尘埃落定,慕秉鸿当即就向慕轻晚母女告辞,兵部那边给的时间很紧,若不抓紧时间赶路,恐怕要误了时辰。

    二十年才得以见到亲人一面,慕轻晚很是不舍,但她也知道慕秉鸿的正事要紧,当即便一起去了八条胡同的宅子帮着慕秉鸿收拾好行李,依依不舍地送他离开。

    临行之前,看着明显情绪低落的两兄妹,凤止歌朝慕秉鸿眨了眨眼,“小舅舅不必为这暂时的分离而挂怀,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您和娘就可以在京城见面了。”

    慕秉鸿与慕轻晚都先惊后喜,但无论他们怎么追问,凤止歌都但笑不语,慕秉鸿到最后也只能带着满肚子令他抓心挠肺的好奇一步三回头地离去,原先的离愁到底是被冲散了许多。

    回到威远侯府时已经过了晚膳时间,用了迟来的晚膳,凤止歌又陪着心情还有些激荡的慕轻晚聊了好一会儿才回房。

    卸了钗环,换上特制的宽松练功服,例行训练一番,这才梳洗过后遣退丫鬟们准备休息。

    随着丫鬟们的离去,房内陷入一片昏暗,透过大开的窗户,那隐约可见的微微摇晃的树影令凤止歌渐渐有了些朦胧的睡意。

    正是将睡未睡之际,窗台处传来的轻微声响却忽地让那睡意尽数退去,凤止歌倏地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

    “谁?”凤止歌一边喝道,一边将手伸入枕下,心中却没未自己可能遇险而担心,而是想着为何她身边的暗卫会失职任人闯入洛水轩。

    正轻手轻脚准备从窗户进入房间的人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身形微顿,好半晌才迟疑着道:“止歌,是我。”

    却是凤鸣祥。

    威远侯府本就是武勋出身,凤鸣祥虽然自幼就拜师许青松,但凤麟也没疏忽过他的武艺。凤鸣祥本就聪明,无论文武总是一点就通,如今十八岁的他很自信,在同龄人中,功夫能高过他的,绝对找不出几个来。

    怎么如今,却在他心中柔弱需要他保护的妹妹这里吃了瘪?

    将手自枕头下拿出,凤止歌也不点灯,而是坐起身,于黑暗之中看向凤鸣祥模糊的身影:“原来是……哥哥。”

    凤鸣祥一怔,印象之中,这还是妹妹第一次叫他“哥哥”。

    这个他一见就非常喜欢的妹妹,他甚至将“妹妹”这个称呼与她相等同,恨不得将他所能给予的最珍贵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可是无论他做什么,他这个妹妹似乎总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完全不像其他会为华服首饰而高兴的这个年纪的姑娘。

    凤鸣祥没想到,第一次听到妹妹叫他“哥哥”会是在这副情景。

    黑暗中,他原本顷颓的双眼亮如繁星。

    没得到凤鸣祥的回应,凤止歌又道:“这么晚了,不知道哥哥来我这儿有什么事?”

    凤止歌将凤鸣祥这几年待她的好也看在眼里,就凭他多次在赵幼君面前维护她与慕轻晚,叫他一声“哥哥”也不算亏。

    “我只是……”凤鸣祥顿了顿,似乎他也在思索来意,好半晌才低沉地道,“我只是来看看而已。”

    看看让他只见了一面便将她放在心底的妹妹,只要看到她,他便总能触到那令他向往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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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兄妹

    凤鸣祥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凤止歌时,她正静静地躺在湖心亭子中的暖玉床上。

    那暖玉床原是母亲的心爱之物,却在某天与父亲的争吵之后便不见了,凤鸣祥也没想到会在这偏僻的院落里看到。

    但他的目光随即便被暖玉床上的小小女孩吸引住了。

    那小女孩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身上皮肤因常年不见阳光而苍白得近乎透明,巴掌大的脸蛋在披散开来的黑发中更显小巧精致。

    就似,沉睡中的精灵。

    仿佛发现了宝藏般,从这以后,凤鸣祥便时不时的偷溜到洛水轩来,只为了看看这沉睡中的精灵。

    最开始,凤鸣祥并不知道他心里的精灵到底是谁,只是后来某次偷听到爹娘吵架,才知道原来那也是他的妹妹。

    “妹妹”这个词,从此以后在他心里也便有了特殊的意义,甚至连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凤鸣舞,他都改口唤作“二妹妹”。

    再后来,天气渐冷之后,精灵般的妹妹被移到了房间内,凤鸣祥偷翻窗户时被慕轻晚抓到了。那个温婉的女子即使抓到他,也只轻声细雨的同他说话,从头到尾都未责骂过他一句。

    那时候的凤鸣祥便想,这样让人感到温暖的女子,又怎么会是母亲口中的“贱人”和“狐狸精”呢?

    外人都道威远侯夫妇感情和睦相敬如宾,可是凤鸣祥知道,这些都只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他的父母虽然并不常发生争吵,但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半点也不像其他那些恩爱夫妻。

    年幼的凤鸣祥那时并不知道为何父母会这样,但隐约也知道,他的母亲,大概是恨不得洛水轩里的妹妹和婉姨去死吧?从此倒是更怜惜了妹妹几分。

    凤鸣祥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他会对一个并不是同母所出的妹妹如此挂心,但这日子就在这样的挂心中渐渐过去。他看着她从一成不变的沉睡中醒来,看着她开口说话,看着她扬唇微笑。

    似乎,只要看着她,他那颗因为父母的不睦而拧紧的心,便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可是,凤鸣祥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直以威远侯夫人自居的母亲,会只是个妾室,甚至真正的身份还是皇家长公主。

    一个是身份为长公主的妾室,一个是身为威远侯夫人却只能幽居洛水轩近二十年的正室。

    一个是自小被母亲娇养着长大,性子跋扈的凤鸣舞,一个是沉睡八年,淡然沉静的凤止歌。

    凤鸣祥自幼聪慧,要不然也不会得到许青松的认可拜入师门,这些显而易见的信息只需在脑子里一转,便将当年的往事猜了个大概。即使那是凤鸣祥的亲生母亲与妹妹,他也无法说服自己站在她们那一边。

    原来自己这个威远侯府的世子,甚至只能算是一个庶子!

    即使凤鸣祥再怎么豁达,他也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他甚至不知道今后要怎样面对他想护着她一生的妹妹,她会接受一个占了她身份这么多年的哥哥吗?

    凤鸣祥不知道答案,所以他不敢正大光明的出现在洛水轩,而是选择在入夜后偷偷来看凤止歌。

    “妹妹……”黑暗中,凤鸣祥只说出这两个字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凤止歌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隔着窗户与凤鸣祥对视。

    “哥哥,这不是你的错。”凤止歌道。

    这句话并不假,慕轻风与凤麟、赵幼君之前的纠葛,凤止歌从来没认为会与凤鸣祥有关第,就算是凤鸣舞,若不是她三番四次的来找茬,凤止歌也不会收拾她。

    凤鸣祥微怔,随即,一颗紧紧拧巴起来的心因这句话而熨贴地舒展开来,英气又不乏儒雅的脸上也跟着缓缓露出微笑来。

    身为威远侯世子,十八岁的凤鸣祥行走在外时不知受到了多少闺阁小姐的青睐,可任她们用何种主法在凤鸣祥面前露面,任她们表现出自己最美好的那一面,也不曾有人能得他一笑。

    在妹妹面前,他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要微笑。

    不过随即,凤鸣祥又想到自己母亲,面上笑容都不由敛了回去。

    “妹妹,我母亲她……都怪哥哥没用,哥哥什么都做不了。”凤鸣祥懊恼地道。

    一边是他的生母,另一边却是他想用尽全力保护的妹妹。

    他多么想将妹妹保护在他身后,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他虽然有个世子的身份,如今却也只是空有其名,就比如白天时,若是母亲真的一定要让死士取妹妹和婉姨的性命,他除了能用自己的身躯将妹妹护在身后,其他的,却是半点也做不到。

    他引以为傲的功夫不能让那些死士臣服,他的世子身份也并不足以命令他们退下。

    那一刻,恐怕是凤鸣祥自出生以来最无奈的时候。

    凤鸣祥听到妹妹一声轻笑,正不解时,耳边传来轻柔似带着魅惑的声音。

    “哥哥,你知道为什么你什么都做不了吗?”凤止歌不待凤鸣祥回答,又道,“因为你的手中没有权势!”

    凤鸣祥因这个斩钉截铁的答案怔住,有心想反驳,却发现,事实似乎真的就如妹妹所说。

    “你的母亲,若不是她有个长公主的尊贵身份,她如何能占了威远侯夫人的名号,还逼得我娘幽居洛水轩二十载?若不是她手里有着皇家死士,你以为她还能站在我和我娘面前说要置我们于死地?皇家死士又为何会听她的命令?不是因为她是赵幼君,而是因为她是当今皇帝的亲妹妹……”

    说到“皇帝”二字,凤止歌的声音微不可察的带了冷意。

    这旁人并不易察觉的细微之处,却叫凤鸣祥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以为凤止歌是因为他母亲白天的作为而发怒,他语带焦急地道:“妹妹,我……”

    话语却被凤止歌截了去。

    “哥哥,我并不是想与你算账,而是,想让你想得更清楚。”凤止歌一双凤眼中带着深意道。

    既然叫了一声“哥哥”,凤止歌便已将凤鸣祥划入自己人的范围。

    若是别的名门大族里,到了凤鸣祥的这个年纪的男子,不说个个如狐狸般擅长谋算,心思至少也能九曲十八弯。可凤鸣祥不同,在今天之前,他生活的环境一直相对简单,又自小将心思全放在读书与习武之上。

    凤止歌很清楚,不管是为了慕轻晚,还是为了当年之事,她与赵幼君之间必是要分出个胜负的。

    若以凤鸣祥如今的心态,事到临头之时,恐怕他很难接受。

    所以,也只能用另外的方式让他更坚强了。

    “哥哥,你忘了吗,你是威远侯世子,你的身后,还有整个威远侯府……”

    幽幽的声音在静谧的黑暗之中响起,朦胧的月色中,凤鸣祥眼中迷茫、疑惑、恍然等诸多情绪交替闪过,心里似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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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垂涎

    威远侯府的马车上挂着明显的徽记,几辆马车还没靠近,杨夫人便眼尖的注意到了。

    想到在威远侯府有过一面之缘的凤家大姑娘,杨夫人面上笑容加深,然后对正在招呼着的一名夫人抱以歉意的一笑,领着她身边一名少妇快步上前迎接。

    马车停下,赵幼君领着凤鸣舞下车,后面马车里的凤止歌则在李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这是湖州城上流圈子里的夫人小姐们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凤家大姑娘,只从三人乘坐马车的方式,那些明眼的夫人们便心领神会地笑了。

    听说这位凤家大姑娘虽然占着嫡女的身份,却并非威远侯夫人所出,原先还有些夫人将信将疑的,如今这一看,没准儿还真是这样。

    母亲领着两个女儿外出,照理说应该是母亲单乘一辆马车,两个女儿共乘一辆才是,这威远侯夫人却偏偏将凤家大姑娘独自一人撇到了另外一辆马车里,若不是她异常宠爱这个小女儿,便是这位凤家大姑娘确如传言所说般,并非威远侯夫人的亲生女儿。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猜测,没有人会这么没眼力劲儿的上前询问。

    杨夫人笑意盈盈地上前与赵幼君携手,嘴里恭维道:“威远侯夫人大驾光临,可真是叫我这小宅子里蓬荜生辉,府上两位姑娘都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可叫咱们这些老太婆都看花了眼呢。”

    门口的其他几位夫人也都知道凑趣,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起凤止歌与凤鸣舞来。

    虽只是客套,但这些夫人口里的夸赞也并不勉强。

    凤止歌眉目本就生得精致,再配上一身宁静沉稳的气度,便将许多精心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比了下去。就连凤鸣舞,若是她不说话,不暴露她那些不堪的恶习,亦是清灵可爱的小美女一枚。

    听到众位夫人夸凤鸣舞,赵幼君眉眼带笑,好不开心,至于凤止歌嘛,当然早就被她忽略了。

    “几位夫人谬赞了,我这……两个女儿啊,别看现在一副乖巧模样,在府里可就跟那泼猴一般,你们再夸下去,还指不定她们回府后怎么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呢。”赵幼君貌似慈爱地看着凤止歌与凤鸣舞。

    在这种时候,她的演技一向不错。

    正说的热闹,一位夫人看了看赵幼君身后,突然问道:“夫人怎么没把世子也带来凑个热闹?”

    语气中不无失望,在湖州城这些夫人眼里,未及弱冠便已确定将来会承袭侯位的凤鸣祥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女婿人选。

    “他呀,这几日被许老叫去训话去了,这一天天的,连我这个做娘的要见他一面都不容易。”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赵幼君这般道。

    心里却是不屑,凤鸣祥将来可是要继承侯位的,他的妻子人选当然至关重要,赵幼君还想着什么时候往京里捎消息去试探一下呢,又怎么会看上湖州这小地方的小姐们?

    湖州城谁不知道威远侯世子拜了大儒许青松为师,众夫人闻言又是一阵夸赞。

    一阵寒暄之后,杨夫人一边引着几位夫人入内,一边向赵幼君介绍着同行的其他几位夫人。

    同知林大人的夫人方氏,通判张大人的夫人李氏,湖州首富连家的胡夫人,湖州寒家家主的夫人赵氏,跟在赵氏身边的,则是赵氏的二儿媳妇,也是杨夫人的女儿吴弘月。

    这么多夫人,还有她们带来的小姐们,凤止歌只稍微留意了赵氏与吴弘月,还有连家夫人及她带来的连晴。

    六年前,为了凤止歌头上插着的这支步摇,她和连晴可是有过一番争执的,虽然凤止歌从来没在意过这件事,不过连晴显然不是这样想的,几乎是一看凤止歌,她便狠狠一眼瞪了过来。

    再看看正含笑看过来的赵氏。

    寒氏是一个传承了数百年的大家族,几百年下来寒氏族人的数量亦成了一个庞大的数字。如此众多的族人都挤在寒家祖宅自是不能,所以,寒氏每百年便会分宗。

    湖州的寒家,便是上一次分宗之后迁来湖州的。

    寒氏嫡枝向来优待这些被分出来的旁枝,若遇到旁枝族人有难处,能帮上忙的大多不会推辞。至于这些旁枝对嫡枝的态度,那可就说不准了。

    就比如说,寒氏谁都知道,凤鸣阁和凤仪轩是寒素当年留下的产业,寒素死后,虽然是寒青颜在打理,但亦是挂着寒氏的名头。

    如今寒老爷子还健在呢,就已经有寒氏族人在打凤鸣阁与凤仪轩的主意了。

    凤止歌微低下头,唇畔扬起微带嘲意的浅笑,恐怕父亲和兄长都不会想到,这些得了嫡枝不少好处的旁枝,有一天会转回头想要撕下他们一块肉吧。

    一行人都是身娇体弱的夫人小姐,走起路来自然算不上快。

    就在众人将入垂花门进入内院时,后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转身一看,只见两名男子一前一后向这边走来。后面的男子明显想要将前面那人拦住,但前面的男子身手显然更灵活些,几个闪躲便已近众位夫人小姐身前。

    几位夫人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小姐位则都拿手中的团扇遮了脸,退到了夫人们的身后。

    虽然还没过垂花门,但这次赏荷宴男客与女客是分开走的,若不是刻意如此,那男子根本不可能走到这里来。

    那男子年约二十许,衣着倒是光鲜亮丽,但是一张脸却是油头粉面的,而且眼窝深陷且一片乌青,眼白发黄,唇色无华,显然是常年沉迷于女色所致。偏他似乎还并不知道自己是副什么样的尊容,故作风流地扬了扬头,见在场的夫人小姐们都看着他,手中用来附庸风雅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作才子状。

    “惊扰到了各位夫人小姐,小生杨云浩失礼了。”看似是赔礼地一揖,那双色眼却狠狠的自几位闺中小姐身上剜过,最后定定地看向了凤止歌。

    几位夫人将自家女儿挡在身后,面带怒容,却没急着训斥,而是齐齐看向了杨夫人。

    杨夫人此时同样既惊且怒,她没想到她这个娘家侄儿如此上不得台面,巴巴的就跑了过来,也不想想在场的都是些什么人,其中任何一位夫人若是发了怒,都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浩儿,还不快退下!”杨夫人口中呵斥着,双眼狠狠瞪向杨云浩,然后向几位夫人赔礼,“小侄无状,还望几位夫人海涵。”

    这时,追在杨云浩后面的男子才气喘吁吁地赶到,“娘,是儿子不好,没能将表兄拦住。”

    这是杨夫人的长子吴弘文。

    “文儿,快将你表兄带出去。”杨夫人一边吩咐,一边心里有些后悔早先让人将凤止歌的特征告诉杨云浩,若是因此而让几位夫人与她交恶,那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吴弘文躬身应“是”,却在起身视线触及淡然而立的凤止歌时一阵恍惚,直到杨夫人一声轻咳才回过神来拉着杨云浩往外走。

    几位夫人大度地将此事揭过,一行人入了垂花门,而在他们身后,吴弘文和杨云浩回过头,视线追逐着那抹绿,直到完全被垂花门掩住,才若有所失的继续往外走。

    谁也没有留意到,一名引导来宾的丫鬟将吴弘文二人的表现尽收眼底,将客人送入内院之后,那丫鬟瞅着四处无人注意,拐了个弯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第58章 谋算

    梳着双螺髻、穿着湖绿色比甲的丫鬟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进了一处位置偏僻的小院子。

    直到进了这院子,那丫鬟才吁了一口气,反身将院门关好,又从门缝中往外观察了一会儿,直到确认没被人跟着,她才一路进了一间半掩着门的房间。

    房间里,一名三十上下,容貌艳丽,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着惑人风情的女子正坐在软榻上,见那丫鬟进来,她稍微坐起身问道:“如何,可发现了什么?”

    这女子,便是吴府里备受吴明远宠爱的姨娘钱氏。

    “回姨娘,奴婢看到夫人在威远侯夫人下马车的时候吩咐了翠香几句,然后翠香寻了表少爷说了一会儿话,表少爷便追着几位夫人差点进了内宅。”那丫鬟道。

    钱氏皱了皱眉,没能从中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便又继续追问:“除了这些呢,表少爷有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表现?”

    那丫鬟将先前看到的细细想了一番,又道:“表少爷,好像特别注意其中一位小姐,那位小姐是威远侯府的大姑娘。”说到这里,她又补充道,“不只是表少爷,大少爷本是追着表少爷想要拦住他的,奴婢觉得,就连大少爷也格外注意那位凤家大姑娘。”说到后来,这丫鬟都有些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确实。

    吴家大少爷吴弘文是订过亲的,而且就订的是杨夫人娘家哥哥的小女儿,那位杨小姐今年正好及笄,本来两家都要商量嫁娶事宜了,但杨家老夫人,也就是杨夫人的母亲最是喜欢这位杨小姐,想要多留她两年,这才将婚期推迟了。

    钱氏将这些消息在脑中仔细思虑一番,杨夫人,不是出自威远侯夫人肚子的嫡出凤家大姑娘,杨云浩那个只会去青楼狎妓的草包……

    身为吴家后院中的宅斗第一人,钱氏这么多年来能将吴明远拢在自己身边,又能让杨夫人对她无可奈何,自然是个聪明过人的,只稍往深处一想,便大致明白了杨夫人想借着这赏荷宴做些什么勾当。

    想到丫鬟口中大少爷吴弘文的表现,钱氏眼珠一转,便生出一计,召来那丫鬟如此这般一阵细说。

    那丫鬟听过之后满脸惊骇,差点腿一软跌坐在地。

    “姨娘,奴婢万万不敢如此,若是让夫人知道了……”丫鬟名唤翠柳,同那翠香一样,都是杨夫人身边颇为倚重的大丫鬟。

    想到杨夫人的手段,翠柳生生打了个寒噤。她被钱姨娘拿住把柄替她传递些消息是一回事,真如钱姨娘所说那般,又是另一回事了,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夫人将大少爷看得有多重,此事若被夫人发现,她就是有十条命,那也不够夫人取啊。

    钱姨娘闻言眼带鄙夷地看了翠柳一眼,蠢货身边的人果然也是蠢货。

    这宅子是杨夫人的赔嫁,这次赏荷宴本来杨夫人是不允钱氏来的,不过钱氏之前偶然从翠柳口中得了些只言片语,猜出杨夫人打算利用这赏荷宴达成什么目的。身为一个立志让正室不得安宁的妾室,钱氏便磨着吴明远让杨夫人将她也带来。

    杨夫人本来是不想搭理钱氏的,但又深恐若是不允了她,钱氏又在这段时间生出什么事端来破坏她的大计,这才将钱氏一并带了来,却也不准她出席赏荷宴,只拨了个偏僻的小院子给她。

    若不是身边的可用之人没能带来,钱氏也不会想着让翠柳给她打探消息。

    见翠柳还是满脸的惧怕,钱氏眼珠微转,换上满脸的笑容,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轻柔起来:“翠柳,只要你帮我做成这件事,你和吴成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不仅叫你得偿所愿嫁给吴成,还许你一套赤金头面,二百两嫁妆银子。吴管事那眼睛可是长在天上的,他恐怕看不上你这个儿媳妇,你可得想好了,这样的好事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将来看着吴成另娶他人,你再慢慢后悔就没用了……”

    十五六岁的小丫鬟正是情窦初开之时,几次偶然之下,便与吴管事的儿子吴成对上了眼,还偷偷尝了禁果。

    偏偏杨家又将与吴家的婚期推迟了两年,杨夫人为了娶这个侄女过门,自小就要求儿子洁身自好,眼见吴家大少爷今年都十八了,其他家的少爷十八岁就算未娶妻,又有谁没尝过**?杨夫人深恐儿子这两年别憋出个好歹来,预备着不久之后就给翠柳开了脸做大少爷吴弘文的通房丫头,到时候杨小姐嫁过来前再将她打发走也就是了。

    翠柳的情郎吴成是吴府大管事的儿子,吴管事心气高,不仅给全家脱了奴籍,还立志要给儿子娶个能识文断字的良家媳妇。就算是不知道杨夫人有这个打算,吴管事也断不会看上翠柳。

    若不是这样,翠柳也不至于在被钱氏发现与吴成的事之后为她所挟。

    钱氏的条件无疑搔到了翠柳的痒处,一边是不听钱姨娘的被夫人发现,另一边是听从钱姨娘吩咐带着丰厚的嫁妆与吴成双宿双飞,只稍稍挣扎了一下,翠柳便下定决心倒向了钱姨娘这边。

    翠柳这如自己所料的选择让钱氏得意地一笑,眼角眉梢尽显风情。

    “到时候,你就这样……”

    翠柳一边听一边点头,待钱氏说完之后又复述了一遍,直到确定记下来了,才离开这小院子,一路张望着往回走。

    ……

    这荷园中景致最好之处,莫过于园中的荷塘了。

    这处荷塘比常规荷塘要大不少,大概有个五六亩的样子,也不知是出于看重这次赏荷宴,还是杨夫人本就喜爱荷花,这荷塘里种了不少品种各异的荷花,荷塘表面更是被碧绿的荷叶铺满,若是不明就里的人,恐怕还真会当在实地踩上去。

    许是杨夫人另有什么安排,这时荷塘里正有船娘驶着小舟,将满满当当的荷叶清理出一条可以容小舟划到对面的小道来。

    荷塘呈不规则的圆形,环绕荷塘本有一条三四米宽的小道供人行走游玩,但这时,荷塘两侧的小道上却摆上了几口养着睡莲的大水缸,拦腰将荷塘从中一分为二。

    水缸这边,是女眷们游玩之所,而水缸另一侧,便是男宾们的活动场地了。

    名门闺秀,大家公子,在风姿绰约的莲花随风起伏间,若隐若现的隔湖相忘,倒也别有一番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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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好戏(求收藏求推荐)

    粉红色,花瓣重重堆叠如绣球,高贵大气的凤凰翎;黄绿色,层层花瓣交相掩映,淡雅的金合欢;白中带着浅黄,状似秋菊的梨花白;浅绿色,重重花瓣向开展开,清新雅致的绿牡丹;淡粉色,如飞仙起舞的新云锦;浅黄,如牡丹般雍容的玉羽……

    品种不一的各式荷花看得人目不暇接,不时有情绪外露的小姐对着那些令人惊艳的荷花惊叹不已。

    若是没有那些暗地里的算计,这次赏荷宴还真是挺值得称道的。

    大半个下午就在这走走玩玩中过去了。

    杨夫人准备的晚膳是露天的,考虑到太晚的话即使有灯光也显得昏暗,各家的夫人小姐们也不可能留到太晚,杨夫人将晚膳的时间提前了大半个时辰,还不到酉时,便有丫鬟婆子围着荷塘摆了宴席。

    露天席地,有美景可看,有美食可享,实在不失为一件乐事。

    赵幼君、杨夫人等地位较高些的夫人围着坐了一桌,其他地位稍低些的夫人又坐了一桌。倒是小姐们,并不拘出身高低,随意坐了三桌。

    今天来的这些小姐们都是尚未订亲的,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六,一群小姑娘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有同往日就相识的好友寒暄叙旧的,也有与新认识的小姐聊得热火朝天的。

    凤鸣舞就与第一次见面的连晴看对了眼,两人挨在一起坐着,脑袋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不时还抬头往凤止歌的方向看几眼,想也知道两人谈论的内容离不开凤止歌,而且还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这两人倒是同仇敌忾起来了。

    凤止歌只看了她们一眼便挪开了眼。

    凤家大姑娘的身份让凤止歌这些小姑娘对她颇为好奇,尤其她还从未在外界露过面,所以也有不少小姑娘凑到她身边来问东问西。不过凤止歌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几次之后,大概看出凤止歌不想搭理人,这些小姐们倒也知趣的不再与她搭话。

    很快就开席了,杨夫人准备的筵席倒是挺丰盛的,各式菜肴看得人食指大动。几位夫人那里上了美酒,见旁边的小姑娘们眼巴巴地看着,杨夫人哈哈一笑,同其他夫人商量过后,便让人给小姑娘们上了些基本没什么酒味的果子酒。

    一群平时循规蹈矩的小姐们得偿所愿,眼中都带着兴奋,有那年纪还小从未饮过酒的小姐,在丫鬟将酒斟好之后好奇地伸出小巧的舌头浅尝,可爱的模样让见者都不由愉快的一笑。

    凤止歌从前没少喝烈酒,这种果子酒在她眼里连饮品都算不上,只将杯中酒液饮尽便将酒杯放下,抬眼向四处打量。

    那边杨夫人向其他几位夫人告了个罪,方站起身,便对上了凤止歌的视线,身形一顿之后,冲着凤止歌微笑着点了点头才离席而去。

    杨夫人今日对凤止歌的态度中带着亲热,还有些殷勤,这反常的表现引得另外那桌的夫人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杨夫人对那位凤家大姑娘……”一位夫人小声道。

    “吴家大少爷早就订亲了,难不成杨夫人还想为吴家二少爷订下凤家大姑娘?她也不好好想想,哪怕那位大姑娘不是威远侯夫人所出,到底也是侯府的嫡长女,吴家高攀得上吗?”另外一位夫人明显与杨夫人不怎么对付,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嘲讽。

    先前说话的那位夫人闻言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她们,才松了口气道:“我说你说话好歹注意下场合,这可是在杨夫人的宅子里,在这湖州城里,除了威远侯夫人,可就数杨夫人地位最高,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上亲封的五品宜人,你就算不喜也该收敛着些,要不然以后穿了小鞋恐怕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被这位夫人说得有些讪讪,不喜杨夫人作派的那位夫人张嘴正要说话,却被一声惊呼打断了。

    “呀!”旁边桌上,负责给各家小姐斟酒的一名丫鬟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奴婢该死,请大姑娘责罚。”

    这小丫鬟本来见凤止歌面前的酒杯空了,这才上前斟酒,没想到手上一个不稳,壶中酒液便淋了不少在凤止歌胸前及衣襟上,水迹渗透之后变成深色斑点,显得格外明显。

    凤止歌唇畔含笑,似乎根本没因这小插曲而影响心情,一手把玩着小巧精致的酒杯,视线却一直锁在那跪地的小丫鬟身上,并未发脾气打骂,也没大度的表示不追究。

    似乎察觉到凤止歌的视线,那小丫鬟身形一颤,头再往低处沉了几分,告饶声都多了些哭音。

    所有夫人小姐的目光都集中在凤止歌身上,想要看她会作何应对。

    能被杨夫人带到这荷园来服侍贵客,即使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丫鬟也必定是训练有素的,更何况眼前这丫鬟的穿戴明显不是那些不得势的小丫头可比的,又怎么会出这种错。

    无论接下来要上演什么戏码,凤止歌其实大可以不必理会,不过既然戏台都已经搭好了,她若是不接招,又如何对得起主人家的好意,又怎么能看到一场好戏呢?

    凤止歌展颜一笑,那笑容仿佛温暖得能令春花绽放,晃花了在场不少人的眼。

    “起来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值得如此害怕。”似乎怕吓到那丫鬟,凤止歌柔声道,待那丫鬟瑟缩着起身,又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

    “奴婢翠柳,蒙夫人赏识,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叫翠柳的丫鬟低声应道。

    杨夫人的贴身丫鬟么?

    唇畔笑容加深,凤止歌又道,“再穿着这身衣裳便是失礼了,既然这样,就劳烦你带我去换身衣裳了。”

    但凡大家小姐出门时总会备一身衣裳以作不时之需,凤止歌自然也一样。

    翠柳迭声应是,向其他夫人小姐们告了个罪,带着凤止歌及李嬷嬷、半夏扶风往供客人小憩的客院而去。

    客房离荷塘有一段距离,几人大概走了半盏茶的时间才进了一个还算宽敞的院子。

    客院的东西厢房都是为客人准备的,凤止歌几人在翠柳的引领下进了其中一间。

    按说,这时翠柳便该主动出去了,但她双眼瞟着李嬷嬷及半夏扶风,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凤止歌见状微微一笑,仿佛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转身向李嬷嬷三人吩咐道:“将衣裳放下就出去守着院门吧,这里还算清静,我想休息一会儿。”

    李嬷嬷三人应是,翠柳也松了口气,虽然她觉得事情有些太顺利了,但那点滴的不安仍被完成了任务中最重要一环的喜悦盖了过去,福了福身,和李嬷嬷几人一起退了出去。

第60章 药(万更求首订收藏推荐~)

    同一时间,在荷塘另一侧,男客们集中的地方。

    能来到这里的少年们,当然也同样是尚未订亲的,当然了,招呼宾客的吴家大少爷吴弘文不在此列。

    就如同女儿家聚在一起都喜欢谈论哪家少爷有出息堪为良配,这些正值年少风流的公子哥们同聚于此,又都心知肚明这赏荷宴的真正目的,当然谈论的便是荷塘对面的小姐们。

    荷塘两岸隔得有些远,只能依稀看到人影,但要看清那些小姐们的容貌却是不能的。当然了,若是脸皮厚些,沿着那小径走到那几口拦路用的养着睡莲的大水缸前,倒是可以将那边的情况尽收眼底。

    不是没人做这种事,至少杨家那个出了名的不成材的杨云浩,就首先跑过去偷偷看了好半晌。有了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其他少爷们都有样学样,整个下午,这些少爷们美景没看到多少,美人倒是看了不少。

    少年男女,方兴未艾,这也是人之常情,而且这赏荷宴本就是变相的相亲宴,那边的夫人们倒也太过苛责,只要他们不过份,也就听之任之。

    这时坐在筵席上,想着下午看到的各家小姐,不少人都觉意犹未尽。

    “听说吃过筵席,杨夫人还安排了节目,隔着荷塘传诗,划着小舟采莲,也不知道能不能靠近些见见那些小姐。”其中一人面带向往地道。

    “哎哎,你们说,那些小姐中谁最招人?”说话的是同知林大人的小儿子林越。他今年十六岁,正是跳脱的时候。

    “我觉得连家小姐最是活泼可爱。”一个十六七岁的少爷接话道。面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向往。

    “哟哟,看看看看。咱们的明少爷这是思春了啊。”一个少年挤眉弄眼的打趣道。

    那明少爷顿时满面通红,却是再也不肯开口说话了。

    明少爷是通判张大人的儿子,平时最是腼腆,是以他的发言才会惹来调侃。

    众人互相打趣着,一时之间倒也热闹非凡。

    这时,突然有人道:“难道你们不觉得,那位凤家大姑娘才是最夺人眼球的吗,不仅容貌比这最美的荷花还多出几分风华,而且通身的大家气度。只肖往那一坐便能令人心生折服。”

    众人闻言眼前闪过凤家大姑娘的身影,倒也的确如那人所说,纷纷赞同地点头。

    不过,方才说话那人随即又面带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啊,这等女子天生便是嫁与最上等的名门世家做宗妇的,在座的这些人,可都高攀不上。”

    虽然在场的这些少年在湖州城里门第都算是数一数二,可是威远侯府嫡长女。又那般出色,确实不是他们这些相比起来小门小户出身的人能比得上的。

    一时间,倒是徒惹一番叹息。

    偏这个事实还有人不肯承认,一直在旁听着的杨云浩闻言得意地扬头。“那可说不一定。”

    杨云浩在湖州城的风评可不怎么好,甚至还成了许多父母教育儿子的反面教材,“可不能像杨家那小子一样”、“不用功将来杨家小子就是你的榜样”。这种话,在座的少年们大都听过。

    因此。见杨云浩开口,话里的意思全然是将凤家大姑娘当成了他的囊中之物。这些看他不惯的少年们便你一言我一语的挖苦起来。

    “哟,听杨少爷这意思,敢情威远侯还看上你这个女婿了?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难道他以为人人都跟他一样瞎了眼?”

    ……

    “你们!”杨云浩满腔怒火地拍桌而起,差点就将心里的盘算说出口了,好在及时想起了姑母的嘱咐,这才将话给咽了回去。

    自从杨夫人找他说了今天的事,在杨云浩心里俨然便将凤家大姑娘当成了他的禁脔,方才听到众少年夸赞他未来妻子,他心里别提有多美了。本来打算炫耀一番的,却没想到被众人讽刺得体无完肤。

    不过,想到姑母接下来的安排,杨云浩倒是不再生气了。

    哼,叫你们说酸话,到时候事成了,看你们到时候还能说些什么!

    只是……

    姑母的安排是不是太保守了,只是落水了抱一下,万一威远侯府到时不认账,那可不白忙活了一场?好在我想得周到,特意让人上**阁弄了些药来,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难道威远侯府还能认了这个亏?

    杨云浩将藏于袖中的小瓷瓶拿出来把玩,想象着不久之后凤家大姑娘落水之后曲线毕露的身段,眼中闪过淫邪的光芒,只觉心里一片火热,恨不得时间赶快过去,好叫他偿了心愿。

    “砰!”

    陷入幻想中的杨云浩一时不察,手中瓷瓶与面前的茶盏重重一碰,瓷瓶的瓶塞应声而落,瓶中白色的粉末倒了不少在那茶盏之中。

    呸,真倒霉!

    杨云浩一边暗道倒霉,一边心疼起那些撒掉的药来。

    这药可是他费了老大力气才让**阁的老相好给他弄来的,这要是全弄没了,他要用什么让凤家大姑娘从了他?

    好在只洒了一部分,瓷瓶里还剩下一大半,杨云浩吁了一口气,怕再有什么闪失,忙将瓷瓶重新藏入袖中,然后将桌上零散的药粉挥落,端起那杯洒了药粉的茶便要倒掉。

    “表兄!”一只手突然拍向杨云浩的肩,然后将他手中的茶端了过去,“怎么,这茶不合表兄胃口吗?”

    来人正是吴家大少爷吴弘文。

    杨云浩虽然风流好色,在外名声也不好,可他与吴家的表姐表弟却相处得极好。

    突然出现的吴弘文让杨云浩心里一惊,想到那茶里洒落的药,他忙伸手想要将那茶抢回来。只是,他手还没抬起来,便见吴弘文端起茶爷头便一饮而尽,叫他那声没叫出口的“表弟”卡在了喉中。

    吴弘文有些困惑地道:“表兄,这茶没错啊,上等的碧螺春,你不是最喜欢这茶吗?不过,味道好像有点怪怪的……”

    杨云浩看着那空茶杯干笑两声,茶里洒落的药粉并不算多,应该,没事吧?

    想到姑母对表弟的看重,杨云浩想了想还是想交待表弟最好回屋里休息一会儿,只是还没开口,便见一个着比甲的丫鬟上前来在吴弘文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姑母身边的大丫鬟翠柳吧?姑母找表弟有事?

    还没等他想明白,便见表弟一脸惊喜地问翠柳,“真的?”

    翠柳点点头,吴弘文便转身告诉杨云浩杨夫人找他有事,便匆匆跟着翠柳走了。

    看他那满脸的喜色,难道表弟也遇上了什么好事?杨云浩摸着下巴想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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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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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该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瑶凤, 却在即将飞上高空时被折断了双翼。 一梦二十年, 当她涅槃重生, 面对接踵而至的前世故人, 她只想说, 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欠了我的十倍还回来~洗刷刷洗刷刷~ 咳咳,那谁谁,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别以为你尾巴摇啊摇我就会给你肉骨头! (PS:新人新文,妹纸们求收藏求票票~)妻贵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妻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妻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