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朝议
萧靖北整理好衣衫就匆匆上朝去了
更鼓敲响,百官分文武依次入宫,可以看到许多人面上都带着惶然,谁也不知道那几名官员到底会带回怎样的消息,便是有那大概知道些情况的,面上也都极为凝重。
风雨欲来。
所有人心里都浮现出这样四个字来。
大武朝自二十几年前建国之后,一直顺风顺水的走到了今天,却不想如今因为一场干旱,就隐隐露出飘摇之势。
文武百官入到乾清殿内,却发现立于文官之首的位置,赫然正立着一名老者。
老者已年愈古稀,虽然须发皆白,看着却仍精神矍铄,一双睿智深邃的眼炯炯有神。
内阁首辅、吏部尚书寒老爷子。
寒老爷子如今可以说是位极人臣,但近些年来因为年事已高,已久未上朝,朝中之事也尽皆交由内阁其他几位阁老处理,只有遇到极为棘手,或者其他几乎阁老拿不出主意的事,才会偶尔现身。
如今连他都出现在了早朝上,想必粮仓一事的严重性还在众人的预估之上。
想到这里,百官心中更为忐忑起来。
不一会儿,殿内便响起皇上身边林公公的唱喝声,“皇上驾到……”
众官员俯身下拜,山呼万岁,待耳边传来“平身”二字,这才陆续站了起来。
赵天南端坐于龙椅之上,看着殿内的文武百官。从之前就一直隐现烦躁的心里才算是平静了几分,无论如何,这大武朝仍是他的江山,百官也仍是他的百官,他当年既然能在乱世之中建立大武朝,如今也必然能破除大武朝立朝以来的这第一次威胁。
抬眼在宽阔的乾清殿内一扫,见到立于百官之首的寒老爷子,赵天南心中猛的就是一突。
身为臣子,寒老爷子上早朝本就是极为平常的事,就这平常的事。却让赵天南心里莫名的就有些不安。
登上皇位二十几年。赵天南还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太师今天也上朝了?”赵天南作出惊讶及喜悦的样子,然后极为欣慰的抚掌微笑,“太师本就是朝中股肱,先前因身体原因久未上朝。朕一直引以为撼。如今太师既然能重新上朝。对大武朝来说,也是天大的福音。”
赵天南说得真心诚意。
寒老爷子是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加少师兼太子太师,所以赵天南历来都是用“太师”来称呼寒老爷子。
听完这番话,哪怕心里仍担忧着粮仓一事,朝中百官也不由对寒老爷子在皇上心里的地位而艳羡不已。
寒老爷子并未因赵天南这番真心实意的话而流露出任何的自得,他一丝不苟的对赵天南行了一礼,然后才道:“多谢皇上抬爱,老臣本已老迈,若不是皇上怜惜,本该早些让贤给其他能给大武朝带来更多贡献的人才是。”
“太师这是说的哪里话,太师对大武朝来说,就无异于那定海神针,无论是朕还是大武朝,都离不开太师的指导才对。”赵天南和声道。
君王给以如此礼遇,若是换了旁人,这时只怕已经感激得无以复加,誓要为君王为朝廷肝脑涂地了。
只不过,寒老爷子面上仍无多余的表情,他肃声道:“皇上严重了。皇上,老臣今天之所以上早朝,是听闻早前皇上派去查看粮仓情况的人已经回京,今年两地大旱,粮仓里的粮食至关重要,还请皇上先将那几位大人唤入殿内,也好早些了解情况以应对不久之后因旱情而导致的突发状况。”
寒老爷子开门见山的道明来意。
这件事,也同样是在朝的百官们所关心的,听寒老爷子提出来,他们不敢抬头冒犯圣颜,却也都竖起了耳朵等着赵天南的回答。
赵天南其实昨天夜里就已经将人召进宫里了解过情况了,想到那几名回转的官员带回来的消息,他心里又是怒滔汹涌。
不过,这是在早朝上,再怎么愤怒,赵天南也只能生生忍住。
“来人,将几位大人带入殿内。”赵天南道,声音略显冷硬,到底还是泄了几分怒气出来。
不多时,自有宫中内侍领着昨天才回京的几名官员进入殿内。
看清几名官员的样子,殿内百官也顾不得会不会在圣前失仪了,此起彼伏的发出抽气声。
不是他们太大惊小怪,而是这几名官员如今的样子实在太让人震惊。
派遣官员前往几大粮仓查看情况,这本不是一件大事,所以朝中百官当时并未对那些被选中出京的官员多有关注。
但是,再怎么没关注,他们也都知道,出京之时,这些官员至少还都是全须全尾的,可如今再看看缓步进入大殿的几个人,瘸的瘸拐的拐,不是这里带伤就是那里带伤,竟没有一个是完好无损的。
“皇上,这,这是怎么回事?”一名年迈的大臣没能忍住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赵天南没去计较这名大臣的无礼,而是沉着一张脸,待那几名带伤的官员上前艰难的跪下,才道:“将你们这一行的所见所闻都说与在诸位大人听听。”
几人齐声应是,然后由一名年长之人开口叙述。
这几人是分为几路前往各地粮仓的,到达目的地的时间也并不一致,但一致的是,他们一到达当地,还没来得及与当地官员会面要求查看粮仓,就首先迎来了一波刺杀。
刺杀朝廷命官,这是何等的大事。
这些官员出京办差,身边自然是带了护卫的,在护卫的保护之下,大部分人保住了性命。但也有那么几个倒霉的,就葬身于刺杀之下。
这些官员不知自己等人为何为遭此大难,本以为探查粮仓只是一件简单的差事,却不想差点为此丢了性命。
幸存下来的官员能在朝中呆上这么些年,自然没有愚笨的,立马就回过神来,他们一行在当地没有与任何人结下仇怨,自然不会有被人蓄意报复的可能,那么,唯一能解释他们为何会遭遇刺杀的。就是这件事也许与他们此行的目的有关。
他们的目的是查看粮仓里存粮的情况。这么说来……
想到这个可能,这些官员都心中一跳。
他们简直不敢想象,在江南等地大旱的情况下,若是几大粮仓里的粮食还出了什么事。整个大武朝又该如何度过这次危机。
于是。经过乔装打扮。这些官员在护卫的保护之下本想摸进粮仓里亲眼瞧瞧情况,但几经周折之后才发现,粮仓附近守卫森严。没有当地官员的陪同,他们根本就不可能靠近。
众人都知道,他们才一抵达目的地,就遭遇刺杀,若是说其中没有当地官员的参与,只怕谁都不会信。
在这种情况下,又岂会有自动送上门去。
不管怎么说,皇上交待的任务必须要完成,无奈之下,他们只能一点一点的从当地百姓口中探听消息,这探听来的消息,却让他们不敢置信。
他们要查看的粮仓里,根本就没存有一粒粮食,而是都被当地官员上下勾结着低价卖与了粮商!
如此大的事,自然不可能瞒得严丝合缝,而且这种事已经进行了许多年了,被当地百姓们探知一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据百姓们所说,当地官员如此倒卖官粮已经延续了许多年,最初的时候,他们胆子还算小,将粮食卖了之后,待到秋收时总会向朝廷瞒报一些,将那些瞒报的粮食则补入粮仓之中。
可后来时间长了,见从来也没出过什么岔子,被养大了胃口的当地官员们便有些得意忘形起来,秋收之后应收的税粮还没入粮仓,就被他们直接卖给了粮商,再上下将得来的巨额银钱一一瓜分。
从京城下去的官员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倒卖官粮这么大的事,而且还是持续了如此多年,若说没有京臣官员与当地官员勾结在一起,是绝不可能瞒得下来的。
旁的不说,就说这粮仓,虽然并不是每年都会有官员下来查看这些粮仓的情况,但每隔个两三年,户部也总会遣人去各处粮仓视察,又怎么可能会不被人察觉呢?
这么说来,至少是户部里,有人与当地官员勾结在一起?
众人心惊胆战的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也随之坐立不安起来。
也难怪,他们才到了当地,就首先迎来了刺杀。
只怕当地官员也知道将他们的命留在这里也不可能就此平息粮仓一事,毕竟死了他们,朝廷还会派遣其他的官员来,想必当地官员只是想把这件事暴发的时间往后推上一些,好让他们多些时间想对策。
至于,是什么对策,这些京官们不敢想。
知道自己等人是不可能接触到粮仓的,这些从京城下来的官员当即便决定启程回京,将这件事禀报给皇上,到时候朝廷自会对此作出应对。
于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官员们火速回京,在京城外又与其他人遇到了一起,将各自的遭遇交流了一番,居然发现自己等人遇到的事居然如出一辙!
这岂不是说明,出问题的粮仓还不只一处?
猜到这一点,这些人哪里还敢多作停留,一路顶着各自凄惨的样子回了京。
这些话,众人早在昨晚就深夜入宫与赵天南说了一遍,当时赵天南的反应让他们记忆犹新,所以这时,说完了话,便齐齐深深埋下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殿内百官听得已经有些呆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粮仓里无粮,那这次旱情导致的粮食减产又该如何应对过去?没有官府开仓放粮,那些无粮可食的普通百姓,又该如何撑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众官员仿佛已经可以看到。几个月后百姓们那恐慌的样子。
当然,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那些地方官员,竟有如此大的胆子上下勾结着将官粮倒卖一空?
而方才,口述情况那名官员所说的,户部必定有人与地方官员勾结……
不自觉的,百官便视线轻移,寻找起户部的官员来。
户部掌管大武朝的赋税钱粮,其重要性自是不言而喻。
百官们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户部尚书钱大人的身上,但只一瞬就都齐齐挪开。而是在其他户部官员的脸上的不住打量。似乎在猜测到底谁才是那与地方官员勾结的大胆之人。
谁都没有认为户部之首的钱大人有这个嫌疑。
钱家身为大武朝首富,便是当今皇上都不敢保证内库的银子有没有钱家多,钱大人又怎么可能为了赚这种银子铤而走险,那岂不是自毁长城吗。还会将整个钱家也都拖入死地。
钱大人为官多年。自然不会犯如此错误。
那么……
百官在心里思忖着。同时也列出一个可能有嫌疑的人员名单来。
如此,殿内沉默了好半晌,最终被一声巨响打断。
“砰!”
赵天南狠狠一掌砸在龙椅扶手上。力道之大,那龙椅上的五爪金龙都仿佛随之而轻颤起来。
“既然已经了解了情况,那么,众位爱卿以为,如今应该拿出怎样的可行之法来应对这次危机?”
赵天南用了“危机”二字来形容此次之事,可见这件事的严重性。
又是一阵仿佛凝滞一般的沉默。
许久之后,立于首位的寒老爷子上前一步,躬身道:“回禀皇上,老臣以为,如今旱情已是属实,为免到时候因存粮不足而引发动荡,最重要的是先筹集粮食,其次是遣人去地方调查倒卖官粮一事,如此大逆不道之举,一定要严惩不怠。”
寒老爷子说得掷地有声。
而且如今也确实只能如他所说的这般,因此百官中大部分都随之点头以示赞同。
赵天南这时正是怒火中烧。
这二十几年来,他最为自得的就是将初建的大武朝治理成如今这国泰民安的盛世景象,可这次发生的事,却无疑像是重重的一记耳光刮在他脸上,让他觉得他此前的那些自得完全就是个笑话。
如此严惩的倒卖官粮之事,居然这么些年都没被发现,这岂不是他这个做帝王的失职吗?
只要一想到这些,赵天南就恨不得将那些居然胆敢胡作非为的官员碎尸万段!
勉力压制着心中的怒气,才没让自己在百官面前失仪,赵天南沉着脸点了点头,“太傅所言甚是,如今距离秋收不足三个月,筹集粮食一事刻不容缓,另外,调查倒卖官粮一案也势在必行。”
这样说着,赵天南在心里暗自揣摸着,到底派谁去调查这次案件最为合适。
没容赵天南想多久,殿内所有人便听到一个沉稳的声音道:“启禀皇上,微臣愿前往江南等地调查官粮一案,誓将此案调查得清清楚楚,绝不放过任何一下朝廷的蛀虫。”
说话的是萧靖北。
看清楚萧靖北的脸,百官们心里便有些纳罕。
萧靖北如今掌管锦衣卫北镇抚司,平素确实一直在与贪官污吏打交道,而且这位皇上跟前的新贵,不仅有着一张冷脸,似乎还格外的刚直不阿,只要是于朝中有害之人,进了北镇抚司的诏狱,落到他手上就从来没有完整出来过的。
哪怕他掌管北镇抚司不足一年,但其声名已经差不多足以达到止小儿夜啼的程度了。
当然,这些并不是让百官们诧异的原因。
因为自觉资历尚浅,虽然年纪轻轻已经手握权柄,但只要不被皇上点名问话,萧靖北向来不会在早朝中多言一句,如今怎么就如此斩钉截铁的发言了?
莫非,是因为见又有贪官可抓,所以心中兴奋起来了?
百官们如此腹谤。
不管百官们心中是如何想的,听到萧靖北的发言,赵天南心里暗暗点头。
当初提拔萧靖北,一半是出于欣赏,另一半则是因为心里那隐隐的对安国公府的歉意,却不想萧靖北掌管北镇抚司以来,确实表现得极为出色。
虽然,他近段时间以来似乎有些格外的严苛了……
这个念头在赵天南心里一闪而过。
目光在寒老爷子与萧靖北身上淡淡扫过,想到这两人如今也算是翁婿,再想到自己当初也曾是寒老爷子的女婿,赵天南心里泛起几分淡淡的怪异。
但如今最重要的是早些对此次旱情带来的危机做准备,所以赵天南并未多想,而是欣然道:“如此甚好。”
而后当即便下了圣旨,着萧靖北全力主持调查此次官粮贪腐案,并拨了一队京卫护送他并保护他。
萧靖北接了旨方站起身,赵天南却似突然想起什么般,状似无意地道:“此去一行凶险万分,朕只能抽这些京卫护你左右,你定要好好保全自身,唉,若是当初安国公统领的麒麟卫还在,朕就不必有这样的担忧了。”
听赵天南突然提起麒麟卫,对此有几分了解的人都神色一动。
而在赵天南的注视之下,萧靖北有些意外的抬头,眼中闪过迷惑与不解,竟似根本就没听明白赵天南指的是什么。(未完待续。)
ps: 双倍期间求下保底月票~
138章 你比他强
当初安国公萧立出事时,萧靖北还是个四岁稚童。
一个四岁的孩子,安国公出事又非常突然,他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关于麒麟卫的事呢?
萧靖北会有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赵天南打量的目光看似不经意,但其实却是紧紧盯着萧靖北的脸,半点不曾放松过,确认萧靖北的反应不未曾作伪,他才算是稍稍放下心里陡起的疑心。
当初为了防止萧立真的从吴太医的故居处得知了当年寒素之事的真相,赵天南还没等萧立回京,就让人给他下了剧毒。
他原本想着,就算没有萧立的交接,以玉麒麟那样重要的东西,在萧立身上以及安国公府四处翻找一番,又岂有找不到的道理。
却没想到,在萧立陷入昏迷之后,任他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去安国公府搜寻,都再没见过玉麒麟的踪影。
谁又能想到,当初的萧立,会因为疼宠儿子,而把玉麒麟这样的东西拿给萧靖北当玩具玩呢?
失去了玉麒麟,就等同于无法掌控麒麟卫,这让赵天南当初很是心痛了一番。
麒麟卫中的成员不愧是当初被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各个身手出众,还都严格遵守当初麒麟卫成立之初的几项规矩,没见到玉麒麟,哪怕明知道赵天南是当今皇帝,也没能让他成功号令麒麟卫。
所以,这些年。因为没了玉麒麟,麒麟卫的众多好手没人约束没人统领,渐渐的就成了一盘散沙,完全不复当初的风光得意。
若是玉麒麟仍在,如今的麒麟卫又岂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赵天南确认了萧靖北并未隐瞒什么,心头一松之余,也着实的可惜了一把,如果不是当初萧立居然阴差阳错的去了吴太医的祖宅,只怕如今的麒麟卫仍是他手上的一柄利刃。
皇家死士虽然身手也好,但皇家死士的职责只是保护皇室成员的安全。
想到这些。赵天南一时便有些意兴阑珊。
又与朝臣们朝议了一番。下朝之际,赵天南突然想到,当初的寒素手里还有一支较之皇家死士与麒麟卫又要精锐许多的暗卫,后来寒素于宫里暴毙。那么。那支暗卫。后来又落到了谁的手里?
这些年,因为寒素之死,赵天南对寒家之事一向格外容忍。更连暗卫这样重要的东西都未调查。
可如今,他总觉得,他似乎有必要好好调查一番了。
……
萧靖北回到安国公府时,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虽然那点笑意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但出现在从来都不露半点表情的萧靖北脸上,便显得格外的明显。
下朝之后,他本准备径直出宫,却不料被寒老爷子叫住了。
对于凤止歌的这位父亲,萧靖北自然尊敬有加,当即就口称“岳父”。
寒老爷子此前也见过萧靖北几次,但这次打量他时,眼中就格外的认真,好半晌之后才面带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先道了一句“好好待止歌”,然后又莫名道了句“你比他强”。
虽然萧靖北并不十分明白寒老爷子口中的那个“他”是指的谁,但很明显,这是寒老爷子对他的肯定。
能得到老丈人的肯定,萧靖北自然十分高兴。
这份高兴,一直保留到他从北镇抚司离开回到安国公府。
一路回了聆风院。
早在看到萧靖北进了院子,李嬷嬷就早早将凤止歌房里侍候的人打发了出去,向来严肃的她也面带笑容的退了下去。
对于李嬷嬷来说,能看到凤止歌与萧靖北相处得如此亲睦,就已经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了。
萧靖北进屋时,凤止歌进捧着一本账册在看。
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萧靖北挂在脸上的好心情,她跟着唇角微弯,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般高兴?”
萧靖北看着凤止歌,倒是突然羞赧起来。
他本就是个冷漠的性子,如今居然因为寒老爷子两句话而如此高兴,叫他如何好意思与凤止歌直言?
对凤止歌的问题避而不答,他转而问道:“止歌,你不是说对今天的早朝很感兴趣吗,可要我详细与你道来?”
萧靖北以为,作为夫君的他,完全有义务满足娘子的好奇心。
见萧靖北避开那个问题,凤止歌倒也不追问,而是挥了挥手含笑道:“早朝上发生了什么,你还没回府我就已经知道了,不过,夫君若是愿意讲,我自然也是愿意听的。”
说到“夫君”两个字,凤止歌刻意回重了语气,那微微往上勾的尾音,听在萧靖北的耳里,更是莫名的就多了几分类似于挑逗的意味。
下一刻,萧靖北的耳根就有些微微发热。
他轻轻咳了一声,视线稍稍自凤止歌面上挪开,倒是真向凤止歌讲起早朝的情况来。
凤止歌白皙如玉的手指在手中账册上轻轻摩挲,含笑认真听着萧靖北的述说,待萧靖北说完,她唇畔笑意加深,用一种带着蛊惑般的语气道:“那么,父亲就没与你另外说些什么?”
萧靖北这时正因凤止歌的笑容而有些微微发怔,闻言下意识地就开口:“岳父让我好好待你,还说我比他强……”
待到他醒悟过来时,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凤止歌一双凤眸向上扬起,然后一串笑声自唇间溢出。
少顷,她止住笑,双手猛地抚上萧靖北的双颊,想也没想就凑上去印了一记,“夫君,你真可爱。”
然后,仔细将萧靖北打量了一番。她又道:“你确实比他强。”
萧靖北因脸与那红唇的又一次接触而失神了好半晌,但再听到凤止歌说与与寒老爷子一致的话来,到底还是将那个“他”记在了心里。
正在萧靖北因那个“他”而细细思索时,凤止歌却突然向他抛出一样东西来。
反射性的扬手将那东西接在手里,然后才发现,手中之物赫然正是此前凤止歌曾想还给他的玉麒麟。
当初凤止歌与他讲明了玉麒麟的作用及麒麟卫的存在,本想将玉麒麟还于他,却被萧靖北拒绝了。
如今他们已经成了夫妻,萧靖北此前也没想起过这玉麒麟,这时见凤止歌把玉麒麟给他。还有些诧异。
早朝上皇上就突然提起麒麟卫。这时凤止歌又把玉麒麟给他。
还没等萧靖北发问,凤止歌便道:“你这次去调查官粮贪腐案,只怕不会很太平,京卫与麒麟卫没有可比性。还是把麒麟卫带在身边更安心些。”
萧靖北听了心里便是一暖。
官粮贪腐案如此严惩的事。只怕不用明天。就会传得满京城皆知,京城百姓都知道了,只怕接下来消息逐渐往其他地方漫延也是早晚的事。
江南等地大旱。秋收注定收不上来多少粮食,在这种情况之下,粮仓里却没有一粒粮食,这种消息足以让大武朝大部分百姓心中恐慌,就算这些恐慌的百姓不会在不理智之下对萧靖北这个从京城而来的钦差做出什么,但那些事涉贪腐案的地方官员们,在得知萧靖北是一个主张对贪官一网打尽的人,在性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什么也不做?
京卫的成员本就多是京中权贵子弟,而且在京城这等太平繁华之地呆久了,让他们细数京城哪条花街柳巷的姑娘最漂亮,他们也许能如数家珍,但要他们拿起武器与人为战,只怕他们会吓得腿软。
在这样的情况下,有没有京卫的保护,对萧靖北来说还真没什么两样。
麒麟卫中的每一个人当初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这些年虽然无人统率,但也都一直坚持着随时训练,带上他们,萧靖北的安全自是不会有虞。
想到凤止歌如此为自己考虑,萧靖北暖心的同时又有些担忧,“那,皇上那里?”
即使时刻听着凤止歌直呼赵天南的名字,萧靖北也仍未能改掉这个称呼。
就在今天早朝上,皇上还试探一般的问起过麒麟卫的事,他当时还表现出一副对麒麟卫完全不知的样子,若是这时候麒麟卫随他去查案子,闹出的动静岂不是就要落入皇上眼中?
凤止歌却摇摇头,“宫里你不必担心,最近赵天南关心筹粮一事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再有心思关注麒麟卫。更何况,你以为如今的麒麟卫……”
想到自己知道的情况,凤止歌有些失笑。
萧靖北因凤止歌的如此反应而有些疑惑,可凤止歌却再也不肯说关于麒麟卫的事了,只说他到时候亲眼见了便知道了。
萧靖北也不是一个喜欢追根究底之人,虽然心中泛些些微的好奇,也只能按捺下去,只待来日带着玉麒麟亲自往麒麟卫的校场走上一遭。
因为心中的好奇,第二天下了早朝之后,萧靖北就怀揣着玉麒麟去了校场。
当初的麒麟卫精选军中精锐而成立,因为赵天南对麒麟卫寄予厚望,所以麒麟卫的一应配备都是最好最完善的,这在当时可没少让其他京卫艳羡。
萧靖北早就从凤止歌那里知道,这些年虽然没有人统领,但麒麟卫的成员一直都在坚持训练,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却没想到……
看着校场上稀稀拉拉的百十来人,萧靖北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表现出来的,完全是见鬼了的样子。
人数少,这不是问题,麒麟卫本就是精选精锐而成的,既然是精锐,数量自然不会太多。
可是,谁能告诉他眼前这些或赤着上身仿如铁匠,或粗布衣上沾满油污如杀猪匠,或头上还留着几片菜叶,或肩上还搭着一块雪白毛巾似是酒楼里跑堂……
等等等等。
谁能告诉他,眼前这些绝对是混迹市井各行各业的人。他们与大名鼎鼎的麒麟卫有什么关系?
这些人稀稀拉拉的站在校场上,虽然各个都站得身姿笔挺,手上也都握着刀枪,面上表情更是无比认真,可无论怎么看,他们也都像是在玩闹,而并非是在训练。
想象与现实完全不符,这让萧靖北第一次有了隐隐的崩溃感。
他期待了许久的麒麟卫,当年父亲手中的精锐,就是这个样子的?
若非知道凤止歌不会胡言。萧靖北肯定会转身就走。
就在萧靖北为眼前所见觉得不可置信时。那群人之中已经有人发现了他,人群中走出一个身强体壮的大汉来,他上下打量了萧靖北一番,眼中先是闪过期待。便随后便只剩失望。他眯眼问道:“喂。小子,这里可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赶紧走走走!”
大汉打量萧靖北的同时。萧靖北也在打量着这名大汉。
这名大汉正是先前被萧靖北认为是杀猪匠的那人,当然了,萧靖北会下如此结论也并不是随意乱猜的,这名大汉身材极为魁梧,但身上的粗布衣上满布污渍,乍看之下就似是没洗干净般,但细看才知道,这不是没洗干净,而是根本就无法清洗干净,而在那些污渍周围,还沾着些大大小小的碎肉屑。
除了杀猪匠,萧靖北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如此。
见萧靖北视线落在自己的布衣上,那大汉也不以为意,而是耸了耸结实的胸膛,“小子,看够了没有,大爷如今为了维持生计还兼职杀猪,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果然,让萧靖北猜中了。
若是换成旁人,这时只怕已经在捂脸呻、吟了。
被赵天南一直记挂在心的麒麟卫,竟然真的就是由这些人组成的?
萧靖北抿了抿唇,没说话。
见萧靖北不语,那大汉面上也现出不耐来,“小子,赶紧离开,否则,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萧靖北看了大汉一眼,道:“大名鼎鼎的麒麟卫,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着实让人深感名不符实。”
这话一出,就如是捅了马蜂窝一般,在场的众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齐齐瞪向萧靖北,眼神中所携的气势凝成一股仿如实质的威势朝着萧靖北压过来,若不是萧靖北这些年生死之间练就了一副好身手好胆气,只怕被众人这一瞪就要露出怯意来。
见众人如此,萧靖北反而满意的点了点头,“如今看来,麒麟卫倒也没堕落得如此厉害,既然你们还将自己视作麒麟卫,那么,麒麟卫的规矩,可都还记得?”
众人闻言齐齐眯眼。
麒麟卫的规矩,他们当然一直记得且时刻守着,若非如此,在赵天南的屡次暗示之下,他们又岂会仍窝在这个几近荒废的校场上,为了维持生计,更不得不放下刀枪,去做些他们往日不屑做的事?
萧靖北见状又点点头,然后在众人的怒视之下,缓缓自袖中拿出玉麒麟。
“你们,可还认得此物?”他缓声道。
“玉麒麟!”
人群中有人失声叫出来。
然后,这百十来人眼中迅速闪过疑惑、不解、狂喜、激动等等诸多情绪。
自从萧立陷入昏迷,麒麟卫又因为失了印信而不得不荒废着,这些人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也许再也没有见到玉麒麟的这一天了,却不曾想,他们再看到玉麒麟,居然是出现在这样一个年轻人手中。
麒麟卫的规矩,只认印信不认人。
这就意味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就将会是他们的首领?
众人眼中迷惘之色闪过,但随即,就复归坚定。
下一刻,萧靖北只听齐刷刷一声闷响,原本立着的麒麟卫们突然身形一矮,在他面前半跪下来,“属下见过首领!”
声音中隐含激动,显示出这些已经蛰伏已久的麒麟卫,终于有了重新拿起刀剑的一天。
萧靖北微微颔首。
到了这时,他才明白为何凤止歌说不用担心他手持玉麒麟带走麒麟卫一事被赵天南知道了。
这些年因为没遵从赵天南的暗示,麒麟卫的校场虽然没被收回去,但他们的薪饷却被用各种理由拖欠,无奈之下,这些人为了生计只能投身市井,但他们都是些武夫,又能做些什么呢?
就如萧靖北所猜的那样,他们之中有卖菜的,有杀猪的,还有打铁的,等等。
这么多人,又都是在市井之中做着这些事,赵天南就算有心想注意,只怕也无法准备的知道哪个铁匠铺少了一个铁匠,哪条街上少了一个杀猪匠。
更何况,如今的赵天南正为筹粮一事而操心,也根本就没怀疑麒麟卫会有什么异动。
赵天南给出的萧靖北离京日期在十日后,接下来这七八天,萧靖北白天都呆在了麒麟卫的校场上整顿麒麟卫。
好在这些麒麟卫并未荒废功夫,且怎么说曾经也是训练有素的精锐,有这几天的整顿也足以呈现出改头换面一般的面貌了。
临离京前两天,这天萧靖北起身之后却并未去校场。
比起已经整顿得差不多的麒麟卫,他今天要做的,是陪凤止歌一起去闻家作客。
闻越待慕晓晓大抵是动了真心,那天从庄子上回头,他便向凤止歌和萧靖北下了帖子邀他们做客,只是这几天两人一直未得空罢了。
凤止歌这时倒真有期待起闻家之行了,从闻越和萧靖北的反应来看,似乎闻书绝其人与她想象的颇不一样?(未完待续。)
ps: 今天一定会补上个月加更的,一定!
第139章 闻书绝(4月月票+)
闻书绝其人,确实与凤止歌此前想象的不太一样。
没见过闻书绝的人,大概都会有这样一种先入为主的想法,既然被誉为一代大儒许青松的接班人,成为读书人之中的被所有人承认赞誉的人,就算不是一个严肃得不苟言笑的干瘦小老头,也总该是个斯文有礼、浑身充满儒雅气息的中年人吧。
可是……
凤止歌望着眼前之人,有些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的闻书绝居然会是这样一个人。
什么斯文儒雅,什么不苟言笑,眼前这人应该是个老顽童才对吧?
也难怪了,关于闻书绝的传闻翻来覆去的就只有那么两样,估计是知情者也不想让真实情况传出去破坏了旁人心目中闻书绝的光辉形象吧。
凤止歌不得不这样想。
不得不说,闻家非常热情好客,凤止歌与萧靖北一来到闻家,就受到了闻家上下的热情接待,然后在闻越的引导下,凤止歌见到了闻书绝。
闻书绝看起来四十几岁的样子,鬓间隐隐有几缕霜色,身上随意穿了一件最为普通的粗布衣裳,一张脸上满是笑容,大抵是常笑的缘故,唇畔眼角还有几丝笑纹。
若是不知道他身份的人,绝对会将其认作是一个市井之间摆摊的小商贩,而不会将之与国子监祭酒联系到一起。
凤止歌用眼神向萧靖北确认了之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短暂的心理偏差适应过来之后。凤止歌便开门见山的道明了来意:“闻祭酒,这次上贵府拜访,主要还是为了我表姐之事……”
凤止歌话未说完,便听闻书绝依然满面笑容地道:“贤侄媳太过客气了,靖北自小与阿越交好,侄媳妇只管将这里当自己家就行了,哪里用得着如此见外,叫我一声伯父就行了。”
“伯父。”凤止歌从善如流的改口。
闻书绝点点头,“这件事阿越那天回来之后就已经与我谈过了,我们家娶媳妇从来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只要阿越自己中意。我是不会有任何意见的。慕家小姐,从阿越的叙述之中就可以知道,这绝对是位好女孩儿,对这桩婚事。我们做父母的不有意见。”
闻书绝说得也干脆。
得到这样一个明显不在意料中的答复。凤止歌也有些意外。
她想象中的阻挠愤怒完全不见。闻书绝倒有些欣然应允的样子。
凤止歌见状也不由为慕晓晓感到高兴,闻书绝是这个样子,想必闻家也并非她所想的那般规矩森严。自然也就不存在慕晓晓嫁过来之后会不适应的可能,相反,看闻书绝表现出来的性子,相信他绝对会与慕晓晓相处甚欢才是。
慕晓晓是同龄人中与凤止歌关系最为亲近的,能见到她与心上人有好的结果,凤止歌自然是高兴的。
说起来,她为了表姐之事特意来闻家拜访,怎么就有种她是在为了女儿的幸福四处奔走的错觉?
将这突然涌上心头的念头挥走,凤止歌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见闻书绝突然站起身,对闻越及萧靖北道:“靖北啊,我与侄媳妇有些话要说,你先与阿越一起去偏厅喝茶如何?阿越,你先带靖北一起出去吧。”
在场几人都有些意外。
闻书绝与凤止歌还是第一次见面,他会有什么话要对凤止歌说?若是为了慕晓晓的话,完全可以当着萧靖北与闻越的面说,而没有避开两人的必要。
凤止歌心中一动,在萧靖北看过来的时候便微微颔首。
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闻书绝待闻越与萧靖北离开,只剩了他与凤止歌两人时,才收起了面上的笑容,拈须打趣道:“贤侄与侄女婿感情可真好。”
凤止歌并未对此作出任何回应,她相信,闻书绝之所以要与她单独说话,也不是想打听她与萧靖北之间的感情是否和美。
果然,闻书绝对没得到凤止歌的回应不以为意。
闻书绝这个人,当他满面笑容的时候,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气势,可一旦他将脸上的笑容收起来,却自有一股莫名的气势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这时的他就敛下笑容,双目平静地看向凤止歌,“老夫从来没将靖北看作过外人,既然你与靖北已经成为夫妻,那我就厚颜认个长辈做做,都是一家人,我就不多作客套了,那么,侄媳妇可否告知,寒老爷子到底想做些什么?”
听闻书绝说起寒老爷子,凤止歌亦平静的回视。
气势这个东西是种很莫名其妙的东西,刚刚还像个市井小商贩的闻书绝,这时浑身秀着的严肃端凝却是完全符合外人对他的所有想象。
换了旁人,被闻书绝这样注视着,就算不心生畏惧,只怕也会感到不自在。
可是凤止歌却半点这些表现也没有,她道:“不知道闻伯父此话怎讲?”
闻书绝也知道凤止歌不可能如此容易就回答他的问题,轻叹一口气,道:“我这一辈子很少有佩服的人,但对寒老爷子却是向来无比敬服,以寒老爷子这些年的苦心经营,若说江南等地大旱,各地粮仓发生贪腐案这等大事,寒老爷子半点不知情的话,我是半点不会信的。”
闻书绝一边说着话,一边视线紧紧盯着凤止歌。
凤止歌也不意外闻书绝会这样说。
自从他提起寒老爷子起,她便大概猜到他是想说些什么了。
虽然有盛名之下其实难符的话,但闻书绝既然能被天下读书人共同认可,自然不可能是个欺世盗名的无能之辈,他能从如此京城的紧张局面之下看出旁人看不到的东西。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闻伯父说得没错,父亲确实是知道这件事,可如今全京城的人不都知道这件事了吗?”凤止歌道。
闻书绝缓缓摇了摇头,“倒媳妇这是在跟伯父打马虎眼儿,如今自然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但在此之前呢,江南等地大旱这事已经发生了许久,论理早就该报到京城才是,可偏偏这消息却拖延了如此长时间才被京城知晓,这其中。难道没有寒老爷子参与其中?”
凤止歌微微一笑。“伯父为何会有这样的揣测,父亲刻意瞒下这个消息又有何用处?”
闻书绝微顿。
就如凤止歌所说的那般,他先前所说的一切确实只是出自于他的揣测,而没有任何语气可以佐证。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若真如他的揣测那般。寒老爷子又是为了哪般。
闻书绝没有说谎,他确实一直以来都对寒老爷子极为敬重,所以他更闹不明白。寒老爷子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见不能从凤止歌口中得到准话,闻书绝也不继续与凤止歌打机锋,而是直言道:“侄媳妇既然能得寒老爷子的看重认作女儿,想必至少也是个明事理的,如今江南两地大旱,粮仓又没有一粒存粮,真到了秋收时收不到足够的粮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难道侄媳妇没有细想过?”
“百姓们填不饱肚子,然后天下大乱,大概就是这些?”凤止歌说着这样的话,面上却半点不见慎重,她看向闻书绝,疑惑满满地问,“可是如今大旱和粮仓之事都已经发生了,只能思索对策,想这些无谓之事对解决事情有任何的帮助吗?”
闻书绝被凤止歌问得无言。
自从得知江南等地大旱的消息,他的预感就告诉他这件事里面必定有寒老爷子插手,可任他怎么想,也不明白寒老爷子为何会插手其中。
他原本并没太慎重的对待凤止歌,只是以为,凤止歌能入了寒老爷子的眼认作女儿,说不定就能从她这里探得一些关于寒老爷子的消息,却不曾想,萧靖北这个新婚妻子,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容易套话。
闻书绝丧气之后又一阵释然,是了,若真只是一个闺阁千金,又怎么可能会得了寒老爷子的青睐?
到这时,闻书绝眼中才现出认真与慎重来。
他重新看向凤止歌,这次却是将之摆在同等位置上,“侄媳妇,不管如何,大旱一事对大武朝的百姓来说影响太大,一个应对不好,只怕会让百姓陷入民不聊生的境地,若是寒老爷子有什么对策,不妨早些拿出来。”
闻书绝是被所有读书人公认的大儒,所谓大儒,不仅学问出众,自然还会有一颗兼济天下的心。
可他心怀天下百姓,却并不意味着凤止歌就要因此而将她与寒老爷子的计划全盘托出。
她道:“闻伯父挂念天下苍生的仁者之心,我深感佩服,只不过,干旱是天灾,官粮贪腐则是**,这些都并非是父亲的意愿所能主导的,闻伯父怎么就认定父亲会有对策解决这个满朝文武都为之愁眉不展的事情呢?”
闻书绝又是一窒。
他只是因为敏锐的预感而隐隐觉得这件事必定与寒家有关,可事实就如凤止歌所说,他总不能说预感告诉他这件事寒老爷子一定能解决的吧?
然后,他又听凤止歌道:“至于天下苍生,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可不是父亲,而是那些大武朝的蛀虫,闻伯父可算是找错人了。”
闻书绝在心中暗暗摇头。
他本是打算从凤止歌这里套些话的,没想到不仅没达到目的,还被凤止歌拿话给堵住了。
凤止歌却不想再与闻书绝讨论这个问题了,她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看了闻书绝一眼,微笑着道:“听说闻伯父年轻时曾得过许老的指点,倒不得不说闻伯父与许老极为有缘分,如今看来就连经历也是差不离的,许老当初经历了大武朝未建立时的风雨飘摇,闻伯父却要经历一场即将因贪腐引发的动荡。”
说完这番话,凤止歌抬步准备离开。却因闻书绝的一句话而脚步微顿。
“侄媳妇,看到你,倒是让我想起了许久之前的一个人。”闻书绝缓缓道,“当初寒老爷子的独女寒素,在乱世之中大放异彩,虽然如今没有人敢议论,但很多人心中都极为清楚,若是没有这名女子,有很大的可能也就没有现在的大武朝。只是很可惜,那时的我没有机会与这名传奇女子见上一面。说起来。这样的女人。居然死于肮脏的宫闱之争,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最大的讽刺。”
闻书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提起寒素,也许是因为方才脑中突然的灵光一闪,也许是想要试探些什么。
凤止歌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闻书绝一眼。面上表情却没让闻书绝看出半点有用信息来。
“若是父亲知道闻伯父对寒素的评价是这样的。想必也会替他那早逝的女儿感到欣慰吧。”
说完。凤止歌再不停留,转身离开。
而闻书绝,听完凤止歌的话。不仅没试探出什么,心中疑惑反而更多了,还添上了几分淡淡的怪异感。
这个侄媳妇,他竟然半点也没看透?
……
从闻家离开之后,回到安国公府,凤止歌就立刻着人给慕家送了信儿去。
等了这么些天,又事关慕晓晓的终身大事,想必几位舅母也等急了,得到这个好消息,想必她们也会高兴些吧。
凤止歌也是倾向于让慕晓晓和闻越尽早订下亲事,最好快点成亲的。
她亲手参与的那个计划,可以想见,接下来不久之后,整个大武朝就会陷入动荡不安中,若真拖到那个时候,又有谁会理会闻越和慕晓晓是不是有婚约是不是成了亲?到时候只怕慕晓晓的亲事就会被一直拖下去。
也不知是不是和凤止歌有一样的想法,闻家的动作也非常快。
凤止歌给慕家送信的第二天,闻家就遣了媒人去慕家提亲,慕夫人后来更是诚意十足的亲自上慕家与慕家舅舅舅母商量两个小儿女的亲事。
闻家表现得如此积极,慕家上下自然也极为高兴,事关慕晓晓的终身幸福,慕家几位舅舅舅母也顾不得慕晓晓上面还有几个未成亲的哥哥,当即就很爽快的拍板,为闻越和慕晓晓订了亲。
在此之后,闻家又以闻书绝年事渐高,想尽快让闻越为闻家开枝散叶这样的借口,与慕家商定了一个最快的婚期,而这婚期就定在下个月。
慕晓晓的亲事,就这样以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速度定了下来。
凤止歌这边才为慕晓晓的亲事终于尘埃落定而安心,这之后两天,又将接了皇命要出京查官粮贪腐案的萧靖北送走了,然后,却突然接到林公公从宫里传来的消息,含月公主找上了于公公。
于公公是当年凤止歌留在宫里的暗线,当时她与含月公主第一次见面,念在含月公主放过慕晓晓,所以特意告之含月公主,若有事无法解决,不妨向于公公求助。
凤止歌是知道含月公主不可能是赵天南的亲生女儿的,当年那杯赵天南亲手下了药的酒她是亲眼看着赵天南饮下的,以那酒中所下的药量,赵天南这一辈子就算是求遍诸天神佛,也不可能会有自己的亲生儿女。
虽然含月公主这么多年来都被赵天南捧在手心里宠着,但凤止歌也知道,宫里是不可能有永远的秘密,无论早晚,太子李载存和含月公主的身世都总有曝光的一天,就是念及这一点,她才会给含月公主留下一条后路。
如今,莫非这件事真的这么快就被赵天南知道了?
赵天南最近应该为了筹粮之事忙得不可开交才对,怎么突然就关心起这件事了?
疑惑之下,凤止歌往林公公里那下了指示,又从于公公那里得回消息,这才知道这次事件的原委。
与凤止歌所想的不一样,太子与含月公主的身世确实被别人知道了,可那个人却不是赵天南,而是太子赵载存本人。
自从赵天南自己都不再对还能有其他子嗣而抱以希望,无论是赵天南还是朝中众臣,都不得不接受大武朝未来的帝王会由一个病弱之人来担任这个事实,虽然也有很大一部分朝臣担忧以太子的身体状况,就算将来成功登基为帝,又能在龙椅上坐上几年。
但是,赵天南只有这一个儿子是事实,身为臣子不敢妄议太子生死这等大事也是事实。
这些年来,赵天南一边对赵载存寄予厚望,一边又不断的失望,顶着来自赵天南和朝中大臣的压力,赵载存被立为太子之后的生活其实也并不如外人所以为的那般光鲜。
但赵载存自幼所受的教育让他心中对大武朝的将来存有一种责任感,这些年来哪怕明知道赵天南并不满意他,哪怕身体状况确实堪忧,却也一直在为将来成为一名合格的帝王而不断努力。
学习怎么做一个帝王,可以说已经成为赵载存生命中最大的执念。
这样的一个人,在有一天突然得知自己这个将来的帝王,其实根本就不是皇家血脉,他所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
而事情,要从太医院里又一个太医的告老还乡说起。(未完待续。)
第140章 惊闻
先前就说过,这二十几年来,太医院的太医们告老还乡的着实不少。
成为宫里的太医,对为医者来说应该是对他们医术的最大肯定,所以宫里历来网罗了不少名医。
名医,就难免比寻常医者更厉害上几分,能看出赵天南身上的某些隐秘也就不足为奇。
赵天南也曾经为太医院的太医们告老频率而略微疑惑过,一来这些年来确实有不少太医告老还乡,二来有的太医年岁其实并不大,完全可以胜任在太医院的职责。
如果他当时能仔细思考一下这件事,并找出这些告老太医们的共同点,说不定他早就可以知道这件看似寻常的事之中藏着的秘密。
不过很可惜,赵天南虽然张过些微的疑惑,却并没往深处想这件事。
所以,他也错过了一个得知真相的机会。
那些告老还乡的太医都曾专职负责过赵天南一段时间的脉案,也都毒多少有几分研究,更知道前朝宫中曾有过一种极为有名且毒辣的绝育药。
为赵天南诊脉一次两次没发现什么倒也正常,但次数多了,医术高明的他们自然不难发现,赵天南体内有那种药物作用的痕迹。
那种药物之所以如此出名,与其霸道的药性不无关系,这些太医既然发现赵天南曾服用过这种药物,自然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再联想到这么多年来宫里妃嫔众多,却鲜少有人怀上龙嗣。皇上唯一的一子一女,还都是从宁妃的肚子里出来的。
这样一想,众人顿时觉得他们英明神武的皇上头上多了一顶颜色鲜亮的帽子。
但这种事关当今皇上名誉的事,这些太医哪里敢泄露出去。
伴君如伴虎,他们这些近身服侍皇上的人最为清楚这一点,别说是泄露出去了,哪怕只是透出一丝半点的口风,一旦为皇上所知,只怕也会让他们满门都难逃一死。
所以,知道了这个秘密。这些太医各个都如坐针毡。晚上连觉都不敢睡得太死,就怕自己哪天说梦话给一家上下带来灭门之灾。
被这种坐立不安的情绪折磨上许久,这些太医也想明白了,若是继续留在宫里。只怕他们就要一直这样担惊受怕下去。他们自己提心吊胆也就罢了。怕只怕若是一个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被旁人知道了这个秘密去。
思来想去之下,这些太医便只得了告老还乡这么一个办法。
远离了宫里,远离了皇上。就算日后皇上再从别处得知这件事,总也该不会想到自己身上来吧?
换句话说,这就是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基于此种心态,这些知道真相的太医们便都陆续告老还乡去了,且一经赵天南首肯,都以最快的速度举家搬离京城,动作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这一次,宫里又有一位医术极为高明的张太医向赵天南请辞。
这位张太医出自杏林世家,祖上不知道出过多少位太医,他的请辞让赵天南不解之余也颇有不舍,不过这位张太医确实年事已高,所以赵天南在考虑了一段时间之后,赐了些东西给他之后倒也准了他的请辞。
这种事自然瞒不了含月公主与宁妃。
当天,含月公主就急匆匆的去了宁妃宫里。
“母妃,张太医告老还乡的事,您已经听说过了吧?”含月公主再怎么表现沉稳,到底也只是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心下岂能不慌。
宁妃自己含月公主进到殿内,就先将宫人都打发了出去,见含月公主面上现出惶惑之色,她眼中一悲,轻轻点了点头。
这些年,每当有太医告老,宁妃总是要提心吊胆一段时间,待许久之后发现并无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她才能真正松一口气。
含月公主幼时并不能理解为何宁妃会如此,但自从十岁那年偷听到这个秘密之后,她也如宁妃一样,有了这样的反应。
宁妃心里很清楚,太医院里也许有浪得虚名的太医,但绝对不会所有太医都是如此,所以那些近身服侍过皇上的太医先后请辞,这其中若是没有什么事,她都不会相信。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由此而想到什么,宁妃之所以会想到这里,无非是因为她本就心虚。
一次又一次的担心自己心里的隐秘会不会被那些窥得实情的太医告知赵天南,反复经历这样的忐忑起伏,宁妃早已经趋于麻木,就算如今仍会因此而心生波澜,但也已经有些习惯了。
含月公主见安妃的表情如此,便知道宁妃此刻的心态。
她看着宁妃那张就像戴了张面具一般的平和宁静的脸庞,突然之间就是一股子邪火涌上心头。
“母妃,这样的日子到底何时才是个尽头?”含月公主的声音中含着恨意。
宁妃闻言转头看向含月公主,眼中迅速浸出点点水光,她道:“含月,你恨母妃吗?”
含月公主将头撇开,不去看宁妃的表情,“事已至此,母妃又何必关心我怎么想,我恨与不恨,对事实又能有碍吗?母妃有空关心这个,倒不如多想想,这件事要怎么解决,难道真的要等到皇兄将来登上皇位坐拥江山那一天吗?”
宁妃沉默半晌,“不这样,又能如何?”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哪怕一辈子在宫中孤寂至死,她也定不会再做下当初的冲动之举。
这些年来,含月与她一起背负着这个秘密,想必含月宁愿她从不曾来到这个世上,也不愿背负这份沉重。
可是,这世间没有如果。时光也不可能会倒流,所以宁妃不得不吞下当初种下的苦果,还必须眼睁睁的看着含月公主与她一起遭受这煎熬。
听宁妃说出这样丧气的话,含月公主火气更盛,她猛然站起身,一双大眼怒视着宁妃,怒声道:“母妃,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父皇的身子骨还算健壮,真要等到父皇驾崩那一天。只怕还有至少数年时间。这么长的时间,母妃以为这件事还能一直瞒下去不成?”
宁妃眼中现出痛苦之色,她闭上眼,哑声道:“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再等上数年又有何妨。只要存儿能登上皇位。咱们母女又何须再为这些事而担忧?”
含月公主失望地看了宁妃一眼,“母妃,你扪心自问。这样你的心里就可以无愧吗,皇兄这么多年都一直在为做一个好皇帝而努力,若是有一天他知道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是父皇的骨血,你想过这对他来说会是怎样的打击吗,以皇兄的身子骨,他又能不能经受得住这种打击?”
说到后来,含月公主声音趋于尖锐。
宁妃听了含月公主的这番话有些失神,含月公主说的这些她都知道,这些年她也不只一次的想过这个问题,可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这个秘密注定是要死死压在心底的,哪怕有半点风声透到皇上那里,他们母子三人绝对不可能活得下来。
她活到如今已经如行尸走肉那般了,便是就此赴黄泉也无谓,可是含月与太子,她怎么忍心让她的儿女为她当初犯下的错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那,就一直瞒着存儿吧。”
宁妃听到自己这样说。
她知道赵载存一直为之努力的目标,既然真相只会让赵载存痛苦,那她们就守好这个秘密,不让他知道好了。
“瞒着?”含月公主又是一声冷笑,她也不知为何今天心里的火气格外的重,叫她忍不住说出许多以前从来不曾对宁妃说过的话,“母妃,你以为,皇兄如今的容貌与当初那个男人有几分相似?这些年也是无人敢往那方面想,再则那人早就从父皇身边离开,否则你以为以父皇的多疑,他会对此事没有半点怀疑?”
宁妃又是一阵沉默。
含月公主继续道:“可那人到底是大武朝的臣子,而且还一直在京中任职,若是哪一天父皇在哪里再见到他,母妃觉得,父皇对那人与皇兄相似的容貌,会不会有疑虑?”
帝王的疑虑,往往也就意味着鲜血。
“而且将来就算皇兄成功登上皇位,这满朝文武发现他们的帝王容貌与朝中一名臣子有五六分相似,母妃以为,他们会不会想到什么?”
宁妃眼中闪过惶惑。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为当初的冲动而后悔,也发誓以后再也不与那人相见,所以听到那个娶妻的消息之后,她心中难受之余,也是松了口气的。
可为何,就算是这样,她与她的儿女,也仍逃脱不了当年之事的影响?
含月公主见宁妃这副样子,也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念头,她沉默半晌,突然道:“母妃,上次那人为他夫人办生辰宴,我特意去看过他。”
宁妃身形为之一颤,然后却是抓住含月公主的双肩,双眼迅速泛红:“含月,你怎能如此大胆,你知道若是被人发现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吗?”
宁妃狠狠捏着含月公主的双肩,努力让自己只关注含月公主的大胆行径,而不去想听到那人为他夫人大办生辰宴时,心里一闪而过的隐痛。
含月公主感受着肩上传来的痛意,也不提醒宁妃,而是淡淡地道:“母妃又何须如此,这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我只是特意去警告那个人,叫他再也不要出现在母妃以及皇兄跟前而已。”
想到那次短暂的见面,含月公主也有几分恍惚。
宁妃身子一软,捏在含月公主肩头的手上也一阵无力,她松开手,喃喃道:“都是母妃的错,若不是母妃当年行差踏错,含月你和存儿也不会时刻有深陷泥潭的危险,只希望如含月所说,那个人再也不要出现在你们面前,存儿也永远不要知道他的身世……”
然后,冷不防的。宁妃和含月公主身边响起一个失魂落魄的声音。
“那个人,是谁?我又有什么身世?”
陡然听到现场还有不属于自己母女两人的声音,宁妃和含月公主面现骇然,她们先前早就已经将宫人都打发下去了,还严令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她们谈话,这时又怎么会突然有人闯进来?
待抬头发现来者是太子赵载存,两人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但随即,却又齐齐变色。
松了口气,是因为来者是她们的至亲。变色。则是因为,赵载存突然出现在这里,还问出这样的问题,那他岂不是将两人先前的对话都听到了?
宁妃与含月公主心心念念的。就是不想让赵载存知道这件事。可如今。却是由她们亲口告知了赵载存真相?
想到这些,两人站起身。
“存儿!”
“皇兄……”
赵载存与生母和妹妹这么多年来都极为亲厚,哪怕他名义上是记在皇后苏沉鱼的名下。也没改变这一点。
若是往日,见到生母和妹妹,他必定会十分高兴,然后几人互相问候嘘寒问暖一番,可这时,他脑中却只回想着先前听到的那番话。
他从来不知道,在母妃和含月的生活里,还有一个“那个人”,而他是大武朝名正言顺的太子,又有什么“身世”?
赵载存无论怎么说也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对世间的阴暗面也有一定的了解,只通过所听到的这只言片语,已经可以大概拼凑出事情的一些真相来,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愈发觉得无法接受。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子,又当了这么些年的太子,可突然却从生母与妹妹口中得知,他这个皇太子的身份其实还另有隐情,那他这些年的努力岂不就是个笑话?
叫他如何能接受?
更严重的是,若是母妃与含月所言为真,这件事若是被父皇所知,他们母子三人,又哪里还能有活命的可能?
太子本就不是个身体康健之人,只察觉出宁妃与含月公主话中隐含的意思,就已经让他身形微晃,喉头更是跟着一甜。
“你们……”
他看着满脸担心的宁妃与含月公主,终是没能忍住喉头传来的痒意,咳嗽几声之后,陡然喷出一口带着腥臊之意的鲜血来。
“存儿!”
“皇兄!”
宁妃与含月公主一边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太子,一边急声呼道。
可是,更让含月公主惊骇的是,在太子倒下之后,她居然看到,就在他们谈话的内殿门外,还立着两个太子身边的皇家死士,而这两名死士面上,这时正挂着满脸的震惊。
糟了!
这是含月公主的第一反应。
这岂不是说,方才皇兄听到的,以及皇兄与她们所说的话,都被这两名死士听到了?
被这些死士听到,对含月公主来说,就意味着这件事会传到赵天南的耳中。
若真是这样,他们母子三人,岂不是就要共赴黄泉?
宁妃与含月公主这些年如此费力的守着这个秘密,为的不就是自身的安危吗,如今这个秘密居然就如此轻易的有了外泄的危险。
眼见那两人震惊之后有了想要离开的意思,含月公主也顾不得多作考虑,厉喝一声,道:“来人,将这两个人给本公主拦下!”
含月公主所谓的来人,自然是指的赵天南拨给她的那几名皇家死士。
哪怕她也知道,让赵天南拨给她的皇家死士拦住那同样是皇家死士的两人,也同样有将事情传到赵天南耳中的可能。
但这时,她也只有用这几名死士才能将人拦下。
含月公主身边的几名死士本是被她打发守在殿外的,这时猛然听到她的喝声,自然迅速现身,但同是皇家死士,他们之间就算并无多少联系,但至少也都对旁人有个印象,见含月公主让自己等人拦下的是同伴,这名死士眼中少见的现出迟疑之色,动作也难免显得有些迟滞。
跟着赵载存过来的两名死士哪里能不知道含月公主的打算,他们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明白就算他们将事情转述给赵天南,知道了这个秘密的他们也同样活不下来,但在这些死士眼中,生死并非最看重的,哪怕过后会死于赵天南的命令之下,他们也誓要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主子。
所以,见同伴并未下死手阻拦自己两人,这两人哪有不奋起反抗的道理,眼见含月公主唤来的几名死士就要拦不住人,含月公主也急了,若是让这两人成功离开,有性命威胁的就会变成他们母子三人。
目光往吐过血之后已经陷入昏迷的太子身上一瞥,含月公主一狠心,道:“这两个人不仅背主,还受人指使试图谋害太子,还不速速将他们拦下!”
含月公主身边的死士闻言一惊,手上动作下意识的就狠厉了几分。
谋害太子,这个罪名实在太重,更别提当今皇上还就太子这么一点骨血,事关太子的安危,哪怕这几名死士对同伴居然会背主感到不敢相信,但既然含月公主已经如此说了,他们也只有先将人拦下来再说。
于是,在含月公主身边死士的拼命阻拦之下,好歹将那两名死士留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141章 查
将赵载存身边的两名暗卫打晕,又封了他们的嘴,含月公主一时之间却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是成功将人留了下来,可是这两人到底有没有谋害太子,含月公主心里最是清楚。
谋害太子这种大事,必定是要传到赵天南耳中的,到时候一彻查,只怕什么都会暴露于赵天南眼中。
而这,正是含月公主最为担心的。
心忧之余,含月公主突然想到,那次在百花园里,凤止歌曾对她说过,若是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事,可以去找司礼监的于公公。
含月公主心里其实并不十分相信,比她还小些的凤止歌能指挥得动于公公,毕竟于公公可不是宫里那些没名没姓的小宫人,可事到如今,光凭她自己,是不可能将这件事压下去的。
别无他法可想,含月公主只能去于公公那里试试。
把身边的几名死士留下来看着那两人,又让宁妃亲自盯着,含月公主这才去寻于公公。
于公公作为宫里有一定分量的公公,他的住处自然极容易打听,虽然被打听的内侍诧异含月公主为何会去找于公公,但仍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含月公主。
于公公住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说是院子,其实也就是三两间房再加上一个由低矮围墙围起来的空坝,但比起那些许多人一起挤大通铺的宫人来说,又要好出许多了。
含月公主的运气不差。这天正好于公公不当值,她到时,于公公正在两名小内侍的服侍下用午膳。
见含月公主没带任何宫人走进院子,两名小内侍无措了一会儿,才蓦地跪倒在地。
倒是于公公,先是拿起桌上搁置的雪白毛巾净了手,这才向着含月公主躬身一礼,“奴才见过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他的身子虽是躬着的,但语气中却无半点卑躬屈膝之意。
含月公主这时急着知道于公公到底能不能帮得上她。也顾不得注意于公公的神态。看了那两名内侍一眼,便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本宫有些话要与于公公说。”
两名内侍面面相觑,然后应声退下。
待房中只剩下两人。于公公神色谦和有礼地道:“不知公主找老奴有何事?”
含月公主没时间与于公公兜圈子。开门见山道:“于公公。本宫需要你的帮助。”
含月公主姿态放得极低,但于公公却并未因此而面现喜色,他眉眼下垂。依旧用平缓温和的声音道,“公主言重了,老奴只不过是一个垂垂老矣的残缺之人,又何德何能能帮得上公主?”
含月公主急了,父皇那里不可能瞒上多久,她如今也只可能从于公公这里得到助力,若是于公公不出手,那她和母妃皇兄……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含月公主想起当时凤止歌的嘱咐,来不及细想,一句话便这样脱口而出:“于公公,是红莲让本宫来找你的。”
然后,含月公主有些忐忑的看向于公公,不知道凤止歌给的这句话到底能否奏效。
听到“红莲”二字,于公公原本平和的面上神情一凝,他抬起头,有些近乎无礼的上下打量了含月公主一眼,在含月公主都被他看得有些惶惑不安时才收回眼神。
“既然如此,公主不妨说说,到底要老奴做些什么。”于公公道。
含月公主心头一松。
“本宫发现皇兄身边的两名死士意图谋害皇兄,已经让人将那两人制伏了。”含月公主说到后面神色间有些迟疑,但最后仍一咬牙,面现坚决,“本宫想让那两名死士死!”
含月公主虽然自幼生长于宫中,但因从小就被赵天南视作是掌上明珠,是以并未经历多少宫里的刀光剑影,像这种几句话就夺去旁人性命的事,更是从来没做过。
虽然心中隐有不忍,但她也知道,如今可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于公公闻言眼中略有诧异,不过也并未就此多问,而是利落的点点头,“公主放心,这件事老奴自会为得妥妥当当,只是,老奴仍要提醒公主一句,红莲那里讨得的人情,只能让老奴出手一次,公主日后再有旁的事,还恕老奴要袖手旁观了。”
于公公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就差没直言叫含月公主以后不要再找他了。
以他与含月公主的身份,若是这话被宫里其他人听到了,只怕会立即怒斥于公公以下犯上。
含月公主闻言倒没感觉意外,当初凤止歌本就告诉过她于公公只能助她一次,于是了然的点点头。
虽然仍有心想问于公公到底要怎样处置那两个人,但于公公这时已经摆出一副再不想多言的样子,含月公主无奈之下,也只能先行离开。
她只希望,于公公真的能完美的解决这次的事。
含月公主忐忑着回到了宁妃所居的宫殿。
那两名被打昏的死士仍没醒过来,宁妃和含月公主身边的几名死士正死死盯着他们。
见含月公主回来,宁妃下意识的神情一松,本想问上几句,但又顾忌到殿内还有外人,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
“你们先下去吧。”含月公主吩咐道,“对了,让人把今天发生的事告知父皇,竟然有人胆敢在宫里谋害皇兄,这件事一定不能就此姑息!”
几名仍心存犹疑的死士互视一眼,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眼瞅着再看不到这几人的身影,宁妃才敢现出满面的惶急,她道:“含月,这件事怎么能让你父皇知道呢,万一……”
所谓的谋害太子是极为经不起推敲的。到时候赵天南只要稍稍查上一查,再将人弄醒了听他们说上几句话,事情的真相就会无所遁形。
宁妃自认如今已经不惧生死了,可她仍舍不得让太子与含月公主为了她与那人当初做的蠢事陪葬。
含月公主闻言摇了摇头,“母妃,你太天真了,谋害太子这么大的事,又岂是你我想瞒就能瞒下来的,就算我不让人告知父皇,父皇用不了多久也会知道。与其到时候惹来父皇的怀疑。还不如主动叫人通知父皇。”
宁妃知道含月公主说得有理,这皇宫,毕竟还是皇上的皇宫。
“可是……”
含月公主看了被宁妃安置在榻上休息的太子一眼,一口鲜血吐出之后。太子这时面色苍白如纸。若不是能看到他胸口的起伏。只怕就要让人将他当作是个死人。
她与母妃这么多年的努力,就是不想让皇兄知道这件事,却没想到。皇兄仍是从她们口中得知了真相。
含月公主心中一痛,然后便有些意兴阑珊。
“母妃,该想的法子,我都已经想过了,至于能不能成,那就看天意吧。”含月公主道。
宁妃这么多年,又何尝看到过含月公主这个样子,心里也跟着一揪,含着泪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一切,都是她与他当初作下的孽,如今却要累得存儿与含月来吞下这苦果。
罢了,罢了,若真的事情败露,他们一家就共赴黄泉吧。
只是苦了娘家与林家,明明什么也不知道,却要为他们当初的任性而付出生命的代价,这对两家人来说是何其不公。
是他们对不起家人,但,也许只能来生再弥补他们了。
宁妃这样想着,神色便有些黯淡。
就在这时,有宁妃宫里的宫人们奉上为太子熬好的药,待宫人们服侍太子喝完药退下去,宁妃却突然面色惊恐地望向那两名死士所在的墙角。
明明方才还只是被打昏的两人,却突然面色青白,七窍流血,哪怕不用试鼻息,也足以让人知道这两人必然已经没了性命。
“啊……”宁妃尖叫出声。
宁妃入宫这么多年,当初也有一段时间被宫里的妃嫔们打压过,她其实并非没见过死人,可两名死士死得实在太过突然,死状又如此凄惨,也不怨宁妃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含月公主见状也循着宁妃的视线望过去,发现那两名死士已经殒命,她心里先是一松,于公公果然替她办妥了这件事,但随即又是一阵惊心,她自回来之后就一直呆在殿内,除了方才进来服侍太子吃药的宫人,这段时间并没有任何人进来过。
就算是那些宫人,也都无人靠近过两名死士,他们又是怎么死的?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含月公主也只能将这个疑惑压下。
死人是不能说话的,如今就算父皇要查这件事,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就算父皇会因此而怀疑这其中有什么事,但父皇又怎么可能想到真相是什么呢?
含月公主放下心来,于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太子身上,心中带着愧疚的全心照顾起昏迷过去的太子。
拧了条湿帕子替太子擦了擦脸,含月公主才将那帕子丢回铜盆里,就见殿外突然疾步行来几队侍卫,然后就见赵天南面色铁青地走进来。
“父皇!”含月公主连忙起身,眼眶跟着泛红,“父皇这次一定要为皇兄作主,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也好知道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对皇兄下手!”
宁妃冲赵天南曲膝之后,也跟着一起垂泪。
赵天南看了看这低头饮泣的母女俩一眼,又越过她们看到昏迷中的太子,心里怒火中烧。
他这时真恨不得将那下手之人抓出来碎尸万段。
这满大武朝,谁不知道太子赵载存是他唯一的儿子,若是太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苦心打下来的江山岂不是无人可以继承?
就算不提这个,在皇宫里对太子下此毒手,难道不是在打他这个帝王的脸吗?
赵天南做了二十几年的皇帝,又如何能容忍旁人这般挑衅。
“那两个吃里爬外的人呢?朕要亲自审他们!”赵天南喝道。声音里透出的怒意让人有些胆寒。
含月公主拭了拭泪,指向殿内一角,“父皇,儿臣让人将那两人打晕了绑在角落里,啊!”
听到含月公主这惊恐的呼声,赵天南一转头,正好看到两名七窍流血而亡的死士。
混账!
不仅敢对太子下毒手,还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
赵天南只觉自己帝王的威严被挑衅了,心中狂怒之余,他吼道:“查。给朕好好的查!”
在赵天南的令下。整个宫里都因太子在宫里遇刺一事而震动不已,更有无数人为了查这件事而行动起来。
含月公主对这件事的真相再清楚不过,她本以为,就算赵天南怎么着人查此事。也不可能查出什么结果来。毕竟那两名死去的死士根本就并未意图谋害太子。
可是。让她意外的是,侍卫们一通搜查之下,还真查出了些东西来。
首先是太医在给太子诊脉时。发现太子体内存有少许********,想必是近来才开始被人下毒。
然后太医们又得出结论,那两名死去的死士之所以身亡,并非外力所致,而是他们自己咬破了藏在牙缝里的剧毒,显见两人是畏罪自裁。
最重要的是,侍卫们在搜索这两名侍卫的住所时,在其中一人房里墙上一个极为隐蔽的暗格里,找到了一小瓶毒药,而那毒药,正是太子所中的********。
至此,事情的真相似乎清晰了起来,这两名死士被人收买了想对太子下毒,但太子身体太弱,才接触那********不久,就因受不住毒性而在前来看望宁妃时吐了口血,而那两名背主的死士也因被含月公主看出行藏来而畏罪自杀。
可是再之后,那两名死士到底是受何人指使对太子下手,他们手里的毒药又是从何而来,却是无论如何也查不出来。
赵天南自然是不满意这个结果的,可在久查无果之后,他也只能接受这宫里还隐藏着一个大敌的事实。
本就因筹粮之事心忧得夜不能寐,如今又要时刻防备着藏在暗处那名大敌会不会什么时候再对太子下手,如此只过了几天,赵天南的便似苍老了几岁一般。
自从上次因寒素尸身一事而接连吐了几口血,赵天南的身子骨就大不如前,如今他唯一的儿子,竟然也因被人下毒而吐血,莫名的,赵天南心里就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而在这件事中,要说最吃惊的人,绝对要数含月公主。
一直到这时,她才明白,于公公所说的将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的是什么意思,他不仅顺着她的意思杀了那两名死士,甚至还借由她编出来的一个谎言,导演了一出太子宫中遇刺的大戏来。
这宫里上到她的父皇,下到普通因此事而惶恐的宫人,又有谁知道,所谓的太子遇刺,只不过是含月公主随口找出来的一个借口呢?
为于公公展现出来的手段吃惊之后,含月公主心里更是疑惑。
凤止歌比她还小上一些,而且只进过宫一次,为何,在宫里呆了二十几年从未出过宫的于公公,会唯她之命是从?
任含月公主如何想,也寻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到最后,她也只能以或许是凤止歌偶尔从哪个长辈那里知道的这个借口来勉强说服自己了。
在含月公主的揣摸中,昏迷了几天的太子终于醒了。
太子当时不仅吐血,后来还被太医诊出中了毒,因太医道太子的情况不宜挪动,又有宁妃在赵天南面前苦苦相求,所以太子这几天一直在宁妃宫里养病。
比起几天前昏迷时,醒过来的太子面色要好看上了几分,但这个好看也只是相对而言罢了。
再度醒来,太子眼中闪过迷惘,似乎不知道自己这是身在何处。
待轻轻转头,环顾一周,他才发现自己这是在宁妃的宫里。
然后,昏迷之前发生的事便再度浮上心头。
他似乎,如在梦中一般,听到母妃与含月说什么“那人”、“身世”之类的话。
真是可笑,他堂堂大武朝的储君,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其他的身世!
赵载存很想这样坚决的否定心中那个让他绝望的猜测,可无论他怎么否定,耳边仍不由自主的回荡着含月与母妃所说的那些话。
他的身世,他的身世……
一遍遍的回想起这几个字,只片刻,那狂跳的心就让赵载存觉得有些不堪重负。
他用手压着心口处,然后闭上眼,再睁开时,便看到了含月公主那张担忧的脸。
看到赵载存醒来,含月公主一扫先前的愁容,惊喜万分地道:“皇兄,你醒了,太好了!”
然后,在太子一眨也不眨的注视下,含月公主面上的惊喜之色渐渐退去。
“皇兄,你怎么了,可是身子还不舒坦?”她别开眼,心中忐忑。
赵载存一只手攥住含月公主纤细的手腕,强迫她与他对视,“含月,你老实告诉我,那天我听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含月公主很想给赵载存一个否定的答案,可被赵载存如此固执地看着,她却发现自己早已想好的谎言根本就无法说出口。
而赵载存,在含月公主难言的沉默中,他握着含月公主的手上力道一松,颓然落回了身侧。(未完待续。)
第142章 勿念
赵载存或许没听说过什么“此时无声胜有声”之类的话,但在这种时候,含月公主对他的疑问回以沉默,仍叫他得到了答案。
“呵呵……”赵载存悲怆地笑了两声,“笑话,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什么大武朝的太子,什么唯一能将皇室血脉传承下来的皇嗣,都是笑话!”
赵载存如今才总算明白了,为何宫里的妃嫔明明众多,却为何只有母妃生下了他与含月,这原因,竟然只是因为他一直以来极为敬重的母妃,早在多年前就与别的男子苟合!
赵载存其实并不想将这种肮脏的词用在生母身上,但事实就是如此。
一边大笑着,他的眼角却渐渐渗出了泪来。
任何人坚持了二十几年的东西一朝被打破,恐怕都不会比赵载存此刻好过。
含月公主见状却颇有些惊心,她确实早就知道皇兄在成为太子之后就一直牢记自己的责任,却没想到,皇兄得知真相后会有如此反应。
她心里闪过愧疚,虽然她与母妃一直不想让皇兄因这件事而受到伤害,可事实却是,皇兄仍然因为她们的作为而受了伤。
看着赵载存这副悲怆的样子,含月公主也跟着流下晶莹的泪水。
赵载存撇开头。
他突然想起,他上次与凤止歌见面时,少女还曾特地留下一句话,叫他有空不如多关心含月,道是含月这些年过得辛苦。
他当时还曾疑惑过。身为宫里唯一的公主,含月这些年来一直被父皇宠着,宫里上下又有谁敢怠慢于她,又怎么会觉得辛苦呢?
如今再回过头看来,只怕,那个通透的少女早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更知道含月这些年来一直辛苦守着这个秘密。
想到这里,赵载存心里的苦涩更甚,明明是与他息息相关的事,可凤止歌这样一个外人都知道了。他却被蒙在鼓里二十余年。
若不是今天他一时兴起来了母妃这里。母妃与含月,又准备瞒他多久?
“我身边的那两名死士呢?”赵载存突然出声。
含月公主微微一顿,“我已经让人处理了。”
处理是什么意思,赵载存不用想也知道。
那两人跟着他听到了这样的秘密。若是他们不死。只怕如今死的。就会是他们母子三人了吧?
哪怕赵载存心里想得通透,却仍不禁为听到这个消息而痛苦万分。
随即,他又转念一想。他才知道这个消息就已经如此痛苦了,那含月,在知道这个秘密之后不仅要死死瞒着不与任何人说,还要时刻注意不让父皇察觉到蛛丝马迹,甚至还要在父皇面前扮演一个可爱讨喜的女儿。
含月,这么多年来又该有多辛苦?
想到这些,赵载存心里的震惊绝望依旧,但更多的却是对含月公主的怜惜。
“含月,这些年,辛苦你了。”赵载存道。
含月公主原本还在担心赵载存知道这件事之后会不会与她疏远,这时猛然听得赵载存说出这样带着愧疚与怜惜的话,眼中的泪水更是直往下淌。
她狠狠摇着头,泣不成声地道:“不,皇兄,含月不辛苦,皇兄不要怪母妃和含月,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之事,而且关系到母妃与我们兄妹的性命,含月不想皇兄知道了之后与含月一起背负着这样的压力。”
含月公主这些年藏着这样的秘密走过来,无论什么时候都在担心自己若是行差踏错一步就会有性命之忧,哪怕是公主之尊,又何曾有过轻松自在的一天。
这时听到赵载存的这声辛苦,心里也算是颇感欣慰了。
两兄妹又互相安慰了一番,赵载存这才想起之前心里的疑惑,“含月,这件事,凤家小姐也知道?”
他真不明白,他这个当事人都被瞒了这么多年,凤止歌一个闺阁千金又是如何得知的?
若是这件事真是这么轻易就被旁人知道的,宁妃与他们兄妹二人,又怎么可能平安到现在呢?
听赵载存提起这个,含月公主也面现不解,“说起这个,我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我当初也是偶然偷听到母妃说话,才会知道这件事,可是凤家小姐,自从我与她在百花园里第一次见面,她就已经就此事提醒过我了。”
赵载存听了心里又是一惊。
若是当初凤止歌对他们心怀恶意,只怕他们早就已经没命了。
混淆皇室血统,这样的事是父皇绝对不能容忍的,哪怕他这么多年一直宠着含月,可真的知道了含月并非皇室血脉,只怕他绝不会对含月有一丝半点的心软。
他只庆幸,凤止歌对他们一直以来似乎都并无恶意。
想起凤止歌,赵载存心里又是一阵怅然。
他当初原本是想娶凤止歌为太子妃的,可后来意图被父皇发现,早一步将凤止歌指婚给了萧靖北。
当初凤止歌成亲时,他还曾因心中失落而病了几日。
近段时间,朝中老臣上奏请立太子妃的呼声越来越大,他本来因凤止歌之事憋着口气打算无论如何都不松口的,可如今……
除开大武朝太子这个身份,他只不过是个身体羸弱的废人,又有什么资格拒绝?
这一瞬间,赵载存放弃了原本的坚持。
只要他的身世不被父皇发现,以后,就都顺着父皇的意吧。
赵载存一时之间颇觉心灰意冷。
含月公主这时正因赵载存提到凤止歌而陷入沉思,倒是没察觉到赵载存面色不对,而是沉吟着道:“皇兄,说起凤小姐。如今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然后,她将当初在百花园里的初见,以及这次之事全靠于公公才得以解决都讲给了太子听。
任这两兄妹如何揣测,也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却能有这个能力影响到在宫里呆了二十几年的于公公,甚至还是在两人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情况下。
死而复生这种事,又岂是他们所能猜得到的。
两人思索良久未果,只得放弃再猜测。
赵载存本就身体虚弱,又在之前吐了血。才说了这么会儿话就已经疲惫不堪。含月公主见他面现疲色,也不再与他多言,嘱咐他好好休息之后才出去了。
才出了门,一直守在外面的宁妃就满脸急色的迎了上来。
“含月。存儿他。怎么样了?”宁妃双手紧紧拧着一方丝帕。神色之间极为紧张。
赵载存一口血吐出来,可把宁妃吓坏了,她也知道。赵载存醒来之后,只怕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她,所以哪怕心中极为挂念赵载存的身体状况,也始终只守在外面。
含月公主安慰般的握着宁妃的手,忙道:“母妃尽管宽心,皇兄虽然有些虚弱,但已经没有大碍了。”
宁妃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转过身,望着外面遮挡她视线的高墙,宁妃神色落寞下来,她低声道:“这次的危险算是平安度过了,可是下一次呢?”
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个问题的答案,宁妃不知道,含月公主也同样不知道。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罢。
……
在宁妃与含月公主说话的时候,凤止歌也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她当初也只是感念含月公主放过慕晓晓,才会小小的回报了一下,却没想到,含月公主真的有用到于公公的这一天。
这次若不是有于公公出手,只怕赵天南再怎么迟钝,也会察觉到些不对劲的。
想到赵天南如今还在揣摸着到底是谁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太子下手,凤止歌就忍不住想笑。
一旁的李嬷嬷道:“主子对含月公主似乎有些欣赏?”
如若不然,主子又怎么会给她留下这样一条路。
在李嬷嬷看来,最好就该叫赵天南早些知晓太子与含月公主并非他的血脉,好叫他尝尝做个被戴绿帽子的帝王是怎样的感觉。
若是赵天南知道他当初苦心谋划才得来的江山,根本就不可能传到他的子嗣手里……
李嬷嬷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赵天南知道真相之后的精彩表情了。
只不过,看主子的意思,还没有主动揭开这件事的想法。
李嬷嬷心中很是遗憾。
凤止歌见李嬷嬷这个样子,哪里猜不出她在想些什么,闻言轻轻一笑,“想不到阿芜也这么爱看热闹,放心吧,纸是包不住火的,赵天南总会有知道的那天。”
其实凤止歌希望太子更出色些,太子愈是出色,赵天南对他的期望就会愈高,也会越上心的教导于他。
若是待他将太子教导得完全符合他心中的未来帝王了,再告诉他,他其实只是当了二十几年的便宜爹,不知道赵天南会不会气得一命呜呼?
只不过,太子赵载存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病秧子,而且在其他方面也并不那么出色。
但,凤止歌相信,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赵天南定是寄予了厚望的,到真相揭开的那一天,她一定要亲眼去看看赵天南会有何种反应。
想到这里,凤止歌抿唇笑得很是愉悦。
李嬷嬷见凤止歌笑了,也跟着露出笑容,再不去想赵天南会如何,而是又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凤止歌,“主子,这是今天一早刚收到的信。”
想到这信是从何处来的,李嬷嬷面上的笑容不由加深。
信封上一片空白,也没注明是写给何人的,唯有封口处还特意用火漆封了起来。
凤止歌还以为这是关于最近计划的秘信,但撕开信封抽出信纸一看……
一整张信笺纸之上,只写着苍劲有力的几个字。
安好,勿念!
凤止歌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完全不明白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可是在看到李嬷嬷那促狭的笑容,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这必定是萧靖北捎回来的信。
哭笑不得的将手中的信纸合上,凤止歌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萧靖北这才走了几天啊,算算时间,岂不是他才出门两三天,就已经在路上着人捎了信回来?
捎信回来也就罢了,还一整张纸上只写这么几个字,他就不知道多写点什么?
李嬷嬷带着打趣的笑容退了下去。
待房中只剩下凤止歌一人,她展开信纸又看了一遍。从那字迹里。她仿佛能看到,萧靖北提笔几度欲写,最后却只写了这么几个字,那中间的犹豫。让凤止歌又忍不住轻声道了句“傻子”。
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凤止歌但凡看完任何一封信。总会将之焚毁。
这次她本也打算如此处置萧靖北的这封信的,可那信纸都已经凑到烛火上了,她却突然又将手收了回来。然后将那信纸重新塞进信封里,想了想之后,还特意将这信锁进了梳妆台上的一个妆奁匣子里。
做完这一切,抽回手中的钥匙,凤止歌又为自己方才做的这些而觉好笑。
有心想将那封信取出来吧,又觉得自己为了这么一封只写了几个字的信而如此纠结实在是好笑,于是随意将那钥匙往旁边一丢。
罢了,随他去吧。
然后再不理会这茬儿。
……
接下来的这几天,太子在宫里遇刺一事传出了宫,受此事影响,京卫们在巡逻时都警醒了几分,但凡发现有可疑之人,二话不说便先将人抓起来。
至于那人是不是有行刺太子的嫌疑,之后审过了再说。
还别说,被抓的人之中虽然没找到行刺太子的疑凶,但却有不少作奸犯科之人,这些人一被抓,整个京城的治安都随之好了许多,京卫此举一时之间倒也赢得了百姓们的不少赞誉之声。
百姓们为此高兴不已,但那些朝中大臣们,却无不为之惊诧震动。
宫里戒备森严,太子身为一国储君,而且还是皇上唯一的儿子,受到的保护无庸置疑,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人胆敢在宫里谋害太子,更让人震惊的是,那些人竟然还只差一点就成功了。
这些朝臣们都知道,皇上这些年养了不少死士,这些死士各个都是为了保护主人不惜丢掉性命的存在,而这次那些意图谋害太子的,居然就是太子身边的死士!
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能蛊惑得这些意志坚定的死士?
当然了,还有个疑问,很多人都想不明白,那两名死士本就是随侍太子左右之人,他们要行刺太子,最简单的难道不是直接挥刀吗,为何又要特意向太子下********?
比起直接取太子的性命,********不仅见效慢,还更容易被人看出端倪来。
任这些人怎么想,也没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最后只能归为那个幕后主使之人害怕直接取太子的性命会暴露自身吧。
而太子,他本就体弱,经此一难,更是一连在床上躺了差不多半个月才能起身。
他中的本是********,需要长时间服用才会带来很大的损伤,太子接触那毒药的时间其实很短,但谁让他的身体甚至能算得上是弱不禁风呢,在外人眼中,只那么一点点的********,就让太子几乎去了半条命。
无人知道,太子之所以会调养如此之久,其实更多大的原因是出于他自己的心结。
经此一事之后,原本就积极上奏选立太子妃的大臣们更是一封封的折子不断往赵天南那里递。
赵天南希望有个好的继承人能将他的江山延续下去,朝中的众大臣也同样担心大武朝会不会后继无人。
趁着太子身子骨尚算可以,还是早早立了太子妃延续皇家血脉才是真。
虽然有些不敬,但许多人真就是这样想的。
随着那如雪花一般递进宫的折子,众臣们一时之间就连官粮贪腐案以及筹粮一事的困扰都稍稍忘却了些。
还是离京办差的萧靖北向京中传回查案进度,人们才想起来这件事。
萧靖北此行查案说顺利也顺利,说不顺也颇为不顺。
就如凤止歌早前就与他分析过的一般,官粮贪腐案并非粮仓所在地的当地官员就能完全瞒得下来的,京城里有不少官员与之勾结在一起。
是以,萧靖北才出了京,就已经有消息往地方上传了过去。
与之前奉皇命查看粮仓情况的那些官员一样,萧靖北也同样遭到了来自地方官员的截杀,只不过,与之前那些并无防备的官员不同,萧靖北这次查案本就独到会遇到危险,一路上都多有防备,而且他身边有麒麟卫相护,他自己又身手不凡,所以不仅没如那些地方官员料想的一般被截杀,反倒抓了好些活口。
这些地方的官员之所以派人刺杀萧靖北,无非就是因为怕死,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他们派来的这些人,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宁死不屈之人。
稍稍动了些刑,萧靖北就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
饶是他一向冷静自持,从那些刺客之中得到的消息,也仍让他抽了口气。
因为有凤止歌的提前告知,他早就知道官粮贪腐案的涉案人员绝对不可能是少数几个地方官员,但他也没想到,几个粮仓所在地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几乎就没有没牵涉其中的!(未完待续。)
第143章 来人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地方官员那么多,但谁的屁股底下都不干净。
所以,在察觉到此次赵天南下了狠心要惩治盗卖官粮案之后,这些心里有鬼的地方官员自知此次是绝对无法轻易蒙混过关,有很大的可能也许连命都没了。
兔子急了都咬人,更何况是这些借盗卖官粮过了这么些年好日子的官员了,但要说因此就生出那谋反之意,他们倒也没这么大的胆子,绝望之下,本着拉下一个是一个的心态,这才不惜屡次对京城来的钦差下毒手。
尤其是在经历过上次放走几条漏网之鱼后,又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准备,萧靖北遇到的刺杀比上次又要力度大了许多。
不过,好在凤止歌早在他离京之前就让他将麒麟卫收归了旗下,否则,只凭他自己,就算身手再怎么好,只怕也只能饮恨。
而在屡次刺杀萧靖北未能尽功之后,地方官员们也知道这次是踢到铁板了,这位安国公世子,可不是前面来的那些软脚虾。
在自身安全得到了保障的情况下,萧靖北查案的进度自然便不慢。
越往后查,他就越因这些人的胆大包天而摇头。
坏蛋也不是一天练成的,这些人最初也只敢瞒报少许数量的税粮,后来许是见事情一直没暴露。这才开始慢慢变本加厉,从瞒报少量税粮一点点增加数量,到最后觉得这样不够过瘾,干脆直接将粮仓里的官粮充作新粮卖出去,待秋收之后用瞒报的税粮填充粮仓,后来甚至根本就不再往粮仓里填充粮食,税粮还未入库就被他们卖了出去。
以浙西为例,浙西秋粮本有四百五十万石(一石约一百八十多斤),但地方报上去的只有两百余万石,被这些官员私吞下来的。几乎达到了五成。
多年下来。被盗卖的官粮总数至少有两千多万石,这么多的粮食,足可以供数百万人一整年的嚼用。
要知道,如今大武朝的总人口。也不到六千万。
这些人的贪婪。简直令人发指。
不仅是地方官员。就连许多京官,这次也都牵涉其中,涉案人数之多。只要顺着一条线查下去,就能顺势提溜出一串来。
甚至,很多人都还是萧靖北认识的。
萧靖北在查案期间,也不是没有人通过他认识的人前来说情,每到这时,萧靖北都会拿出当初在金銮殿上自荐时那种绝对效忠皇上、誓要将危害大武朝安宁的蛀虫一网打尽的态度。
因为他的强硬,萧靖北甚至说整个安国公府都得罪了不少人,不过如今的安国公府萧靖北在外查案,府里只余久病未愈的安国公,以及一个刚过门没多久的世子夫人,两人又都整天足不出户的,倒是不虞会有人前来找他们的麻烦。
当然了,就算真有人不长眼前来刷存在感……
凤止歌:呵呵!
再说离京在外的萧靖北。
在衙门里坐了一整天,饶是萧靖北自幼习武身强体壮,回到驿馆用完晚膳之后,也只想躺到床上什么也不想的睡上一觉。
偏偏,还有人就不想放过他。
“大人,外面有人求见!”一名穿着侍卫服的麒麟卫前来禀告。
萧靖北正准备脱下外衣,闻言手上一顿,问道:“可知来者何人?”
其实不等那麒麟卫回答,萧靖北就已经能猜到,必定又是谁走通了京城的关系托人说情来了,倒不是他会神机妙算,而是自打知道刺杀不了他之后,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现在看来,也会继续扶持下去。
萧靖北本来不对这名麒麟卫能说出来者身份抱希望的,毕竟麒麟卫们这些年也只能说是没有荒废身手罢了,要说他们能认识多少京中权贵及身边的人,那却是不太可能的。
没想到,听到萧靖北的提问,那麒麟卫还真就答了出来:“回大人,这次来的,是承恩公府周家的人,而且还是承恩公周泰身边的心腹。”
咦?
萧靖北有些惊讶,看向那回话的麒麟卫。
那名麒麟卫也知道萧靖北为何会吃惊,他大咧咧一笑,然后嘴角一撇,道:“大人,承恩公的心腹,小人原本也是没资格认识的,不过谁叫他有个不中用的儿子。”
这名麒麟卫姓伍名岳,正是这几年做屠夫的那人。
伍岳当初也是安国公的得力手下,安国公昏迷不醒之后,麒麟卫之所以能维持这么长时间,除了麒麟卫们本身不甘心就此归于平凡,也有赖于伍岳的努力。
伍岳本就是个粗人,虽然当初进了麒麟卫风光了一段时间,但在麒麟卫没落以后,却发现自己根本连谋生的手段都没有。
但无论如何,就算自己能挨饿,他也总不能不管家里的妻儿,所以靠着一身的蛮力,伍岳成了个屠夫。
这年代的屠夫在市井间可是个极受欢迎的职业,所以武岳一家的日子倒也算过得过去。
别看伍岳自己长得武大三粗的,但他可是有个正值妙龄活泼可爱的女儿,为了这,伍岳可没少在其他麒麟卫的同僚面前炫耀过,不知道招了多少恨。
在某次,伍岳引以为傲的女儿到铺子里来寻他时,却在大街上差点被一个流、氓调戏了,虽然没吃什么亏,但却被吓得脸色发白。
伍岳本就是个宠女儿的,见此哪能忍得下这口气,问明原因之后就将那小流、氓找出来狠揍了一顿。
那小流、氓没偷着腥反而被痛揍,自然是不甘心的。直接扬言自己老爹是承恩公的亲信,一定要让伍岳一家好看云云。
那小流、氓的老爹,就是这次来求见萧靖北的承恩公心腹张管家。
“小人那时候还做好了被承恩公府收拾一顿的准备,没想到承恩公府后来却对此事不了了之了,也不知道是为何。”伍岳有些不解地道。
虽然并不知道那张管家后来为何没为他儿子出气,但经此一事,伍岳对这位张管家那可是印象深刻,所以方才第一眼看到张管家,他就认了出来。
但是显然,他记得张管家。张管家却半点也不记得他了。
不过这样也好。麒麟卫重新凝聚的事现在还无人知道,既然张管家不认得伍岳了,这件事自然不会就此暴露出去。
是的,萧靖北以为。张管家之所以会选择不了了之。只怕也是调查到了伍岳那麒麟卫的身份。周家这些年可一直没放弃在安国公府寻找玉麒麟,说不定,当时的张管家就是顾忌着麒麟卫以后若是落入承恩公府。他们会变成一家人?
想到这个可能,萧靖北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至于说周泰的亲信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原因无非只有一个,盗卖官粮案,承恩公府也牵涉进去了。
承恩公府本就野心不小,这些年又生出一个希望过继嗣子给皇室的念想,盗卖官粮案涉及范围如此之广,他们不伸手参合才奇了怪了。
早在之前的调查之中,萧靖北就已经发现这一点了。
这些天承恩公府一直没人来找他,他还以为承恩公府是自知与萧家结下的梁子不可化解,所以识趣的没有凑到他面前来,没想到周家人还真有脸来见他。
萧靖北本想叫人直接将那张管家丢出去的,不过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把人带进来吧。”
他倒要看看,周家人来此是想威逼,还是利诱。
伍岳应声退下,然后将张管家带到了萧靖北会客的一个小厅里。
张管家年约四十五六,身材适中,长着一张看似温和的脸,但在那温和之余,眼中又不时透出些精光来。
进到厅中,他先是向着带他过来的伍岳点了点头以示感谢,然后才对着萧靖北行了一礼,“小人见过安国公世子。”
萧靖北冰冷的唇轻轻扯了扯,道:“这位便是承恩公身边的张管家了吧?”
张管家一怔,他这还没自报家门,萧靖北怎么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虽然不知道萧靖北是从何得知的,但张管家本来也准备要道明身份的,所以闻言轻轻点头。
“那么,不知张管家这次来,是要见安国公世子,还是要见奉了皇上之命在此查官粮盗卖案的萧靖北?”
张管家沉默了。
安国公世子与萧靖北自然是一个人,但这两个身份,对承恩公府,却有着不同的意味。
张管家能成为承恩公周泰的心腹,自然不是因为他的年纪够大,他本以为自己出面对付萧靖北这么个后进小子已经绰绰有余了,可如今连话都还没说上一句,就已经被萧靖北压了一头。
但是,张管家心里再怎么翻腾,他也不能不回答萧靖北的话。
“小人自然是要见查官粮盗卖案的萧世子。”张管家道。
萧靖北抬头,一双寒意十足的眼紧盯着张管家,“张管家该知道,就冲着你是周家出来的人,我就可以直接让人将你丢出去,所以,周家,想用什么来说服我?还是说,周家天真到什么代价都不想付出?”
以周家与萧家的关系,周家这次既然会求上门,就已经表明周家在盗卖官粮一事上牵扯极深,甚至指不定周家就是拿大头的。
一旦萧靖北将调查结果送到宫里,哪怕承恩公是赵天南的亲舅,只怕暴怒之下的赵天南非但不会手下留情,还会直接拿整个承恩公府来杀鸡儆猴。
这并不是不可能,以往有太后在宫里帮着周家周旋,赵天南待承恩公府才多有包容,如今赵天南连太后这个生母都能禁于慈宁宫,一个牵扯到贪腐案之中吞了不知道多少银钱的舅舅,又怎么会被赵天南轻轻放过?
就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一点,周泰才会在明知道萧靖北不待见周家的情况下,将心腹张管家派了来。
张管家又是一窒。
他原本是想一点点抛出周家的诱饵与萧靖北谈条件的,可现在萧靖北这样一说,他若是还按照之前的想法来做,萧靖北会不会不耐烦得直接让人将他打出去?
略作思索了之后,张管家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承恩公给的底限。
“萧世子,既然您是明人,那小人也就不说暗话了,周家确实牵扯到了这次的盗卖官粮案里,不过我家老爷也是被那心怀不轨的人诱骗了,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张管家道。
至于他所说的话,萧靖北信不信,他也没功夫理会了。
“是以,小人临行之前,老爷就已经给过交代,只要萧世子手下留情,周家愿意将这些年从官粮里得来的银子,分出一半奉上给萧世子。”
张管家说完,眼中隐含着期待看向萧靖北。
萧靖北自然是不会信什么周泰是被诈骗了才会牵扯到官粮案这种鬼话,恐怕当初周泰在发现有利可图之后,是恨不得一口将其中所有的利益都塞进腰包里吧。
至于,张管家所说的那一半……
“既然承恩公也是为有心人诱骗才误入其中,那为何,承恩公不主动到皇上跟前禀明此事呢,以皇上与承恩公的舅甥之情,若是承恩公肯把这些年的不法所得尽数献于皇上面前,皇上又岂会为此动怒?”萧靖北平淡地扫了张管家一眼,如此道。
张管家简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说承恩公是舍不得那大笔已经到手的银子,还是说承恩公与皇上的关系早就已经极为不睦了?
好在,张管家只尴尬了这么一小会儿,萧靖北就很体贴的出言给了他台阶下,“张管家莫怪,我也是开玩笑的。承恩公既然有诚意拿出一半来,那我也自然是愿意替家中夫人赚些胭脂水粉钱的,这件事,我应下了。”
因“夫人”二字而想到许久不见的凤止歌,萧靖北的神色都瞬间柔和了许多。
张管家却只以为萧靖北这是被周家给的报酬所打动,心下跟着一松,面上也多出几分笑意来:“既然萧世子点头,那以后世子与周家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希望这次的合作不要出什么纰漏才好。”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144章 坑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张管家也在心里暗自嘀咕。
这安国公世子别看人冷冰冰的,说话可半点儿都不空气,自家老爷这么多年来从那些盗卖官粮的人手中得到利益的一半,却被他说成了替夫人赚些脂粉钱。
那样数量庞大的一笔银子,就算是凤仪轩里最贵的脂粉,都能买不计其数了。
不过再怎么在心里嘀咕,张管家也只能都憋在心里,谁叫如今是周家要求着萧靖北收这笔钱呢?
周家如今本就不得当今皇上的欢心,又有凤止歌手里掌握的那个大秘密在前,他们如今可是再不敢让赵天南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了,就怕有个万一就要惹来杀身之祸,更别提是与盗卖官粮这么严重的案子扯上关系了。
若非如此,周泰又怎么会忍痛拿出在官粮一案上获得的一半巨额利益来求萧靖北手下留情呢?
张管家跟在周泰身边这么多年,又被其视为心腹,他是知道这一半利益是一个多么大的数字的,周泰这次也是不得已之下下了狠心的。
张管家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自家老爷那咬牙切齿心痛不已的模样。
不过,比起周家满门的性命来说,让出这一半的利益,自然也是值得的。
至于把周家摘出来之后。官粮案里缺的那个窟窿该怎么办……
萧靖北既然同意了收这笔钱,拿了钱自然也该做些事才是。
官粮案里牵涉到的朝中官员众多,承恩公府虽然不是亲手操刀盗卖官粮之人,但拿到手的利益可是不少,知道周家与此有关的官员其实并不少,不过,周家完全不担心这一点,只要萧靖北这个查案的人愿意抬手,那些注定会被送进大牢的人,周家完全有能力让他们说不出不该说的话。
张管家又与萧靖北就这次“合作”探讨了一会儿。然后才告辞离开。
方才萧世子可是明说了。好处没拿到手之前,他是不可能就此撒手的,可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偏偏还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张管家也只能匆匆离开让人用最快的速度将那好处送到萧靖北手上。
而在张管家离开之后。萧靖北看着房门方向。无声地冷笑。
也不知道该说周家人太天真,还是要说他们太过相信他们给出的饵一定能勾住萧靖北这条大鱼,居然完全没怀疑过萧靖北的首肯是不是真的可信。
萧靖北会如此放过周家人吗?
答案当然是不了。
当初周语然以及她身后的周家人屡次三番的欲置萧靖北于死地。虽然萧靖北命大熬过来了,但那可不代表结下的仇怨也跟着就一了百了了。
更别提,还有周语然差点累得安国公萧立声名扫地了。
萧靖北想,他要是真的犯了抽放过周家,待他回京那日,凤止歌会不会直接指着他大叫“脑残”?
想到凤止歌,萧靖北嘴角微微向后扯了扯,面上也多出几分温度来。
他捎回去的信,她必定已经收到了吧,不知道,她可有想他?
……
张管家带着好消息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京城。
而早在张管家回到京城之前,安国公府里的凤止歌就已经收到了一封信。
将信上的内容看完,凤止歌微微一笑,萧靖北什么时候也喜欢给人挖坑了?
不过,既然是给周家人挖坑,唔,这个可以有。
不仅可以有,凤止歌还打算再搅合搅合,给周家把这个坑挖深点。
“阿芜,让人盯着周家,只要发现有周家的人往萧靖北那里送东西,全都给我劫下来。”凤止歌吩咐道。
李嬷嬷并不知道萧靖北在信上写了些什么,那可是主子与萧世子之间的秘信,她当然不会没脸色的凑上去碍眼。
不过,既然主子如此吩咐了,看来必定是与周家有关,李嬷嬷用最快的速度就吩咐了下去。
再说周家。
周泰这个当家人因张管家带回来的好消息而松了口气。
这次的官粮盗卖案算是触到皇上的底限了,只看皇上的样子就知道,这次的事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那些牵涉其中的官员,更是不知道要为此掉多少脑袋。
周家其实并未直接参与盗卖官粮,他们扮演的角色,其实更像一把保护伞。
想想也是,盗卖官粮一案如此严重,单凭那些地方官员是怎么也瞒不下的,更不用提是一瞒就瞒了这么些年,若说这其中没有一些位高权重之人打掩护,怕是谁也不会相信。
而周家,便是那其中之一。
周泰原本也是不知道大武朝居然还有如此大范围的贪腐行动的,所以后来下面的人直接找上他并告之此事时,他震惊之余也不由为这些人的大胆而感到后怕。
周泰本就是个胆子不大的人,所以初听到这事时,第一反应是一定要将这等贪腐行为告诉他的皇帝外甥,可后来面对那人许下的重利,他却不由鼻息加重气喘不已。
周家是当今皇上的舅家,又有太后一直以来护着,钱与权,周家都是不缺的。
可周家也是上下一大家子,哪怕平素并不缺嚼用,但一年到头的花费也是个庞大的数字,若不是这些年太后时常贴补些,又有皇上看在太后的面上时常赏赐些下来,单靠周家父子几人的俸禄以及那些产业,还真没办法维持日常开支。
当然了,真正让周泰点头参与到官粮盗卖中的。却是因为周泰心里一直以来存着的那不敢说出口的野心。
假如太子还来不及登基就……
这个念头,周泰虽然一直不敢做出与之相对的行动,但却一直未能完全打消。
若是周家有一天真的有这个大造化,至少,到时候他也不能因为缺银子而不能运作,不是吗?
在这样的心态之下,周泰一改平日的小心谨慎,狠狠的冲着游说之人点了点头。
这些年来,周家从官粮盗卖里拿到的银子真不是个小数目,但再怎么多的银子。若是没有命去花也是白搭。
周泰很清楚自家与萧靖北的恩怨。所以为了打动萧靖北,他才许出这样一个在他看来绝对不会有人会拒绝的诱惑。
心惊胆战了多年才拿到手的银子,要生生舍下这么一半,周泰的心痛自然不言而喻。可是为了一家老小的性命。他也只能如此了。
就在周泰心头滴着血从书房暗阁里拿出藏得隐秘的银票时。周家几兄弟连袂走了进来。
周家几兄弟对老父的打算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看到周泰手中那厚厚一叠的银票,几兄弟嘴角狠狠抽了抽。
“父亲。咱们真的就要将这么大一笔银子拱手让给萧靖北那个小畜生?”
沉默了好半晌,周雨仁仍没能忍住如此问道,声音里的不甘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周家其他几兄弟虽然没有开口,但眼中的赞同却是显而易见的。
周泰见状握着银票的手都为之紧了紧,别说是儿子们了,就算是他自己,这么大笔的银子要亲手送出去,也是心头抽抽着疼,这可是他冒着危险才拿到手的银子,如今却要平白送给一个与周家关系不睦的黄口小儿!
可是,如今盗卖官粮一案是萧靖北在查,查完之后也有极大的可能会交到任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的萧靖北手里来查,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可算是握在萧靖北的手中。
“不如此,难道你还能想出什么别的好办法来?”周泰的语气里也满是郁气。
他倒是不想妥协,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
周家几兄弟也齐齐一窒。
若是他们真能想出别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又怎么会向萧靖北低头?
到底是意难平,周雨文烦躁的来回踱着步,直晃得其他几人眼都要花了,才停下恶狠狠地道:“父亲,就算咱们不得已要向萧靖北低头,又何需拿出一半来?那么一大笔银子,萧靖北这小畜生就算攒个一辈子也没这么多吧?”
周雨文几兄弟是真不甘心啊,这些银子虽然还握在周泰手里,但想也知道,将来必定是要分到他们几兄弟手里的,如今眼看着属于自己的银子就要打水漂,他们心里的感觉可想而知。
周泰被周雨文说得心中也跟着一闷,沉下脸来怒声道:“你们以为我就愿意把银子拱手让人吗?不给银子就去死,这么说,你们是宁愿要银子也不要命了?萧靖北是什么人,你们以为这些年来咱们周家还没把他得罪死吗,嫌一半给多了,少给些你看他会不会直接将银票丢回来?”
周家几兄弟顿时噤若寒蝉。
再怎么心疼银子,他们也不会想要拿命去填。
既然这银子必须要给出去,几兄弟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这笔银子换来的,可是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
这样一想,虽然心里仍然有不舍,但好歹也好受些了。
这个时候的周家父子可不会想到,让他们更心疼的,还在后面。
将银票点好,又拿了个匣子装上,周泰当着周家几兄弟的面把那匣子递给张管家,吩咐张管家再亲自跑上一趟,将银票亲手送去给萧靖北,还一定要让萧靖北立下字据来。
张管家慎重地应了,然后速去安排人护着他与银票启程。
可是,才走出京城不远,张管家一行人就被一伙黑衣蒙面人敲了闷棍,什么也不知道的就晕了过去,待他们醒过来才发现,旁的东西都没少,唯有那重中之重的装着银票的匣子,却是被人窃了去。
张管家差点没晕过去。
这些银票可是要送去给萧靖北的,如今这么一大笔的银子丢了。他若是见了老爷,老爷会不会生撕了他?
再者说,他若是回去告诉老爷他把银票弄丢了,老爷会不会怀疑是他监守自盗?
可张管家还不得不回去见周泰,有那么一瞬间,他倒确实有过干脆就此远遁算了,可他的妻儿老小都在承恩公府,他要是这样一走了之,他的家人恐怕都活不下来。
张管家一身狼狈的回了承恩公府,得到消息的周泰第一时间就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也不怪周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这笔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还是周家一家的救命银子,就这么丢了,也难怪周泰会被刺激得晕过去了。
周泰这一晕,承恩公府上下都乱了套。尤其是知道实情的周家几兄弟。没有了这笔银子。他们又要拿什么来堵住萧靖北的嘴?
只这样一想,周家兄弟就慌了手脚,更别说考虑如何处理这件事的后续了。只能眼巴巴地守在周泰的床前,等着周泰醒来之后收拾烂摊子。
晕过去总是会醒的,所以,周泰醒来之后,还来不及为那丢失的银子心疼,就得重新考虑起要怎样处理这件事了。
虽然银子丢了几乎就没有被找回来的可能,但那么大一笔银子,哪怕找到的可能极低,周泰也不可能就这样完全放弃。
所以,先遣了人去查这件事到底是谁下的手,看有没有可能将丢失的银子追回来,随后又让了人去与萧靖北商谈,看他们谈好的条件能不能再变动一下,比如说,从原本的一半少个两三成什么的。
萧靖北接到周家传来的消息时还有些惊讶,但在得知周家送来的银子被人半道上截了胡,他才算是了然。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接周家的银子,之所以与周家周旋,也只是想先把这银子拿到手,再转手送到赵天南面前,让他好好看看他的好舅舅这些年到底从他的国库里掏了多少银子出去。
却没想到,凤止歌做的可比他狠多了。
不用猜,萧靖北都知道,周家被劫走的那笔银子,一定是凤止歌动的手。
所以,面对周家派来游说的人,萧靖北都不用板脸,身上便自然而然的往外散发着寒气,“这件事没得商量,本世子同意收下周家这笔银子可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想要本世子替周家做白工?可没那么容易的事。再说了,谁知道你们所说的银票在半道上被人截胡是真还是假,就算是真,周家不是还有那另外一半吗?”
周家派来的人被噎得好不难受,想要与萧靖北分辩,但萧靖北后面压根儿就不再听他说些什么了,最后只得无奈的苦着脸又回了京城。
“别怪我没提醒承恩公,盗卖官粮一案查到如今也差不多清楚了,若是在我查完案回京都没收到银子,那就别怪我把实情都一一报与皇上了。”
这是萧靖北最后留下的话。
那人也如实将这句话转达给了周泰与周家几兄弟。
周家几人因萧靖北的嚣张气焰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可再怎么生气,他们还都不得不接受萧靖北的威胁。
可真要让他们狠下心将剩下的一半都双手奉上,又怎么都不甘心。
“父亲,要不,咱们就只拿出两成给他,反正萧靖北也不知道咱们这些年到底从官粮盗卖里获利多少。”说话的是周雨文。
他早就对周泰先前老老实实的拿出一半获利有所不满了,偏先前周泰的态度还极为强硬,他就算不满,念在这钱拿出去可以救命的份上,也只能强忍着。
可如今不一样了,要是周泰还脑子一昏,真的将剩下的一半都送到萧靖北手上,那将来他们几兄弟可不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与从官粮盗卖上的得利相比,周家本身的那点子产业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周泰本就气得有些肝疼,听到周雨文这话,抬手就是重重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不长脑子的孽畜,你也不想想,如今下面那些人可都掌握在萧靖北的手里,他难道还审不出来咱们到底拿了多少?”
说到这里,周泰目光在几个儿子身上一一扫过,“你们也都是与他一样的想法?”
周家其他几兄弟沉默不言,周雨文说出真实想法换了一巴掌,他们就算心里的想法与周雨文一致,又怎么会傻到开口说出来?
周泰见状心里突然感觉一阵莫名的疲惫。
他的这几个儿子,平时看起来还有几分精明,可怎么就如此经不得事?
这时候,周泰反倒庆幸赵天南当初没有同意从周家过继嗣子了,真要得到了那样的造化,以他这几个儿子的本事,只怕会被朝中那些老狐狸吞得渣子都不剩。
想明白这些,周泰无力地挥了挥手,“我这个半只脚都踩进棺材的老头子倒不在乎还能活几年,这笔银子就算花出去,也是在买你们的命,要是你们舍不得,那就把银子留在手里吧。”
周家几兄弟闻言心中一凛,他们能察觉到,周泰是认真的,若是他们说个“不”字,只怕周泰还真的不会再出这笔银子。
这怎么能行?
周家几兄弟大惊。
还是那句老话,银子再好,没了命也享用不了,如今既然已经拿了一半出去,若是还留不住命,捏着那另一半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几兄弟连忙陪笑地道:“父亲,这件事当然还是按您的意思来做,论起眼光长远,咱们哪里能比得上父亲。”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145章 缠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为了不重复上一次的悲剧,这次的银票由周泰亲自挑了绝对忠诚于周家的家奴送过去,还特意选了好些周家培养的好手护送着。
有了前车之鉴,周家去送银子的人一路上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就怕哪里出了纰漏又让人敲了闷棍。
上次丢了那一半银子,周家还可以拿这另一半来填,可如今这另一半要是再丢了,那周家上下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靖北将周家与盗卖官粮一案有关的事报到皇上那里去了。
所幸,周家还没倒霉到底,这次的银子顺顺利利的送到了萧靖北手里。
见到萧靖北时,周家那人心里大呼着庆幸擦了把汗,这一路上他可没少打听盗卖官粮案的进度,听说萧靖北已经将案子查得差不多了,他若是晚个几天到达,说不定萧靖北就已经准备回京了。
想到萧靖北的那句威胁,周家人不由有些后怕。
将银子当面点好了交到萧靖北手里,又接过萧靖北所立的字据,周家来人明显松了口气,萧靖北立字据如此爽快,显见他对与周家的合作也是极为有诚意的。
办完事,这周家人急着回去向周泰禀告,又马不停蹄的回了京。
而就在他走之后几天,已经把案子查得差不多了的萧靖北,也收拾好东西正式启程回京,随他一起的,还有一大群牵涉到官粮案待审的官员。
这庞大的队伍不知道吸引了一路上多少人的注意力。如今就连许多普通百姓也得知了官粮盗卖案的消息,打听到这就是安国公世子押解那些贪官进京,沿途不知道有多少愤怒的百姓冲着囚车扔烂菜叶、臭鸡蛋等。
解气之余,也自有一股恐慌渐渐漫延。
今年江南等地大旱,粮仓里的粮食又都被这些贪官倒手卖完了,到家家户户的存粮耗尽时,他们又该拿什么果腹?
到车队一路行到京城,百姓间已经谣言四起,直闹得人心不稳。
而萧靖北,他却早早的就吩咐麒麟卫的人将那些待审官员看好。自己则离开车队提前入了京。
似乎就从踏上归程的那一刻起。他的一颗心就已经飞往了京城,飞到安国公府的聆风院。
他从来没有过像此刻这般归心似箭的心情,以往的安国公府于他而言只是一座空荡的宅子,里面除了一个时时欲置他于死地的周语然。就只有一个昏迷不醒十几年的父亲。就算他离开再久。也不曾有过半点思念。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安国公府里,他多了一个让他时时记挂在心的妻子。只要一想到回京之后就可以再见他,他就恨不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手里的马鞭也挥舞得越来越快。
对萧靖北来说,这样的急切还是头一遭。
这也让他充分了解了,凤止歌在他心里的地位。
在这样的飞奔之下,萧靖北不过十余天就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京城。
回到安国公府时已是傍晚时分,安国公府的门房应门时看到站在外面的萧靖北,差点以为是不是眼花了,揉了好几次眼才确定真的是萧靖北回来了。
萧靖北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将缰绳往那门房手里一丢,就已经迈着急促的步子朝聆风院走去。
这时的凤止歌方用了晚膳,由李嬷嬷陪着在院子里消食。
已经进了盛暑六月,即使是傍晚偶尔吹过的轻风,也总是带着股子让人烦闷的热气,凤止歌穿着碧色的薄衫,轻轻走动时,就如一汪让人精神一振的清泉。
院中其他人都被遣下去了,主仆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声叙着话。
“主子,听说世子爷已经启程回京了。”李嬷嬷身形落后凤止歌半步,轻声道。
凤止歌闻言“唔”了一声,却是抬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眼角也因此而泛上点点湿意。
也不知道为啥,这段时间总是有些精神不济,莫非就春困来得迟了些?
“查个案子查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提了提精神,凤止歌如此道。
李嬷嬷闻言有些无奈。
原本见凤止歌与萧靖北相处得极好,她心里一直是颇为高兴的,可萧靖北走了这么久,也不见凤止歌有半点与思念有关的情绪,李嬷嬷又不幅为自家主子的不开窍而头疼。
“主子……”
张了张嘴正想再说些什么,李嬷嬷却突然看到院门口一身狼狈的萧靖北。
凤止歌这时正立于一口鱼缸前捏了些鱼食喂鱼,正好背对着院门方向,对萧靖北的归来倒是没半点察觉。
李嬷嬷从原先就一直致力于给萧靖北创造机会,如今萧靖北与凤止歌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她做起这种事来更是不遗余力,当即便轻轻抿唇一笑,轻手轻脚地往外退了去。
而萧靖北,见李嬷嬷这样,哪有不明白的意思,放缓了神色冲着李嬷嬷点点头,然后一点点靠近凤止歌。
李嬷嬷退出院子,临出门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院子里的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明明凤止歌还没发觉萧靖北的靠近,但两人之间就是有种让外人无法插足其中的圆融。
就仿佛,这两人本就该如此出现在一起。
李嬷嬷莫名的眼中就是一阵酸涩,她的主子虽然有着不输于任何男子的能力,可是这么多年来,却从没有过任何异性能真正走进她的心里。
当年的赵天南其实是有这个机会的,只不过,被他自己亲手放弃了。
李嬷嬷真的希望,如今的萧靖北能一直如此坚持下去。坚持到凤止歌心里的坚冰彻底熔化,坚持到凤止歌愿意将他的身影放到心底最深处。
李嬷嬷知道,她的主子其实并不在乎孤独与否,可是她们这些一路跟着她前行的人,却总会为此而心疼,她们的主子,如此出色的女子,为何连这人世间最普通的幸福也得不到?
想着这些,李嬷嬷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而萧靖北,他也不知道为何。越是靠近凤止歌。心里就越是紧张,到来到凤止歌一丈远处时,就连气息都不由自主地乱了几分。
只这紊乱的气息,便叫凤止歌立刻察觉到了。
她并未回头。一边将手中捏得细碎的鱼食全洒了出去。看着缸中鱼儿争相抢食。一边道:“阿芜,怎么无事倒紧张起来了?”
萧靖北身形微顿。
凤止歌显然不是在叫他,那么。就是在叫李嬷嬷了?
十几岁的凤止歌,却将已近半百之数的李嬷嬷唤作“阿芜”,这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不过,萧靖北也没多想,他的夫人,身上的秘密难道还不够多吗,他又何必苦苦追着要将所有事都弄清楚,待她愿意对他说时,总会告诉他的。
凤止歌没等到李嬷嬷的回应,正待转身。
而萧靖北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三两步来到她背后,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里,力道之大,仿佛想将凤止歌嵌进身体里。
“止歌,我回来了。”萧靖北感受着怀中之人的温度,喃喃道。
早在萧靖北的手尚未触到凤止歌的身体时,她就已经下意识的紧绷起来,双拳握起,更是屈起肘准备顺势向身后之人来上一记。
但在闻到那熟悉的气息时,她却突然全身放松下来,然后就这样被萧靖北拥入怀中。
好半晌,见萧靖北没有半点要放开的意思,察觉到身上开始渗出粘腻的汗意,凤止歌手肘轻轻往后一撞,“你也不嫌热,赶紧放开。”
萧靖北有些不舍的在凤止歌身上蹭了又蹭,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些不甘不愿的将之放开,待凤止歌转过身,他脸上所有的冰冷之色就如冰雪消融一般,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止歌,我回来了。”
他再次如此强调。
凤止歌眉毛往上一挑,半点不见小别胜新婚的小女儿态,“我眼睛又没问题,当然知道你回来了。”
虽然没得到想要的回应,但对萧靖北来说,能见到眼前之人,就已经足够让他高兴的了,一直到后来跟着凤止歌进了屋,又去净房清理一身的风尘,嘴角都一直有些傻傻的往上扬着。
……
萧靖北归京的消息并未就此传出去,为此他还特意吩咐了府里的下人,切不可与旁人说起他回来的事。
押着官粮案涉案官员的车队还要个几天才能进京,在这之前,萧靖北打算一直赖在凤止歌身边。
是的,就是赖。
他虽然以前没有过任何与异性接触的经历,但与凤止歌成亲之后,他其实也能隐隐感觉到,凤止歌虽然平时并不避开他的接触,但两人相处时其实总觉得隔了些什么。
但他回来时在院子里那情不自禁的一拥,却让他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莫名的就拉近了许多。
萧靖北很喜欢那种感觉。
他突然想起当初成亲之前闻越对他说的一句话,所谓好女怕缠郎,百炼钢化绕指柔其实也是可以反过来用的。
所以,想要与凤止歌更走近些,就要一直缠着她?
萧靖北莫名其妙的就悟出了这样一个道理。
然后,接下来的几天,凤止歌就突然发现,怎么萧靖北突然之间就像个小孩子一般变得粘人起来,不管她去哪里,萧靖北都必定一路跟着她,怎么瞪也不管用。
凤止歌瞪了几次之后,也就不管他了。
两人在安国公府里呆了几天,眼见官粮案涉案官员就要被押解进京,这天,凤止歌准备去寒府与寒老爷子和寒凌见上一面。
当然了,与她同去的,还有这几天寸步不离跟着她的萧靖北。
说起来,除了两人刚成亲时比较正式的上寒家拜见过岳父与寒凌这个大舅子。萧靖北还没有机会登寒家的门。
见到跟在凤止歌身后的萧靖北,莫说寒府的下人了,就是寒老爷子与寒凌,眼中也都闪过惊讶。
不过,寒老爷子和寒凌随后心里就颇有些安慰,同李嬷嬷一样,作为父兄的他们,也希望凤止歌在重回人世之后,能寻到一个真正的好归宿。
寒老爷子已经年逾古稀,寒凌也是过了半百的人了。他们又能还看着凤止歌几年呢。若是凤止歌身边能有一个真正值得依靠的男人,那他们也就能放心了。
寒老爷子父子此前都将凤止歌与萧靖北的成亲当作是凤止歌的权宜之计,但这时,看着两人之间那隐隐的默契。这两个与凤止歌最亲近的人。眼中都开始闪过深思来。
“父亲。哥哥。”凤止歌和萧靖北与寒老爷子两人见了礼,然后去了寒老爷子的书房。
见凤止歌半点也没有叫萧靖北回避的意思,寒老爷子两人微怔之后。眼中也跟着划过淡淡的笑意。
就凭萧靖北能得到凤止歌的信任,他们就已经有些认可起他这个女婿(妹夫)来了。
寒老爷子的书房就设在他如今居住的那个小院子里,在院门口,凤止歌还意外的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寒季杳。
凤止歌对这个当初被她救了的侄儿印象倒还算深刻,不过,寒季杳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看了看父兄,凤止歌带着些征询意味地道:“他?”
明白凤止歌的意思,寒老爷子冲她点了点头,“就是他。”
两人就如同在打着机锋一般,其中意思叫萧靖北和寒季杳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寒季杳原本对父亲和祖父将他叫到这里来颇有些激动的。
寒府上下谁都知道,祖父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小院子,除了父亲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去。
如今既然祖父允许他涉足这里,是不是就意味着,在祖父心里,他这个孙子的分量开始变重起来了?
自从那次得知凤止歌被指婚之后,因为心里的执念,寒季杳就暗下决心,一定要成为父亲和祖父心里那个合适的人选。
他其实并不知道成为那个人选意味着什么,可他相信,那一定会让他在整个寒家整个大武朝都更有话语权。
是不是,到时候,他就可以更自由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寒季杳就是这样想的。
从那以后,向来懒散的他就变得异常的勤奋刻苦起来,而寒老爷子与寒凌,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不仅待他愈发严格,更不时将他带在身边教导,好在寒季杳本就是个聪明绝顶之人,倒也叫他着实学了不少东西。
不过……
寒季杳想起自己这段时间所学的东西,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
跟在父亲身边看父亲是如何处理朝中政务的,这倒不奇怪,他怎么说也是寒氏子弟,将来若不是真要做个闲散公子哥,总会入朝为官的,提前习惯这些倒也正常。
可是,被父亲和祖父要求与他们一起看朝廷邸报,并分析治国之策等等……
治国之策,普通的朝臣,需要熟知这些吗?
这,难道不该是皇上才需要掌握的?
这些天,寒季杳心里不时便有这些纷乱的思绪闪过。
但是,在看到迎面走过来的几个人时,他却再顾不得去想这些了。
哪怕已经时隔大半年,再见到凤止歌,寒季杳仍止不住的心跳加速。
他上前几步,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又看到了凤止歌身后跟着走来的萧靖北。
萧靖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让寒季杳有些莫名的愤怒。
这里可是寒老爷子的居所,府里除了父亲以外,便再无旁人可以接近此处,就连他,也是到今天才得了祖父与父亲的首肯得以进入。
可萧靖北,他一个外人,凭什么就能有这样的殊荣?
寒季杳看着萧靖北,眼中的怒火就似要喷出来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会如此愤怒,到底是因为萧靖北可以进入寒老爷子的居所,还是因为萧靖北是凤止歌的夫君。
他长到二十几岁,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想要娶来做妻子的人,为何那个人却会成为自己名义上的姑姑?
寒季杳的心底深处,一直藏着这样不甘的愤怒。
寒老爷子与寒凌是何等敏锐之人,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寒季杳的异样。
想起寒夫人曾与他说过的事,寒凌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季杳!”
心里却在想着,他的儿子,竟然曾经动过想要娶素素过门的念头,这可不就是荒唐吗?
寒季杳因寒凌这一唤而蓦地回过神来,想到这是在祖父与父亲跟前,他心中一凛,生怕被寒老爷子两人看出什么异样来,然后赶紧收回目光,恭恭敬敬地对着凤止歌与萧靖北施了个晚辈礼。
“季杳见过姑姑、姑父。”
“姑父”二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寒凌又看了寒季杳一眼,这才侧身让到一边,待寒老爷子先进了院子,才道:“都进来吧。”
几人鱼贯而入。
萧靖北和寒季杳都是第一次进到这院子,对里面那与众不同的家具摆设都惊讶不已,不过看寒老爷子两人与凤止歌都一副稀松平常的神色,便也只把心中的惊讶压了下来。
来到书房坐定,寒老爷子看向寒凌,“盗卖官粮一案,可已经统计清楚了?”(未完待续。)
第146章 发带
萧靖北和寒季杳都微微一怔。
众所周知,当今皇上是派了萧靖北去调查官粮一案的,可是,看寒老爷子的样子,却不似在问萧靖北。
两人还在疑惑着,就听寒凌答道:“父亲,这件事这些年咱们一直都在旁看着,具体的数量早就统计清楚了,这些年,被盗卖的官粮之数在两千五百万石左右。”
两千五百万石,以京城如今五钱银子一石的粮价,这两千五百万石粮食,就至少值一千多万两白银。
一千多万两!
在才建立了二十几年的大武朝,一千多万两白银意味着什么恐怕许多人都能想象得到,可以肯定的是,大武朝的国库里,绝对没有这么多的银子。
那些涉案的官员有多胆大,从中可见一斑。
寒季杳此前并未听寒老爷子和寒凌提起过这件事,所以在场的几人之中,就数他最为震惊。
而萧靖北,他心里的惊讶,却不是为了这个数字,毕竟这件事本就是他查的,具体的数字他最清楚不过。
让他震惊的是,寒凌所说的这些年,寒家一直在旁看着这件事。
在满朝文武眼中,寒家虽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圣宠,但寒家上至寒老爷子,下到任何一个走入官场的寒家子弟,都无疑是尽忠为国的。
可就是这样的寒家人,却眼睁睁的看着官粮贪腐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进行了这么些年,直接导致大武朝的官粮被那些胆大包天的蛀虫盗卖了两千五百多万石!
而如今。江南等地大旱,粮仓中又不存一粒粮食,眼见就要因此而酿成一场席卷整个大武朝的巨大风暴。
虽然这件事的因在那些贪官那里,但寒老爷子明知此事,却瞒了这么多年也没上报朝廷,是不是也有纵容之嫌?
寒老爷子父子与凤止歌都察觉到了萧靖北与寒季杳的震惊,不过谁也没开口为他们解释。
在寒老爷子看来,寒季杳既然已经被选定成了那个人,这样的事将来不知道要经历多少,若是只因此事便乱了心神。那只能说明他与寒凌选人的眼光太不成。
至于萧靖北。早前他就从凤止歌那里知道寒家对官粮盗卖案是知情的,这时虽然得知寒家知情的时间往前提了不少,但他早就知道凤止歌身上的秘密不少,所以惊讶之后。倒也迅速恢复了常态。
寒老爷子对萧靖北的表现很满意。转过头又继续问道:“那我们手里的粮食呢?”
寒凌道:“这些年。盗卖出来的粮食咱们一直未停过收购,这些粮食因为来历不能宣之于口,比寻常粮铺里倒是要便宜个两成。咱们手里的银子倒着实收了不少,再加之每隔两年都会将陈粮换成新粮,所以如今咱们手里已经有了两千万石去岁的新粮。”
许是先前就已经震惊过了,听到这里,萧靖北和寒季杳反倒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了。
可是,寒家收购如此多的粮食是要做什么?
而且,寒家又从何而来这么多的银子能收到两千万石粮食?
然后就见凤止歌自怀里掏出厚厚一叠银票递了上去,“父亲,哥哥,这些是凤仪轩这一季度的盈利,再加上不久前夫君从周家那里坑了一笔银子,咱们不妨趁着如今粮食还未开始大幅度涨价,再多收上一些。”
“凤仪轩!”
萧靖北和寒季杳到底没能忍住心里的震惊,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凤仪轩与凤鸣阁是当初寒素一手创办的,但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再加上寒素已经死了二十几年,还记得这件事的人就更少了。
这些年来,人们眼中的凤仪轩是个专营女子物件儿的老字号,但凤仪轩的主人是谁,也一直都是一个迷。
也曾有不少权贵打过凤仪轩的主意,能将这样一个谁都能看到的聚宝盆捧在手里,将来能有多大的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可凤仪轩不是谁都能捏上一把的软柿子,不用寒家帮忙,只寒青颜与李芜两人,就足以守住寒素当年留下的产业。
萧靖北和寒季杳,自然便是那不知情的人之一,所以这时听凤止歌竟然轻描淡写地拿出了凤仪轩上一个季度的盈利,又怎么能不吃惊。
这意味着,在他们面前的凤止歌,就是被人们猜测了这么多年的凤仪轩幕后所有人?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凤仪轩已经存在了二十几年,可是凤止歌,她如今也不过十六岁。
霎时间,萧靖北和寒季杳的眼前就如被蒙上一层抹不开的迷雾般。
凤止歌却似全然没听到两人惊呼般,唇畔轻轻扬起,“周家这些年靠着赵天南的名头,倒也没少往自己口袋里划拉,只这些年从盗卖官粮的勾当里,就获利一百万两,如今可是便宜咱们了。”
被凤止歌劫下来的那些周家准备拿去收买萧靖北的银子,就有整整五十万两。
也难怪,周家父子会如此不舍了。
这么大一笔银子,足够周家上下吃喝挥霍上几辈子了。
寒老爷子微微颔首,然后又望向凤止歌,道:“那么,接下来?”
听他的语气,竟似是在征询凤止歌的意见。
寒老爷子这些年在朝中理事可从来没有如此征询过其他人的意见,若是被朝中其他熟知寒老爷子为人的人见了这一幕,不知道他们会有怎样的想法。
凤止歌唇畔原本的笑意因寒老爷子的询问而渐渐冰冷,然后就听她嘴里缓缓吐出一个让人为之心寒的字来。
“杀!”
哪怕萧靖北幼年时就常与死神打交道,听到这杀意十足的字来。也不由微微怔了片刻。
是不是,他这时看到的凤止歌,才是真正的她?
方这样想着,萧靖北就见凤止歌转头过来看向他,“夫君,待到那些涉案官员被押解回京,十有八、九审案一事还要落在你头上,到时候,只要是有罪之人,能杀就杀。用不着容情。赵天南不是下了狠心要惩治这帮朝廷的蛀虫吗,你可是个忠君之人,就让这天下人看看咱们大武朝的皇上,对待这睦贪官污吏。到底有多狠吧。”
“不仅留不得这些贪官。夫君最好还上个追讨赃粮的折子。那么多被盗卖的官粮,最后总得有个归处吧?”
就如同上次对凤止歌所说的那般,萧靖北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凤止歌要做些什么,他都绝对不会说个“不”字。
哪怕他心里很清楚,若皇上下旨追赃,又会给整个大武朝带来一番恐怕还要远超官粮盗卖案带来的动荡。
寒家这些年虽然暗中囤了那么多盗卖出来的官粮,可是想也知道,寒家绝对不可能直接从那些贪官手里直接买粮,所以最大的可能,那些官粮最开始是被卖与各地粮行。
一旦要追赃,这些粮行首当其冲就要遭受打击。
能开粮行的,就算不是豪富之家,至少也是小富了,一旦这些人发现他们不仅保不住拿真金白银换来的东西,还要被问责时,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可想而知。
而粮行若是无粮可卖,在江南等地大旱消息传出的情况之下,又会在普通百姓之间造成怎样的惊慌……
若是换了个稍稍心怀天下的悲悯之人,想到这些,只怕会心有不忍,可是萧靖北自小的经历早就让他舍弃了仁慈,更何况,凤止歌更是个从不知悲悯为何物做事只凭喜好的人,他不仅与凤止歌成了亲,还早就心系于她,性子再向凤止歌靠拢些似乎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所以,萧靖北应道:“嗯。”
只这简单的一个字,就让寒老爷子和寒凌齐齐满意地点了点头。
想当初,他们还都不赞成凤止歌这桩婚事,如今看来,还是凤止歌的眼光好啊,这个萧靖北,就冲他对凤止歌的完全信任,以及将凤止歌放在首位的举动,就好过赵天南不知道多少!
倒是寒季杳。
他生于寒家,但此前并未参与到寒家的具体事务里,自幼读圣贤书的他先前一直以为自己的祖父与父亲便是那忠君爱国之人,这时突然有了颠覆性的发现,倒叫他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
他可以想见,接下来的大武朝,举国动荡民不聊生的场景……
“祖父,父亲……”寒季杳忍不住出声。
寒老爷子和寒凌齐齐将目光落于寒季杳身上,他们眼中透出的凝重与冷漠叫寒季杳有一刹那的陌生。
“季杳,从前你不喜拘束,为父想着让你日后做个闲散富贵之人也就足矣,但既然你自己有了想要争取之意,这样的事,你还是尽早习惯的好,难道你以为,为父与你祖父这么多年来能在皇上的威逼之下撑起寒家,会是一味软弱仁慈之人?”寒凌淡淡地道,但其中蕴含的意思,却叫寒季杳打个了寒噤。
寒季杳从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时之间会有些茫然无措也是正常的,可在听完寒凌的话之后,想起他争取成为那个“人选”的初衷,他又生生将心里涌起的那点子悲悯之意尽数压下。
无论如何,他都要达成目的,否则,连自己想要的东西都争取不到,再谈对旁人的怜悯,那不就是个笑话吗?
想到这些,寒季杳紧紧握了握拳头,垂下头掩去眼中的光芒,低声道:“是,父亲。”
凤止歌扫了寒季杳一眼,便不再去管他。
寒家已经走到了如今这一步,而赵天南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下心里对寒家的猜忌,可以说寒家根本就没有退路,若是不能前进一步,那便只有举族皆亡。
所以,寒老爷子这些年明明发现了有地方官员勾结朝中重臣盗卖蜜糖,他也没有揭发出来,而是默默的在旁看着。还不惜从寒青颜那里拿了凤仪轩这些年的盈利来收购那些流出来的官粮。
如今,借着江南等地大旱带来的契机,再谋得寒家更进一步的可能。
至于那个人选,既然父亲与哥哥觉得寒季杳合适,她自然也不会有异议。
只不过……
想到方才寒季杳的视线偶尔落在她身上时那怪异的感觉,凤止歌一双细致的眉微微一拧,随即又松开。
如果寒季杳以为他只要爬到高处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那么她也不吝告诉他,他有多么天真。
这个念头只在凤止歌心里一闪,随即便被她抛到了脑后。
又与寒老爷子和寒凌商量了一些事。凤止歌才和萧靖北一起告辞。寒凌亲自起身送两人。
行至小院门口,凤止歌抬起头仰望那两棵已经长得非常粗壮的杏树,却不料发间斜插着的那支碧玉簪蓦地落于地上断成了两截,一头青丝亦因此而散落下来。随着随后吹来的阵阵微风而飞扬。
这个变故显然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凤止歌将那碧玉簪捡了起来。雪白的掌心上印着两截碧色。虽让人看了觉得清爽,但无疑那簪子是没法再用了。
将一把青丝拢在一起,凤止歌正准备撕下一块袖边将头发应付着绑起来。却见一旁相送的寒凌突然自袖中拿出一把颜色各异的发带来,然后上前几步,来到凤止歌身边。
“妹妹,就让为兄替你束发,如何?”寒凌看着手中的各式发带,眼中有着遥远的追忆。
凤止歌轻轻点头。
从前,她还是寒素时,年幼时寒凌没少为她束发。
寒素幼时,因并未完全接受身边的人,所以向来不允其他人靠近,就连身边那些为她梳洗打扮的仆妇都是如此。
但身为寒家大小姐,总不能一直都蓬头垢面的吧,所以当时能近得了寒素的身的寒凌,就不得不抗起为寒素束发的重任。
寒凌只比寒素大个五六岁,那时的他自己也尚且是个小小少年,要让他替寒素绾出多漂亮繁杂的发髻自是不可能,但时间长了,只简单的束发却也做得有模有样。
现在想想,离那时,已经过了近五十年。
一时间,凤止歌与寒凌都莫名的有些怅然,一个认真打理着眼前的一把青丝,一个却双眼有些微微的发酸。
凤止歌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寒凌居然都还不忘在身上带上一把发带。
而萧靖北与寒季杳,看着这让人不忍打断的一幕,两人心里却同时浮现出相同的疑惑来。
凤止歌,她到底是何时,与寒凌有了他们所不知道的交集?
寒老爷子不可能随便认个莫名其妙的女子为女儿,寒凌也不可能毫无别扭的接受一个比他小了快四十岁的少女做妹妹。
那么,什么样的交集会让他们如此?
无论两人怎么想,也想不出这个答案来。
萧靖北只略作思考待发现想不出结果就不再徒劳,他看了看寒凌手中握着的那把青丝,蓦地往外走去。
不远处正站着跟着萧靖北一起来寒府的两名贴身小厮吉祥与如意。
“世子爷有何吩咐?”吉祥恭敬道。
萧靖北沉默一阵,回过头再看了凤止歌一眼,突然吩咐道:“以后多准备些随时可能用得着的东西,明白吗?”
吉祥本是不明白这没头没脑的吩咐是何意的,但在注意到萧靖北看向凤止歌的那一眼之后,又立马点头:“小的明白。”
吉祥本就是跟在萧靖北身边多年的小厮,萧靖北见他如此明了自己的心思,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要一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用手指去梳理凤止歌那头顺滑的青丝,他的心里就一片莫名的火热。
眼见自家世子爷又回了世子夫人身边,一直没摸着头脑的如意纳闷地用手肘顶了顶吉祥,“哎,世子爷所说的,用得着的东西,是指的什么?”
如意同样跟在萧靖北身边多年,虽然知道自家世子爷说话简洁,可像这次这样简洁到让人完全听不明白的,却也从来没有过。
吉祥闻言转过头看向如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认真地问道:“你知道,你将来会是怎么死的吗?”
如意不仅没得到答案,反而又招来这么个问题,心中的疑惑更甚,嘴里仍道:“不知道。”
他又没死过,怎么会知道?
吉祥摇了摇头,一副他已经没救了的表情,然后吐出几个字来:“笨死的!”
萧靖北走回凤止歌身边时,寒凌已经差不多将凤止歌的青丝的都打理好了,乌黑柔顺的发丝被一根碧色发带束成马尾垂于脑后,虽然并不繁复,但意外的让凤止歌看起来多了几分锐气。
寒凌上下打量了凤止歌一眼,突然感慨道:“这才是我的妹妹啊。”
除了凤止歌,没有人知道他此刻为何会有这样的感慨。
凤止歌闻言眸光微闪,略带安慰性的拍了拍寒凌的肩,然后与萧靖北一起离开。
在他们身后,寒凌与寒季杳父子俩,都远远的望着他们的背影久久不曾转眼。
寒凌是有些感慨,他的妹妹,不仅真的重回人世,还已经成亲了。
而寒季杳,却是看着那双并肩而行的身影,眼中有着隐怒。
他争取这一切的初衷,不就是为了凤止歌吗,可为何,如今那能与她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的,会是萧靖北?(未完待续。)
第147章 牛
因为不想让自己提前归京的消息泄露出去,萧靖北来时并未骑马,而是与凤止歌同乘一辆马车,离开时自然也是如此。
马车才缓缓驶离寒府,萧靖北便一把将身旁的凤止歌捞进怀里。
他将头埋于凤止歌的肩窝里,声音闷闷地道:“止歌,我不喜欢那个寒季杳看你的眼神。”
他记得,某次他还与这个寒季杳一起上威远侯府作过客,似乎早从那时起,寒季杳看凤止歌的眼神就隐隐有些奇怪。
当时萧靖北只道寒季杳论辈分应该是凤止歌的侄儿,倒也没多想,可是如今细细想起来,寒季杳看凤止歌的眼神,与他自己每次见到凤止歌时,莫不是有几分相似?
对男女之情如此迟钝的萧靖北,竟然也能发现到这一点,不得不说,这也算得上是件小小的稀罕事。
凤止歌闻言一怔,然后一双凤眸微微向上扬起,眼中也随之多了几分温软。
“嗯,我也不喜欢。”凤止歌如此道。
这并不是安慰萧靖北的,她确实不喜欢寒季杳看她的眼神。
在凤止歌眼里,她是将寒季杳看作是自己的嫡亲侄儿的,可是寒季杳却不然,想到自己的侄儿居然对作为姑姑的自己动了心思,凤止歌就隐隐有些无奈。
先是凤鸣祥,又是寒季杳,她身上怎么尽发生这种事。
凤鸣祥还好,他总归是有着理智的。而且她毕竟已经嫁出去了,以后与凤鸣祥相处的机会不多,相信时间长了之后,凤鸣祥也能将对她的执念放下,与于氏一起好好过日子。
可是寒季杳……
他如今被父亲与哥哥选中,将来可是有很大的机会走到那个位置上,若他心里的执念一直存在,将来,只怕还要因此而生出不少事端来。
凤止歌看得很明白,寒季杳那看似文雅的表面下。实则还隐藏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定。
也难道父亲与兄长会选他了。
只希望他将来可以看明白他们之间的位置。否则,她这个做姑姑的,总该好好教训一下不听劝诫的晚辈才是。
萧靖北自然不会知道凤止歌短短瞬息时间会想了这么多,但听凤止歌如此说。他心里自是高兴的。当即就将寒季杳的影子抛到脑后。紧紧抱着凤止歌享受起这片刻的温情来。
不过不久之后,萧靖北就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难熬起来。
京城的街面都是由大块的青石板铺就而成,虽然看似平整。但马车行于路上,会摇晃抖动也是不可避免的。
萧靖北这时紧紧将凤止歌搂在怀里,随着马车的摇晃抖动,两人的身体自然也跟着发生了摩擦,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但三四五……很多次之后,除了凤止歌之外从未近过女子身的萧靖北便发觉,自己身体的某一处,竟然开始有了某种不能言说的隐隐变化。
察觉到这一点,萧靖北陡然浑身一僵。
他虽然表面上看着冷冰冰的,可怎么说也是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男人,这么多年没与女子亲近,就连与凤止歌成亲之后,出于某种不愿勉强凤止歌的心态,两人最多也就搂搂抱抱,最出格的也就是凤止歌调、戏般的亲亲他脸蛋儿,哪曾有过像此刻一般尴尬的煎熬。
怕凤止歌发觉自己的窘状,萧靖北下意识的就要松开双手。
但他的双手才脱离了凤止歌的腰,原本只被动任他抱着的凤止歌就突然双手绕过他的腰身,紧紧抱住了他。
“止歌,你……”萧靖北诧异地道,声音较平常来说很是低沉沙哑。
凤止歌有些促狭地看了萧靖北一眼。
她又不是木头做的,两人贴得如此之近,萧靖北身上任何一处的变化都瞒不过她,原本只是在心中暗笑的,却不想萧靖北那放开她的举动,却叫她有了想要逗逗他的念头。
紧紧搂着萧靖北的腰,为了找个舒服的姿势,凤止歌几乎将自己缩在了萧靖北的怀里。
察觉到萧靖北更明显的变化,她将红唇凑到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温热的气息,看到萧靖北因她的举动而耳根泛红,她才轻声道:“夫君,你在想些什么呢?”
湿热的气息触到耳旁,萧靖北只觉浑身一紧,身体某处的反应更是激烈,他下意识的就想并腿,但碍于凤止歌此时那窝在他怀里的姿势而只能作罢,落在凤止歌腰上的一只手无意识地一用力,单薄的衣衫下传来温热的触感。
“没想什么。”他羞赧且惭愧地道。
成亲之前,闻越可是特意上那岁月场所替他讨教了几招,他当然不会不懂自己此刻的反应代表着什么。
“真的什么都没想吗?”凤止歌眼中含笑,说话时红唇有意无意的触到了萧靖北的耳朵。
从没与异性如此亲近过的萧靖北哪里受得了如此刺激,一时间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我……”
凤止歌却根本就不理会萧靖北有什么反应,她稍稍向后退了些,不等萧靖北为之松口气,就见凤止歌两只白皙如玉的手已经抚上他的脸,柔滑的掌心与正散发着惊人热度的脸轻轻摩挲着,带来一阵阵让人难以忍受的颤栗。
就嫌还不够似的,凤止歌双手缓缓下移,划过萧靖北的脸,又轻触滚动的喉结,再到结实的胸膛……
没等凤止歌的手继续作怪,萧靖北突然一弓背,居然在马车里站了起来。
马车当然撑不下他的身高,所以两人都只听得“嘭”的一声,却是萧靖北的头撞到了马车顶上。
“世子爷,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马车骤然停下,外面传来吉祥的询问。
沉默了好半晌,萧靖北才挤出几个字来:“没事。”
待马车重新启动,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凤止歌才忍不住双手勾在萧靖北的脖子上闷笑起来。
先前她本就将整个人都缩在了萧靖北的怀里,方才萧靖北突然站起来,为了不让她摔着,却也下意识的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夫君,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可爱?”笑够了之后。凤止歌才道。
萧靖北重新坐下。却是紧抿着嘴唇,什么都不说。
“咦,生气了啊?”凤止歌凑到萧靖北近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萧靖北紧抿着的嘴唇上戳了戳。
萧靖北还是不说话。
凤止歌又是一阵轻笑。然后用略带着诱惑的声音道:“夫君。不如这样。我考考你脑筋急转弯,你要是答对了,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
说到这里。凤止歌的手指下移,最后来到萧靖北的胸膛上,似触似离地划了几个圈,她道:“什么要求,都可以哦……”
封闭的车厢里,已是夫妻的两人如此亲密接触,凤止歌又说出这种暗示性极强的话,直惹得萧靖北呼吸都为之一乱。
对早就已经心系于怀中人的萧靖北来说,这样的诱惑,显然让他有些难以保持冷静。
不过……
脑筋急转弯?
那是什么?
听到耳边传来的加快的心跳声,凤止歌红唇轻轻上挑,然后说出了她的问题:“牛的头朝东,那么,它的尾巴朝哪个方向?很简单哟……”
萧靖北微愣,这就是脑筋急转弯?
下意识的,他说出脑中浮现的第一个答案,“西。”
“错!”凤止歌因这个答案又是一笑,然后才指尖点了点萧靖北的胸膛,“夫君可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三天之内,只要你答对了,我说的话都算数哦。”
萧靖北张了张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马车却在这时突然停了下来,却是他们已经回到安国公府了。
凤止歌拍了拍萧靖北的脸,“要加油呀!”
说完,她从萧靖北身上跳下来,自顾自地下了马车。
萧靖北看着空无一人的车厢,瞪着眼睛坐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被凤止歌先前那般调、戏,哪怕过了这一段时间,萧靖北的面上温度仍未退下来。
马车外吉祥与如意正恭敬地候着萧靖北,吉祥见状眼中闪过了然,却什么也没说。
但如意显然不懂得看人脸色,见萧靖北面上泛着红,他一惊,道:“世子爷,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染了风寒吧,要不要小的寻了太医来?”
话才说完,如意就被萧靖北的冷眼瞪得脖子一缩。
直到萧靖北走远了,如意心里仍有不解,他也是关心世子爷啊,怎么世子爷方才的表情就似要吃人一般?
在他身旁,吉祥摇着头拍了拍他的肩,“现在知道你以后会怎么死了吧?”
世子爷与夫人的闺中,呃,是马车中趣事,也是你一个做下属的该随意问的?活该被瞪!
如意眼中闪过茫然,但还是下意识地道:“笨死的?”
吉祥欣慰的点点头,“答对了。”
……
萧靖北回府之后先在书房坐了大半天,然后却是将府里负责彩买的管事叫了过来。
“世子爷可是有什么吩咐?”那管事平时都是直接向世子夫人身边的李嬷嬷回事,这时见了世子爷,难免就以为是不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所以心情颇有些紧张。
萧靖北没看出来管事的紧张,而是问出一个显得很是突兀的问题来。
“咱们府里,有牛吗?”
管事一怔,世子爷怎么会突然问起牛来?
安国公府自然是不可能养着牛的,而且这年头牛可是家家户户的富贵财产,也没可能说杀了卖牛肉什么的。
茫然地摇摇头,管事道:“回世子爷,咱们府上没有牛。”
心里却在想着,莫非,世子爷突然变了口味。想用些牛肉?
牛肉,这可不好办啊……
管事晕乎着被遣了下去。
而萧靖北,又埋头苦思了片刻之后,却是突然起身往外走。
他不知道哪里有牛,但是他肯定有个人会知道。
一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去闻府,萧靖北也顾不得闻越正忙着,直接将他扯出来,闷头闷脑就是一句:“阿越,你知不知道哪里有牛?”
闻越被问得一愣,然后却突然跳脚。一把将萧靖北推开。怒骂道:“阿北,你这么急着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么个不知所谓的问题?”
也不怪闻越会跳脚。
他与慕晓晓的婚期本就订得近,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要准备好聘礼、新房等。还要筹备喜筵。时间紧得闻越这个原本不理会这些庶务的人都被抓来忙里忙外。
在这种情况下。萧靖北居然跑来问他什么地方有牛……
萧靖北却半点都不把闻越的怒气看在眼里,他再次认真且严肃地道:“阿越,哪里有牛?”
闻越瞪了萧靖北半晌。在发现萧靖北半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小爷我算是服了你了,行,小爷带你去看牛!”
说完,闻越回房换了身衣裳,领着萧靖北往外走。
闻越带萧靖北去的,是专门做牲畜交易的坊市,下到普通鸡鸭,上到牛马之类的,都能在这里找到。
也亏得闻越自小就活泼跳脱,而且最喜在市井之中玩闹,否则换了任何一个公子哥,恐怕都不会知道京城还有这么个脏乱臭的地方。
捂着鼻子,闻越将萧靖北带到坊市内一处牛棚外,指着里面的一头黄牛,没好气地道:“喏,那就是你要看的牛!”
那卖牛的摊主是个四十许一脸老实相的中年男子,察觉到有人走到近前,正准备开口推销自家的牛,却发现眼前是两个衣着相貌与这坊市格格不入的公子哥儿,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两位公子……”
萧靖北自顾自地盯着那头黄牛,当然了,重点是盯着牛尾巴。
闻越见状又翻了个白眼,只冲那摊主摆了摆手,“你别理他,他只是想来看看。”
至于这牛有什么好看的,天知道萧靖北这是发了什么神经!
不过,萧靖北看了好半晌都没能看出什么名堂来,许久,他才有些沮丧地道:“阿越,牛的头朝东,尾巴朝哪个方向?”
“这是什么破问题?”闻越扬声道,待发现自己已经惹来不少人的注意,才又压低声音斩钉截铁地道,“当然是朝西!”
“错!”萧靖北言简意赅的回应。
“你小子,不会就是为了这个问题,才会跑到这里来特意要看牛的吧?”闻越不服气之后,有些犹疑地道。
萧靖北闻言想起在马车里的那一幕,凤止歌的指尖轻轻在他胸前划动,带给他的颤栗让他现在想起来都觉有些莫名的燥热。
就在这时,那摊主突然有些迟疑地道:“两位公子……”
萧靖北和闻越齐齐转头。
摊主有些害怕的向后一缩,然后才道:“若是两位公子是要问牛尾巴的话,那大概是应该朝下的。”
萧靖北两人一怔,不约而同地看向那头黄牛的尾巴,就如摊主所说,那可不就是朝下的么?
“朝下……”萧靖北声音猛然一扬,“原来是朝下!”
闻越被萧靖北这陡然放大的声音吓了一跳,待他准备瞪向萧靖北时,却发现萧靖北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真是莫名其妙!”暗骂了一声,闻越转过身掏出一锭银子放在那个给出了正确答案的摊主,“赏你的!”
然后带着满腹的郁气离开。
那只因两个字就赚了一小笔横材的摊主有些傻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遇到贵人了,呵呵傻笑着将银子收入怀里,牛也不卖了,牵着便要回家。
对于庄户人家来说,牛可是最最重要的财富,要不是家里婆娘得了重病缺银子,他又怎么会生出卖牛的想法,如今既然有了银子,牛当然不卖了……
……
萧靖北得了正确答案,一路兴冲冲的回了安国公府。
这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虽然夏日的傍晚还算明亮,但到底带着丝暮色,安国公府里已经掌起了灯,摇曳的灯光就如天上那点点星光,照得萧靖北心里一片火热。
萧靖北回到聆风院时,晚膳已经摆上了桌,桌上并排摆着两副碗筷,成双成对的落在萧靖北眼里就叫他有些得意。
“止歌……”他唤道,急着想要告诉凤止歌他已经找到那个脑筋急转弯的答案了。
凤止歌却止住萧靖北的话头,将他拉到桌边一起坐下,“有话稍后再说,现在应该先用晚膳。”
萧靖北便只能将话憋回去,与凤止歌一起用了一顿温馨美味的晚膳。
饭毕洗漱之后,两人相依着坐在软榻上,凤止歌才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萧靖北本就忍了这么久,这时听凤止歌问起,哪里还能忍得住,当即便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来:“下!”
凤止歌微微一怔,然后就着旁边明亮的灯光,看着身侧的男人。
这么多年都保持着一张冷脸,萧靖北早就习惯了没有任何表情,但此刻,他的心里既忐忑又期待,脸上也下意识的流露出少许,就连一双眼睛,也都较平时明亮了许多。
那双晶亮的眼,就这样直直映入凤止歌的心里,叫她的心突然就软了几分。(未完待续。)
第148章 只要你在
“答对了,”凤止歌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时候,她的声音里带着从前都未有过的柔和。
萧靖北却面带赧然地低下头,“我寻了阿越与我一起去坊市里看牛……”
这个答案,显然不在凤止歌的意料之中,她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淡淡的触动。
不过,既然早就给出过承诺,凤止歌自然也不会找理由推脱,她轻轻一笑:“那么,按我们先前的约定,夫君想要我答应你一个什么要求?”
想到先前在马车里萧靖北的窘状,凤止歌唇畔的笑意愈深,还特意加了一句:“什么都可以哟。”
萧靖北的呼吸又是一乱。
他偏过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凤止歌,就连她脸上那细得几不可见的绒毛也都尽收眼底。
许是那灯光太能迷惑人心,也有可能是他突然昏了头,在那样的蛊惑之下,两张脸一点点靠近,萧靖北略带冷意的唇最终还是印在了他其实想了很久的红唇之中。
微冷与温热在两人的唇舌之间不住流连,本只是轻轻的触碰,却渐渐发展成了唇舌的纠缠与嬉戏。
这对萧靖北来说无疑是很新奇的,他下意识的双手紧紧拥着凤止歌,仿佛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同时也愈发觉得不满足的一再加深唇齿间的纠缠。
不得不说,男人在这方面总能表现出无师自通的潜力。
不过片刻。萧靖北的呼吸就已经急促起来,他的双手无意识的在那凹凸有致的身体上游移,仿佛这样就能缓解他心底深处的渴望。
而在萧靖北看不到的地方,凤止歌虽然没有推拒他的靠近,也未反抗他的爱、抚,但她微垂的眼睑却盖住了她眼里那如不沾凡尘的冷月般的清辉。
凤止歌从来都不会是个说话不算话之人。
她想,若萧靖北真要的是这个,她给了他也就罢了。
她不是这个年代那些视贞洁如生命的女子,这对她来说其实并算不得什么,当初在后世时为了完全任务她什么没利用过。更何况是那层不具任何意义的膜。
更何况。她与萧靖北之间早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也算不得失去贞洁了吧?
被萧靖北如此拥在怀里,凤止歌眼中闪过淡淡的笑意。却是如此想着。
眼见萧靖北的情绪就要失控。甚至凤止歌都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紧贴着她的身体上那明显至极的变化,可就在这时,萧靖北却生生停住了所有举动。
就在方才那一刻。他心里莫名的就有了些恐慌,哪怕他明明紧紧将凤止歌拥在怀里,却总有种她随时有可能离他远去的错觉。
这样的恐慌,让萧靖北瞬间便自迷乱的欲、望中清醒过来。
他双手按在凤止歌的双肩上,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控制着双手将凤止歌稍稍推离了些。
他道:“止歌,任何要求都可以吗?”
凤止歌点点头,话是她亲口说的,她自然不会赖账。
毫无预兆的,萧靖北又将凤止歌狠狠搂入怀里,他语气有些慌乱,“止歌,那我要你一直呆在我身边,不要离开。”
凤止歌一怔。
她双肩轻轻一扭,就从萧靖北锁得紧紧的怀抱里脱离出来。
往昔泛着冷意的眉宇间这时染上慌乱之色,他的双眼紧紧锁在她脸上,仿佛那是什么无上珍宝,绝对不允失去。
凤止歌有片刻的茫然。
她的性子在女子之中无疑是极为强势的,就算是萧靖北这种被人称之为冰山的男子,在她面前时也多是为她所压制。
在这个女子是为男人附庸的年代,若是换了其他男子,只怕绝对无法容忍自己被一个女人压制住,哪怕那个女人是自己的妻子。
可是她与萧靖北相处这么久,他仿佛,从来都没有因此而流露出任何的不满。
就好像,她就是那最重要的存在,除此之外,一切都只能放到次要。
与萧靖北一样,凤止歌其实也几乎没接触过男女之情,在后世时,她一个朝不保夕只为任务而生的杀手,又岂会有那么奢侈的时间去考虑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后来当她成为寒素时,除了父兄与弟弟,接触到的异性也就只有后来与她几乎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赵天南。
哪怕赵天南时刻表现出他有多么心悦于她,但凤止歌其实很清楚,对赵天南来说,他的江山和他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其他,诸如****之类,不知道得被排到多少位之后去。
所以,即使与赵天南相处了那么多年,她也只当他是个合作伙伴,而没有交出过自己的心。
她本以为,这世间的男人,应该都是满腹的大男人主义才对。
却没想到,她还会遇到一个如此特立独行的萧靖北。
就在凤止歌沉默的这段时间,萧靖北支只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慌得让他不知所措。
他紧紧搂着凤止歌,生怕她再像先前一般从他手下脱离,惶恐之下,那些平时深藏心底的话也都语无伦次的说出了口。
“止歌,你只要静静的呆在我身边就好,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就算你一辈子都不让我碰也没有关系,只要你在就好,只要你在……”
若是这话被那些古板的老学究听到了,只怕会立时批萧靖北一个胸无大志,耽于妇人。
但萧靖北自己,却并不觉得自己这番话有什么不对的。
他这二十来年的人生里,早前因为周语然而不得不时时与死神抢命。若不是当初在湖州遇到了凤止歌,这世间早就没有萧靖北这个人,又何谈其他?
因为幼时所经历的那些苦难,萧靖北其实是一个非常自我的人,只看他这么多年来都冷脸以对任何人就可以窥见一二。
别说什么胸无大志这等话了,早在他被凤止歌所救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认定,先有凤止歌,才有他这捡回来的性命以及人生。
更何况,他如今的一颗心。还都全系在了凤止歌的身上。
他将自己喜欢的女子看得重些。又怎么轮得到旁人来指手画脚?
越是平时看着冰冷无情的人,当他为了某个人动了心,那感情就会来得格外的热烈。
萧靖北便是如此。
与凤止歌成亲这么久,虽然凤止歌偶尔也会与他有些亲密的举止。但他其实能看出来。凤止歌从来没有彻底为他打开心扉过。哪怕他偶尔触及到她的内心,她也总会及时将他排斥在心门之外。
这让萧靖北一度很是懊恼,甚至心里渐渐生起惶恐。
凤止歌身上的秘密太多。虽然她从未刻意向他隐瞒,甚至不避忌被他知道她身上的秘密,但每知道得多一些,萧靖北也总会越惶恐一分。
他害怕啊,害怕他好不容易与她成为夫妻,却要在某一天,毫不知情的迎来两人的分离。
他如此想与她亲近,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所以,当听凤止歌说到,可以答应他任何一个要求时,他才会那般急切,甚至不惜拎着闻越一起去看牛。
也许他的身体已经非常渴望亲近她,但那所有的渴望,在他心底的那个愿望前,都可以退让。
只要她在,只要她在。
“止歌,只要你在……”萧靖北喃喃道。
凤止歌静静地被萧靖北拥着,只听着耳边传来一声又一声急切中带着期盼的低喃。
她三世为人,到得如今,虽然面上从来不像萧靖北这般冷若冰霜,但真正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的心其实能比坚冰,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的感情,才能触到她心里的冰冷,并让那坚冰为之慢慢融化。
在她还是寒素时,是父亲与兄长无微不至的关心与爱护,让她知道了什么是亲情。
而如今,萧靖北的一声声“只要你在”,亦让她的心里多了一丝丝暖意。
反手环上萧靖北的背,凤止歌轻轻拍着,低声给出自己的许诺:“我,不会离开。”
她其实,本也没打算离开,当初他们的婚事她其实是可以想办法推拒的,那时候她都没有拒绝,自然也不会在两人成亲之后再随意抽身。
她本想着,只要萧靖北不像当初的赵天南那般给予背叛,她与他过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的。
却没想到,她选的这个人,会对她有如此热烈的感情。
爱情?
凤止歌并不懂。
不过,她想,萧靖北给予的感情,只要他不背叛,她也不会轻言舍弃。
两人谁也不知道事情是如何一点点失控的,也许,是从凤止歌主动送上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开始……
所谓水乳交融,情之所至,一切都发生得如此自然。
芙蓉帐暖**度,尽是无言。
……
第二日,无论是凤止歌还是向来作息十分规律,且每日必早起晨练的萧靖北,都起晚了。
两人睡得如此之沉,若不是李嬷嬷等人诧异之下聚于房外,只怕两人还会继续沉睡下去。
听到房外传来的杂乱议论声,凤止歌略有些茫然的睁开眼,从来都时刻保持清明的她,这时甚至一时间想不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片刻之后,意识到有温热的触感紧紧贴着自己,她掀开被子,印入眼帘的是男女对比分明的身体紧紧缠在一起。
并没有什么与羞涩类似的情绪,凤止歌只觉得诧异,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身体骤然暴露于空气中带来的微凉,让萧靖北也在同一时间张开了眼,入目所及的嫩白大、腿让他反射性的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某个部位也最先跟随他的思绪起了反应。
察觉到凤止歌的双眼就一直盯着那处一眨不眨的看。萧靖北突然之间一张脸涨得通红,竟然反射性的就将一旁的被子拉过来将两人的身体盖住。
待做完这一切松了口气,他才蓦地反应过来,这种反应,不应该都是女人才有的吗?他一个大男人,做出这种与羞涩类似的反应,岂不是显得很奇怪?
才这样想着,萧靖北就听到身侧的凤止歌那不掩戏谑的笑声。
被凤止歌这一笑,萧靖北窘着一张通红的俊脸,简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萧靖北越是露出这样的窘状。凤止歌就笑得越开心。到最后,那笑声竟直接传到房门外,叫外面守着的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笑够了之后,凤止歌用手肘撑起身子。原本覆于胸前的薄被因这个动作而有下滑的趋势。察觉到萧靖北的眼睛又若有若无的往自己胸前瞥。凤止歌抬手在他额前一弹,“还不赶紧起来,外面的人都要恨不得破门而入了。”
萧靖北撇开头。有些赧然。
他这些年来因为外界的压力,从来不曾有一天荒废过武艺,若不是他如此勤练不缀,他也不可能一次次的在周语然及周家的刺杀之下留得性命。
可今天,他却因为一晌贪欢而打破了这么多年的习惯。
控制着自己不再往凤止歌那一光裸白皙的身体上看,萧靖北轻轻咳嗽一声,赶紧下了床去净房洗漱。
待他离开后,凤止歌摇了摇头,这才扬声唤了守在外面的丫鬟们进来。
首先进来的是李嬷嬷,她身边跟着半夏与扶风,还有几个二三等的丫鬟。
凤止歌根本就没有半点要掩饰的意思,所以李嬷嬷等人一进来,首先就将她那光裸的双肩看了个清楚明白。
微微一愣,李嬷嬷心里随即就是一阵高兴,而半夏扶风等丫鬟,却是羞得第一时间低下了头。
“主子!”李嬷嬷语气微扬,说话时心里已经在想着,不知道主子与萧世子的孩子会有多可爱讨喜。
想到未来的不久之后,自己也许就可以帮着主子照顾小主子了,李嬷嬷向来严肃的脸骤然变得柔和起来,一双眼更是笑成了一弯浅浅的月牙。
只看李嬷嬷的表情,凤止歌就已经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了,有些好笑的摇摇头,她站起身,任由自己光裸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与丫鬟们的视线中:“准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半夏扶风等丫鬟原本在看到床上留下的痕迹之后就已经羞得抬不起头来了,听到凤止歌的吩咐,面上又是一阵赤红,还是李嬷嬷轻咳一声提醒过后,几人才慌忙按吩咐行事。
热水一桶桶送进净房,丫鬟们正好又碰上已经穿戴整齐走出来的萧靖北,又惹来一阵慌乱,若不是萧靖北立即就出门补今天的晨练,只怕这些丫鬟们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只李嬷嬷一人,看着丫鬟们的慌乱,笑得格外的满足。
她看人的眼光果然没错,早前她就致力于撮合主子与萧世子,那时候意图被主子发现之后还惹来了主子的告诫,没想到主子与萧世子如此有缘分,不用她撮合最后也还是成了夫妻。
李嬷嬷先前其实一直很是忧心。
即使凤止歌与萧靖北成了亲,但她也能看出来,两人其实并不比当初没成亲时亲近多少,若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主子成亲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呢?
李嬷嬷跟随凤止歌几十年,几乎可以算是这个世子最忠于凤止歌的人之一,她为自己主子的强大骄傲不已,但同时,她其实更希望主子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有普通的生活。
站在高处的人,注定孤独。
如果可以,李嬷嬷自然不希望凤止歌如此孤独一生。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萧靖北,虽然主子不见得完全接纳了他,但至少两人的关系较从前也前进了一大步,不是吗?
这就是一件叫人极为高兴的事了。
如此让人高兴的事,李嬷嬷自然迫不及待的想与寒青颜分享,阿颜与她心思一致,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必定会与她一样高兴。
笑眯眯地看着凤止歌去了净房,李嬷嬷转身通知寒青颜这个好消息去了。
许是太高兴了,李嬷嬷一个不小心,就将这个消息又传给了其他当年的老朋友,所以不过半天功夫,那些等候凤止歌归来多年的老部下,就都知道了自己的主子与姑爷圆房了。
就连身在宫里的林公公,也都知晓了这一重大消息。
待凤止歌午后知道自己与萧靖北圆房的消息已经传得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着实瞪了李嬷嬷好几眼。
而在李嬷嬷等人高兴得如过年节时,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为太子赵载存选太子妃一事亦成为板上钉钉之事,更因为赵天南以及朝臣们的心急,紧锣密鼓的挑选之后,最后的太子妃人选就已经摆在了赵天南的御案前。
被礼部精心挑选最后递到赵天南跟前的人选有三个,翰林院一位翰林的女儿,镇西大将军李凉的侄女,大武朝立国时以战功封侯的武宁侯的嫡孙女。
很明显可以看出来,这三位准太子妃人选分别出自朝中清贵文臣、勋贵、武将三个阵营,能有最后三个人选都被送到赵天南跟前这个结果,只怕也是经历过一番激烈的暗中争斗。(未完待续。)
第149章 归
太子妃的人选何等重要,只要将来能替太子诞下嫡子,凭嫡出的身份,就有极大的可能在太子登基之后被立为太子。
文臣、武将、勋贵在朝中争斗多年,自然都希望大武朝将来的储君出自自己的阵营,这次自然不会放过如此难得的好机会。
送到赵天南手里的这三个人选,论母族势力,最弱的自然是那个清贵翰林的女儿,但这个弱势在赵天南看来却无疑又成了优势。
以赵天南的多疑,当初都能为了防止寒家在寒素生下皇子之后起了野心而给寒素下毒,自然也不会希望看到大武朝未来的皇后有个强势的娘家。
不过……
心里虽然更倾向于这翰林的女儿,但想到太子那孱弱的身体与优柔寡断的性格,看着另外两个人选,赵天南又有些犹豫。
若是立镇西大将军李凉的侄女为太子妃,无疑会为太子将来登基之后拉到一个强大的助力,再有武宁侯的孙女,大武朝立朝时赐了不少爵位给有功之臣,这些功臣虽然大部分已经年老,但他们的影响力可不弱,更有不少功臣后人如今正活跃在大武朝的朝堂。
赵天南从来都是个心有定计之人,只犹豫了片刻,他便传了圣旨下去,封陈翰林之女陈淑怡为太子妃,镇西大将军李凉的侄女李胜兰及武宁侯孙女武月柔为才人。
大武朝的太子有正妃一人,太子妃之下还有才人、选侍、淑女等。
李胜兰与武月柔的家世。在整个大武朝的女子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的,若不是两人足以匹配太子妃这个位置,礼部也不会将两人推到赵天南面前。
太子的才人,说到底也没有正式的封号,于娘家昌盛的两女来说无疑有些委屈。
赵天南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另外下了一道旨意,准许李胜兰与武月柔二人在太子与陈淑怡大婚之前提前入住东宫。
别看只是个时间问题,可有着强势娘家的李胜兰与武月柔在时间上占了先机,指不定到陈淑怡正式入主东宫之时,两人都已经能怀上身孕了。
皇家可没有正室诞下嫡子之前不能让妾室有孕的规矩。更别提如今的大武朝皇室血脉凋零。更需要太子尽快为皇室开枝散叶,李武两人若真能在太子妃之前怀上皇嗣,哪怕没占到一个“嫡”字,但至少也占了个“长”。以她们两人各自得力的娘家相助。将来的帝位之争结果如何还真说不准。
这道旨意才送到各家。就已经有明眼人隐隐看到了将来宫里的明争暗斗。
而对赵天南来说,他此举不仅是想替太子登基之后拉来助力,也有凭借此举让文臣、武将、勋贵互为牵制的意思。
在他看来。太子的性格让他不可能成为如他一般的强势君王,若是朝中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无疑不利于太子将来掌权,倒不如让各个阵营互相牵制,太子才能更好的掌控大局。
不得不说,赵天南也算是为太子的将来殚精竭虑了。
虽然这个唯一的儿子并不完全符合他的期待,但再怎么说,这也是他唯一的血脉,他辛苦打来的江山,也只能传到他的手里。
这样一想,赵天南到底无声叹了一口气。
若是当初让素素生下孩子,他们的儿子,该是如何的优秀?
后悔吗?
也许吧。
……
作为当事人,赵天南的圣旨一下,赵载存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妻子及妾室人选已经被定了下来。
什么陈淑怡、李胜兰、武月柔的,对赵载存来说只是一个名号,他半点也不曾想去了解自己这些未来的妻妾,也不曾因此而有任何喜悦的心情。
若是往常,赵载存也许还会向赵天南表示一下反抗,可自从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皇室血脉之后,他却再也没有底气在赵天南面前表达反对意见了。
他不过是一个在谎言下站错了位置的人,又有何立场去拒绝这一切?
赵载存如此想着。
反倒是含月公主,在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就赶到赵载存身边看望他。
她原本以为,赵载存一定会极力抗拒赵天南的安排,却不想会看到赵载存如此简单的就接受了这一事实。
这让含月公主心中莫名难过。
她其实已经发现了,自从上次的变故赵载存知道自己兄妹两人的身世之后,他就没有了以往的那股子精气神,在往常让他抗拒的一切之间,也突然之间顺从起来。
含月公主心中微酸,都是她与母妃不好,若是她们能瞒着哥哥一辈子,或者早在一开始就将实情原原本本告诉他,也许,他如今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哥哥……”含月公主拉着赵载存,双目微微泛红,“看到你这样,我好难过,都是我不好……”
赵载存微微摇头,“含月,这不是你的错。”
他虽然因为上次知道的事而大受打击,可是他也清楚的知道,在这件事里,含月与他一样也都是受害者,更甚至,含月为了照顾他的心情,竭尽全力的隐瞒保护了他这么多年,他又怎么能还认为是含月对不起他?
含月公主强忍着泪水,突然后悔起来,“哥哥,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初我就不该拦着你,若是凤止歌真的能成为太子妃,至少哥哥也会开心些。”
而且,以凤止歌的手段,就算将来他们兄妹的身世为父皇所知,至少,凤止歌也能护住哥哥的性命吧?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含月公主心里一闪,便随即被她心里的惭愧压下了。
她也是魔怔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凤止歌于他们兄妹都是有恩无仇的,在明知道宫里是个泥潭,而且还有着他们兄妹身世这个定时炸弹的情况下,她又怎么能因为想要照顾哥哥的心情就妄想着将凤止歌也拉进来?
含月公主狠狠摇头,与她有同样动作的,还有赵载存。
“含月,若是当初就知道咱们的……我定不会有当初的想法。”赵载存想到仅仅见过几面,却在他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凤止歌,眼中闪过几许复杂。“你该知道的。纸是包不住火的,虽然如今这件事还是个秘密,可是既然我都能偶然得知,父皇也同样有可能会发现这件事。到那时。咱们兄妹会有怎样的命运不用想都知道。明知会有这样的危险。我又怎么能牵连到她……”
含月公主默然。
就如同赵载存所说的那般,纸是包不住火的,她最近也总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且老是觉得心惊肉跳的,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一般。
她如今可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掌上明珠,若说能有什么危及到她的事,那也只有她与赵载存身世一事了。
哪怕她如今极力想要守住这个秘密,这件事也终将会被父皇发现吗?
含月公主惶恐之余又有些颓然。
那,她以及母妃、皇兄,又会迎来来自父皇的怎样的狂风暴雨?
想到这些,含月公主只觉自己就如巨浪中的一只小船般,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她与皇兄,该怎么办?
……
太子妃的人选最终确定下来之后,押解盗卖官粮一案待审官员的一行人就终于抵达了京城,萧靖北也由此“归来”了。
将待审的官员都押进北镇抚司的诏狱,又让麒麟卫们都分散了往安国公府去,萧靖北这才进了宫去面圣。
在如今这样特殊的情况下,盗卖官粮一案引起的后果如此严重,自然不能等闲视之,所以萧靖北进宫之时虽然已经过了平常下朝的时间,但赵天南仍将百官都留在了金銮殿里,等着听萧靖北的回话。
待萧靖北将他调查到的情况一一说了,殿内虽然立着百官,但却听不到半点声息。
所有人都因自己听到的震惊不已,虽然早就猜想到那些人的胆子有多大,但真的听到真实的情况,百官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千五百万石官粮,居然就被那些蛀虫如此轻易的就盗卖一空,且不说涉及到的银子是一个何等庞大的数字,单只说这次旱情,如今又该靠什么度过?
随着萧靖北那不疾不缓始终平淡的声音慢慢道来,殿内却有几名官员神色有异,到最后甚至双腿都隐隐有些颤抖。
赵天南早在萧靖北递上奏折之后就已经先看了一遍,所以早已清楚为何那几人会有这样的反应,他额际青筋隐现,几乎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勉强让自己不至于在百官面前失态。
待萧靖北话说完,赵天南深吸一口气,唤来随侍在身后的林公公将那本被攥得皱巴巴的奏折送到户部侍郎孙大人面前。
“孙大人,皇上让您将这折子仔细看上一看。”林公公微微弯腰,态度一如平常那般谦和有礼。
但那孙大人却如摆在面前的奏折里藏着猛兽一般,伸出颤抖的手拿了几次都没能拿起来。
如此异常,百官自然看得分明。
盗卖官粮如此重大之事,早先就已经有人断定过户部必有官员牵涉其中,如今看来,莫不就是这位孙大人?
就在百官的揣测之中,孙大人终于撑不住,手中奏折“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双腿也跟着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罪该万死,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赵天南心里本就狂怒不已,听到孙大人求饶,面上更是因怒气而显得有些狰狞,“你自己都说罪该万死了,又有何脸面向朕求饶?”
赵天南的双手缩于宽大的龙袍袖子之下,若不是他不允自己在百官面前失态,换了当初他领兵作战那会儿,遇到如此贪官,只怕他早就自己动手活生生把人打死了。
孙大人以及其他几名牵涉到此案之中的官员很快就被赵天南唤来侍卫打入天牢了,随后。就如凤止歌所想的那般,赵天南依然将审理此案一事交到了萧靖北手里。
下朝之后,萧靖北被赵天南唤到了御书房里。
哪怕已经下朝了,赵天南的脸色依然十分难看,毕竟这次的事实在太过严重,若是一个应对不好,他的江山指不定就会被动摇根本。
赵天南又问了些关于盗卖官粮案的具体情形,萧靖北一一答了,到后来脸上少见的现出迟疑之色来。
赵天南稳坐帝位二十几年,哪能看不出萧靖北神色有异。心中一突。问道:“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皇上……”萧靖北作出犹豫之色,好一会儿之后才重新坚定地道,“回皇上,微臣确实有事要奏。”
然后。他将自己查案时。周家是如何找上门来。自己又是如何与周旋一事道出,最后又将周家送来的装着银票的匣子递上。
甫听到承恩公府居然也与此事有关,赵天南的脸色几乎是立时就变得铁青。
他怎么也没想到。查来查去,居然会查到自己舅舅的头上。
赵天南对这个舅舅自然是没有任何好感的,就凭这些年来周家打的主意,他就有理由疏远这个亲舅舅。
可是,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亲舅舅,周家与盗卖官粮一案扯上关系,这事仍给赵天南带来了一定的冲击。
而在看清楚匣子里装着的银票数目之后,赵天南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再也忍不住将那装着银票的匣子挥落在地,里面一张张大面额的银票洒得满地都是。
“好,真是好啊!”赵天南道。
周泰可真是他的好舅舅啊,一边享受着他带来的荣华富贵,一边竟然还敢借着他给的权势从他的口袋里掏银子,甚至还妄想着将周家的子嗣过继到皇家,将来代替赵氏子孙坐拥大武朝的江山!
这些年来,在太后的劝说下,赵天南也没少往承恩公府赏赐东西,却没想到,他的一次次纵容,却让周家一天天养大了胃口,最终生出此等狼子野心来!
不过……
赵天南看向萧靖北。
他可没有忘记,萧靖北与周家之间可是有着化不开的仇怨的,那么,萧靖北此举,到底是忠君,还是为报仇?
缓下神色,赵天南声音显得有些轻柔,“萧爱卿,说起来,因为朕的失查,这些年,倒是叫你受苦了,安国公当年与朕情同手足,他病重的这些年,朕却没有照看好你,是朕对不起你父亲啊。”
赵天南说得情真意切。
若是换了另外一个臣子,被君王如此推心置腹,只怕早已经感激涕零了。
萧靖北面无表情的脸上亦因此现微微的感动来,他俯身顿首,语气都有些微扬,“皇上严重了,皇上埋首国事,自然不能随时注意到臣的家务事,臣能有今日,也是利益于皇上的看重,当然不敢对皇上有任何怨言,就算是父亲如今已然苏醒,对皇上也只有万分的感激。”
说到这里,萧靖北随即变得有些吞吞吐吐起来,他抬头偷偷打量了一下赵天南的神色,然后才道:“皇上,在承恩公府这件事上,臣自然也不是没有私心,若不是承恩公在后面撑着,臣这些年也不可能受这么多苦,所以臣将这些银票交到皇上手里,也是存了些给承恩公府使绊子的心理,可是,皇上一定要相信臣对皇上的一片忠心……”
赵天南听到这里,心头微微一松。
萧靖北如此说法,无疑更让人觉得真实可靠些,若他说自己完全没有私心,那才会让赵天南起疑。
“萧爱卿不必说了,朕自然是相信萧爱卿的忠心的,承恩公府一事,若不是他们自己先做下错事,爱卿也不可能抓住他们的痛脚,说起来,是朕这些年一味的护着承恩公府,才叫他们借着朕的名头一步步做下这胆大之事来。”说到后来,赵天南的眼中隐隐有寒芒闪过。
即使是他的亲舅舅,也并不意味着做下此等事就可以不必付出代价。
更何况,周家为了瞒下这件事来,居然还敢将从盗卖官粮一案中获利的一半拿出来送予萧靖北。
五十万两银子!
用他的银子来买通他的臣子,这可真是他的好舅舅!
若不是萧靖北与周家的仇怨不可调和,那他这个做君王的,岂不就得被瞒下来?
赵天南这时对周泰及周家已是恨极,皇家无亲情,更何况这还只是个需要依附他而存在的舅家,他们既然敢向他的口袋里伸手,自然也该准备好承受他的怒火!
对如何处置周家有了盘算,赵天南又勉励了萧靖北几句,这才挥手示意萧靖北退下。
萧靖北这几日才近了凤止歌的身,正是最新鲜的时候,听到可以回府时,眼前闪过凤止歌的容颜,自然难免带了些许喜色。
这点喜色,偏偏就被赵天南看在了眼里,他心中一动,临时唤住萧靖北,微笑着打趣道:“萧爱卿如此急着回府,莫不是心中挂念着才娶进门的夫人?”
虽然是以打趣的方式问出来的,但赵天南的双眼却紧紧盯着萧靖北,似在等着他的答案。
莫名的,赵天南就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在意。(未完待续。)
第150章 周家的下场
赵天南突然问起凤止歌,萧靖北心中一跳,但面上却现出羞赧之色,“让皇上见笑了,臣与夫人分离多日,难免就有些……”
却是半点也不觉得在赵天南面前承认想念家中夫人有什么不妥之处。
赵天南听萧靖北如此说,眼前蓦地回想起,唯一与凤止歌碰面的那次,慈宁宫里,那袭熟悉的青色衣角与那精巧的下巴。
明明萧靖北与凤止歌的亲事还是他亲自下旨指婚的,可这时,他却总有种亲手将最珍惜的东西送出去的错觉。
赵天南也被自己心里这突如其来的想法骇了一跳,明明是一个连面都不算真正见过的臣子之女,哪怕她被寒老爷子认作女儿,也不该让他生出这等想法才是。
是魔怔了吧。
赵天南心里失笑。
然后不再想这个问题,挥挥手让萧靖北下去了。
萧靖北回到安国公府后,没过多久,处置周家的旨意也就跟着下来了。
按说,周家被处置的直接原因是因为他们牵涉到盗卖官粮一案中,原本周家也应该在被审之后再定罪的,可周家到底是赵天南的舅家,周家参与盗卖官粮一事本就是件大大的丑事,若真任周家被审,只怕赵天南的脸面也都要跟着无光。
比起这种结果,赵天南当然倾向于在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之前提前处置了周家人,如此一来,就算事后有明眼人看出来周家是为了什么被发落。总也不至于不顾赵天南的脸面刻意将此事揭露出来。
说得明白些,也就是全了赵天南的脸面。
赵天南毕竟也不想被底下的臣子暗地里议论自己维护周家,所以这次对周家的处罚极重,不仅夺了周泰承恩公的爵位,周家上下但凡有官职的,也都被一捊到底,还将周家所有的产业都尽数充公。
只一夜间,原本风光的周家人就从勋贵变成了庶民,而且还是没有半点傍身之物的庶民。
事实上,赵天南原本是打算夺了周家的爵位。再将周家人赶出京城的。可久居慈宁宫的太后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一路冲到赵天南的面前,拿簪子抵着自己的脖子以命相胁,才叫赵天南改变了主意。在京城赐了个宅子给周家老小。
不过。比起原先富丽堂皇的承恩公府。这个宅子也仅仅只是勉强足够让周家老小有个栖身之所罢了。
一夜之间就有如此大的落差,周家人几乎被这突来的变故搞懵了。
那些不知盗卖官粮案实情的周家族人,自然痛哭零涕的求着周泰进宫面圣。而周泰等人却心知肚明,若不是周家与盗卖官粮案有牵扯之事为赵天南所知,他们周家又岂会有此一劫呢?
意识到这一点,周泰及几个儿子更是对萧靖北恨得咬牙切齿。
为了封住萧靖北的口,周家人将当初在盗卖官粮上的获利都搭了进去,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最后竟然还是被萧靖北摆了一道,叫他们如何能不恨!
而在周家人哀泣着搬往那狭窄的宅子时,皇宫里,却又正发生着一场气氛冷凝的对峙。
“太后如今可算是满意了?”赵天南冷肃着一张脸,看着太后的双眼里不时泛着冰冷的光芒。
太后自从得知赵天南要对周家下手,就寻到了赵天南的跟前,用自己的性命相逼。
哪怕是此时,处置周家的圣旨早已经送去了周家,太后周氏抵在脖子上的那支簪子也仍没放下来。
太后周氏如今已年逾古稀,又在慈宁宫里长时间幽居,精气神都较往常大有不如,一张本就显得刻薄的脸上更是满布皱纹与老人斑,看起来尤为可怖。
虽然已经年迈体弱,但太后捏着簪子的那只手却异常的稳,她用那双浑浊的老眼定定地看向赵天南,许久之后却是怪笑一声,“皇上,你到底是从哀家肚子里出来的,你在想些什么,哀家又如何会不清楚?”
赵天南神色不变,淡淡地道:“太后在说些什么,朕不明白。”
太后敛下面上的笑,眼中泛起与赵天南如出一辙的冷芒,“皇上,你我都知道,你之所以因为哀家的以死相逼而妥协,并非出于你对哀家这个母亲的担心,而是不想被你的臣子及百姓知道你置自己的母亲于不顾而寒心。呵,真是好笑,哀家这个生母,在皇上的心里,竟然还比不上你的臣子与百姓,这难道不是个笑话吗?”
赵天南闻言眼中冷色更甚,也跟着冷笑一声:“说起来,朕这个亲生儿子,在太后心里比不上任性愚蠢的赵幼君也就罢了,竟然连周家人都比不上,这不也是个天大的笑话吗?”
太后一窒,然后因赵天南提到赵幼君而心里一痛。
她捏着簪子的手重重拍于桌上,尖利的簪子划过桌面,带来让人牙酸的声响。
“你还有脸提幼君?”太后一手抚着胸口,眼中透出沉痛来,“那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怎么能忍心,将她送到慈云庵那等地方去,你的心难道真是石头做的吗?”
因太后的质问,赵天南垂下眼睑,敛住他眼中渐沉的风暴。
“朕若真是铁石心肠,赵幼君早就该在二十几年前就死了,朕若真的六亲不认,太后以为,被你护着的周家,又能安然风光到今天?”赵天南的声音并不大,但听在太后耳里却总有种风雨欲来的颤栗,“莫非,太后真的以为朕这个皇帝只是做样子的,会不清楚周家一直以来打的什么主意,还对周家这些年对太子做过什么一点也不知情?”
听到这里,太后再没先前质问时那般强势。眼中更是多出许多躲闪。
周家打的主意,无非是想让赵天南过继周家的孩子为子嗣,将来再让这个孩子取代太子传承大武朝的江山。
若此事真能如周家人所想般的成真,那周家将来岂不就成了隐皇帝?如此可以预见的滔天权势,这世间又有几人能经受得起诱惑?
周家自然是受不了如此诱惑的。
所以这些年,周家人可没少往太后跟前凑,更没少鼓动太后在赵天南面前说好话。
太后也确实在赵天南面前递了不少话,只可惜赵天南一点也不认为周家的孩子能比自己那药罐子般的儿子更好。
这条路没走通,周家人自然是不甘心的,所以才有了后来周家几兄弟暗地里几次对太子的出手。
这些事。虽然当时太后不知情。但过后却是从周家人那里知道了实情的。
也不知太后是怎么想的,亲孙子被娘家人如此下手,居然还帮着周家人保守和这么久的秘密。
“这天下间,罔顾亲孙儿的性命。却偏帮娘家人的祖母。恐怕也只有太后一人了吧。”赵天南如此道。
既然已经与赵天南撕扯开来。太后如今也不再掩饰了,她瞪着一双浑浊的老眼,眼中满是狰狞之色。
“哀家也是被你逼的!”她伸出枯瘦得只剩一层皮的手指向赵天南。吼道,“你是哀家生的,就算咱们母子素来并不亲近,但你在想些什么,哀家又岂会半点不知?早在二十几年前,寒素死了的时候,皇上就没想过要放过幼君及哀家吧?”
听太后提到寒素,赵天南脸上愈见阴沉,眼中也多出几分狠意。
“你看看,就是这个眼神,当初寒素死后,你可不就是如此看幼君的吗?”太后陷入久远的回忆之中,面现颠狂,“那寒素只不过是一个外人,死了也就死了,反正你也没打算让她生下你的子嗣,一个没有子嗣的女人,就算她成了皇后,也是任人践踏的存在,这样一个女人,你竟然为了她想要幼君的命!”
再怎么薄情的人,也总会有心底深处想要守护的人或物。
在太后心里,赵幼君无疑便是她无法舍弃的人。
所以在察觉到那时的赵天南对赵幼君动了杀心之后,恐慌之下的他,才会慢慢与赵天南母子离心。
“你连亲妹妹都不想放过,哀家这个母亲在你心里又能算得了什么,亲生儿子不能作为依靠,哀家将娘家人当作依靠又有什么不对?都是你逼的,都是你逼的!”压在心里二十几年的话一朝出口,太后心里痛快之余,也再停不住嘴,“是啊,你当初确实是留了幼君一命,可那也是哀家拼死护着,幼君才没死于你这个亲哥哥的刀下,如今看来,当初还不如让幼君早早死了,也好过如今在慈云庵里生不如死的活着!”
只要一想到被自己视为珍宝的女儿,如今却在慈云庵里被人糟践,而罪魁祸首就是站在面前的赵天南,太后眼里的怒火就似要喷涌而出。
赵天南却根本就未因太后的这番话而有任何的动容,他冷冷地看向太后,就像眼前之人只是个陌生人而非他的生母,“太后既然有此愿望,做儿子的自当竭力为太后达成,既然如此,朕即刻就下命,让人去取了赵幼君的性命,太后以为如何?”
太后本就是说的气话,以她待赵幼君如珠如宝的心,她又如何舍得让赵幼君去死?
听到赵天南这话,她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望向赵天南,然后因赵天南面上的冷酷表情而突然浑身颤抖起来。
她能感觉得到,赵天南是认真的,只要她说个“好”字,只怕赵幼君真的活不过今天晚上。
“不,你不能这样做!”太后这时候才真的慌了起来。
先前与赵天南如此对峙,她都仗着自己占了母亲这个身份,以赵天南的性子,就算心里再怎么恨极,也不可能真的拿她怎么样。
可对赵幼君,赵天南就没有这样的顾忌了,只怕一个不好,她的幼君,真的连像如今一样活着都不能。
这叫太后如何能忍受?
“皇上,那是你的亲妹妹啊!当初为了报寒素之仇,你让幼君以公主之尊成为卑贱的妾室,这本就是对幼君的侮辱,如今她都已经被你送到了慈云庵,难道你还不肯放过她吗?”太后已经没了先前的强势,只一心想着要怎么样将赵幼君的命保下来。
赵天南并未因太后的哀求而有任何动容,他面沉如山,就似任何软语相求都打动不了他冰冷的心。
太后见自己放下身段的哀求并未起到任何作用,面上复又现出狰狞之色来,既然她已经无法对赵天南造成影响,那便是撕破脸又能如何?
于是,太后冷笑一声,道:“皇上,事隔二十几年,你才想着为寒素报仇,会不会来得太晚了?只怕,就连你自己也该知道,当初寒素之所以会死,不仅是因为幼君所下的素,更因为,就连那时年幼的幼君都能看出来,你对寒素的忌惮!”
赵天南心里一震,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当初寒素在他怀里死去的场景。
已经二十几年了,哪怕这些年他一直避免想起当初的情景,但如今乍然回想,那一幕却仍如昨日发生的一般历历在目。
耳边,太后的怒吼与咒骂仍不停的传来。
“寒死寒素的真凶是你自己!”
“要不是你一直提防着寒素,幼君又岂敢向未来皇后下毒,要不是你想让寒素喝下那绝育药,幼君又怎么会有机会下毒?”
“寒素死于幼君的毒,更死于你的猜疑!”
……
这些话汹涌着传入赵天南耳里,也深入他的心底,叫他一次次的回想起当初寒素临死前辰畔那淡淡的笑。
因为那抹记忆中的笑,赵天南乱了心神,才会没察觉到自己在听到“绝育药”几个字时脑中那一闪而过的灵光。
许久之后,他回过头,看向累得瘫坐着的太后,“太后尽管放心,朕不会动赵幼君,更不会动周家,朕甚至还可以让太后每隔一段时间见见他们,也好叫太后好好看看,你看重的这些人,都会有什么样的好下场!”
说完,赵天南再不看太后一眼,大步离开。
看着周围高大的宫墙,仰望这宫墙里的一片天,赵天南有片刻的迷茫。
素素,我是不是就要快与你泉下相见了?
我现在才为你报仇,是不是,已经晚了?(未完待续。)
第151章 悲惨
对周家处置就这样尘埃落定。
直到周家举家搬离承恩公府,京城的人们才反应过来,得圣宠这么多年的周家,居然真的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被皇上发落了。
当然了,这其中也自有那明眼人,知晓赵天南之所以发落周家的真正原因。
连皇上的亲舅舅都因与盗卖官粮扯上关系而落得如此下场,足以看出此次皇上要严办此案的决心来,那其他那些涉案官员,又岂能有侥幸的道理?
一时间,没牵涉此事的人自然是拍着胸口大呼庆幸,而那些往常因参与盗卖官粮而获利的人,则陷入了焦虑与恐惧之中。
再说周家。
赵天南确实说到做到,就如他对太后所说的那般,他虽然发落了周家,但却异常宽容的允许周家人进宫见太后,不仅如此,就连慈云庵那里,也特意吩咐下去若是太后要去探望赵幼君无须阻拦。
若是换了往常,太后必定会因此而高兴。
可是换了如今这个时刻,太后却只觉日子如此难熬。
周家人被发落之后,本以为再无翻身的可能了,却没想到皇上居然仍允他们进宫面见太后,当即便大喜过望,只以为赵天南到底还是顾着血缘亲情,给他们留下了将来重回大武朝上层的余地。
有了这样的认知,周家人又岂能不抓住太后这个契机。
周家老太太当即就换了衣裳,领着几个儿媳进了宫。
太后此前一直幽居慈宁宫。算下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周家人了,所以哪怕因之前与赵天南的一番谈话而郁郁寡欢,这时见到周老太太等人,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只是,拉家常的话还没说几句,周老太太几人冲着太后就是一通哭嚎诉苦,至于这哭嚎的内容嘛,无非就是周家人如今有多么凄惨啊,日子有多难过之类的。
太后被周老太太这么一哭,也勾起了心里的伤心事。两个年过七旬的老太太抱头就是一阵痛哭。
周老太太见太后哭得如此伤心。原本心里还有些得意,姑嫂几十年,周老太太对太后的了解可不只一星半点,她这个太后小姑最是心疼娘家人。这些年来若不是靠着太后的贴补。周家的日子也不可能过得如此顺遂。
在周老太太想来。自己这么一番真情实意的哭诉下来,太后就算不能让皇上改变主意收回旨意,至少也该不忍看到周家如今这凄惨的模样。赏赐些好东西来让周家度过难关才是。
可让周老太太没想到的是,太后哭得伤心归伤心,却一点要赏赐的意思也没有,直到她和几个儿媳妇呆到要关宫门不得不出宫,太后都没有拿出一个子儿来。
太后与周老太太认识这么多年,要说半点也看不出来周老太太的意思,那是假话,可太后也是有苦难言,她才与赵天南那般争吵过,如今的她虽然还顶着太后的名头,过的也确实是金尊玉贵的日子,可她的皇帝儿子早就下过令,周家人进宫看太后可以,但别想从慈宁宫带走哪怕一根针。
这天下说到底还是姓赵的,哪怕太后是当今皇上的生母,在赵天南已经有令的情况下,也没有人敢抗旨不遵。
太后也是知道,就算自己赏赐了什么给周老太太等人,她们也绝对带不出宫。
所以,周老太太怎么进的宫,又怎么回了周家如今那个拥挤的小宅子。
比起当初占地宽广又富贵奢华的承恩公府,如今这个小宅子就连当初承恩公府的下人房都比不上,当然了,如今的周家也没有什么下人了,就连周家人都得挤着才能住下,这宅子里又怎么会有让下人住的地方。
周老太太几人回去时,迎接她们的是一屋子人巴巴的眼神。
但随即,看到周老太太等人空荡荡的双手,周家人眼中神色又都转为了沮丧。
“怎么回事,太后怎么可能没有任何赏赐?”第一个不相信的就是周泰,他抓着周老太太的手恶狠狠地问道,“是不是你们把太后给的赏赐私吞了?”
周老太太一愣。
她与周泰夫妻几十年,最初的穷困他们一起走过来了,后来承恩公府的风光他们也共享了几十年,怎么如今重回穷困才这么几天,周泰就变得让她有些不认识了?
因为心里有了这样的疑惑,周老太太回话里难免就有了几分恍惚迟疑,“我,我们没有……”
但看在周泰眼里,却是周老太太这是心虚了。
一把往周老太太的脖子掐去,周泰的一张老脸上青筋隐现,“你个老虔婆,咱们周家才落难几天,你就学会往自己口袋里划拉东西了,太后的赏赐是给我这个做哥哥的,你赶紧拿出来,快拿出来!”
周老太太没有防备之下被周泰掐个正着,无法呼吸的她一边使劲儿掰着周泰的手,喉中还发出“咯咯”的声音,双眼还向上翻着,看在其他人眼里显得格外的可怕。
好在,周家的儿子媳妇只愣了片刻就反应过来,连忙围上去将周泰拉开。
周泰年纪本就大了,这一通发作下来,也只觉浑身无力,也就顺势放开手,却仍指着周老太太恨恨地道:“老虔婆,赶紧将太后的赏赐交出来,否则,咱们周家现在可容不下你!”
周泰对想象中的太后的“赏赐”可是执着得很,大有周老太太若是不将东西拿出来就要将之赶出去的样子。
若是换了以前,几十年的养尊处优下来,周泰根本就不会在意太后的赏赐,只因当时的周家本就已经有了金山银山,太后的赏赐更多的是象征皇家对周家的宠幸。
可现在不一样了。周泰再不是高高在上的承恩公,周家人也从承恩公府搬到了如今这逼仄狭窄的小宅子里,锦衣玉食的过了这么多年,周家上下都是些肩不通用挑手不能提的,若是没有太后的贴补,如今身无分文的周家人只怕用不了几天就得活活饿死。
这样的情况下,也难怪周泰会如此看重太后的赏赐了。
周老太太终于能够重新自由呼吸,捂着脖子连喘了好一会儿的粗气,这才伸手颤巍巍地指着周泰,眼中流出一行浑浊的泪水来。“周泰。你这个老混蛋,为了根本就没有的赏赐,竟然如此待我?”
周泰没空听周老太太的指责,他的注意力都只集中到了“根本就没有的赏赐”几个字上。
“没有?”他偏过头。满脸的不相信。“太后怎么可能没有赏赐?难道她不知道咱们如今的状况吗?”
到这时。被吓到的周家几个儿媳妇才怯怯地道:“父亲,太后确实没有赏赐东西下来。”
周泰的目光在周老太太和几个儿媳妇面上一一扫过,过了好半晌。才终于不得不相信,他抱以期待的太后,这次确实没有赏赐下任何东西。
“这怎么可能?”他如此喃喃道。
周家的这场突如其来的乱子,也由此划上句号。
周泰当然不肯相信,护了他一家老小几十年的太后会如此突然的撒手不管,第二天天才一亮,就又催着周老太太进宫。
他心里十分肯定,太后是不会眼看着周家如此败落的,至于昨日为何没有赏赐下来,想必也是太后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了。
周老太太虽然因前一天周泰那般粗暴待她而余怒未消,但这种愤怒,显然比不上前一夜饿肚子所带来的恐慌,不用周泰催,她自己就穿戴整齐往宫里赶,并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如周泰叮嘱的那般,向太后说得再露骨些。
也亏得周家人如今所住的宅子就在皇城根儿下,否则,以周家如今无银子雇马车的情况,周老太太能不能走到宫门处都是个大大的问题。
有赵天南的吩咐,周老太太又顺利的进了宫,甚至顺利到让她对周泰先前的揣测深信不疑,太后必定是有些糊涂了才忘了赐下赏赐。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周老太太哭嚎之余,还没忘了将周家如今没米下锅的情况细细与太后描述了一番,甚至还直接开口希望太后能帮衬着些。
可周老太太又失望了,太后虽然对她安慰有加,但一说到实质性的东西,却是半点也不肯应承,更别提她和周家人想要的赏赐了。
周老太太再次失望而归。
这之后几天,周家人都不信邪的一次又一次进宫见太后,可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们没能从太后那里得到任何一点实质性的好处。
甚至有一次,周老太太愤怒之余还对太后说出了“你身为太后,自己过着奢华的日子,却舍不得拿出一丁点来接济娘家,活该你如今落得个儿子不亲女儿不在的下场”,这般大不敬的话来。
许是真的意识到太后不可能帮衬到周家,也有可能是害怕太后治周家一个大不敬的罪,自那之后,周家人就再没进宫见过太后。
周家搬出承恩公府时,除了一些衣物,赵天南可没准他们拿走任何值钱的东西,就连周家女眷们身上戴的首饰,值些钱的也都拔了下来,只余一些不怎么值钱的素银钗环。
身无长物的周家人靠着当这些首饰得来的一点点银子,倒也半饥半饱的过了几天,后来银子花完了,甚至只能靠当掉带来的那些华贵衣物过日子。
如此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眼见实在撑不下去了,周家几个儿子才将主意打到了以前所交的那些朋友身上。
周家几个儿子本就没有特别出色的,他们所交的朋友自然多是些酒肉朋友,周家风光时他们自然巴不得与周家人凑在一起,可如今周家落魄了,这些人躲都来不及,当然不可能伸手帮上一把。
而旁观的京城其他权贵,有那心里门清儿知道周家落到如此地步的原因的,自然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半步。只怕自己也与盗卖官粮一案扯上关系。
也有那想得长远的,见周家女眷如今还能自由的进宫面见太后,想着周家将来只怕还能再翻身,抱着投机的念头,倒也拿出些银子接济周家,只盼将来能结个善缘。
靠着这些接济,周家人倒也算是能艰难的过日子。
再说太后,太后也是有苦说不出,她虽然被赵天南幽禁在慈宁宫里,并不允她给周家人拿任何东西。但在周家人眼中。她这个太后可是名符其实的,自打周家人不再去慈宁宫看她,她也清楚哥哥一家只怕是记恨上她了。
幽居的生活本就苦闷,又添上周家这桩事。太后便难免的想到了赵幼君这个女儿。
她还记得赵天南当时不仅说可以让周家人进宫看她。也允许她去慈云庵看赵幼君。
自从赵幼君被送进慈云庵后。太后就再没见过她,如今总算可以去看她了,哪里能不激动。当即就吩咐下去,要出宫去慈云庵。
有赵天南的吩咐,自然没人阻拦太后,所以她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慈云庵,也顺利见到了赵幼君。
可是,真正见到思念了许久的女儿,太后却恨不得从来没见过她。
在她的心里,赵幼君的仍是当初那明艳动人的妇人形象,可真见了面,她却根本就不敢认自己的女儿。
京城女子都知道慈云庵是个可怕的地方,可到底可怕在何处,未亲身经历过的人却也说不清楚。
若是让心存迷惑之人来看看赵幼君如今的样子,她们必定从此谨小慎微,杜绝一切被送到慈云庵的可能。
从外表看来,赵幼君并未受到多少折磨,虽然较从前瘦了些,但至少还全须全尾的,让太后心惊的,是赵幼君所表现出来的麻木,哪怕是见到自己这个亲娘,赵幼君都没有任何的动容,更不曾如太后此前所想的那般向她哭诉求助。
甚至于,被赵幼君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看着,太后都隐隐有种想要拔腿而逃的冲动。
那是怎样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情绪,没有任何的感**彩,赵幼君看着太后,却仿佛太后根本就不是她的亲娘,甚至于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颗石头,一截木桩。
太后想过很多次,她最钟爱的女儿在慈云庵里会变成什么样子,骨瘦如柴,歇斯底里,无时不刻不想着要从慈云庵里逃出去等等……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女儿,竟然会变成如今这副活死人般的样子。
“娘的幼君啊……”太后再也压不下心里的悲伤,抱着赵幼君哭得不能自己。
她最心疼的女儿,本该在皇宫里享受着公主尊荣的女儿,她到底是被慈云庵这些老尼如何折磨过,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太后本以为,赵幼君的样子就该是最让她悲伤的事了。
可是,她的悲伤注定不只如此。
没过多久,又有一名形容枯槁的老尼将另外一个人领到了太后跟前。
太后正沉浸在悲伤之中,对这个突来之人也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但随即,她便瞠着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来人。
“云阳!”太后惊呼道。
这后来之人,可不就是被汝宁侯夫人亲手送进慈云庵的凤鸣舞吗。
太后此前之所以会幽居慈宁宫,就是以此为代价换了凤鸣舞的郡主封号,自那之后,因赵天南的吩咐,便再无人在她面前提起过宫外的事。
所以,她并不知道,她以为有了郡主封号就可以活得更好的凤鸣舞,不仅在寒夫人的寿宴上失、身于汝宁侯世子,还因此入了汝宁侯府为妾,更因害得李氏没了身孕且再不能受孕而被汝宁侯夫人送进了慈云庵,不仅与赵幼君这个做母亲的走上了相同的路,还最终有了同样的结局。
在慈云庵里见到凤鸣舞,而且还是与赵幼君状态相似的凤鸣舞,对太后来说无疑是种极大的冲击。
赵幼君和凤鸣舞容貌有五六分相似,但如今,那两张相似的脸上,却都是相同的麻木与冰冷,看在太后眼里,无端就让她的心里渐渐泛上挥不去的寒意。
“这……”太后一手抱着赵幼君,一手拉着凤鸣舞,终于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这都是作了什么孽啊……”
没有人能回答太后的问题。
从慈云庵回宫之后,太后就开始卧病不起,本就年逾古稀的她在接连经受如此打击之后,再也承受不住,身子就此彻底垮了,只能躺在病床上,****靠着太医与各种珍贵药材吊着。
……
这些消息,经过各种渠道,最终都传到了凤止歌的耳里。
凤止歌其实并不关心周家及赵幼君母女如今是个什么样的下场,她本就没将这些人当过对手看待,所以收到这些消息,也只当是个乐子瞧了。
凤止歌如今关心的,是萧靖北新接手的差事。
作为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萧靖北本就掌着刑讯之职,北镇抚司的职权更是让他可以不用经三法司审理便直接给人定罪。
而如今,萧靖北就从赵天南手里接过了审理盗卖官粮案这个差事。(未完待续。)
ps: 大家今天红包翻嗨了没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