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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莞迩     妻贵txt下载     妻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7章 指婚

    对于那些在京城呆了超过二十年的权贵之家,清平长公主的容貌并不是个秘密,以当初清平长公主的高调与跋扈,想要不记得她的长相还真不是件容易之事。

    所以,那次在凤仪轩里,赵幼君在与钱多多等人厮打时被撕了帷帽,在场有不少人都认出了她的模样。

    只不过,顾忌着皇上与太后的反应,没有人敢在明处说这件事而已。

    而表面上,遮在皇室与清平长公主身上的那层遮羞布,还摇摇欲坠的维持着皇室的威严。

    私下里,京中不少人家都知道了清平长公主早逝一事的真相。

    汝宁侯府并不起眼,也并没什么过人的消息渠道,但有了李家这么一门姻亲,他们想知道这些隐秘之事也并不算特别困难。

    汝宁侯夫人又本就是个喜欢打听这些的,所以对于赵幼君的身份,以及凤鸣舞的身世,她虽然不能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也是大概明白的。

    在赵幼君被送入慈云庵之前,汝宁侯夫人对这对素未谋面的母女倒也算是保留着几分敬意,只不过,在赵幼君入慈云庵之后,她再想到赵幼君其人时,便只剩了不屑。

    有着当朝长公主的尊贵身份,赵幼君也能让自己落到这个地步,她这三十几年的日子可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及至后来发生了凤鸣舞与汝宁侯世子之事,虽然表面上不显。汝宁侯夫人心里却也有种果然不愧是母女的感觉。

    如今凤鸣舞又害得汝宁侯府落得这么个境地,汝宁侯夫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凤鸣舞。

    汝宁侯夫人不敢要了凤鸣舞的性命,哪怕凤鸣舞不被皇室承认,她身上到底也是有着皇室血脉的,就算如今皇上看她不上,但难保哪一天皇上不会想起这个亲妹妹的女儿。

    当然,汝宁侯夫人也不可能放过凤鸣舞。

    在京城生活了四十年,汝宁侯夫人自然知道慈云庵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在她看来,比起死,只怕送到慈云庵去感受一下那些早已心理扭曲的尼姑们各种只有想不到的折磨。会更让凤鸣舞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这段时间的遭遇让凤鸣舞一看到汝宁侯夫人便反射性的想要往后躲。不过她所有的惧怕在听到“慈云庵”几个字时,都化作了最深沉的恐惧与绝望。

    凤鸣舞没有去过慈云庵,也并未看过那些传言中入了慈云庵便活得再没了人形的可怜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可这并不能缓解她对慈云庵的畏惧。

    其实凤鸣舞对慈云庵最直观的认知。还是来自于凤止歌。

    凤鸣舞是知道凤止歌有多恨自己亲娘的。可就是这样。在赵幼君被送入了慈云庵之后,凤止歌便再没了任何举动,由此便不难看出。在凤止歌心里,赵幼君入了慈云庵之后便再不需要她做任何手脚。

    对凤鸣舞来说,知道这些便可以从侧面知道慈云庵的可怕了。

    对慈云庵的畏惧在这一瞬间压过了这些天来所受的苛待,凤鸣舞抬起她那张新旧伤痕交错的脸,往日的娇美再不存在,如今这张脸让人看了只觉可怖。

    凤鸣舞却似半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她匍匐着来到汝宁侯夫人脚边,一把抱住汝宁侯夫人的双腿,嘴里不住哀求道:“夫人我知道错了,您打我骂我都好,求求您不要送我去慈云庵,您要是容不下我,直接将我送回威远侯府就行了……”

    只看现在的样子,又有谁能将她与从前的凤鸣舞联系起来。

    凤鸣舞从前心里的骄傲,早已在这段时间的毒打与虐待之中被磨了个干净。

    被凤鸣舞这般本该是天之骄女的人这般求着,哪怕汝宁侯夫人这段时间以来心情一直阴郁沉闷,这时也难免多出几分得意与优越感。

    不过,这得意与优越感也存在了片刻,便因想到汝宁侯府的现状而消失殆尽。

    汝宁侯夫人抬腿将凤鸣舞踢至一旁,描绘得精致完美的唇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来,“将汝宁侯府害得这么惨,还想着回威远侯府做你的千金?你是在做梦吗?别说威远侯府已经将你逐出门了,就算他们肯带你回去,本夫人也断然不能如此放过你!你还是好好想想,在慈云庵里见到你娘时,你该怎样与她一叙离别之情罢!”

    说完,汝宁侯夫人便拂袖而去。

    而凤鸣舞的命运,也被汝宁侯夫人这样定了下来。

    知道凤鸣舞被送去了慈云庵,凤止歌便再没关注过汝宁侯府的事。

    进了慈云庵,哪怕你以前有再显赫的身份,也只能任由那些在烂泥里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尼摆布,凤止歌半点也不担心赵幼君或是凤鸣舞能从那里跑出来。

    这回,赵幼君母女怕是真的再也打扰不到慕轻晚与她的生活了。

    凤止歌才将凤鸣舞之事抛到脑后,便见李嬷嬷满面急色的走了进来。

    这时正是凤止歌早上起身之时,房里围着不少丫鬟在服侍着她梳洗,见嬷嬷这少有的焦急之色,凤止歌便摆了摆手示意丫鬟都退下去。

    丫鬟们见状行了个礼,无声的退了下去,只凤止歌的大丫鬟半夏与扶风仍一左一右的立于凤止歌身后,继续为凤止歌梳洗。

    “出什么事了?”

    凤止歌看着铜镜中自己那有些模糊的影像,却并未将李嬷嬷的急色放在心上,而是考虑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做面镜子出来,这铜镜古朴归古朴了,照出来的影像却始终像是雾里看花般。

    “主子,出大事了!”在这带着寒意的清晨,李嬷嬷硬是急出了一脑门儿的汗。

    听李嬷嬷这样一说。凤止歌才转过头来,神色之间多了几分认真。

    “何事?”凤止歌问。

    李嬷嬷先是用袖子随意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深吸一口气,道:“主子,刚刚得到消息,宫里有圣旨给威远侯府,算算时间,只怕那传旨太监都已经出了宫门。而这圣旨的内容,却是要为主子指婚,指婚的对象……”

    听到赵天南要给她指婚。凤止歌只觉有些滑稽地扬眉。不过她也并未因此便觉得天要榻了,而是饶有兴味地追问道:“那人是谁?”

    李嬷嬷闻言,有些古怪地看了凤止歌一眼,好半晌才道:“……安国公世子萧靖北。”

    李嬷嬷这时也颇觉有几分巧合。

    想当初。她还曾因觉得萧靖北是个好的夫婿人选而特意放水让他摸进凤止歌的房里。这才过去多久。竟然赵天南就给两人指婚了。

    “是他啊……”凤止歌只念叨了这么一句,便又回到这件事的起因上来,“这么大的事。又关系到寒家,不可能是临时决定的,为何宫里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被凤止歌这样一问,李嬷嬷便压低了声音提醒道:“主子,您忘了,前些天林公公往凤仪轩里递了消息,您还准备去凤仪轩看看到底是什么消息呢,却被汝宁侯夫人领着凤鸣舞找上了门,这才耽误了。现在想来,想必,林公公递出来的消息便是关于此事的。”

    事情确实就如李嬷嬷所说的这般。

    被赵天南当作心腹这么些年,林公公对赵天南的心思自然也能揣摸一二。

    赵天南不允许寒氏女成为大武朝未来的皇后,在发现太子赵载存似乎对凤止歌颇为中意之后,便想到了给凤止歌指婚这个办法。

    凤止歌如今尚未婚配,他给凤止歌指一门好亲事,就算是寒老爷子亲至,也只能跪地谢恩,半点不能说出个不字来。

    而赵载存,不是赵天南小瞧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以他那优柔寡断的性子,能像如今这般因为对凤止歌心存好感而想做些忤逆自己的事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让他在将来登基之后强抢臣子的妻子,只怕他却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

    这样一来,不仅断了赵载存的念想,又给极为赏识准备重用的臣子指了一门好亲事,还让寒家无话可说,再不能打大武朝皇后之位的主意,可不就是一石三鸟吗?

    林公公察觉到赵天南的打算之后,便第一时间往宫外传了消息,只不过阴差阳错的,凤止歌几次想要出门去凤仪轩看消息,却始终未能如愿。

    凤止歌这里没有回应,林公公也不敢自作主张的做些什么事干扰赵天南的判断,这件事便就这样拖了好几天,一直到今天赵天南终于下旨。

    李嬷嬷将事情说完,便一直偷偷瞄着凤止歌的面色,半夏与扶风也都放下手中的事不敢多言一句。

    许久之后,凤止歌站起身,就在李嬷嬷以为她要发怒或是怎样时,却见凤止歌对着镜子里看了一番,然后满意的点点头,转头示意李嬷嬷与半夏扶风:“你们怎么了,跟上啊。”

    这是要去荣禧堂陪慕轻晚一起用早膳。

    李嬷嬷一怔,自家主子这是什么反应?

    莫非,主子是真的听了她的劝看上了萧家小子?

    但是看主子的样子,可没半点这个意思。

    李嬷嬷一边疑惑着一边忙跟了上去,走出几步之后到底没忍住心下的疑问,“主子,这件事,要不要请老爷子出面?那人给您指婚,想必并未与老爷子通过气儿,否则老爷子怎么也不会半点消息也不给主子传,若是老爷子开口相拒,那人只怕也只能收回成命。”

    凤止歌不疾不徐的迈步向前,发间插着的步摇上缀着的玉珠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这安静的晨间显得尤其的清楚。

    “这件事不用让父亲出面,若是父亲问起来,尽管让父亲应下来。”凤止歌却是给了李嬷嬷这样一个答案。

    “应下来?”李嬷嬷惊得张大了嘴。

    回归后主子虽然性子较从前要来得活泛了些,但其实骨子里很多东西都并未改变。就比如主子对待终身大事的态度。

    从前还在寒家时,主子就不只一次的说过将来要在寒家养老的话来,若不是老爷子后来为主子及那人订下亲事,只怕主子便真的要如她所说的那般,只待年龄一到,便立马搬入寒府那个偏僻的院子里去。

    到如今成了凤家姑娘,李嬷嬷亲眼看着主子一步步走到现在,眼见着主子一直想做的事渐渐有了眉目,但每次提及诸如“亲事”、“成亲”之类的字眼时,李嬷嬷其实能看出主子眼中的不以为然。

    也所以。才会有那次的故意放水。

    自那次之后。李嬷嬷一直存了自家主子会不会真的就此孤单一人的担忧,却没想到,如今面对赵天南的指婚,她以为主子会怒极之下愤而反抗。主子却笑着给了一句“应了”?

    面对李嬷嬷的疑惑。凤止歌又点了点头。

    “对。应下来。”

    凤止歌其实能理解李嬷嬷的不解,事实上,在说出“应下来”几个字时。就连凤止歌自己都有些不解。

    不过,随即她便又释然了。

    当初还是寒素时她便因寒老爷子的期望而与赵天南订下亲事,如今慕轻晚这个被她所承认的母亲,却又是个水做的人。

    凤止歌从前是想过这辈子不成亲的,但她的这个打算若是叫慕轻晚知道了,听怕又会哭得跟泪人儿似的。

    慕轻晚一直以来都希望凤止歌将来能觅得好夫婿,凤止歌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顶得住慕轻晚的眼泪攻势,如今既然有了赵天南这意外的指婚,她就此顺其自然,岂不能从此安了慕轻晚的心?

    而且,自从察觉到凤鸣祥待她的心思之后,再见到凤鸣祥,凤止歌便总能发现他的不自在。

    这是她承认的哥哥,却因为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之后再无安宁。

    表面上看来,凤鸣祥如今娶了贤惠的妻子,与于氏一副琴瑟合鸣的美满样子,可以凤鸣祥的性子,那样埋藏了许久的念头一旦冒出头来,又岂能在短短时间之内就尽数敛去?

    也许,她嫁出去,对凤鸣祥才是最好的。

    至于她那指婚对象萧靖北嘛……

    想到萧靖北面上冰冷,却又被她逗得耳根发红的样子,凤止歌心里又不由冒出几分有趣来。

    以他那性子,想必她应该能与他达成共识,对吧?

    这样想来,成亲与否,不仅对她无甚大碍,还能让几个关心她的人从此安心。

    既然如此,又为何不可?

    凤止歌猛然想起,当初在查到与梁有才有染的那人身份时,她还隐隐有预感日后必将与那人扯上联系。

    莫非,那联系,便是因此而来?

    带着这样的疑问,凤止歌去了荣禧堂陪慕轻晚用早膳,她到时,于氏已经在帮着慕轻晚布菜了。

    这些天来,慕轻晚怎么劝于氏不必在她跟前立规矩,都只得了于氏的淡淡一笑,下次却还是按着时辰到荣禧堂来。

    慕轻晚见劝不过她,便也只好由得她去了。

    好在,她本也对这个儿媳妇颇为中意,自然也乐得一向安静的荣禧堂能有除了凤止歌之外的晚辈走动。

    婆媳姑嫂三人才用完早膳,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便有下人来报,道是有圣旨到。

    慕轻晚和于氏不知因由,对视了一眼之后,又想到前两天凤鸣祥上了为于氏请封诰命的折子,想必是旨意下来了?

    凤鸣祥当差并不在府里,慕轻晚便带着这样的疑问,领着于氏与凤止歌准备接旨。

    待一切准备妥当,宫里来的传旨太监这才宣读了圣旨。

    这次的圣旨确实与慕轻晚和于氏所想的诰命有关,不过圣旨有两道,于氏的诰命只是其中一道,另一道圣旨,却是为凤止歌与安国公世子萧靖北指婚!

    慕轻晚听完第一道旨意时,还安慰般的看了于氏一眼。

    女子诰命从夫从子,但这诰命的请封也并不是这般容易的,像于氏这样成亲这么短时间就得了诰命的,绝对是极少数。

    而在得知还有第二道旨意,并听完其上内容时,慕轻晚第一时间却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这些日子也确实在为女儿留心亲事,可为何与此事八竿子打不着的当今皇上,会突然下这么一道旨意给女儿指婚?

    那个安国公世子,慕轻晚虽然并未亲眼见过人,却也是听说过关于他的故事的。

    没办法,周语然不装贤惠的那些年,压根儿就没想过萧靖北能从她手里活下来,只想着怎么弄死萧靖北,再从娘家过继一个儿子到安国公府,行事之间难免就张狂了几分,闹到京城上下都对安国公府那摊子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就连慕轻晚这个才进京不足一年的,也没少听过安国公世子的大名。

    当然了,在慕轻晚耳里,萧靖北的大名可算不得什么美名。

    若是作为旁观者,慕轻晚自然是同情萧靖北的遭遇的,那么小的孩子便有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继母,着实让慕轻晚听了跟着揪心。

    可这并不意味着,慕轻晚就能同意让自己女儿嫁给萧靖北了。

    慕轻晚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也不过就是女儿能幸福一辈子,若是嫁到安国公府去,幸福是看不到,只怕还要随时担心女儿会不会做寡妇,这叫慕轻晚如何接受得了?(未完待续。)

第108章 安抚

    只待传旨的太监一离开,接受不能的慕轻晚便腿上一软,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还好她身边的林嬷嬷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了她。

    “娘!”

    凤止歌惊呼一声,连忙来到慕轻晚身边。

    慕轻晚本也是一时怒极攻心,被凤止歌扶着片刻之后,便渐渐恢复了意识。

    在慕轻晚心里,萧靖北绝对不是女儿理想的良配。

    看着女儿近在咫尺的精致清丽面容,慕轻晚不由悲从心来,她这般极力想要护着的女儿,为何就要被指婚给那个安国公世子?

    “止歌……”

    慕轻晚紧紧拉着凤止歌的手,一时之间竟然痛哭失声。

    慕轻晚性子虽然柔婉,但性情坚韧,绝对算不得软弱,就算那些天被赵幼君逼得只能困在洛水轩里,心里再是愁苦,她也没有像今天这般痛哭过。

    可见,这突如其来的指婚,给慕轻晚的打击有多大。

    凤止歌面上现出无奈来,她先前还让李嬷嬷通知寒老爷子应下这亲事,却没想到慕轻晚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娘,我没事。”她轻声安慰道。

    “怎么会没事?”慕轻晚猛然抬头,眼中晶莹的泪珠不住闪动,“那个安国公世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安国公府的情况,那根本就是个狼窟,娘的止歌怎么能嫁进那样的地方去?”

    这时候的慕轻晚不停的在心里斥自己,要不是她想着多留凤止歌几年。所以没特别留意凤止歌的亲事,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一遭?

    想到这里,慕轻晚垂泪后悔不已,“都怪娘,若不是娘耽误了你的亲事,又怎么会被皇上指婚……”

    慕轻晚心里看得最重的,也就是这唯一的女儿,将指婚的源头归在自己头上,她只觉恨不得杀了自己。

    凤止歌眼神一软,“娘。您不要多想。安国公世子女儿也认识,安国公府的情况也没外人所传的那般复杂,女儿就算嫁过去,也断然不会吃亏的。娘何曾见女儿在谁手里吃过亏?”

    慕轻晚的呜咽声便微微一顿。

    细数下来。凤止歌苏醒至今已经有了七年。似乎,她还真的没见凤止歌吃过亏?

    似是要确认凤止歌是不是在骗自己,慕轻晚抬眼看着凤止歌。有些迟疑地问道:“真的?”

    凤止歌见状忙道:“真的!”

    说完,她上前将双手环着搭在慕轻晚的颈间,亲昵的抵头慕轻晚的头,“娘,不管发生什么事,您都要相信女儿的能耐,女儿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慕轻晚这时候便如学会了那戏中的变脸绝技般,满脸的担忧瞬间便换成了喜色,只是她转变的原因,却不是因为信了凤止歌的话,而是因为凤止歌这时的动作。

    自打凤止歌在七年前的那个夏天苏醒过来,慕轻晚在高兴之余,也发现了自己的女儿性子清冷,且向来不喜与人亲密接触,便是她这个亲娘,最多也就与凤止歌做些拉手之类的动作,像这时这般亲昵的举动,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对慕轻晚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她安心的了。

    她双手同样环住凤止歌的肩头,终于放下心来,轻轻在凤止歌肩上拍了拍。

    安抚好了慕轻晚,凤止歌才离开荣禧堂,李嬷嬷那里便又传了消息过来,这次却是关于寒老爷子的。

    就同慕轻晚的反应一般,寒老爷子也不赞成赵天南指的这门亲事。

    寒老爷子是知道萧靖北这个人的,在寒老爷子眼中,萧靖北算是一个比较不错的后起之秀,但这并不代表寒老爷子便能接受萧靖北成为自己的女婿。

    在寒老爷子看来,自己的女儿便是龙椅上那个人都配不上,一个府里一团乱的国公府世子,又怎么能当得他女儿的夫婿?

    再说了,他才找回女儿多久,女儿怎么能这么快就嫁人呢?

    所以在接到李嬷嬷传过去的消息时,寒老爷子的反应尤其大。

    凤止歌摇头苦笑。

    她这才安抚好了慕轻晚,如今看来,接下来却是要思考如何能说服寒老爷子了。

    寒老爷子身处高位这么多年,且本就是个极有主张的人,要想像安抚慕轻晚那般就将他说服,却是不可能了。

    也来不及细想,凤止歌便往寒府而去。

    自从那次在寒老爷子的寿宴上露过面后,凤止歌在寒府便成了谁也不敢怠慢的存在,寒家的下人们眼睛可毒着呢,这位老爷子新认的女儿不仅得了老爷子的青睐,就连大老爷和夫人待她都格外的亲切,他们又岂敢不长眼的去招惹这位?

    所以凤止歌到了寒府之后一路畅通无阻的就来到了寒老爷子住的院子外。

    “父亲。”凤止歌推开虚掩的门,轻声唤道。

    寒老爷子这时正坐在沙发上,面前的透明琉璃矮几上摆着同样由琉璃做成的果盘,盘中装满了金黄的杏子。

    这杏子正是院门处那两棵杏树结的果子。

    这时已经进入深秋,眼见着就要入冬了,绝不是杏子当季的时节,寒老爷子面前能摆上这么一盘金灿灿的杏子,内里可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院门处的两棵杏树还是当初寒素幼时种下的,到如今已经有了快五十载,自从寒素出了事早逝,寒老爷子便尤其看重起这两棵杏树来,每年这两棵杏树结的果,更是一颗也不肯给旁人尝尝。

    五十载的岁月,两棵杏树早就由当初的小树苗变成了如今粗壮的大树,每年所结的果子寒老爷子一个人肯定吃不了,但寒老爷子又不甘心让那些吃不了的杏子白白烂掉。不仅找了精通园艺的工匠来研究如何让杏子挂果的时间往后推,又特意命人挖了冷藏效果好的地窖来储存。

    这些说起来简单,实则不知道花了寒老爷子多少的心思。

    也许有人会认为为了些不值钱的杏子便如此大费周章很是不值,但对寒老爷子来说,这两棵杏树以及那些杏子,承载的是他对早逝女儿的追忆,自然不惜为此费尽心力。

    凤止歌踏进房里,便见着寒老爷子拈起一只金黄的杏子送入嘴里。

    许是那杏子还有些酸,寒老爷子不自觉的便眯了眯眼。

    寒老爷子的头发与颔下胡须都已花白,只余一双睿智清明的眼将他与坊间那些老人清楚的区分开来。这时他的这双眼一眯。便让人觉得格外的可乐。

    凤止歌的眼中不觉一软,唇畔也不由轻轻弯起。

    寒老爷子却是看到了凤止歌,他将口中的杏肉咽下,露出笑容来:“素素来了。”

    自从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父女。凤止歌便有了光明正大出入寒府的理由。她也没少往寒家跑。但寒老爷子思念女儿二十几年,仍觉见到女儿的机会太少,是以每次见到凤止歌时都会格外的开心。

    不过这次。在下意识的流露出笑容之后,寒老爷子随即却是把脸一板,还重重的“哼”了一声,充分表达着他的不满。

    便像个孩子一样。

    凤止歌来到寒老爷子身边坐下,再自觉不过的从琉璃盘中取了一枚杏子,顶着寒老爷子的瞪视将杏子喂入口中。

    寒老爷子一生居于高位,又于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坐了二十几年,举手投足之间自然便有着让旁人很难抵御的威势。

    寒家如此多的族人,能在寒老爷子这般瞪视下保持自在的,除了寒凌之外,只怕也只有凤止歌了。

    若是叫寒家其他人看到凤止歌与寒老爷子相处的情况,只怕便要惊得目瞪口呆了。

    好半晌,发现自己的目光无法让凤止歌有所反应,寒老爷子便收起面上的阴沉,抬手轻轻拍在凤止歌的头上,“你这个臭丫头。”

    虽然骂着,但寒老爷子那向来严肃的眼中却是带着笑意的。

    凤止歌见状便知寒老爷子心里的那口气算是消了,她笑嘻嘻的又拈了一颗杏子送到寒老爷子嘴边,“父亲请用!”

    寒老爷子斜了凤止歌一眼,但到底还是张了嘴。

    凤止歌面上笑意不减,不知是不是方才吃的那枚杏子没熟透,她心里却莫名的有些酸涩。

    她的父亲,从来都是这般,不管她想做什么事,都无条件的包容于她。

    往寒老爷子那边靠了靠,凤止歌将头轻轻靠在寒老爷子的肩头。

    在她还是寒素的那三十年,她其实很少与寒老爷子做这般亲昵的举止,印象之中也就三两次罢了,但她如今都还隐隐记得,当年她颔下的肩膀宽厚有力,并不似如今这般干瘦薄弱。

    不知不觉,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凤止歌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是先前在威远侯府便已经因慕轻晚而有了些感慨,她今天的情绪好似特别感性。

    “父亲,”她将头往里靠了靠,“您不想问问关于那指婚的事吗?”

    寒老爷子偏头,一双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抚着凤止歌头顶柔软的发丝,“素素要是想说自然会说的。”

    在凤止歌进来之前,寒老爷子其实很是反对这桩婚事,甚至还打定主意,在凤止歌来了之后就算是利用自己父亲的身份,也得让凤止歌将嫁入安国公府的念头给打消了。

    可是,在凤止歌来了之后,短短的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却又改变了主意。

    他的女儿,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不是普通闺阁千金所能比拟的,比起那些如菟丝花般只能依附于男子而活的女子,他的女儿做任何事都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完全不用他这个做父亲的来操心。

    有个这样的女儿,虽然会让做父亲的他少了几分为女儿操心的乐趣,但细细想来。更多的,却是自豪与欣慰吧。

    寒老爷子没有追问,凤止歌却主动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她先是说了自己与萧靖北的那些渊源,然后又道:“父亲,我娘若是不见着我成亲,只怕这一辈子都是不会安心的,总归只是成个亲,如果这样便能让她安心,也并无不可。而且,安国公世子那个人……”

    想到萧靖北在她面前的糗状。凤止歌微微一笑。

    寒老爷子却是将凤止歌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与其将来嫁个陌生人,还不如顺势选这个认识的,对吧?”

    寒老爷子如此了解自己的女儿,根本就没问出什么凤止歌是不是倾心于萧靖北了这种话。

    凤止歌轻轻点头。

    她之所以打算应下这门亲事。只不过是想着。既然已经有了这指婚。对方又是个自己熟识的人,自然比嫁给一个陌生人要来得好。

    虽然她做出这个选择并非由于什么****之类的原因,但她也并不讨厌萧靖北。对凤止歌来说,这一点可不容易。

    “父亲不用为了担心,您是知道的,什么****婚嫁从来都不在我的眼里,当初若不是……”凤止歌说到这里,又想到当初的事本就是寒老爷子的心结,便打住不提,“如今既然决定了要成亲,只怕将来还会生个外孙或者外孙女给您玩儿。”

    寒老爷子闻言便又拍了凤止歌一下。

    “什么生个孩子来玩儿!”

    话虽然这样说,寒老爷子心里却不由顺着凤止歌这话往后想。

    这二十几年来,他一直守着寒素当初留下的那句话,但其实在他心底,也是将再见女儿一眼当作了一种奢望。

    如今原本的奢望不仅变成了现实,还有可能看着女儿生儿育女……

    也许,多添两个粉嘟嘟的小娃娃,还真的不错?

    这样一想,寒老爷子便不自觉的便对不知道在哪的外孙或外孙女期待起来了。

    寒老爷子也是有孙辈的人,不仅孙辈,便是重孙也都抱上了,但无论是孙子还是重孙,在未出世时,却也从没让他这般期待过。

    如此,便可以看出寒老爷子心目中,凤止歌的地位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凤止歌便发现,无论她说些什么,寒老爷子都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显然将心思全都放在了凤止歌随口一说的那外孙外孙女身上去了,直看得凤止歌满头黑线。

    又陪着寒老爷子吃了几枚杏子,凤止歌便告别了仍在遥想外孙及外孙女的寒老爷子,回了威远侯府。

    回到流云阁,凤止歌喝了口丫鬟们送上的热茶,这一连说服了慕轻晚与寒老爷子两人,还真是口渴得紧。

    不过,才将茶盏搁回桌上,李嬷嬷便又进来禀报道:“主子,鸣祥少爷来了。”

    凤鸣祥如今已经是威远侯了,但李嬷嬷对他的称呼从来都是“鸣祥少爷”而非“侯爷”。

    圣旨到时,凤鸣祥还在当差并不在府中,所以他也是直到回了侯府才从下人口中得知了凤止歌被指婚一事。

    根本来不及想其他事,凤鸣祥便这样闷头冲到了流云阁。

    直到流云阁的丫鬟进去禀报了,凤鸣祥才意识到自己此举的不妥之处。

    在这个年代,即使是亲兄妹,也有七岁不同席之说,他一个已经成了亲的兄长,冲到内院里妹妹的院子里,实在是有些不成规矩。

    凤鸣祥心中颇为懊恼。

    自那日与凤止歌谈过之后,他其实也将凤止歌的劝诫放在了心上,这些天更是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多想,也像凤止歌所说的那般,想要全心待他的新婚妻子于氏。

    这些天下来,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但这好些年的执念又岂是这短短时间便能尽数抹去的,是以在听到凤止歌被指婚的消息时,他仍觉得脑中一懵,待回复理智时,他便已经来到了流云阁外。

    “侯爷,大姑娘请您进去。”

    就在凤鸣祥暗自懊恼的时候,流云阁的丫鬟过来请他入内。

    虽然他的表现有些不妥,但既然已经来了,若是就这样转身离开,凤鸣祥知道自己只怕也会心有不甘,稍犹豫了一下,便跟着丫鬟入了流云阁。

    “哥哥。”

    凤止歌将身边的丫鬟遣了下去。

    待屋里只有两人时,凤鸣祥才觉得松了口气。

    他看向凤止歌,眼底深处尽是不舍,“妹妹,皇上给你和安国公世子,指婚了?”

    那“指婚”二字,凤鸣祥说得尤其艰难。

    甚至,在问出这句话时,他心里还隐隐有着奢望,希望自己所听到的消息,只不过是下人们的口误。

    只不过,就算再口误,又岂有人敢拿圣旨来开玩笑?

    所以,凤鸣祥只听得凤止歌道:“是的,听说宫里已经传了话,让礼部择个吉日定下婚期。”

    凤止歌并未说错,赵天南确实已经让礼部择婚期了。

    当今皇上指婚,又由礼部择婚期,若是落在旁的闺阁千金身上,只怕会觉得这是天大的荣幸,但凤止歌却半点也不如此以为,所以她说这话时语气难免便有些淡淡的。

    凤鸣祥听了她这语气,便只当凤止歌其实十分不喜这门亲事,心里竟在第一时间冒出喜意来。

    “妹妹不想嫁给安国公世子吗?”没等凤止歌答话,凤鸣祥便又继续道,“妹妹若是不想嫁给他,就算是拼着被皇上责罚,哥哥也一定在皇上面前替你推了这门婚事!”(未完待续。)

    ps:  今天从娘家回来,虽然不是我开车,但坐了五个多小时的车也挺累人的……明天婆婆出院,过两天再把上个月的加更补起来

第109章 又至

    这话凤鸣祥说得如此斩钉截铁,话中透出的坚定,让凤鸣祥自己都以为,他其实只是想替妹妹拒绝掉一门她并不喜欢的亲事。

    当今皇上亲自下旨指婚,且就连圣旨都已经送到了威远侯府,这时候若是忤逆赵天南的意思拒绝这门亲事,只这样一想,正常人便能知道定会惹来皇上的震怒。

    凤鸣祥并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相比起赵天南的震怒,以及他那定会因此而受到影响的前程,他显然更在意凤止歌定亲这个事实。

    凤鸣祥知道,在圣旨下了之后想要退这门亲有多难,可无论如何,他总得试一下的。

    他是真的打定主意了,只要凤止歌说个“不”字,哪怕拼着触怒皇上的风险,他也一定要在赵天南面前提及此事。

    他眼含期待地看向凤止歌,等着她的回答。

    只是,让他失望了。

    凤止歌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在凤鸣祥的注视下,她摇了摇头,道:“哥哥,我并不反对这门亲事。”

    “既然你也不同意,那我……”凤鸣祥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凤止歌方才说的什么,他瞬间瞠大了眼,惊声道,“妹妹,你怎么能同意?这可是关乎你一辈子的大事,那安国公府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京城谁不知道,难道妹妹想要嫁过去之后与那样一个恶毒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吗?”

    凤鸣祥真的没法相像,他视为珍宝的妹妹。要与那等毒蛇般的女人同住一个屋檐。

    当然,他更不能理解的是,为何凤止歌明知道安国公府是怎样的一团烂摊子,还要同意这门亲事。

    然后他猛然回想起,就在他发现自己心意的那天,他在侯府门口看到凤止歌与两名男子说笑,其中的一名男子,不就是那安国公世子萧靖北吗?

    莫非,妹妹之所以会同意这门亲事,是因为她真的相中了萧靖北?

    只要一想到还有这个可能。凤鸣祥的心里便是一阵刀绞般的疼。

    凤止歌再次摇了摇头。语气不觉变淡了些,她道:“哥哥,如今既然圣旨已下,这门亲事便不可能会被取消。我同意与否根本就不是重点。”

    这个道理凤鸣祥当然知道。但他就仿佛魔障了一般。一心只想着要从凤止歌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那,妹妹你同意吗?”他执拗地道。

    凤止歌眼神微闪。

    她已经知道了凤鸣祥的心意,但在她心里。凤鸣祥也只是哥哥。

    她以为,在上次的谈话之后,凤鸣祥能够放下这些不该有的念头,与于氏好好过日子,但如今看来,凤鸣祥最多也就是表面放下了而已。

    念及此,凤止歌轻轻却坚定的点了点头,“是的,我同意这门亲事,嫁进安国公府也没什么不好的,至于哥哥所担心的周语然,对我来说,她根本连个麻烦都算不上。”

    能十几年如一日的对一个孩子下毒手,还嚣张到明目张胆的借娘家的死士来达成目的,周语然的狠毒京城许多人都心知肚明。

    在京城未嫁的姑娘家心里,周语然绝对是她们最不想其成为自己婆婆的人。

    凤止歌的这番话,若是从其他闺阁千金口中说出来,凤鸣祥定会不以为然,但身为凤止歌的兄长,又这么些年亲眼看着凤止歌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凤鸣祥却丝毫不会怀疑凤止歌是否有不将周语然放在眼里的底气。

    正因为相信,凤鸣祥心里却更是苦涩难当。

    他有感觉,凤止歌这次绝对是认真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连周语然这个因素都考虑进去了。

    凤鸣祥看向凤止歌,正好与凤止歌那双清澈如琉璃的眸子相触,他心里突然涌出一阵自惭形秽,就仿佛自己心底藏得最深的隐秘之事在这双眼下瞬间便无所遁形。

    骤然心里一慌,凤鸣祥再不敢追问什么,只丢下一句“我回院子里看看你嫂子”,便急匆匆地走了。

    凤止歌再次摇头。

    她其实不想与凤鸣祥生疏,毕竟她这个人的亲人缘本就浅,三世以来能得她承认的亲人也只不过一手之数。

    可是,以凤鸣祥如今的状况,她若是不远着他些,只怕更会让他犯下大错。

    便在这时,李嬷嬷走进屋,看着凤鸣祥远去的背影跟着轻轻一叹:“主子,鸣祥少爷他……”

    做哥哥的对妹妹有了心思,这样的事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指不定得闹出多大的风波来。

    李嬷嬷在威远侯府也呆了七年了,这几年她也是亲眼看着凤鸣祥是如何待凤止歌的,所以如今便有些格外的惋惜。

    “希望他能早日想明白吧。”凤止歌道。

    李嬷嬷点点头,然后将今天得到的消息捡了重要的一一向凤止歌汇报了。

    到最后,见凤止歌点头示意,李嬷嬷便又行了一礼,准备出去。

    凤止歌这时托着腮想了想,却突然将李嬷嬷叫住了。

    “阿芜。”她道。

    李嬷嬷有些诧异地顿住脚步,她回过头看向凤止歌,“主子有何事吩咐?”

    凤止歌沉吟了片刻,“今晚流云阁大概会有不速之客,吩咐下去,让他们不要拦着。”

    李嬷嬷先是一怔,有些不明白为何凤止歌会特意点出这个来,但在凤止歌吩咐不要拦着那不速之客时,她却突然明白过来。

    主子已经与安国公世子订了亲,以安国公世子的性子,只怕今晚还真得往主子这里走上一遭。

    李嬷嬷这时心里颇有奇异之感。

    当初她费了不少心思,就是想让主子与安国公世子能多接触些。没准儿萧世子这样的愣性子就能打动主子一二,却被主子看出她的心思,还特意告诫了一番。

    如今她已经没再有这种盘算了,却不料赵天南的一个指婚,还是让这两人成了一对。

    想到这里,李嬷嬷就有些想笑,不过到底顾忌着还在主子面前,只能强忍下了。

    既然主子对这桩婚事并无抵触,以赵天南指婚的初衷,必定不会将婚期定在很久以后。想必用不了多久。主子便会与萧世子成亲了。

    说起来,李嬷嬷一直认为凤止歌与萧靖北从某方面来看是极为相似的,一个是表面温和实则内里清冷,另一个则是表面冰冷。内里有着不为人知的柔软。

    真想快点看看。主子成亲以后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想必,一定会很有趣吧……

    按捺下心里的期待,李嬷嬷微微笑着应了声“是”。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也许,她应该将这件事分享给阿颜知道……

    李嬷嬷的表情,凤止歌不是没发现,有心想要解释两句吧,又觉得这样更有欲盖弥彰之嫌,干脆便不再开口,由得她去。

    ……

    是夜,深秋寒凉的空气弥漫在偌大的威远侯府里。

    夜已深,白日里在府里穿得的仆妇们也都已经入睡,整个威远侯府便显得格外的静谧。

    偶尔阵阵秋风吹过,带起树上残余的黄叶,发生轻微的“哗哗”声响。

    流云阁那二层绣楼里,这时也是如此。

    平日里,凤止歌房里总会留一两个丫鬟值夜的,以防凤止歌夜里有需要时不会无人可供使唤。

    但今天,本该值夜的两名丫鬟,却在李嬷嬷做主之下提前回去休息了,倒是叫两名丫鬟对凤止歌及李嬷嬷的体谅感激不已。

    凤止歌知道李嬷嬷的安排之后,嘴角亦不由抽了好半晌。

    若是她没有记错,她只是吩咐李嬷嬷让人不要拦着,可没叫她如此大亮绿灯。

    凤止歌早早就歇下了。

    若这时有人出现在她房里,必然可以借着从半掩的窗棂处照进来的淡淡月光,看到半透明的鲛绡帐内,呼吸清浅的她。

    又是一阵风吹过,许是风向的原因,半掩的窗户发出几声短暂的轻响,就仿佛那声响还来不及散开来,便被人刻意终止了。

    凤止歌悄然张开眼。

    还真来了。

    朦胧的月光在窗户旁留下淡淡的银霜,却并未能照亮凤止歌面上那淡淡的笑容。

    再然后,凤止歌便听到木质窗户上传来一阵有规律的敲击声,若是忽略了那是位于二楼外的窗户而非房门,倒像是访客有礼貌的敲门声。

    这来人,自然便是凤止歌所说的不速之客了。

    只不过,这位不速之客可与礼貌扯不上关系。

    大半夜的来到未出阁的姑娘闺房之外,这无论如何也不能算是礼貌吧。

    凤止歌半拥着锦被坐起身,清明的双眼看了窗户方向一眼,突然轻声道:“进来吧。”

    在这般安静无人的夜里,突然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落在不知情的人耳中,只怕会以为凤止歌这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迷了心窍。

    下一刻,那扇木窗突然被人自外打开。

    然后,一道黑影动作利落地跳进了凤止歌的房中。

    “萧世子,好久不见了。”凤止歌道。

    短短一句话,却让刚进得屋来的萧靖北有了种淡淡的“我已经等你很久了”的温暖之感,看着纱帐内那有些模糊的身影,他心里更有些莫名的心安。

    萧靖北自幼便没了父母的庇护,后来更是因周语然而一直在生死边缘游走,类似的温暖感,他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到了。

    或者说,自他记事之后,他就没有感受过。

    正因为这样,感觉到这温暖之后,他便格外的珍惜,进屋之后许久都没说一句话,只让自己将这一刻的感觉都记在心底。

    见萧靖北不说话,凤止歌在黑暗中扬了扬眉,“怎么,萧世子往我这儿走了几遭,如今倒是知道不好意思了?”

    听凤止歌将自己不说话的原因归于不好意思,萧靖北也没多作解释,他静静的吸了口气,然后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我今天来,只是想问问你,对咱们的婚事,你到底满不满意?”

    隔着帐子,又是在这深夜并未点灯的房里,即使以凤止歌的眼力,也只能看到一道身影,并不能看清萧靖北此刻的表情。

    想到前两次,萧靖北以同样的方式深夜来到这里时的表现,她的唇亦不由跟着牵起了淡淡的弧度。

    “那就得先请问萧世子,满意如何,不满意又待如何?”凤止歌并不直接回答萧靖北的问题,却是抛了这么一个问题出来。

    半晌之后,她便听到萧靖北的声音传来。

    “凤小姐,我……对这门婚事很……”萧靖北本来打算说出“期待”两个字的,但在那两个字萦绕在嘴边时,却又因那淡淡的暧昧之意而觉浑身躁热不已,到底未能说出口,只含糊了过去,“若是凤小姐不抵触嫁与我为妻,我也必将……”

    用闻越的话来讲,萧靖北便是一坨亘古不化的冰块儿,活了二十年,他从来没讲过如此露骨的话来,心里想说的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死活说不出口,一时间倒如卡壳了一般,只能在原地有些焦躁地踱了几步。

    萧靖北此前虽然没有接触过男女****之事,但他对自己的心思,却也不是没有察觉的。

    明明与眼前的少女并未见过多少次,可一向冷漠待人的他,在看到她独自前行时,总会不由自主的就想站在她前面,替她挡住一切的风霜雨雪。

    他的性命是她救的,他的父亲也是在她的开解之下才留下一命,他并非不相信她有自己解决所有问题的能力,会想站在她前面,也只不过是下意识所为而已。

    这么多年,萧靖北从来没对任何人有过这样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他也曾换了个名目向闻越打听过,然后得到了个“心仪”的答案。

    如果,这就是心仪于一个人的感觉,那这感觉,倒也似不错的样子。

    当然,那是因为心仪的对象是她。

    得知皇上下旨为他与凤止歌指婚,萧靖北其实很开心,虽然他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把将来的生活经营好,但只要想到将会与他共度一生的,便是他心里所想的那人,他便又有了无限的信心。

    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在今晚来到流云阁。

    他想亲口问一问,被他放在心底的姑娘,她是如何看待他们的婚事的。(未完待续。)

第110章 各方登场

    虽然执意想要问一个答案出来,但其实萧靖北也并不知道,知道了这个答案之后又该怎样。

    凤止歌对这桩亲事满意自然是皆大欢喜,但若是她并不想嫁进一团乱麻般的安国公府呢,那他,是不是有那么伟大,自愿去皇上那里求皇上收回成命?

    萧靖北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每次一想到这里,他便下意识的绕开,颇有些逃避的意思。

    所以这时,等着凤止歌的答案时,萧靖北心里其实非常紧张。

    紧张,害怕。

    这样的情绪,对于多年来一直与死神打交道的他来说是非常少见的。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这只离他不到一丈远的少女深深的印在了心底。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大概便是如此。

    萧靖北曾经以为,他这一辈子也许都不会有成亲的这一天,在那个关乎生死的暗夜里碰到凤止歌以前,他的心从来没因为任何女子而跳动过,他甚至以为他大概没有机会体会什么叫心动。

    这些年来,他其实是早就做好孤身一人的准备的。

    再则,以安国公府的情况,他也不想有别的女子踏进这个泥潭里来,他已经在周语然手里吃了不少亏,当然不想再让另一个无辜女子牵涉其中。

    他甚至想,待日后收拾了周语然,再想法子让父亲能重新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人前,他便可以早早的功成身退。找个无人之处独自过活也不错。

    却没想到,他会遇到一个让他一见之后便牵挂了好几年的女子。

    也许还不能叫女子,他们初遇时,他和她还只能被称之位少年与孩子。

    除了抱病多年的父亲,萧靖北从来没在任何人身上感受到过牵挂的滋味,但是他多年的挚友闻越与宁修宜,也从未这般过。

    但自从那年自湖州离开之后,那无视他满身血污,静静立于他身旁与他对视的小小身影,便再没从他心里移除。

    离开湖州那几年。萧靖北其实一直都有关注湖州与威远侯府的消息。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出现在威远侯府回京时的必经之路上。

    能在几年之后重新与那人相见,无人知道萧靖北心里有多高兴,他甚至连理智都全部抛到脑后。以感激为由闯入威远侯府里凤止歌的闺房。

    对萧靖北来说。这样的举动实则太过唐突了。

    如今。有了能与心仪之人共度一生的机会,萧靖北自然万分珍惜,甚至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激起赵天南来。

    正因为珍惜。所以他便格外想知道凤止歌的真实想法。

    无论怎样,他都想问出一个答案来。

    黑暗中,萧靖北的目光紧紧攫住纱帐内的那团黑影上,双拳紧紧握起。

    以凤止歌的眼力,虽然不能将萧靖北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但看个大概却是没有问题的。

    淡淡的月光落在萧靖北一侧的拳头上,同样也落在了凤止歌的眼中。

    凤止歌有些失笑的扬唇。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萧靖北今年已经过了二十,这样的年纪,若是放在后世,只怕女朋友都处了好几个了,就算是在如今的大武朝,权贵之家里,二十岁的世家子弟大多数也都已成亲生子。

    但看萧靖北的样子,于情事上,却是格外的生涩与……纯情?

    将“纯情”二字与一个二十岁且性情冷漠的男子联系起来怎么看都有些怪异,但凤止歌这时却也只能想出这么个词来形容萧靖北了。

    “如果你要问我是不是排斥嫁到安国公府……”凤止歌道,“那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排斥。”

    话音方落,萧靖北偏动作极大的吁了一口气出来。

    他其实能听出来凤止歌的意思,她不谈对这门亲事满意与否,只道不排斥,显然也仅仅只是不排斥罢了。

    不过,对萧靖北来说,有个这样的答案就已经足够了。

    既然凤止歌不排斥,若无意外,那他们将来必定是要共度一生的,一辈子很长,他总有时间让她慢慢对他满意起来。

    到这时,得到了尚算满意的答案,萧靖北才重新意识到,自己在这大半夜的来到姑娘家的闺房里追问此事有多不妥,向来冰冷的面上涌上一阵热意,萧靖北轻轻咳了一声,好半晌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缓解自己心里的尴尬。

    “那个……”好半晌,察觉到空气里渐渐多了丝名为暧昧的东西,萧靖北勉强保持着冷静,尽量正常地道,“已经很晚了,凤小姐还是早点休息吧……”

    话一出口,萧靖北便知道自己说了句蠢话。

    在他来之前,凤止歌可是已经熟睡了。

    生怕自己再说出些什么不着调的话来,萧靖北连忙又道:“很抱歉打扰凤小姐了,在下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待凤止歌回应,转身顺着身旁的窗户一个利落的翻身,便自房中消失了。

    自窗外那棵树上跳落到地上,萧靖北离开前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在月光下只能看到淡淡轮廓的二层小楼。

    他都深夜造访此处三次了,威远侯府的护卫却从来没发现过他,看来威远侯府的人警惕心还是不够,也许,下次见面时,他应该就此事与凤止歌说道说道?

    ……

    因为深夜里的那场会面,第二天凤止歌起得有些迟了,还是荣禧堂里迟迟等不到凤止歌前来用早膳的慕轻晚派了人过来,凤止歌才在半夏与扶风的服侍下起了身。

    李嬷嬷则站在一旁,看着凤止歌时不时拿手掩着嘴打哈欠的样子。眼中满是笑意。

    看这样子,主子与萧世子似乎谈得还颇为投缘?

    倒是服侍凤止歌梳洗的半夏与扶风,不是看看凤止歌又看看李嬷嬷,有些不清楚这是个什么状况。

    梳洗罢,凤止歌先去了荣禧堂里与慕轻晚一起用早膳。

    每天雷打不动准时前来请安的于氏也在,这时正看着林嬷嬷指挥丫鬟们摆碗筷。

    看到迟来的凤止歌,于氏眼中微微一动。

    嫁进威远侯府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于氏如今不禁感激起娘家长辈为她操的心来,就如娘家长辈们所说的那般,威远侯府人口简单。婆婆温婉。小姑虽然性子有些冷却也不是个难相处的,最重要的是,她的夫君更是待她贴心不已。

    这些天,见于氏已经稍稍将威远侯府的情况熟悉了些。慕轻晚便果然如于氏与凤鸣祥成亲初时所说的那般。将府里的中馈尽数交到了于氏手中。还特意敲打了府里的下人一番,好叫于氏不至于被这些下人轻看了去。

    若是于氏将自己在府里的情况往外一说,指不定便要招来多少女子的欣羡。

    按说。过着这样顺心的日子,于氏应该很满足了才是,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于氏并不是一个贪得无厌之人,于家虽然待她如珠似宝,却也从来没有娇惯了她,在成亲之前,于家的长辈更是不只一次再三告诫她,嫁人之后要孝顺公婆,善待小姑,将夫君照顾好。

    而于氏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只是,在这样的顺心如意之后,于氏却总有种隐隐的不安感。

    她其实并不清楚这不安是从何而来,这些天来她也没少仔细观察过府里的情况,却始终未能发现什么端倪。

    几次下来,就连于氏都在怀疑,是不是她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但是,就在昨天,侯府上下都因那道突如其来的指婚旨意而议论纷纷时,刚下了差事回府的夫君,却连院子都没回,就直直的冲到了小姑所住的流云阁里。

    于氏掌家时间虽然不长,但好歹她如今才是侯府的当家主母,要知道这个消息自然不难。

    于氏嫁过来这些时间也看出来了,夫君与小姑之间十分要好,她倒不是嫉妒小姑能得夫君的关爱,只是总是有些怪异的觉得似乎夫君待小姑的好有些不妥。

    初时,于氏也只当是自己的嫉妒心作祟才会如此想,但在昨天夫君那情急的反应之后,她才终于知道,一直以来她心里的不妥是从何而来了。

    对比其他要好的兄妹,她的夫君待小姑,似乎好得太过了些。

    于氏不只一次的注意到,每当有小姑在场时,夫君便总会将视线落在小姑身上。

    有了小姑做对比,于氏才发现,夫君待她的好,与其说是细心与体贴,倒不如说更像是待客人般的客气。

    于氏毕竟是于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儿,虽然心里有疑惑,却也并未就此贸贸然就找凤鸣祥去质问,而是决定悄然观察。

    当然,她其实更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而凤止歌由皇上指婚一事,让于氏窥到了夫君一丝半点的心思的同时,也着实让于氏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小姑的婚事既然已经定下,还是皇上指婚,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波折,只待小姑不久后嫁到安国公府去,不管夫君为何会待小姑那般亲厚,总也会随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却。

    心中冒出这样的想法时,于氏又对小姑凤止歌隐生歉意。

    毕竟,就她看来,小姑从来没做过任何错事,待自己这个嫂嫂虽然亲热不足,但也是敬重有加的。

    是以,在看到凤止歌时,于氏才会有此复杂的反应。

    凤止歌不是没有察觉到于氏的异常,不过她也没有多作反应。

    凤鸣祥对她的心思尚未歇了,若他继续保持这样的执念,只怕还真的很难瞒过他的枕边人于氏。

    凤止歌只希望,于氏不要因此而受到太大打击。

    当然,她更希望于氏与凤鸣祥能够真正的互相扶持着走过一生。

    用完早膳,凤止歌本想在路上与于氏聊几句。李嬷嬷却突然上前递上一封信给她。

    信是太子赵载存写的,内容是约凤止歌去他们初见的离湖畔见面。

    在凤止歌的印象中,太子赵载存除了身体单薄瘦弱,为人还有些优柔寡断缺少魄力,可在这封信里,他却是一反常态的强硬起来,更是言明若是凤止歌不去与他见面,他便要亲自到威远侯府来。

    在有了指婚的旨意之后,若是还传出太子亲至威远侯府的消息,只怕威远侯府便要就此被置于风口浪尖之中。

    凤止歌其实并不在乎赵载存这与威胁无异的话来。他就算是真的打定主意要来威远侯府。她也绝对有办法叫他来不了。

    不过,凤止歌仍决定去离湖畔看看。

    她想知道,赵载存到底要与她说些什么。

    上次从含月公主那里得知,赵载存居然有意想要娶自己做太子妃。

    太子妃便是未来的国母。重要性不言而喻。凤止歌并不知道赵载存为何会想要娶一个只见过一两面。对她的了解仅止于名字及身份的女子为太子妃,尤其还是在明知道赵天南不可能松口的情况下。

    只是为了借此事与赵天南斗气?

    扬了扬眉,凤止歌与于氏道别。然后回流云阁换了身出门的衣裳,便往离湖而去。

    夏天的离湖畔总有凉风阵阵,算得上是一个避暑的好去处,但这深秋的离湖虽然仍有碧波荡漾,但那迎面而来的寒风却总叫人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在这个地方见面,着实不是什么好选择。

    尤其是,赵载存还是那样一个真正弱不禁风之人。

    凤止歌到时,赵载存已经候在了离湖畔,深秋的寒风毫不留情的吹在他身上,即使他已经穿了厚厚的衣裳,仍冻得面上泛出了些骇人的青紫之色。

    作为太子,哪怕他其实并不得他那至高无上的父亲的喜爱,但身份在那里摆着,赵载存还从来没等过除了他父皇之外的任何人。

    偏偏今天,在这寒风里等了快一个时辰,他却始终是心甘情愿的。

    看着迎面走来的凤止歌,赵载存心里一阵恍惚。

    到如今,他也有些弄不明白,他对凤止歌的执念,到底是来自于幼时看到的那幅画,还是只想借太子妃的人选一事向父皇表明他的态度,抑或是,他其实中是单单看中了凤止歌这个人?

    他只知道,自从有了要让她做自己的太子妃的念头之后,这个想法便就此深深扎根于心底,再也无法拔除。

    不管他是出于何种原因想要眼前的女子成为自己的太子妃,他只知道,若是不能如愿,只怕他这辈子即使最终坐上了那个位置,也始终无法甘心。

    这样的预感来得如此突兀,赵载存却半点也不曾怀疑。

    因身体的原因,自幼赵载存便得了太医的嘱咐,遇事绝不可轻易大喜大怒,否则这些激烈的情绪极容易给他本就虚弱的身体带来更大的伤害。

    赵载存也确实严格按照太医的嘱咐执行着,这么多年来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始终保持着无喜无怒的状态。

    长久下来,在旁人眼中,太子便是个温和而近乎没有脾气的人。

    赵载存也从未与人分辩过,但只有他自己以及最亲的宁妃和含月公主知道,外人眼中好脾气的太子,一旦犟起来,那是任谁也劝不动的。

    所以,在发现自己的劝解无果之后,含月公主才会将此事告之凤止歌,希望从凤止歌这面解决这件事情。

    不过,这次就连含月公主都低估了她这位皇兄的坚决。

    才有了这次,赵载存在明知道赵天南已经给凤止歌和萧靖北指婚的情况下,仍坚持离湖之行的举动。

    看着凤止歌越走越近,赵载存只觉冰冷的身子渐渐有了趋于暖和的迹象。

    “你来了。”赵载存微微笑着道。

    凤止歌在赵载存向前一丈许站定。

    有些巧合的是,她这时所处的位置,正是上次在离湖畔与太子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段石制护栏边。

    凤止歌并不想与太子似是而非的兜圈子,是以直言道:“不知太子殿下要臣女来有何要事?”

    赵载存闻言皱了皱眉,却是因凤止歌语气中那疏离之感。

    再想到眼前的少女已经由父皇下旨指了婚,他的眉头更是拧成一个结,“凤小姐不想与本宫扯上关系,莫非,凤小姐也以为,本宫这个太子做不长久,更等不到登基那一天便要走在父皇前面?”

    话说出口后,赵载存便有些后悔。

    在他出门之前,便偶然听到有宫人如此议论,这让他本就因父皇的突然指婚而不豫的心情更是阴郁了几分,这时见凤止歌做出如此明显的疏离之意,不由自主的便将那些宫人们议论的内容说了出来。

    赵载存虽然与凤止歌见面不多,但只凭着那莫名的直觉,他便知道凤止歌绝不会如此想,只是话既然已经出口,便再无可能收回来。

    凤止歌闻言便皱了皱眉,却仍没搭理赵载存的话茬儿,而是继续道:“太子殿下急召臣女而来,难道便是要与臣女讨论这些风言风语?”

    凤止歌确实有些不耐了。

    先前因为含月公主,她还觉得这对兄妹颇有些可怜,可如今看来,比起含月公主,一无所知的赵载存无疑逊色了不知道多少。

    也不知道,含月公主那般辛苦的支撑着那个秘密,还为此暗中查访多年,到底是值还是不值。(未完待续。)

    ps:  嗯,明天补上个月的加更~

第111章 合适的人选

    赵载存闻言一窒。

    他也知道自己方才所言毫无道理,但这么多年来,即使背后少不了有人议论他的身份,但当着他的面,那些人也都是恭敬有加,不敢有丝毫的忤逆。

    被人如此直言顶撞,算起来,倒是他成为太子之后这么些年来的第一次。

    这种感觉,还算是新鲜。

    深吸了一口气,两只冻得僵硬的手互相搓了搓,待感受到了丝丝暖意,赵载存才又看向凤止歌:“本宫……我这次请凤小姐前来,是想当面问一问,凤小姐对于父皇的指婚,到底有何想法?”

    凤止歌抬眼,琉璃般璀璨透明的眸子仿佛能映照人心一般。

    被凤止歌这样看着,只片刻,赵载存便有些狼狈的撇开了头。

    “太子殿下说笑了,皇上能为臣女指婚,是臣女莫大的荣幸,臣女自然是感激不已。”

    许久之后,凤止歌才这样道。

    赵载存闻言,也顾不得方才的尴尬了,他猛然回过头,紧紧盯着凤止歌,“凤小姐理应不是那等会随波逐流之人,难道只因是父皇指婚,便能心甘情愿的嫁到安国公府那个泥潭里?凤小姐只怕是不知道吧,安国公当年……”

    “安国公当年中毒一事有蹊跷?”没等赵载存说完,凤止歌便接下了这句话。

    赵载存一顿,眼中现出诧异来,“你怎么会知道?”

    身为太子,赵载存比旁人多了不少机会接近他的父皇。而且这几年来,许是死了再有其他儿子的心,父皇虽然仍不满意他,却也开始细细教导起他将来要如何治国来。

    时间长了,赵载存自然便知道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就比如,安国公当年中毒,又卧病这么多年的真正原因。

    这件事是父皇亲口讲给他听的,而父皇之所以将这件事讲与他听,却是要用实例告诉他,为人君者。一定要摒弃不该有的慈悲。

    哪怕是最信任的臣子。若有需要,也是可以被牺牲的。

    赵载存并不知道父皇为何会如此对待忠心耿耿的安国公,但想必,这其中又牵扯了些不能说的隐秘。

    他本想。将这件事稍稍透露给凤止歌。好叫凤止歌心存顾虑。打消了嫁去安国公府的念头,却不想,在他心里只是个刚及笄的少女的凤家小姐。却是早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太子殿下无需问臣女是从何得知此事的,”凤止歌转向被寒风带起层层波浪的离湖,道,“太子殿下不觉得您的所作所为很是幼稚吗?”

    赵载存先是一怔,然后心里却是动了怒,只是由于他长年来刻意保持无喜无怒,一时之间面上倒是没显出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凤止歌居然会给了他一个幼稚的评价。

    没等赵载存分辩,凤止歌便又道:“太子殿下告知臣女安国公的事,无碍就是想叫臣女心存惧怕,不过,太子殿下难道不知道,臣女与安国公世子的婚事乃是皇上亲自指婚,就算臣女心存畏惧,难道皇上就能收回成命?”

    赵载存又是一阵沉默。

    他其实知道,他并没有办法令父皇改变主意,只是,哪怕明知如此,他仍是将安国公之事说了出来。

    是不是,他其实只是想让凤止歌嫁进安国公府时,并不那么情愿?

    见赵载存不语,凤止歌道:“太子殿下若有这等闲暇时间,倒不如多关心一下周围的人,比如说含月公主,比起太子殿下来,含月公主这些年可过得太辛苦了。”

    凤止歌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在她眼中,赵载存便如一个被惯坏了,所以“为赋新词强作愁”的孩子,哪怕他已经做了这么些年的太子,但如今的他无疑仍是缺少几分担当。

    比起赵载存,早早得知了那个隐秘的含月公主,不仅要费尽心思讨得赵天南的欢心,还要时时思虑着如何避过赵天南的耳目,查探那个人的消息,以防将来这件事暴露出来后捅出天大的篓子。

    兄妹二人,一人因身体及身份的缘故总认为人人待他都是不公的,另一人却小小年纪便要为保护母兄的安危而殚精竭虑,辛苦与否,自是一目了然。

    赵载存看着凤止歌渐渐走远,有心想要追上去问个究竟,却只惹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待他好不容易满面通红的止了咳,凤止歌却是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往前走了几步便颓然停下,赵载存心里忍不住生出疑团来。

    方才,凤止歌所说的,含月这些年过得太辛苦了,到底是何意?

    在赵载存看来,含月与自己幼时不受父皇看重不一样,她自打出生以来便被父皇奉为掌上明珠,父皇的宠女程度如今在整个大武朝都已经传成美谈了,说是予取予求也丝毫不为过。

    赵载存甚至都不否认,在含月初生的那几年,他其实没少嫉妒过含月能得父皇的那般喜爱。

    除开父皇,母妃及自己这个兄长,也都精心呵护着含月长大,被这么多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含月,又何来辛苦一说?

    生于皇家,又是大武朝的储君,赵载存自是知道那富丽堂皇的皇宫里,藏有多少污秽与阴暗。

    莫非,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含月身上还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这样想着,赵载存心里那因凤止歌的冷淡与疏离而起的酸涩之感倒是退却不少。

    也许,他真的应该如凤止歌所说的那般,仔细查查看含月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

    凤止歌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细致的双眉微微一皱。心里却有些无奈。

    她也就是被指了个婚而已,怎么就需要向这么多人解释自己到底对这桩婚事有什么样的想法?

    拦在凤止歌所乘的马车前不肯让路的,正是寒季杳。

    也许是因为当初是她亲手将寒季杳从苏七手里救下来的,凤止歌对这个侄儿其实还是有几分亲近的。

    不过,她与寒老爷子相认之后,虽然多了个寒氏女的身份,但到底她如今只有十五岁,哪怕寒季杳是她名义上的侄儿,也不得不避嫌着些。

    是以,自从寒老爷子的寿宴之后。她倒是很少与寒季杳见面。

    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四周。为免被旁人看了传出什么不好听的闲话,凤止歌便领着耍赖不肯让开的寒季杳进了旁边一家茶楼,又要了间清静雅致的茶舍。

    “说吧,你特意拦着姑姑的马车意欲为何?”凤止歌问。

    对着寒季杳自称一句“姑姑”。凤止歌是半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当年与寒凌本就是嫡亲的兄妹。哪怕她如今换了个身份。但这并不能改变寒凌是她兄长的事实。

    既是如此,兄长的儿子,自然便该称她为姑姑。

    凤止歌说得自然。听到那声“姑姑”,寒季杳却忍不住心中一抽。

    若不是母亲执意拦着,也许根本就等不到祖父认她作女儿,她便会先成为自己的妻子,这其中的落差,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寒季杳也始终放不下。

    寒老爷子的寿宴之后,寒家上下都真的将凤止歌当作了府里的小姐对待,便是寒季杳的两个兄长,每每见了凤止歌,也都要先恭敬道一句“姑姑”,唯有寒季杳,自在寿宴上咬着牙唤了那么一声,再之后却再没从他嘴里蹦出过这两个字来。

    “你知不知道,当初,流言传得最盛的时候,我其实真的有向母亲提过,要去威远侯府提亲?”几经忍耐都没能将胸中那不吐不快的情绪给按捺下来,寒季杳终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凤止歌抬眼,一双凤眸微微向上扬起,看在寒季杳眼中,无端便多了几分叫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威严。

    “我知道。”凤止歌道。

    这件事还是寒夫人亲口告诉她的。

    寒夫人也是怕凤止歌不知道实情,若是在与寒家相认之后与寒季杳走得近,叫寒季杳更无法放下心里的执念,只怕将来还要酿出祸事来。

    凤止歌在认亲之后会与寒季杳拉开距离,除了避嫌之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此事。

    寒季杳一怔。

    他向寒夫人提起要往威远侯府提亲一事,也只有他与寒夫人知道。

    他相信,在拒绝了他以后,母亲不会再向其他提及此事。

    他本以为,在此之后,母亲一定会对此事守口如瓶,以防这件事被外人知道了传出难听话来,却不想,母亲尽早早的便将这件事告之了凤止歌。

    随即,他眼中又是一亮,有些急切地道:“那,你之所以待我如此冷淡,是因为母亲的态度?”

    若是如此,若是如此……

    没等寒季杳往深处想,便听凤止歌淡声道:“你应该知道,既然我已经成了寒家的女儿,就算嫂嫂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我,哪怕只是出于避嫌,我也会对你疏远,这并非是因为嫂嫂对我说了些什么。”

    寒季杳闻言心里便是一凉。

    身为寒家嫡枝嫡子,在上面两个哥哥都成亲生子之后,他便成了那些想嫁进寒家的女子眼中的肥肉,这满京城只怕至少有一半的适龄女子想要嫁入寒家,可寒季杳的视线却从未在她们身上停留过。

    他本想,再逍遥个几年,再在母亲的安排下娶个门当户对的温柔女子为妻,一辈子也许就这样过去了。

    却不想,他会在那个巷子里遇上凤止歌伸出来的援手。

    初时,寒季杳并不知道那帮了自己的少女是何身份,所以在京城有流言寒夫人有意为他聘威远侯府嫡长女为妻时,他心里是极其不愿的。

    直到,他偶然知道了,原来威远侯府嫡长女,便是上次救了他的少女。

    得知这一点,寒季杳心里其实很是兴奋。那时的他只觉,如此有趣的姑娘若是真成了他的妻子,将来的生活必定再也不会无聊。

    是以,他到寒夫人那里提及要去威远侯府提亲。

    他没想到的是,寒夫人居然会断然拒绝。

    人总是有逆反心理的,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也许那时的寒季杳心里还并未将凤止歌看得那般重,但在寒夫人的坚决反对之后,凤止歌在他心里的分量反而愈见加深起来。

    寒季杳曾想过无数个寒夫人拒绝这件事的理由,但他唯独没想到的。是自己想要娶来做妻子的姑娘。有一天居然会成为他的姑姑!

    这叫他如何能接受?

    所以,也才有了他今天拦在凤止歌的马车前耍赖之举。

    若是早知道凤止歌的答案会是这样,寒季杳也许根本就不会来到这里。

    凤止歌所言,便如一支冰冷的利箭般。自他心里穿透而过。让他觉得心里一阵空洞洞的疼。

    身为寒家备受瞩目的幺子。寒季杳从没有过这般感觉。

    凤止歌无视寒季杳面上的恍惚,她站起身,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寒季杳。“生于寒家,想必你也不希望寒家的荣耀在你身上沾上污点,我会当作今天从来没有见过你的,你自己好自为之。”

    自打指婚的旨意下来之后,凤止歌便一而再再而三的进行着类似的对话,若说慕轻晚与寒老爷子那里,她还能静下心来与他们解释,那随之而来的一个个,却让她真的有些不耐了。

    尤其是寒季杳。

    生于寒家,自幼又被兄嫂纵着,长到如今,不仅没为寒家出过力,反而只想着自己的那点小心思,着实让她有些不满。

    再想到凤鸣祥以及赵载存……

    她只是要成亲而已,为何这些人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就是所谓的感情?

    凤止歌有些困惑。

    除了仅有的那点亲情,她其实并未感受过其他的感情,至于那人人向往的爱情,更是从来都被她嗤之以鼻。

    也许,她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什么叫**情吧……

    凤止歌离开了茶楼,被她扔在身后寒季杳却在那茶舍里独自坐了许久。

    一手握成拳,重重的敲在厚实的木制茶几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轰响。

    伴随着这声轰响,寒季杳心里也仿佛有了些什么被点燃。

    凤止歌先前所说的话以及她的表情,显然是将他当作了不知世事的孩子。

    寒季杳不否认,因为身上没有承担家业的重担,这些年他一直被爹娘纵着,没像两个哥哥那般早早的就为寒氏一族出力。

    也因此,他在寒家虽然也是被无数人敬着,但相比起两个兄长,他在家族中无疑并没什么话语权。

    想到凤止歌那仿如看孩童的目光,寒季杳面上便不由一阵发烫,那不是羞的,而是出于恼怒。

    莫非便是因为这样,她便能将自己的一腔心思视为无物?

    不知不觉的,寒季杳便陷入了一个误区。

    他没有细细去想凤止歌的话,却偏执的给凤止歌与他保持距离的举动给了这样一个理由。

    既然这样,既然这样……

    骤然想起上次偶然偷听到祖父与父亲的谈话,寒季杳眼中一凝。

    寒家数百年传家,近几十年来更是借着大武朝的建立而风光到了极致。

    外人眼中的寒家自然是风光无限荣宠无双的,就连寒氏一族内部也有不少人是如此认为的,但只有少数清醒的寒家人才能看出,隐藏在这风光之下的,寒家的危机。

    有个词叫做功高震主,寒家当年在大武朝的建立上出了大力,如今大武朝能征善战的武将之中,更有相当一部分是出于寒家的儒将。

    寒家扶持当今皇上一路登上皇位,立下如此功劳,哪怕是为了做给天下人看,当初大武朝初建大赏功臣时,皇上也不得不对寒家大肆封赏。

    到得如今,寒老爷子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寒凌执掌后部,寒晔更是不折不扣的封疆大吏,更别提还有那些在军中的寒家将领,以及其他在朝为官的寒家人。

    如今的寒家,说是大武朝第一大家族,也半点不为过。

    都道卧榻之侧,哪容他人酣睡。

    哪怕是再宽心的帝王,身边立着寒家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只怕也会睡不安稳,更何况当今皇上本就不是个宽心之人,而是有着极重的疑心。

    抱着这样的疑心,哪怕皇室与寒家面上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和谐,但寒家的掌舵者仍已经意识到了这样的日子只怕不能长久。

    寒季杳上次本是想去祖父的书房里找几本书的,却不想正好听到祖父与父亲在进行着这样的讨论。

    听祖父的意思,寒家近些日子,只怕便是要有动作。

    寒季杳虽然并未参与到家族中的事里面去,但他生于寒家,又接受了寒家这么多年的教育,敏锐性却是半点不缺的。

    他不知道祖父为何决定最近动作,但自小听着祖父当年的往事长大,他对祖父的判断力却是半点也不怀疑。

    到现在,他都还记得,祖父是如何与父亲说的。

    “为父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暗中布局,如今又有了素素的配合,事成变天也并非不可能,只是如今的寒家,到底是缺少合适的人选啊……”

    他记得,祖父是这样叹息的。

    合适的人选?

    寒季杳其实并不知道祖父所谓的人选是做什么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选一定对寒家来说至关重要。

    若是他成为这个人选,会不会,便能改变他在家族中这无足轻重的地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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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请求(3月月票+)

    凤止歌与萧靖北的婚事便就这样定了下来。

    在赵天南的过问下,礼部用最快的速度择了一个吉日作为婚期,正是次年三月初三这天。

    如今已经快至十一月,满打满算的,离婚期也就只有四个月了。

    得知婚期订下后,慕轻晚仍没忍住暗暗哭了一场。

    她原先还想着留凤止歌几年,却不想,一个指婚,便让凤止歌不得不在来年初便出嫁了。

    她的女儿,明年三月可也不到十六岁。

    一想到小小年纪的凤止歌便要嫁到安国公府,还得与周语然那样的蛇蝎心肠的女人打交道,慕轻晚是又痛又急,哪怕凤止歌安慰了好几次也并未见什么成效。

    好在,慕轻晚在难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将精力放在了替凤止歌准备嫁妆这件事上。

    在慕轻晚想来,凤止歌要与周语然成为婆媳就已经够让人难受了,若是嫁过去还要被周语然挑剔嫁妆的事,那岂不是更受委屈。

    所以,慕轻晚这次也是卯足了劲的替凤止歌操办嫁妆,力求让任何人都说不出个不字来。

    威远侯府虽然之前二十年来都远离了京城这个权利中心,但侯府的底子其实还是很厚的,再加上在皇觉寺里清修的凤麟得知了凤止歌的婚讯后,还特地回了侯府一趟,当着凤鸣祥与于氏的面分说了给凤止歌的嫁妆一事,是以慕轻晚给凤止歌置办嫁妆时着实是很有底气。

    慕轻晚当初嫁到威远侯府时。因家世并不显,所以她的嫁妆其实并不丰厚,如今有了凤麟发话支持,自然不会再为银子的事担心,而是精心挑选起各式要用的东西。

    这个年代的世家里,有女儿的主母,许多都是在女儿尚未订亲时便早早操持起女儿的嫁妆来,更有那深谋远虑些的,甚至在女儿刚出生时便已经准备起嫁妆来了。

    如今虽然离凤止歌的婚期还有四个月,但这时间可半点也不长。若不是运气好的话。指不定有些东西还根本就没处去买。

    就比如说好的木料。

    给家中女儿备下的嫁妆里,是必须要有一套按新房尺寸打造的家具的,许多人家为了不到时候抓瞎,都是早早的就四处去寻木料去了。这也直接导致这年头好的木料是越来越少了。

    慕轻晚便遇到了这样的难题。

    其他东西还好说。只要是能买得着的。手里有银子便不用担心,但这木料,可就不是有钱就能遇得到的了。

    慕轻晚为这事犯了不少时间的难。后来还是凤止歌让凤仪轩去找了木料送过来,这才解了慕轻晚的燃眉之急。

    当然了,这件事的后遗症是,慕轻晚又抱着凤止歌痛哭了一场,原因是觉得她这个做娘的没用,连女儿的嫁妆都得靠女儿出面才能凑到。

    后来还是凤止歌又一通安慰才算是让她宽慰了几分。

    日子便这样一点点过去,晃眼间,便是年关将至。

    比起处于南方的湖州,京城的天气无疑要严寒许多。

    慕轻晚虽然是在京城长大的,但在湖州呆了二十年,如今回到京城倒有些不适应了。

    还好,如今侯府当家之人换成了于氏,于氏又是个做事妥帖爽利的,往各家送年礼安排宴请亲朋等事做得半点不差,倒不用慕轻晚再为此事操什么心。

    吃了腊八粥,过了小年夜,转眼便到了除夕。

    因是过年,一直在皇觉寺的凤麟这天也回到了威远侯府。

    除开凤鸣舞这个已经被凤鸣祥赶出了侯府的人,今天府里的人倒是难得的齐聚一堂了。

    难得一家人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除了于氏这个只见了公公两面的新妇有些紧张之外,饭桌上的气氛倒还算是十分轻松。

    吃完团圆饭之后,凤麟倒没急着赶回皇觉寺,而是在侯府住了一晚。

    事实上,凤麟还真是打算连夜回皇觉寺的,不过这大冬天的,外面又下着大雪,皇觉寺又是在城外,别说出城是个难题,单说这风雪天里赶夜路,万一出个什么岔子可要如何是好。

    凤鸣祥和于氏轮流苦劝了一番,后来还是慕轻晚说了句话,才算是让凤麟同意在侯府住一晚才回皇觉寺。

    慕轻晚这大半年来将凤麟这近乎自虐的表现也看在眼里,凤麟如今的生活,与那苦行僧只怕也没什么区别了,她其实很难受当初的少年夫妻会走到这一步,但当初的那些事既然已经发生过了,她也不可能再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继续与凤麟维持原样。

    所以,也只能暗暗叹息一声了。

    大年初一的一大早,凤麟便顶着风雪回了皇觉寺。

    凤鸣祥与于氏劝不住,便也只得由着他去了,只是派了侯府里几个做事稳妥的小厮跟在他身边照看着,别路上出了什么事。

    因是大年初一,慕轻晚早就再三强调过,让于氏不必去荣禧堂里请安,所以送走凤麟之后,于氏倒是难得的睡了个回笼觉。

    不过,待起身之后,她又有些犯难了。

    这犯难的原因,却是因为凤鸣舞。

    京城的习俗,大年初五都会请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如今侯府出了门的姑娘,也就凤鸣舞一个,可凤鸣舞却不是嫁,而是被抬进了汝宁侯府为妾。

    可从来没有为妾的姑娘能在年初五回娘家的。

    不过,凤鸣舞怎么说也是凤鸣祥嫡亲的妹妹,若真的置之不理,于氏又担心万一将来凤鸣祥后悔了会怨怪于她。

    思忖再三,于氏仍是将这件事说与了凤鸣祥听。

    “不必管她。”凤鸣祥听完之后淡淡地道,“我既然已经放话将她赶出府。便断没有再将她当作出嫁姑娘的道理,日子过得是好是歹,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对于凤鸣舞这个妹妹,凤鸣祥也算是绝望了。

    若说当初凤鸣舞进汝宁侯府时,他还对她存着几分怜惜,那么在经过凤鸣舞在凤止歌及笄礼上企图大闹,以及她前段时间对李氏的作为之后,凤鸣祥却是决定再也不管这个妹妹了。

    上次汝宁侯夫人带着凤鸣舞找上门来的事,凤止歌对凤鸣祥提起过,凤鸣祥也不觉得凤止歌做得有什么错。更是在事后亲自对府里下人们下令。日后若是凤鸣舞再找上门来,不用禀告于他,直接将人赶出去便是。

    凤鸣舞其实已经没有机会再次找上门了。

    那日汝宁侯夫人就已经决定了要将凤鸣舞送到慈云庵去,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而耽误了。于氏与凤鸣祥讨论着凤鸣舞时。正是汝宁侯夫人让人将凤鸣舞送去慈云庵的时候。

    与当初凤鸣舞初入汝宁侯府时的亲切和善不同。如今的汝宁侯夫人对凤鸣舞可谓是深恶痛绝,更是将汝宁侯府最近一段时间受到的所有打击都归咎于凤鸣舞,虽然因故没及时将凤鸣舞送走。却也没少了折腾她。

    尤其是昨晚,过了一个近几年来最冷清最寒酸的年而心情不畅的汝宁侯夫人想到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再在凤鸣舞身上撒气了,更是可着劲儿的把心里所有的怨恨都往凤鸣舞身上招呼。

    第二天一早,不顾满身伤痕的凤鸣舞苦苦哀求,汝宁侯夫人便让人将凤鸣舞拖上了马车送往慈云庵。

    看着远去的马车,想到自家自从这个扫把星进门之后就再无宁日,汝宁侯夫人气极之下还犹自不甘的狠狠“呸”了一声。

    不过,想到慈云庵里那些心理扭曲的老尼比自己还要狠上十倍的折腾人的手段,汝宁侯夫人心里又畅快不少。

    这个扫把星,总归是不能让她好过!

    ……

    年节期间不过就是走亲访友,再吃吃喝喝,不过一转眼,看过元宵灯会之后,这个大年便算是过完了。

    出了正月,凤止歌往寒家去了几趟,与寒老爷子商讨了些事,好不容易事情告一段落,还没来得及想想接下来的空闲时间要怎么过,便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不速之客,却是含月公主。

    含月公主是来请凤止歌帮忙的。

    “凤小姐,我想了一宿,也只能找你帮这个忙,还请凤小姐务必帮我一次。”含月公主将姿态摆得很低,半点也没有皇家公主的傲气。

    凤止歌扬了扬眉,她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能帮得上含月公主的。

    含月公上今天找上威远侯府是隐瞒了身份来的,听到下人来报有人找自己时凤止歌还有几分诧异,虽然她回到京城已经一年了,可是与她相交到能找上门来的,除了慕晓晓这个表姐,也只是勉强能算是朋友的钱多多了。

    可是这两个人就算是来访,总也会事先通知一声,不会像这样一声不吭的直接找到侯府来。

    直到看到穿着便装的含月公主,凤止歌才有了几分恍然大悟。

    “公主言重了,公主乃是金枝玉叶,若是连公主都无法解决的事,臣女恐怕也难以帮到公主。”凤止歌淡淡地道,不过在含月公主面带失望时,她又话锋一转,“不过,公主不妨先把事情说一说,若是能帮得上忙的,臣女绝不推辞。”

    凤止歌对含月公主的观感并不差,否则她也不会说上这么一番相当于应下帮忙之请的话了。

    含月公主眼中闪过感激,不过她到底站在高处惯了,即使心中感激也不知道要如何表达,所以干脆只将此事记在心里,留待以后凤止歌有需要了再从旁帮上一把。

    “是这样的……”

    含月公主忙将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含月公主的请求,凤止歌却不由凤眼微扬。

    能让含月公主亲口说出“帮忙”二字的事,居然只是让凤止歌带她去参加一个京中小武官的夫人的寿宴。

    若只是普通的寿宴,以含月公主的身份。她若是开口说要去祝寿,只怕那一家都得高兴疯了,可不是谁都有机会与皇家搭上关系的,更别提是皇上的掌上明珠亲自来参加寿宴呢。

    可问题也来了,既然只是个小武官的夫人的寿宴,含月公主这金尊玉贵的身份,为何不惜求到凤止歌头上,也一定要去参加呢。

    想到皇室那些复杂的官司,凤止歌大概能猜到什么了。

    含月公主被凤止歌这了然的目光一看,心里不自觉的便有几分难堪。不过这次。她无论如何也是要去见一见那人的。

    若不是皇兄与那人长得有几分相似,含月公主怕自己贸然前去更会惹来有心人将皇兄与那人联系在一起,她早就冲上门去质问那人了,又何需特意找了那人夫人的寿宴这个机会寻凤止歌带她前去。

    一想到自己的母妃在宫里过的是如老尼一般清苦的日子。而那人不仅娶了妻。如今还大张旗鼓的为他夫人办生辰宴。含月公主眼中便不由现出几分愤慨来。

    凤止歌见状摇了摇头,含月公主不想以本来身份去参加寿宴,就是不想引人注目。可以她现在的心态,只怕真到了时候,不一定能压住心里的火。

    “公主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又何需急于这一时?若是因为一时不愤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只怕公主这些年的忍耐都算是做了无用功。”凤止歌道。

    含月公主闻言一怔,然后深吸一口气,倒也冷静了下来。

    她看向凤止歌,“凤小姐,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多谢你能出手相助。”

    凤止歌含笑不语。

    送走了含月公主,凤止歌独自一人坐于房中,倒是想起了许久之前的事。

    如今的太子赵载存和含月公主都并非赵天南亲生子女,这件事,早在她醒来之后第一次听李嬷嬷提起皇室子嗣问题时,便已经知道了。

    原因无他,只因凤止歌早就知晓,在百姓们眼中英明神武一手缔造了大武朝江山的皇帝赵天南,其实根本就不可能有子嗣。

    二十几年前,在寒素身死的那个晚上,寒素接过赵天南递过来的酒杯时,却敏锐的闻到了那酒里加了不该有的东西。

    所以,寒素趁着替赵天南摘去落在发间的梅叶时,悄然将她与赵天南面前的酒杯换了过来。

    却没想到,摆在赵天南面前的那杯酒里,阴差阳错的被赵幼君下了剧毒。

    所以那一夜,不仅寒素失去了生命,已经成为天子的赵天南,也失去了做父亲的可能。

    没错,赵天南递过去的那杯酒里,加了前朝很有名也很歹毒的绝育药。

    那药物十分霸道,只要沾上一定份量,这辈子便再也没有了为人父母的可能。

    寒素自幼在寒家这种大家族里长大,作为数百年传家的大家族,又向来少有女儿,寒氏一族是将每个女儿都视为珍宝的,教养起这些女儿来,自然是不遗余力。

    这种传自前朝宫廷里的药,为了不让寒氏女不小心着了道,寒氏一族可是费了大功夫弄了不少来,以供当初的寒素分辩。

    寒素本就聪慧,又有个敏锐的性子,怎么能记不住属于那种药物的独特味道——哪怕有酒作掩盖,她仍是闻出了不对来。

    交换了酒杯,却仍落得个惨死宫中的下场,也只能说是时也命也了。

    那杯掺了前朝绝育药的酒,寒素当年是亲眼看着赵天南一滴不剩的喝入喉中的,那样满满一杯下去,赵天南又怎么可能还有自己的子女?

    因此,只怕凤止歌还要比含月公主先知道这件隐秘之事。

    赵天南当初之所以会从那位前朝留下来的太医手中拿到这种药,并放在酒里准备让寒素服下,无非便是怕寒素日后生下皇子。

    以寒家及寒素那时候在初建的大武朝的威望,寒素只要能生下儿子,就算是赵天南不立其为太子,只怕光是军中便会有无数人不答应。

    而一旦立了寒素之子为太子,赵天南可不相信,势大的寒家会能忍住这个诱惑,真的全心全意辅佐寒素之子成功登上帝位。

    将心比心,就算是赵天南自己,有着这么好的机会,只怕他也不会因为那是外孙而放任大好的江山落入旁人之手。

    再怎么样的好东西,总得要捏在自己手里,才算是好东西,不是吗?

    所以,赵天南才做了这样一个决定,寒素可以登上后位,亦可与他共享这大好江山,但却绝对不能任她生下儿子!

    在这场交锋里,寒素失去了生命,赵天南却是不可能有自己的血脉来继承他所看重的江山。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胜谁败了。

    是以,这几年来,每次听到旁人提起太子与含月公主,凤止歌总会忍不住想笑。

    将来若是有机会,她可一定要将这件一五一十的告之赵天南,就是不知道,那时赵天南的脸色该是何等的精彩。

    想到这些,凤止歌面上笑意加深。

    再想到含月公主之前的请求……

    凤止歌并不是没有猜测过那个给赵天南这个帝王戴了绿帽子的男人是谁,却没想到还算是个故人呢。

    之所以说是算,只因凤止歌识得的,是那人的父辈。

    还记得当初看到那人时,他还是个跟在父辈身后的少年,又有谁会想到,那时沉默腼腆的他,还能做下这种惊天大事呢?(未完待续。)

第113章 父女

    那人叫林战,父辈也是跟随了赵天南和寒素一起打江山的,在大武朝建立之后,也论功行赏封了个武官。

    比起只效忠于赵天南一人的安国公萧立,林战的父亲历来是追随在寒素身后的,是以寒素那时还见过跟在父亲身后的林战。

    只是没想到,二十几年后,当初的少年已经成了年近四十的中年人,而且还拐着弯与凤止歌扯上了那么一丝丝联系。

    若不是当年那杯酒,只怕也不会有如今的宁妃与林战。

    听含月公主说,自从宁妃察觉到赵载存容貌与林战有几分相似之后,为了不与赵载存形成对比引起有心人的关注,林战便离开了皇宫,后来进了中军都督府做了个五品官。

    后来过了几年,在家人的操持下,林战还娶了房温柔娴静的媳妇。

    不过,林战的妻子自幼身子骨便有些弱,根本不可能孕有子嗣。

    但叫京城许多人敬佩的是,林战不仅没嫌弃妻子不能为他留下血脉,还拒绝了妻子主动提出的替他纳妾延续香火的请求,更甚至,为了更好的照在体弱的妻子,林战还主动将在中军都督府的差事换成了个没有实权的闲差。

    若说林战待妻子不离不弃的举动叫人佩服,那他主动要了个闲差的行为就叫人替他觉得惋惜了。

    林战毕竟是在宫里做过御前侍卫的,家中父辈又是开国功臣,与皇上多少也有几分情分。据说当初本有意予他一个实差的,却叫他自己主动换了个闲差。

    也不是没有人劝他,只不过林战就似是铁了心一般,任谁来劝都只沉默着一语不发。

    长此以往的,旁人便不再劝,惋惜之余,又觉得他果然不愧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子。

    尤其是京城那些已嫁作人妇的女子,在婆家受过不少委屈之后,再回头看,才知道能有林战这样一个体贴细致的夫君是多少幸福的事。

    到得如今。因为林战十几年如一日对妻子的照顾。他的名字更是成了京城爱妻的典范。

    凤止歌是知道林战及其响当当的名声的,却没想到,多年前的他,还曾在宫里与宁妃有过那样一段往事。

    最近两年。林战的妻子身体终于眼见着有了起色。所以二月初二。也就是龙抬头那天,林战打算为妻子操办一场生辰宴,也借此机会向这些年来始终支持着他们夫妻俩的亲朋致谢。

    含月公主便是想让凤止歌领着她去参加这场生辰宴。她想见了林战的面,再亲口问一问他,这些年过着夫妻和睦的日子时,可有想起宫里还有一个为了他牵肠挂肚的女人?

    凤止歌其实并不赞同含月公主所为,无论怎么说,除非赵氏江山易主,否则赵载存兄妹与林战的关系都不可能拿到明面上来说,既然这样,含月公主非得揪着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知道了答案,她与赵载存便能光明正大的称林战一声“爹”?

    倒不如,将这件事就此彻底掩埋,再也不提起,这才是她应当做的。

    毕竟,混淆皇室血脉,这是多大的罪不用人说也该知道,真到了消息泄露的那一天,别说赵载存还能不能做太子,含月公主还能不能是赵天南的掌上明珠,只怕他们兄妹以及宁妃娘家及林家,都得为宁妃和林战当初的一时冲动而陪葬。

    不过,凤止歌也并未劝阻含月公主。

    她毕竟只是个局外人,不理解身在局中的含月公主对此事有何想法,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能帮得上忙,帮上一把也没什么。

    含月公主之所以请凤止歌帮忙,只因慕轻晚与林战的妻子孙氏多年前有过几分交情,上次凤鸣祥成亲时,慕轻晚便给林家发了请帖,孙氏也曾亲自上门道贺。

    想来,这次林战为孙氏操办生辰宴,也一定会向威远侯府发请柬。

    就如含月公主所想的那般,离孙氏生辰还有好几天,那大红色烫金的请柬便送到了威远侯府里。

    在与慕轻晚一起用午膳时,凤止歌便特意与慕轻晚说了,待生辰宴那日,她要跟着慕轻晚一起去林家。

    慕轻晚虽然有些诧异凤止歌为何会突然提起这茬儿,不过她从来都是个宠女无度的,既然凤止歌要求了,她自然不会反对。

    说起来,这时距凤止歌的婚期也就只有一月有余了,在别家,像凤止歌这种订下亲事就等着出嫁的女儿,都该关在闺房里绣嫁衣的,又岂能如凤止歌一般还想着往外跑。

    至于凤止歌的嫁衣……

    凤止歌的女红绝对不算差,只看她能给寒老爷子亲手做一身的衣裳鞋袜便能看出来,只不过对这种细致活,即使尚算拿手,凤止歌也没想过要真的自己做,在慕轻晚提出要求是更是耍赖般的拒绝了,慕轻晚没办法之下,只得请了最上等的绣娘给凤止歌绣嫁衣,只想着待收尾时让凤止歌象征性的扎上几针罢了。

    事实上,这也是那些不擅女红的大家千金们历来的做法,所以慕轻晚虽然有些遗憾女儿的嫁衣并非亲手所绣,对此事倒也没有介怀。

    很快就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

    二月初二也被称作是龙头节或青龙节,历来各朝各代在这一天都会举行各式祭祀活动以祈求春雨,大武朝更有熏虫、炒豆等活动。

    对于百姓们来说,这一天是个热闹的日子。

    而对林家来说,却是孙氏生辰宴请宾客的日子。

    这天一早,凤止歌便收拾妥当去了荣禧堂。

    却别人家作客,去迟了可是极为不无礼的事。凤止歌到荣禧堂时,慕轻晚也已经等在了正堂里,只等着凤止歌到了便一起出门。

    与她们一起同行的,还有作为新妇的于氏。

    于氏嫁进威远侯府已经有几个月了,但真要说起来,今天才是她第一次作为凤家新妇在外露面。

    任于氏再是怎样沉稳有余,今天也难免有几分紧张,一路上不只一次的问了慕轻晚与凤止歌她的衣着打扮有没有不妥之处,还是慕轻晚和凤止歌再三保证,她才算是放下了心里的担心。

    马车很快就到了林家。

    林家子嗣并不兴旺。到了林战这一辈。上面除了一个姐姐,男丁更是只有他一个,也因为这样,当初知道孙氏并不能诞下子嗣之后。林家宗族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向林战施压。逼着他纳一房妾室将香火传下去。

    不过。林战最终还是顶住了压力没有纳妾,只允诺将来从宗族里过继一个孩子。

    当然了,林战为何在这件事上如此坚决。只怕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

    含月公主并未跟凤止歌一起从威远侯府出发,而是等在了必经之路上的一个茶楼里,中途凤止歌要求在那茶楼里稍作歇息之后,两人才上演了一出偶遇的戏码,然后才约好一起去林家。

    也亏得于氏这些年很少外出,没见过含月公主,否则这出戏只怕还唱不下去。

    威远侯府的马车在林家门口停下。

    虽然时辰尚早,但林家门口已经有了不少马车。

    林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并不显,自寒素死后,赵天南便似忘了林家一般,林战的父亲也只不过得了个闲差,到得后来林战成为御前侍卫,经常有了在赵天南面前露脸的机会,林家的景况才算是好了些。

    不过好景不长,林战后来离开皇宫,又婉拒了赵天南给他安排的实差,非得要了一个闲差,林家的景况倒比之前还要更差了几分。

    正因为这样,如今与林家有往来的,也大多不是什么家世显贵的,所以威远侯府的马车停在林家大门口时,倒是惹来了不少注目,待得知孙氏当年与如今已是威远侯府太夫人的慕轻晚有交情时,那些带着疑惑的眼里才算是释然。

    办生辰宴是喜事,慕轻晚手里又有请柬,再加上威远侯府如今与寒家扯上了关系,地位非一般人家可比,林家人自然不可能细细盘问跟着慕轻晚一起来的人都是什么身份,所以哪怕有些疑惑于威远侯府来的人有些多,含月公主仍就这样跟着进了林家。

    待进了林家,含月公主跟凤止歌打了声招呼,便与她们分开了。

    凤止歌知道,含月公主必定是去找林战了。

    而慕轻晚凤止歌以及于氏,则在林家一位衣着体面的嬷嬷引领之下,去了林家待客的花厅喝茶。

    又过了一会儿,身为女主人的孙氏便来了花厅。

    孙氏与慕轻晚当年便有交情,这时见了面自然又是一番叙话,而凤止歌,除了开始时与孙氏打了招呼见了礼,便一直在旁静静的打量孙氏。

    就如外界对孙氏的传言那般,孙氏的身体确实看着很是单薄,许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她的面色更是苍白如纸,不过看着精神倒还好,出来待客这么长时间,面上也并不见疲惫之色。

    一番笑谈之后,接下来便是吃宴席了。

    一直到宴席被撤下去,凤止歌都没能看到含月公主的身影,慕轻晚和于氏对此倒还疑惑了一阵,都被凤止歌三言两语转移了话题。

    吃罢宴席,孙氏便邀请慕轻晚及其他女客去看戏,听说那戏班子还是京城最近最火的班子。

    不过凤止歌对看那些咿咿呀呀的戏不感兴趣,在戏好场之后不久,便借着要如厕的理由离开了戏楼。

    她原本只是想着四处走动走动,等时间到了便与慕轻晚和于氏一起回侯府。

    凤止歌今天之所以会来林家,本就是出于帮含月公主忙的原因,她根本就没想过参合到皇室那团乱麻里去。

    不过,并不是她不想参合,便真的能置身事外的。

    凤止歌没想到,她只是去了一趟恭房。出来时却会听到含月公主与另一名男子的对话。

    偷听旁人谈话当然不是什么好习惯,不过含月公主与那男子正好站在凤止歌要出去的必经之路上,她这时自然也不好贸然走出去打断两人的谈话,便也只能立于原地,被迫听着两人的对话。

    那男子看着四十左右的样子,身材高大健壮,看着十分孔武有力,一见便知必然身负功夫。

    男子面上带着几分英气,再加上岁月酿就的成熟,倒也颇为吸引人。从他的面上。凤止歌依稀可以看出当年那个沉默少年的影子。

    这就是林战了。

    今天是林战为妻子办生辰宴的日子,作为主人,林战原本应该在前院陪着客人的,但他这时却被含月公主拦在了路上。

    “含月……公主?”

    猛然看到含月公主。林战显然非常惊愕。一个称呼都被分成了两半。

    几个字说完。林战眼中便多了几分复杂与悔痛。

    “您,怎么会来这里?”他道。

    含月公主听着林战的那个“您”字,却觉得异常的刺耳。

    她冷笑一声。税利的视线直视林战,“怎么,林大人看到本宫很奇怪?”

    林战眼中原本还有些激动的,但在听到含月公主那“本宫”的自称,心底深处的那点喜悦便再次被他压抑起来。

    是了,她是当今皇上最疼爱的含月公主,与自己这个如今落魄的小小武官,不可能也不应该有半点牵扯才是。

    林战念及此,便低下头沉默一阵,然后才道:“公主身份尊贵,能驾临寒舍,自然是小人的荣幸,只不过,公主还是应当尽早回宫才是,若是公主在寒舍出了什么意外,小人恐怕担当不起。”

    含月公主一听这话,心里本就对林战存着的怨气更是瞬间放大了好几分,她猛然上前一步,几乎是贴在林战耳边,道:“林大人这些年坐拥娇妻,过的更是夫唱妇随的美满日子,着实让人羡慕,就是不知道,林大人午夜梦回时,可曾想起,我母妃,还在那深宫里独自孤寂清冷的一天天熬着?”

    林战初时还没反应过来含月公主话中的意思,但随即便陡然一惊。

    他与宁妃当年的事,自从他离开皇宫之后,便一直被他压在心底,这件事毕竟太过重大,一旦被外人知道了,只怕便会给两家带来灭族之祸。

    所以这些年来,林战不仅不敢向旁人吐露一个字,为了不让自己有酒后吐真言的可能,更是一滴酒都不敢沾。

    他原本以为除了他与宁妃,这件事应该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的,可如今,含月公主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林战一双眼蓦地瞠大。

    不过,他到底也走过了近四十年的风雨,心理素质较含月公主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无疑又要好出不知道多少,只一瞬,他便极力压下狂跳的心,保持着镇定道:“小人不懂公主此言何意。”

    见林战否认,含月公主面上便现出失望与不屑来。

    这个时候既然不敢承认,当初又怎么敢与母妃做下那等事来,那时候,他又有没有想过,将来这一切暴露出来时,母妃与他们兄妹俩,会有怎样的下场?

    别看她如今有个金枝玉叶的身份,更被父皇捧在手里宠着,她如今越是受宠,若是将来父皇知道了真相,只怕她的下场便会越凄惨。

    而这一切,眼前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当初又有没有想过呢?

    每每想到这些,含月公主便恨不得生生掐死眼前这个男人。

    她不屑的又是一声冷笑,“林大人若真是贵人多忘事,本宫也不介意提醒林大人一下,当初在宫里,林大人与母妃做下那等大逆不道之举,如今难道便想一如这些年一般继续置身事外?林大人就没有想过,一旦这件事为父皇所知,本宫与皇兄会有怎么样的下场吗?”

    被含月公主这样挑明,林战就算再想故作不知也不能了。

    他看着含月公主那与宁妃酷似的面容,眼中闪过沉痛与深沉的悔意。

    这些年来,他虽然从来没敢与人提起宁妃及太子含月公主,但在他的心里,却从来没敢忘记过。

    宁妃本就是他少年时一心以为要共度一生的女子,若不是当初宁妃娘家执意要将她送进宫里,只怕他们如今早就已经互相扶持着走过二十几载岁月了,也许还会有如今的太子与含月公主这样的儿女。

    只不过,再怎么想,林战也从来不敢往外说一个字。

    他也只能将一直牵挂着的三个人深沉藏在心底,只偶尔午夜梦回,才能在梦里见到阔别已久的宁妃与他们的一双儿女。

    这时,看着近在咫尺的含月公主,林战其实很想叫一声“孩子”再将之拥入怀中的,只不过,对方那公主的身份,却让他不得不将自己的奢望收敛起来。

    她只能是皇室身份尊贵的公主,不可能是他的女儿!

    每每想到这些,林战心里总是会为当初的一时冲动而后悔。

    他并不是后悔因这件事可能会让他置于危险之中,而是后悔他做下这等冲动之事,最后的苦果却要留给宁妃与他们的一双儿女来承担。

    赵载存不得皇上欢心,即使被立了太子,这些年来也始终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这些林战都知道。

    而含月公主,虽然受尽皇上宠爱,可是就从她知道了他与宁妃当年之事,又岂能真的如外人眼中那般过得张扬肆意?(未完待续。)

第114章 谈话

    林战面上现出痛苦之色,他伸出手往含月公主那边伸了伸,但还没触到含月公主便又缩了回来。

    “孩子,我……”他沉痛地道。

    “放肆!”

    含月公主一声怒斥,眸中全是冷漠。

    “本宫乃堂堂皇家公主,你一个小小五品官,有何等的底气如此唤本宫?”

    话音方落,含月公主便见林战面上痛色更深,而且还多了几分羞惭。

    见林战这样,含月公主心里便猛然一抽。

    到这时,含月公主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来找林战是为何了。

    自打知道了自己与赵载存并非父皇的血脉,这几年含月公主便一直在追查当年之事的真相,一边做着这些,一边还得时刻提防着这件事被父皇知道了。

    在外人看来,皇室唯一的含月公主便如那遥挂苍穹的明珠,可含月公主却一直觉得,自己这些年来活得与那阴沟里的老鼠也并无二致。

    有哪颗明珠,会像她这样,一边被父皇捧在手心里,一边又提心吊胆着,就怕哪一天真相暴露不仅宠爱不再,还会人头落地?

    所以,对那些明里暗里巴结着她,羡慕她如今地位的京城贵女们,含月公主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的。

    今天之所以宁愿向凤止歌求助也要到林家来,含月公主本是想警告林战最好躲得离京城越远越好,以免某一天父皇再见到这个人,会将他与皇兄联系起来。

    含月公主被父皇宠了这么多年。自然清楚她的父皇疑心有多重。

    一旦父皇心里生了疑,就算没这回事都绝对讨不了好果子吃,更别提这件事本就有猫腻了。

    却没想到,一看到林战,警告的话还来不及说,质问倒是先脱口而出了。

    含月公主心里十分懊恼,她此刻的举动,与那要不到糖吃觉得委屈的小孩子,又有何区别呢?

    想到这些,含月公主眸中又是一冷。她再看了林战一眼。然后绝然撇开头,道:“宫里是什么情况,想必你也是清楚的,我不求你能看在当初与母妃的情分上帮到我们什么。只求你不要给我们扯后腿。你应该知道。父皇如今只是没往那方面想,但只要你出现在父皇面前,就算不用旁人说些什么。只怕父皇自己就会起了疑心,到那时,我和皇兄以及母妃,还有林家与外祖家,便都得为了你与母妃的糊涂而陪葬!”

    “所以,无论如何,你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父皇面前,最好是远远的离开京城,再也不要回来!”

    含月公主最终还是将原本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但是说完之后,她心里却并没有原以为的痛快,而是只觉一阵阵的抽痛。

    意识到这痛意从何而来,含月公主眼中厉芒又是一闪。

    她是皇家公主,自从她出生在宫里的那一天,便注定她只能是这个身份,身为高高在上的公主,她又岂能为这样一个胆小懦弱没有担当的男人而心痛呢?

    双手紧握成拳,含月公主将手往衣袖里缩了缩,觉得不放心还刻意将双手背到了身后。

    “你最好仔细考虑考虑本宫的提议,否则,本宫可不敢保证,你那病秧子一样的妻子还能不能安安稳稳的活到寿终正寝!”

    最后这句话,含月公主是真的带了杀气说出来的。

    只要一想到母妃一个人在深宫里过着多年如一日的孤寂清苦的日子,林战却不仅娶了妻,还将这妻子如珠似宝的宠着,甚至还因此成了京中有名的好丈夫,含月公主就压不下心里的那口气。

    只不过,那气,只是为宁妃,还是为别的什么,却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

    林战听了这话却蓦地一急。

    他知道,是他对不起宁妃母子三人,但他的妻子却是无辜的,她嫁到林家本就没有享过什么福,他又怎么能让她背负因他的错误而起的罪孽?

    几乎没有多想,林战便急声道:“公主息怒,小人当初确实犯下大错,但小人的妻子却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公主慈悲,不要迁怒于拙荆……”

    后面的话,在触到含月公主那冰冷的双眼后渐渐微不可闻。

    含月公主只觉心里怒火控制不住的燃烧起来,但心里的怒火越盛,她面上却越是冰冷。

    “好啊,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好丈夫,你既然如此有担当,不如便现在就去父皇那里将当年的事仔细分说分说?”怒极之下,含月公主也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林战当然不可能如含月公主所言那般去到皇上面前将当年之事一一坦诚的,所以他只能沉默。

    好半晌,没等到林战的回音,含月公主接连几个深呼吸,将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

    “无论如何,这件事最好不要从你这里泄露出来,否则,你那般宝贝着的妻子,只怕不等父皇发现事情真相之前,便会先一步替我们陪葬,该如何做,你自己选择吧!”含月公主说完,重重一拂衣袖。

    林战在原地呆立半晌,许久之后才满脸苦涩地道:“公主殿下,小人知道该如何做了。公主还有何吩咐,若是无事,小人就先回前院去了……”

    含月公主听到这里,心里那股子未散尽的无名之火再度升腾而起,冷笑道:“对啊,本宫倒是忘了,林大人今天特地为尊夫人操办这生辰宴,如此重要的场合,林大人这个做主人的怎么能陪着本宫这无足轻重之人呢?”

    “我……”

    林战的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看着对他冷漠以对的含月公主,他就似瞬间苍老了十岁一般,就连原先挺拔的脊背。也一下子弓了起来。

    然后,他恭敬的向含月公主行了个君臣之礼,然后转过身,就这样佝偻着一步步走远了。

    而含月公主,看着林战的身影一点点远去,直至再也看不见,心里的怒气非但没有见少,反而那怒火还来得更旺了些。

    双手握紧放开,放开握紧,如此重复了好几次。含月公主那满是狂躁郁闷的心情才算是稍稍得到了些压制。

    就在这时。含月公主猛然听到一边有声音传来,心中先是一惊,她机警地看向声音来处,厉声喝道:“谁!”

    这时候的含月公主其实都能算得上是色厉内荏。

    她方才与林战所说的话透露了太多信息。若是真叫旁人听了去。哪怕只向外泄露那么一点点。也足以给她及宁妃太子带来灭顶之灾了。

    就在含月公主心头狂跳之时,从一侧被树木挡着的隐蔽之处,凤止歌走了出来。

    看到是凤止歌。含月公主心里便猛然一松。

    先前她见到林战心里激动了些,所以才会一时间忘了身在何处,将在心里压了许久的话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甚至都没想过,万一这些话被人听到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不过,若是听到这番谈话的人是凤止歌,含月公主反倒不担心了。

    从凤止歌以往的表现来看,她对皇室这一烂摊子的事知道得说不定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清楚,虽然含月公主也不知道凤止歌是从何得知这些事的,而且这件事还不曾向外泄露过,可这不妨碍她对凤止歌那来得莫名其妙的信任。

    自幼便是被所有人高高捧起的公主,身处深宫,含月公主所见过的污秽之事其实并不少,是以信任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就显得尤其的宝贵且稀少。

    这般宝贵的东西,却给了一个只见了几面的同龄人,含月公主心里其实也不无吁叹。

    “原来是你,也幸好是你!”含月公主道,然后又问,“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凤止歌点点头,“听到了。”

    含月公主于是自嘲的一笑,“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明知道最好不与这个人碰面,还特意找到林家来,只为警告他一番。”

    凤止歌微微摇头。

    就如含月公主所说,以她及宁妃和太子如今的处境,最好是不与林战碰面,相信压根儿就不会有人将太子与含月公主与林战联系到一起。

    可即便是这样,她仍是来了林家。

    只能说,有时候,理智是一回事,但情感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凤止歌能猜到含月公主如今的心情。

    对于一个生命的前十年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是大武朝最闪亮的明珠,后面几年却因得知自己这明珠根本就是假冒的十五岁少女来说,哪怕她心里其实是痛恨着那个应该是她亲生父亲的男人,但在心底,她未尝就没有期盼过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的叫出一声“爹”来。

    在这种既期盼又抗拒的心态下,她又亲眼见了亲耳听了林战对他的那位妻子是如何的温柔体贴,心里有些愤怒有些泛酸,却是再正常也不过了。

    在凤止歌眼中,此刻的含月公主那愤怒中带着些委屈的样子,着实比往常那高高在上的样子要可爱多了。

    “公主会如此也是情有可原,又有何可笑之处。”凤止歌眼中带着了然道。

    被凤止歌这样一看,含月公主便蓦地一怔,然后面上倒是泛起了丝丝红晕。

    好一会儿之后,她脸上的那几抹绯色才渐渐淡去,望着远处已经泛黄四处飘落的枯叶,她轻轻一叹,道:“其实我近来已经隐隐有了些预感,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恐怕用不了多久,父皇便会发现这件事,到那时……”

    想到一心只想努力学习治国之策,好符合父皇的期盼做个称职的皇帝的皇兄,还有这些年来即使养尊处优,却仍比宫里那些年纪大些的妃嫔更显得苍老的母妃,含月公主眼中现出茫然来,颇有些不知何去何从之意。

    凤止歌没有安慰或者说些什么一定不会的之类的话。

    任何事,只要发生过。便必然会留下痕迹,哪怕是那枯叶自树上飘然而落,也至少会带起空气那微不可查的流动。

    皇室这么多年来也只得了一子一女两条血脉,而且赵载存和含月公主还都是出自于宁妃的肚子里,宫里那众多的嫔妃对宁妃嫉恨交加的可有不少。

    如今是这些人压根儿就不敢往宁妃行止不端这方面想,可一旦给她们些引子,就凭赵载存与林战那有几分相似的容貌,难保不会有人将真相猜出来。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凤止歌想到寒老爷子这些年来一直准备着的事,以及她前几天才与寒老爷子以及寒凌一起定下来的计划。思忖片刻。却仍语气中带着几分神秘地道:“事情尚未发生,公主大可不必自乱阵脚,说不准,到时候就会有转机出现呢?”

    含月公主微微一怔。眼中的茫然也复归清明。

    凤止歌的话说得不清不楚的。而且话中的意思也颇有几分神棍预言般的意味。可听到含月公主耳里,却叫她的一颗心跟着踏实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魔症了,怎么就如此轻易的将眼前这面容比起她还更显稚嫩的少女随口而出的话放在心上呢。

    可是。任含月公主如何在心底反问自己,她因凤止歌所言而安下心来却是事实。

    想不出个头绪,含月公主便干脆不再去想。

    也许,就真的如凤止歌所言,船到桥头自然直呢?

    凤止歌回了慕轻晚与孙氏所在的戏楼。

    含月公主却没与她一起过去,她可没少在京中露面,虽然林家宴请的这些官眷们大多品级不高,不太有可能见过她的面,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最好不要出现在众人面前为好。

    陪着慕轻晚听了几出戏,凤止歌完全没听懂那些各种唱呛的咿咿呀呀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听戏比与人激斗一整天都要来得累。

    不过,看慕轻晚听得兴致勃勃的样子,凤止歌便也只得强忍着坐在慕轻晚身边。

    好不容易,戏听完了,来参加孙氏生辰宴的宾客们便陆陆续续的告辞,慕轻晚见时辰不早了,也随着众人与孙氏道了别,这才与凤止歌一起回了威远侯府。

    自这天之后,慕轻晚便将所有事都抛开,只专心替凤止歌准备起嫁妆及待嫁要用的东西来。

    离凤止歌的婚期也只有一个月了,再不准备准备,只怕都要赶不及了,叫慕轻晚如何能不紧张呢。

    日子便在慕轻晚的忙碌之中一点点过去。

    这段时间,凤止歌倒是半点也没有关注嫁妆的事,她时不时的去寒家与寒老爷子和寒凌碰个头,其余时间便都只窝在威远侯府里当米虫。

    这天,凤止歌用完午膳自荣禧堂回到流云阁,刚进院子,便见林娘子正搂了小宝在院中玩耍。

    看到林娘子,凤止歌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有一件事忘了与她说。

    那件事,自然是关于那梁有才的。

    上次在凤仪轩门口见过梁有才之后,凤止歌便着人去查了梁有才的底,却没想到还查出了些出乎她意料的事来。

    林娘子自从上次被梁有才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不认识,便也似死了心般,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人,更没说过要去再找他的话来。

    凤止歌那时候查到梁有才的消息之后,想着林娘子本就伤心不已了,若是知道这件事只怕更要万念俱灰,便没急着告诉她。

    只是如今,她即将要嫁到安国公府去,以林娘子的性子,只怕在她出嫁之后不会再留在威远侯府里,那就有必要将这件事告诉她了,到底要如何做,也该由她自己来决定才是。

    说起来,那梁有才,在拐过几个弯之后,在不久之后倒也能与凤止歌扯上一丝半点的联系。

    凤止歌来到林娘子跟前,她摇曳的裙角出现在林娘子的视线之中,叫林娘子微微愣了愣神,待抬头看到凤止歌,林娘子才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来。

    林娘子确实是打从心底的感激凤止歌。

    若不是凤止歌在她最落魄无助的时候伸手,她与小宝指不定就什么时候饿死在街头了,小宝又如何能像如今这般活泼开朗?

    “大姑娘!”林娘子赶紧起身。

    凤止歌摆了摆手示意林娘子不用多礼,先摸了摸小宝的脑袋,才道:“林娘子,你到我房里来,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林娘子闻言有些意外,但随即便拉着小宝的手,准备跟在凤止歌的身后上楼去。

    凤止歌却脚步一顿。

    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可不是什么适合小孩子听的,所以她看了小宝一眼,道:“小宝就先交给院子里的小丫鬟们照看着吧。”

    林娘子闻言双唇下意识的紧紧抿起。

    她知道凤止歌虽然性子清冷,但一直以来对小宝都多了几分容忍,若非如此,他们母子又如何能过得上如今这样的日子。

    之前凤止歌也不是没有找她谈过话,每次她都将小宝带在身边,凤止歌从来没因此而说过什么。

    可这次……

    莫非,大姑娘要说的,不适合叫小宝听到?

    只一瞬间,林娘子眼前便闪过那次在凤仪轩外,梁有才叫嚣着不认识她时面上的狰狞。

    能叫大姑娘如此的,也只有关于梁有才的事吧……

    林娘子微仰着脸闭上眼,将眼底的酸意掩去。(未完待续。)

第115章 和离

    依凤止歌所言,林娘子将小宝交到流云阁里的小丫鬟手里,又嘱咐了小宝跟着姐姐们玩耍不要调皮,这才随着凤止歌一起上了绣楼,来到凤止歌房中。

    凤止歌在软榻上坐了,又指着对面的椅子示意林娘子坐下,待丫鬟奉上茶水之后,才挥手将房里侍候的人遣退了。

    “你大概也猜到了,我要与你说的,正是关于梁有才的事。”凤止歌也不与林娘子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道。

    虽然心里早有预感,可是听到凤止歌说出来,林娘子仍觉心中一沉。

    想也知道,若是这关于梁有才的是什么好事,凤止歌又岂会特意让小宝避开呢。

    深吸一口气,林娘子一脸决然地道:“大姑娘尽管说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一副任凤止歌说什么,她都绝对能接受得了的样子。

    凤止歌点点头,道:“上次在凤仪轩外面你与梁有才分开后,我特意让人去查了查梁有才这几年在京城的作为。”

    说到这里,凤止歌看向林娘子,面上有些歉然,“如果你介意我的行为触碰到了你**,那我很抱歉。”

    林娘子一怔,随即连连摇手,“大姑娘可别这样说,若不是大姑娘出手相助,只怕奴家与小宝早就在那时饿死街头了,奴家又岂会怨大姑娘,再说了,奴家也清楚,大姑娘与梁有才非亲非故的,若不是为了帮我查明真相。又岂会去调查一个陌生人呢?”

    林娘子自然是知道好歹的,因为明白,所以心里更感激。

    见林娘子如此说,凤止歌便继续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接着说。我要说的关于梁有才的事,便是那时调查到的。”

    “梁有才当年确实是进京赶考来了,不过他很不幸的名落孙山,后来还因沮丧而生了一场大病。在这之后,他本是打算回家乡的,却在不久之后与一个女人相遇了……”

    听到“女人”二字。林娘子面上一苦。

    虽然她如今已经对梁有才这个人彻底死心了。但梁有才毕竟曾经是她的丈夫,两人之间更是有了小宝这个牵绊,她又怎么可能对梁有才留京不归,还假死骗她的理由一点都不好奇呢?

    这时真相已经露出了隐隐的一角。林娘子只觉一颗心砰砰直跳。

    “这个女人不仅出身不凡。便连嫁的夫家都居于高们。说是身份尊贵一点也不为过,不过这个女人的夫君却常年卧病在床,别说起身了。就是开口说句话都不能。”

    听到这里,对那个女人的身份,林娘子也有了几分明了,于是她面上便现出惊讶来。

    凤止歌最近经由皇上指了婚,且在一个月之后便要嫁去安国公府。

    林娘子并非喜欢打听八卦的人,但是因凤止歌的缘故,对安国公府的情况她倒也有几分了解。

    大姑娘方才所说的那个女人……

    林娘子抬头看向凤止歌,眼中有着疑问。

    凤止歌见状微微颔道,“你猜的没错,梁有才遇到的那个女人就是如今的安国公夫人周语然。周语然当初与安国公成亲,尚未圆房安国公便突遭不测,作为女人,守个一年两年也许不是什么难事,可若是要守个十年二十年,恐怕就少有人能做到了。”

    林娘子眼中的惊讶更甚。

    “与梁有才相遇的时候,大概是周语然最寂寞的时候,**什么的,你也是过来人,自然无需我多言。”

    “之后,周语然便在一条僻静的胡同里买了个宅子安置梁有才,且两人时常避着旁人幽会,换句话说,梁有才便成了周语然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凤止歌的语气中有着淡淡的讽刺。

    事实上,也确实挺让人觉得讽刺的。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女人向来都是作为男人附庸而存在的,在这种大环境之下,梁有才一个读了十几年圣贤书的男人,居然会因为贪图一时的享乐而被一个女人养在院子里……

    这种事恐怕是很多人都难以想象的。

    林娘子身形歪了歪,若不是她此时是坐在椅子上的,说不定便要一头栽倒在地。

    虽然隐隐猜到梁有才假死不当与周语然有关,她却没想到这真相居然如此不堪。

    林娘子完全无法理解,为何当初那个苦读诗书一心只想着考取功名的梁有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心里的震惊缓缓散去,林娘子突然站起身。

    不行,她必须与梁有才彻底断绝关系,她绝不能让小宝有个这样的父亲,否则,日后这件事若是落于旁人耳里,小宝将来又有何面目再安心生活?

    可是,她现在连梁有才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又何谈找到他并与他断绝关系?

    林娘子下意识地看向凤止歌,“大姑娘……”

    话未说完,她便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大姑娘已经助他们母子良多,她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她,可是,若不向大姑娘寻求帮助,仅凭运气,她得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转多久才能碰到梁有才?

    “林娘子,你想做什么不妨直说,能够帮得上忙的我自然不会推辞。”凤止歌道,见林娘子还要推辞,挥了挥手打断她,继续道,“你也不必觉得会麻烦到我,事实上,你应该知道安国公世子与周语然之间关系十分恶劣,而我即将嫁入安国公府,将来与周语然之间是绝无可能和平共处的,说起来,梁有才这件事,如今倒是捏在我手里的周语然的把柄,总有一天会被我拿出来的。”

    这并不是凤止歌为了安慰林娘子而特意说的。

    事实上,早在查到梁有才与周语然之间这不清白的关系时。凤止歌就隐隐有感觉,自己将来说不定会与周语然扯上关系。

    却没想到,这关系会变成这样。

    听凤止歌如此说,林娘子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有因为她的事而麻烦到大姑娘,那便好了。

    “既然如此,那奴家就厚颜请大姑娘帮忙,让奴家与梁有才见上一面,奴家要与他和离,而且小宝必须改姓林。而且跟着我一起离开梁家!”林娘子面现坚决。“我不能让小宝留在梁家,更不能让小宝有个这样无耻的父亲,纸是包不住火的,梁有才做下这种事总有一天会被其他人知道。若是不让小宝与他断绝关系。小宝将来要如何抬起头来做人?”

    凤止歌暗暗点头。

    林娘子的要求若是听在旁人眼里。只怕会以为她是不是疯了。

    在这个年代,和离并不少见,但和离之后儿子随母姓且随母亲离开夫家的。却绝对无人见过。

    换了任何一家,只怕也不会答应林娘子这样的要求。

    不过,梁有才的情况却是不一样,首先他当年就已经假死,而且他绝对不可能任他与周语然之间的关系暴露出去,所以只要拿这一点想要挟,也不愁梁有才不就犯。

    凤止歌点头,却是因为林娘子虽然是女子,却浑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柔弱甚至软弱。

    若林娘子真是个遇事只会哭哭啼啼的,还真不值得凤止歌一再帮她。

    “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自然不会劝你,你准备一下吧,这两天我就安排你与梁有才见上一面,你的那些要求,他会答应的。”凤止歌说得笃定。

    听凤止歌这样一说,林娘子心头也是一松。

    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骇人听闻,只不过小宝她是绝对不能让他留在梁家的,所以哪怕明知道这个要求很难得到旁人的认同,她仍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好在,还有大姑娘。

    林娘子自来都是柔韧且坚强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梁有才传出“死”讯后独自一人赡养婆婆,抚养幼子。

    但,再坚强的人,也总会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难处。

    在危难之时,能有一个人可以拉上一把,这种万幸的感觉,只怕也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

    林娘子此时便是如此。

    “多谢大姑娘屡次相助!”林娘子冲着凤止歌郑重的行了个礼,“奴家知道大姑娘帮奴家并非为了奴家的感激,大恩不言谢,这个‘谢’字奴家也只会说一次,从今以后,大姑娘便是奴家的恩人,便是小宝,待他日后长大成人,奴家也会将大姑娘的恩德一一告之于他……”

    凤止歌有些无奈的笑了。

    对她来说,这真的只是顺带的事,可看林娘子的样子,却似是要将她每日三柱香的供起来了。

    第二天,凤止歌便安排林娘子去了梁有才所在的那个看似普通的院子。

    周语然最近可没有时间去这院子里与梁有才私会。

    眼看着凤止歌与萧靖北的婚期将近,哪怕周语然心里恨不得萧靖北立刻死在她面前,但两人的婚事乃是皇上指婚,周语然这个萧靖北名义上的母亲,就算是做做样子,表面上也不得不为萧靖北成亲的事而忙碌起来。

    再则,凤止歌如今可是寒老爷子的女儿,周语然自认是得罪不起寒家的,冲着这点,她也不敢不为凤止歌嫁进来而尽心。

    哪怕,她心里很清楚,即使她做得再好,凤止歌嫁进安国公府之后也绝对不会与她为善。

    这般忙碌之下,算起来,周语然可也有好几个月没去见梁有才了。

    梁有才这几个月左等右等也不见周语然来“宠幸”于他,初时还有些担心周语然是不是找到了更好的男人放弃了他,待打听到安国公世子即将成亲的消息之后,倒也安下心来,只见天儿的拿着周语然给的银子出去花天酒地。

    不过,他却是再也没有往凤仪轩那边去。

    许是出于上次在那里见到林娘子,心里还存有阴影吧。

    这天,梁有才自外面回到院子里。却发现院子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以为是周语然忙里偷闲来与他相会,梁有才心里一紧,面上却扬起一个惊喜的笑容来,他掏出钥匙打开院门,一边往里走,一边用甜腻的声音道:“宝贝儿,你可算是来看我了,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月没见着你的面,我这心里呀。可是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的……”

    梁有才的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只因。那立于房中的人,并非他所以为的周语然,可是另一个他十分熟悉,如今却万分害怕与之相见的女人。

    “怎么是你?”震惊之下。梁有才一句问话脱口而出。原本甜腻的声音更是显得有些尖锐。

    林娘子转身看向一脸不敢置信的梁有才。面上轻轻一笑,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冷意与嘲讽:“怎么,看到是我。你很奇怪?”

    梁有才猛然一窒。

    在他面前的林娘子的面容与他记忆之中如出一辙,可是梁有才看着她却觉得十分陌生。

    记忆中,与他青梅竹马长大的林娘子虽然柔韧坚强,但在他面前却从来都是温声软语的,平日里待他更是体贴入微,何曾像如今这般尖刻过。

    林娘子毕竟与梁有才一起生活过好些年头,只看梁有才这时的表情,便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梁有才,你还真是有脸,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能把你当作我的天?”

    换句从大姑娘那里听来的话,我在乎你时你说什么是什么,我不在乎你时你说你是什么?

    林娘子如今的心情便是如此。

    梁有才一时无言。

    他先前也是太过诧异了,事实上,他也知道,就凭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恐怕再怎么贤惠的女子,也只会恨不得从没遇见过他。

    “我……”梁有才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娘子却也根本不想再听他说什么,她道:“你什么也不用说,我既然能找到这里来,必然对你这些年做的那些勾当一清二楚,一个大男人为了贪图享乐居然甘心被女人包养,亏你还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一番掷地有声的话,斥得梁有才面色通红。

    梁有才平时在外一直是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样子,在旁人面前显摆手中的银子时,更是半点不以这些银子的来源而觉得羞耻。

    可以说,这些年的生活,已经让他彻底没了羞耻心。

    这时被林娘子斥得这般面红耳赤,却不是因为觉得羞耻,而是出于被当初的枕边人知道自己丑事的羞怒。

    待脸上的热度退却了些,梁有才冷冷看向林娘子,冷哼一声道:“人往高处走,水往高处流,我这样做又有什么错,能过上如今这样吃穿不愁手里有大把银子可花的日子,我又为何要回到那穷乡僻壤,过着三餐不济的生活?”

    梁有才说这话,也算是半点脸皮也不要了。

    林娘子本就已经冷透的心更觉冰寒。

    当初梁有才未进京赶考之前,梁家也算是有些底子,再加上林娘子的勤俭持家,梁家的日子过得虽然不能算是大富大贵,但也是不愁温饱。

    梁有才如今却将当初的日子称作是三餐不济,怎么能不让人心寒?

    看着这般嘴脸的梁有才,林娘子疑惑不已。

    权势,富贵,这些东西,就当真能让人有如此大的转变吗?

    林娘子自然是想不出个头绪的,她也不愿再去想这些与梁有才有关的事。

    她道:“你放心,我今天来并不是想打扰你继续过这种富贵日子,我只想与你说几句话,只要你同意,我绝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以后绝不再来找你,就算他日相见,也只当是从来没认识过你。”

    梁有才听得心里既喜且慌。

    喜,是因为林娘子所说的不会破坏他如今的富贵生活。

    这些年被周语然养着,习惯了不用伸手便有大把银子可花,用惯了各种以往不敢想象的精美器物,梁有才实在不知道,离了周语然他还能怎样活下去。

    慌,却是因为林娘子语气中的决绝。

    梁有才也是了解林娘子的脾气的,她若是真的决定了一件事,任谁做什么也不会让她改变主意,她既说了以后只当不认识他,便绝不会反悔。

    梁有才确实是靠着周语然过活的,吃穿用度也全都是周语然提供,一方面,他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这个大金主,另一方面,对于周语然与他相处时的强势,他却又很是不喜。

    对比起周语然,梁有才实则更留恋往日那以他为天的林娘子。

    是以,见林娘子这副要与他划开关系的样子,他才会觉得心慌。

    林娘子见梁有才如此,却是眉头一皱,心里暗骂了一声“无耻”,然后再不想与他多言,只想达到目的便离开。

    “我要与你和离,而且和离后小宝得改姓林,然后跟着我离开梁家,再不是你们梁家子孙!”林娘子一口气将话说完。

    梁有才一愣,随即心头大怒。

    他怎么也没想到,林娘子找到这里来,居然不是找他要银子,也不是求他跟着他回去,而是要与他和离!

    若只是和离也就罢了,她居然还要将小宝带走?

    周语然是不可能替他生下子嗣的,他也不敢背着周语然再与其他女人有染,如此一来小宝便会是他唯一的血脉,他如何能容忍小宝被林娘子带走,自己将来落得个无人供奉香火的下场?

    “不可能!”梁有才怒声道。(未完待续。)

第116章 添箱

    林娘子与梁有才谈了很久才回到威远侯府。

    她与梁有才具体谈了些什么,凤止歌不知道,不过看林娘子那郁郁寡欢的脸,便可以知道这过程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的回忆。

    不过,只要结果是喜人的,也就足够了。

    看着立于自己跟前,拿着一纸放妻书立于自己跟前的林娘子,凤止歌想了想,仍是把日后有可能的情况说了出来:“林娘子,虽然你如今于梁有才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但有件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知会你一声。”

    林娘子疑惑的看向凤止歌,不知道是什么事会令凤止歌如此郑重其事的与她说。

    “先前就与你说过,我嫁到安国公府之后,是绝对不可能与周语然和平共处的,就算我愿意,只怕她也不会愿意,只冲我嫁过去便是萧靖北的妻子,她与我便不会是同一路人。”凤止歌道,“所以,梁有才与周语然的事,既然被我知道了,那我便是将此事当作是手里的筹码。”

    说到这里,凤止歌看向林娘子,眼中有些些许歉然。

    林娘子先头还有些不解,但随即便明白了凤止歌的意思。

    安国公夫人周语然,京城谁不知道她是一个有丈夫却与没丈夫无区别的女人,更甚至她都不曾与安国公萧立圆过房。

    这些年来,周语然虽然几次三番想要取萧靖北的性命,可京城苛待原配嫡子的继母并不少见。哪怕周语然将这份狠毒摆在明面上,旁人最多也就是指点个几句罢了。

    但周语然与梁有才之间的勾当,却又不一样了。

    在这个妻以夫为天的年代,女子是最不能行差踏错一步的,尤其周语然还是太后娘家兄长的女儿,嫁的还是安国公萧立!

    一旦被外人知道周语然居然背着病重的丈夫与梁有才搅合在一起,只怕就算是承恩公府豁出一切保她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以太后那种性格,若是知道在她的旨意下嫁入安国公府的周语然如此败坏她的名声,第一个要收拾周语然的,说不定便是她。

    在这种情况下。周语然与梁有才的丑事被凤止歌先一步知道了。凤止歌手里无疑便捏住了一个周语然的致命把柄,而且还是在周语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手里握着这样的杀手锏,可以预见,周语然与凤止歌之间的对立尚未真正开始。凤止歌就已经先立于不败之地了。

    林娘子眼中闪过惊异。

    她是真的不明白。大姑娘明明才只是一个及笄不过数月的少女。为何便能如此走一步看百步呢。

    “大姑娘完全不必在意奴家的感受,如今我与梁有才已经没有了半点关系,他的事我也不会再过问半分。”林娘子说到这里轻轻一顿。“再则,梁有才当初既然肯为了享乐而抛妻弃母,他便总该想到自己的选择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就算他最后落得再怎么凄惨的下场,也都是他应得的。”

    林娘子的性子就是这般,只要下定决心,便绝不会再左右摇摆。

    凤止歌于是在心里暗暗摇头。

    那梁有才也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鱼目当珍珠,有林娘子这样一个好妻子,他若是争气些,实在不愁将来没有好日子过,偏他却因了周语然给的那大把银子而迷了眼,选择了这样一条看似更风光更轻松的捷径。

    不过,总有他后悔的那一天的。

    凤止歌一点也不怀疑这一点。

    梁有才这件事便算是就此揭过,林娘子仍旧留在京城里,不过,她如今已经计划好了,再在威远侯府呆上三两个月,待天气回暖,便带着小宝动身回湖州。

    京城的繁华确实极易牵动人心,就连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的梁有才,不也一样迷失在这繁华之中了吗。

    不过,林娘子从来都只把自己当作是这繁华京城的一个过客,既是过客,便总有离去的一天。

    当然,林娘子急着离开威远侯府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凤止歌要出嫁了。

    她本就是因为凤止歌的出手相助才得以在威远侯府觅到一个避风港的,如今凤止歌既然出嫁,她当然没有了继续留在侯府的理由。

    若不是京城的冬天确实严寒,只怕林娘子会在凤止歌嫁到安国公府的第二天便离开。

    ……

    一个月时间转瞬即过,转眼间便到了三月初二,也就是凤止歌出嫁的前一天。

    这一天,是威远侯府的故旧亲朋给凤止歌添箱的日子。

    威远侯府离京二十年,便是有当年深交的人家,只怕也都断了联系,是以慕轻晚这天一起来便一直觉得有些坐立不安。

    女子出嫁是何等重要的事,若是连添箱的人也没几个,不说威远侯府的面子如何,总归是会在人心里留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慕轻晚自然不希望在女儿一辈子的大事上有这样的不圆满。

    好在,事情并未往慕轻晚所担心的那方面发展,事实上,前来给凤止歌添箱的夫人们着实是不少。

    其实这也是慕轻晚关心则乱想岔了,别说凤止歌与萧靖北的婚事是当今皇上亲自指婚的,单就凭凤止歌如今是寒老爷子认下的女儿这一点,就足够这些加油世故的夫人们走上这一遭了。

    事实上,这些夫人们也着实是好奇,寒老爷子既然认了凤止歌做女儿,如今女儿要出嫁了,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着也得表示一下吧,就是不知道,寒老爷子对这个新认的女儿有几分真。

    在很多人眼里,衡量真与不真,只需要看寒老爷子愿意拿出多少财物来作为凤止歌的嫁妆。

    伴着这样的好奇,来威远侯府的夫人们渐渐增多。

    最先来的自然是慕轻晚的娘家三位嫂子外加慕晓晓。然后是梁夫人与于家二夫人刘氏,于家与凤家如今是姻亲,凤家的女儿出嫁,于家人自然要来得早些。

    再之后,却是寒夫人。

    虽然早知道凤止歌被寒老爷子认作女儿,可慕轻晚仍是像待贵客那般将寒夫人迎进了屋里。

    倒是后面来的那些夫人们,看着坐在里面喝茶的寒夫人,便连面上的笑容都加深了不少。

    寒夫人从来都不是个热衷于这种热闹场合的,往前数个二十年,又何曾有人见过寒夫人如此积极的去任何人家里?

    由此看来。寒老爷子对凤家大姑娘的看重还真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不过。若不是这样,与威远侯府并无多少交情的她们又岂会如此积极的往威远侯府跑呢?

    很快,花厅里便聚集了许多人,慕轻晚又等了一会儿。见再无客人上门。这才将众位夫人请了去前厅。接下来便是今天的重头戏添箱礼。

    最先为凤止歌添箱的,是慕家的三位舅母。

    慕家三兄弟都并非什么显赫的官员,慕秉元得慕秉鸿之前还都是在外在任职。才回京城不久,所以慕家的日子其实真的不怎么宽裕。

    慕轻晚是知道慕家的情况的,所以她也知道娘家也许拿不出什么特别出彩的东西给凤止歌添箱,但她也早就打算好了,就算三位嫂子的添箱礼再怎么不起眼,也绝不会改变对她们的态度。

    只是慕轻晚却没想到,慕家的三位舅母给凤止歌的添箱,竟然是一套出自凤仪轩的镇店头面。

    那一水的极品紫翡精心雕琢而成的头面在白日的阳光下便如一汪紫色的清泉般,在人眼中添出几分亮色,极易给人心醉神迷之感。

    在场的夫人们也不乏有清楚慕家状况的,所以看到那套头面,面露吃惊之色的并不在少数。

    只因,这套头面很多人都见过。

    凤仪轩的头面首饰制作之精良,款式之新颖在整个大武朝都是出了名的,慕家三位舅母送上来的这一套,却尤其的有名。

    似乎是从大武朝立国之初,也不知是受了谁的影响,京城的贵夫人们便极其的偏好翡翠,每每有极品翡翠现世时,更是会惹来不少人争相追捧。

    长久下来,极品翡翠不仅价格令人咋舌,还愈发的少见起来。

    这套头面,曾在京城的凤仪轩里摆了三年,却并不外售,而是当作镇店之宝供客人观赏的。

    也不是没有显贵之家的夫人想要花大价钱将这套头面买回家去,可无论谁流露出这个想法,凤仪轩都只推辞这头面是非卖品。

    甚至,承恩公夫人当初还曾想出价两万两将这套头面买来送予太后,却也因凤仪轩的坚持不卖而只能遗憾而归。

    作为太后的娘家嫂子,不仅出高价,又拿出了买来献给太后这样的理由,都没能让凤仪轩有所动摇,久而久之的,京中众夫人虽然仍不时看着这套头面眼馋,却也再无人打主意。

    这套头面在凤仪轩摆了三年之后,便被收了起来,至于说到哪里去了,却是谁也不知道的事,当时还惹来了不少喜爱这套头面的夫人们扼腕。

    却没想到,今天会在凤止歌的添箱礼上看到这套头面。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这套头面还被当作添箱礼送给了凤止歌,而送上这套头面的,却是声名不显,也绝对没多少余钱可用的慕轻晚的三位嫂嫂。

    一时间,在场的众位夫人看向叶氏三人的眼光便有了些变化。

    当初承恩公夫人打着献予太后的名义都未能收为己有的东西,如今却被名不见经传的慕家人拿到了手,而且还直接转送给凤止歌做添箱礼,这其中,怎么想也觉得藏着不少事啊……

    莫非,慕家还与凤仪轩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样的想法随即又被这些夫人们摒弃了。

    凤仪轩盘踞在大武朝已经这么多年,说是富可敌国一点也不为怪,若慕家真与凤仪轩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又怎么可能过了这么多年清贫的日子。

    若说慕家人是装的,又有谁能一装就是一二十年?

    许是察觉到其他夫人们的眼光有些奇怪,叶氏、郑氏、陈氏三妯娌心里有些莫名,又想着莫不是她们送的那套头面有什么问题?

    但,这套头面的价值,哪怕是叶氏三人对衣服首饰并无多大研究,也都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生恐因自己三人的失误而连累威远侯府及凤止歌失了脸面,叶氏忙道:“这套头面是我们妯娌三人凑份子送给外甥女作添箱的……”说到这里,叶氏三人面上现出几分羞赧来,“当时去凤仪轩。正好碰上凤仪轩处理搁置了几年的旧头面。看着这套紫翡头面款式用料都是上品,价格不贵又正好衬外甥女的肤色,这才买了下来。”

    听完叶氏的话,在座的夫人们面色便有些怪异。

    凤仪轩的头面首饰无论是样式还是选材。都远超其他首饰铺子。便是那些百年老店都有所不及。所以凤仪轩出品的首饰从来都只有被哄抢而没有滞销的,这么多年来,可有任何人听说过凤仪轩还会处理积压下来的首饰?

    价格不贵?

    当年的承恩公夫人两万两都没能拿下的头面。在叶氏口中居然变成了不贵?

    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有一位夫人没能按捺住心里的好奇,问道:“叶夫人,失礼问一句,这套头面,您花了多少银子买下来的?”

    叶氏三人隐隐觉得这话问得有些怪异,不过既然已经有人问了,她自觉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道:“一千五百两。”

    慕家本就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妯娌三人出了一千五百两给外甥女添箱,怎么说也不少了。

    只不过,听了叶氏给出的答案,其余夫人们却齐刷刷的倒抽一口凉气。

    一千五百两确实不少,凤仪轩的普通头面一套也差不多就这个价格,可是叶氏三人用作添箱的这套,却是极品紫翡为材,只看承恩公夫人开价两万两,便可知一千五百两对这套头面来说根本连其价值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这下,就算旁人说慕家与凤仪轩没有关系,只怕在座的夫人们也都不会相信了。

    一时间,诸位夫人们看向慕轻晚及叶氏三人的眼中,都隐隐带着好奇与打探。

    这么多人之中,也许只有寒夫人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凤仪轩,可不就是她这即将出嫁的小姑的私有物,整个凤仪轩都是小姑的,她随便找个由头,将东西便宜到与送差不多的卖给自己舅母,又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恐怕小姑当时也没有想到,她的三位舅母买下这套头面,居然是为了给她作添箱吧。

    寒夫人想到这里便微微一笑。

    叶氏三人的插曲就这样过去了,待梁夫人与刘氏送上了价值不菲的添箱礼,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看向了寒夫人。

    寒夫人知道在座诸人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她今天本就是来这里给凤止歌添箱的,便也不扭捏,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自袖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纸来。

    看到这张纸,众位夫人便有些失望。

    寒老爷子那般大张旗鼓的认了凤止歌做女儿,如今凤止歌要出嫁了,却也没传出寒老爷子为这个女儿准备嫁妆的消息,本以为哪怕只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这次寒家的添箱礼也应该很拿得出手才是,却没想到寒夫人只拿了这么一张纸过来。

    当然,碍于寒家的地位以及寒夫人本身的威望,哪怕心里失望,众夫人们也都未在面上表现出来。

    就在这时,寒夫人将手上的纸张展开来,开口了。

    “小姑成亲,父亲这几个月来一直在为小姑搜罗嫁妆,不过父亲的意思是,他虽然视小姑为亲女,但说到底威远侯府才是小姑理所应当的娘家,他也就不与慕太夫人抢着准备嫁妆了,而是将这几个月搜罗来的东西当作添箱送予小姑……”

    寒夫人的话才到这里,诸位夫人心里的好奇心便被尽数勾了起来。

    薄薄一张纸肯定不值当什么,但若是那是一张嫁妆单子,其中的价值几何便不好说了。

    一时间,有不少夫人的视线都忍不住的往寒夫人手中的纸张上瞟过去,更有那沉不住气的,还隐隐做出了抻出脖子的举动。

    寒夫人也不卖关子,直接照着单子上记载的开始念起来。

    首先是房产田产。

    “京城长安东街、西街五进宅子各一间,铺子八间……”

    “京郊田庄两处并良田千亩……”

    “温泉庄子两个……”

    “保定、镇江两府五进大宅各一处……”

    木器家具。

    黄花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一张……

    酸枝三屏风罗汉床一张……

    酸枝美人榻一张……

    楠木书柜,楠木多宝阁一对……

    黄花梨立柜、顶箱柜……

    ……

    然后是摆设,四季衣裳衣料,日常用品,金银首饰,古玩字画,药材香料,书籍、文房四宝,陪房及陪嫁丫鬟仆私役等。

    用了整整一刻钟,寒夫人才将单子上的记载的东西念完。

    连着念了这么长时间,寒夫人一时口干舌燥,端起面前的茶盏饮了一口。

    与寒夫人的悠然闲适相比,包括慕轻晚这个主人在内的所有人,都因寒夫人念出的这一长串而惊得目瞪口呆。(未完待续。)

    ps:  婚礼习俗嫁妆什么的全来自百度,有错漏或者有亲觉得眼熟的,请放过~

第117章 红妆

    在座的夫们们谁都不是市井愚妇,平素也见过不少大场面,便是入宫面前太后皇后也不是没有过的。

    可是这时,她们却都同时为寒家的这份添箱礼而咋舌不已。

    寒夫人念出来的这份单子上记载的东西,普通的世族,恐怕举全族之力也凑不齐十之一二。

    而这,仅仅只是寒老爷子为新认的女儿准备的添箱礼。

    添箱礼,与其说是送与准新娘子的,不如说是送与新娘子娘家的,寒家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若是威远侯府如今的主母于氏是个贪婪之人,就算是将这些东西全留在威远侯府,也无人能说出一个不字来。

    不过,寒夫人早已点明,这本就是寒老爷子为女儿准备的嫁妆,只是顾虑着凤家才是凤止歌的娘家,这才充作了添箱。

    那么,这些东西便注定会成为凤止歌的私产。

    虽然不及寒老爷子给的这份,但慕轻晚本就为凤止歌准备了一份极为丰厚的嫁妆,如今再加上寒老爷子这份豪礼,莫说是十里红妆了,凤家大姑娘这恐怕是要百里红妆了?

    也有那心细又精于算计的夫人,在寒夫人停口之后便在心里计算起来。

    寒家是传承数百年的大族,底蕴深厚是勿庸置疑的,但那指的是寒氏一族,而非是寒老爷子的私产。

    寒老爷子作为寒氏一族的族长,自己及两个儿子又常年居于高位,私产不少也是正常的。可寒老爷子的私产再多,只怕给凤止歌的这份至少价值十万两银子的添箱礼,恐怕也达到了他私产的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

    这就是个比较有意思的数字了。

    寒老爷子毕生只得两子一女,正是三之数,不过女儿寒素却在大武朝初建之时便早早离世,惹得寒老爷子这二十几年来都哀痛不已。

    照理说,以寒老爷子对寒素的看重,哪怕寒素离世多年,哪怕寒老爷子晚年又新认了个女儿,他的私产至少也该留下一份给寒素以作纪念的。

    可如今。寒老爷子却将自己私产的三分之一或更多给了这个新认的女儿。

    寒老爷子的两个儿子如今都在世。那么,意思便是他新认的女儿凤止歌生生将属于寒素的那一份占了去?

    得出这个结论,知道寒素其人的夫人们便又震惊不已。

    凤家大姑娘,在座的夫人们也都见过。虽然确实有其独特之处。可若说她能让寒老爷子忘记当年的寒素。却又着实令人不可思议。

    可再不可思议,当事实摆在面前,这些夫人们仍只能按下心中的震惊。

    若说从前。京城众人对于寒老爷子待凤止歌的态度仍有犹疑,那么当寒老爷子准备的这份添箱礼传出去之后,只怕再无人置疑寒老爷子是不是真的拿凤止歌当女儿。

    厅中的沉默持续了好长时间,许久之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众位夫人们才掩饰般的齐齐端起茶盏。

    似是还觉带给众位夫人的震撼不够,在众人的注视下,寒夫人又自袖中掏出一张与先前那张并无二致的纸张来。

    看着众夫人们眼中有惊吓之色,寒夫人们忙解释道:“先前那份是父亲对女儿的一点心意,这一份,却是我家老爷做兄长的和我这个做嫂子的给妹妹的心意。”

    然后又是一长串的清单……

    这单子上的东西虽然比不得寒老爷子的那份,但也足以做一份极为丰厚的嫁妆了。

    听到后面,众位夫人几乎已经麻木了,哪怕寒夫人再拿出这样一份单子,她们只怕也不会再面现惊色了。

    好在,寒夫人没有再拿出这样一份单子。

    处于震惊之下,在座的夫人们并未察觉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之处。

    没人有想到,除了大老爷寒凌,寒家还有个在广东任承宣布政使的二老爷寒晔。

    凤止歌今年还不到十六岁,论起来寒晔自然该是她的兄长。

    可同为兄长,寒凌送上了这样一份丰厚的添箱礼,为何寒晔那里却丝毫没有表示?

    别说寒晔在广东任上离京城太远,寒老爷子认下凤止歌做女儿已经半年有余,以寒老爷子表现出来的对凤止歌的看重,即使寒晔远在广东也该知道这件事,而凤止歌订下亲事也有四个月了,再怎么消息传递不方便,寒晔也不会对此一无所知。

    在这样的情况下,且有寒凌在前,寒晔的默不作声便显得有些突兀了。

    真正的原因是,只有寒家最核心的少数几人才知道,寒老爷子认了凤止歌做女儿,但是在排行上,年仅十五岁的凤止歌,却是排在四十有八的寒晔之前的。

    换句话说,哪怕是寒晔站在凤止歌面前,他也得恭恭敬敬的唤上一声“长姐”。

    兄长给妹妹准备嫁妆并不奇怪,却从来没有弟弟给姐姐备嫁妆的。

    当然了,这又是寒家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了。

    有寒夫人这样两份震撼人心的“添箱礼”在前,之后送上添箱礼的众位夫人们自然显得逊色不已,不过,在寒夫人的豪礼刺激下,这些夫人们出手时都在原本的打算上再临时添加了一些。

    用句毫不夸张的话,威远侯府便是收这添箱礼,都收得有些手软。

    当然了,送走送添箱礼的夫人们,于氏清点完毕之后当即便表示,这些添箱礼将被全部充作凤止歌的嫁妆送入安国公府。

    这之后,便是请了全福人去安国公府安床铺被。

    全福人请的是寒夫人的二儿媳方氏,方氏是寒家二少爷寒仲景的妻子,公婆爹娘健在。兄弟姐妹俱全,自己又儿女双全,着实是个全福人的最好人选。

    慕轻晚本来是想请娘家三嫂郑氏做全福人的,郑氏同样儿女双全双亲健在,只是公婆却都早逝。

    郑氏本已应下了慕轻晚之请,后来还是寒家主动往威远侯府递消息,郑氏身为舅母又对凤止歌这个外甥女极为喜爱,自然不想让凤止歌成亲时留下任何一点不圆满的地方,听说寒家有了比自己更合适的全福人选,便主动辞了慕轻晚所请。

    一切准备妥当。待到日头即将落下。天边飘满金霞时,便轮到威远侯府往安国公府送嫁妆了。

    凤止歌与萧靖北的亲事本就因是皇上指婚而备受瞩目,又有那些去威远侯府添箱的夫人们回去之后传出的消息,这一天的威远侯府可谓是万众瞩目。

    侯府大门才打开。意识到这是要送嫁妆了。便立即引来了无数人的注意。

    而凤止歌的嫁妆也确实没有让这些期待已久的人失望。

    第一抬嫁妆酉时从威远侯府大门抬出。一直到亥初,最后一抬嫁妆才进了安国公府的门。

    只是送嫁妆,就用了整整两个时辰。这让看热闹的绝大多数人惊得瞠目结舌。

    直至所有嫁妆都抬进安国公府,这一路上所经之处仍留着无数嘴巴张得足可寒进去一个鸡蛋的人。

    人们所说的十里红妆就已经极尽风光了,可凤家大姑娘的嫁妆,又岂止是十里红妆?

    这一天,京城最风光的人,无疑便是即将出嫁的凤家大姑娘。

    就正众人带着羡慕与嫉妒热议着凤止歌那极尽奢侈的嫁妆时,安国公府里,安国公夫人周语然正高高举起一只淡雅的青花瓶子狠狠砸向地上。

    “碰!”

    一声脆响之后,价值不菲的青花瓶子便变成一堆瓷粉。

    砸完这瓶子,周语然仍觉不解气,猛地站起身,四处找着屋里易碎的摆设抓起来便毫不手软的往地上砸。

    不多时,原本摆放得满满的多宝阁上就变得空无一物。

    也是到这时,周语然才觉心头那口恶气稍稍散了些。

    直至周语然累极跌坐在榻上喘着粗气,在她发怒时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心腹张嬷嬷,才来到她的身边,轻声安慰道:“夫人何必如此动怒,那凤止歌今日再怎么风光,等明天一过,她不也得乖乖叫夫人一声‘母亲’?有着婆媳的名分,夫人到时候想如何拿捏她还不是由得您说了算,如今便因她而置气,夫人可不是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周语然之所以会如此狂怒,正是因为凤止歌。

    正确的说,是因为凤止歌那让人眼红眼馋的嫁妆。

    周语然当初是在太后的懿旨之下嫁入安国公府的,太后待她倒也算怜惜,想着她二十几岁才嫁人,还嫁的是个有儿子的鳏夫,在嫁妆上便贴补了许多,再加上承恩公亦十分疼这个女儿,所以周语然出嫁时的嫁妆可是十足的丰厚,凑了整整二百五十六抬,当时可不知令多少女子羡慕不已。

    同样是嫁入安国公府的女子,早在凤止歌与萧靖北订下亲事时,便有许多当年亲眼见过周语然风光的人暗暗将两人拿来作对比。

    周语然是太后娘家承恩公府的女儿,凤止歌出身威远侯府,更是寒老爷子认下的女儿,在出身上不仅不比周语然低,反而因为寒家还隐隐胜出一筹。

    周语然当初是得了太后的懿旨嫁入安国公府,凤止歌是由皇上赐婚。

    周语然容貌美艳动人,凤止歌清丽无双婉如一朵出水芙蓉。

    ……

    等等等等。

    而让周语然无法接受的是,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来比,她这个未来婆婆都没能赢过凤止歌去,叫本就爱面子的她如何能接受?

    而最后的一项对比,便是周语然与凤止歌的嫁妆,因嫁妆都是在成亲前才送入夫家的,所以也只能放在最后。

    周语然本以为自己当年的嫁妆那般丰厚,怎么也能凭此压上凤止歌一头的,却没想到,凤止歌的嫁妆会丰厚到那种程度。

    就连她这个国公府的当家夫人,见惯了好东西的太后娘家侄女。看了凤止歌的嫁妆单子之后,都第一时间生出了想要据为己有的贪婪。

    这才引来了周语然先前的狂怒。

    本就发泄了一通,又被张嬷嬷这样一安慰,周语然那发红的双眼便也渐渐恢复正常。

    见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张嬷嬷声音不觉放得更轻了,她轻轻一笑,道:“夫人也是被怒意蒙了眼,如今冷静下来,自然该知道,在与那凤止歌的交锋之中。夫人本就先占了上风。如今可都讲究孝道大于天,那凤止歌只要嫁进安国公府,便是夫人的儿媳,婆婆要拿捏儿媳。可用的法子实在是太多了。就算她是寒老爷子的女儿又能如何。一顶不孝的帽子便足够叫寒家因她而蒙羞了。”

    不得不说,张嬷嬷的话说得一点也不错。

    这个年代的人对于孝道的重视是后视根本想象不到的,只看一个“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便足以说明孝道的分量有多重。

    在京城世家大族后宅里,婆婆想尽法子搓磨儿媳的事并不少见,但哪怕做婆婆的折腾得太过分,最多也就被人在背后说上两句,却不会有任何人认为这有什么不对的。

    这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若是凤止歌是任何一个土生土长的大家闺秀,恐怕她嫁入安国公府之后,过的便会是张嬷嬷口中描述的日子。

    可是,无论是张嬷嬷还是周语然,都没有想到,凤止歌会是一个三世为人的伪少女。

    周语然先前也是怒极攻心,才会压不住脾气发泄一通,这时理智回来,又听了张嬷嬷这样一番话,阴郁的心情自然便有了飞扬的趋势。

    张嬷嬷又道:“至于她的那些嫁妆,咱们未来的世子夫人还不到十六岁,又如何能打理好那么多的嫁妆,为恐被那些惑主的奴才骗了去,您这个做婆婆的替儿媳管着嫁妆,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张嬷嬷年约五十上下,面上已布满了深刻的皱纹,许是常年不苟言笑,一张脸便如模子一般被定了型,她这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配着眼中那隐隐的笑意,便自有一股子老朽阴沉的感觉扑面而来。

    若是叫个胆子小点的小丫头看了,铁定得吓得惊叫不声。

    不过,张嬷嬷自周家境况转好之时便跟在了周语然身边,这么多年来周语然一直将她视作最看重的心腹,非但不认为张嬷嬷有什么可怕的,反而觉得张嬷嬷的这番话听在她耳中异常的顺耳。

    微微一笑,周语然轻声道:“张嬷嬷此言甚是,我这个儿媳啊太过少不更事了,听说当初还在床上躺了八年才醒过来,嫁妆里这么多的产业财物打理起来实在太过费神,让她自己来管说不定又会给她的身体带来负担。唉,如今看来,也只有我这个老太婆替她看着一点了,可并非是我这个做婆婆的企图夺取儿媳的嫁妆,只希望外人不要因此而误会了什么啊……”

    周语然说得煞有介事,也不知道是在说给张嬷嬷听,还是只是在说服她自己。

    然后,主仆两人相视一笑,倒是第一次期待有着大笔嫁妆的凤止歌真正嫁进安国公府了。

    ……

    周语然主仆间的这番对话,凤止歌这时候自然是不知道的。

    作为第二天便要出嫁的准新娘子,凤止歌在面不改色的翻开了慕轻晚面红耳赤递给她的一本小册子,津津有味的将里面妖精打架三十六式从头看到尾,这才在臊得满面羞红的半夏与扶风催促之下安歇。

    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还没亮,本就有着极强警惕心的凤止歌,在丫鬟们轻手轻脚踏进房门的第一时间,便睁开了眼。

    沐浴梳洗,更衣净面。

    然后又被喜娘用绒线绷着绞了面,接下来换上喜庆的嫁衣,梳头上妆。

    生平第一次,向来都与旁人保持着距离的凤止歌,只能一动不动的任几个陌生人在自己身上比来划去。

    成亲确实是一个极为冗长累人的过程,待一切准备妥当,饶是凤止歌有功夫在身,也颇觉有些腰酸背痛。

    看着铜镜中根本就是一团红影的自己,凤止歌暗暗想:就算只冲成亲这么累人,她这辈子也只会成一次亲。

    吉时未至,算着萧靖北来威远侯府迎亲还有一段时间,见了一直在凤止歌旁边眼露不舍的慕轻晚,喜娘替凤止歌整理好衣裳,然后便招呼着房里众人先行退了出去,给慕轻晚留下一个与凤止歌独处的空间。

    慕轻晚本就是个情绪内敛之人,众人在时她不好意思将自己的不舍表现出来,如今房里只剩了她与凤止歌,本就濒临决堤的眼泪便毫无顾忌的自眼中滑落。

    “止歌,娘舍不得你……”

    慕轻晚张开双手本想将女儿拥入怀中,却因唯恐将凤止歌身上的嫁衣弄乱而改为双手握住凤止歌的手。

    在湖州浑浑噩噩的过了那么些年,直至腹中有了一个小生命,慕轻晚才算是找到了自己继续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她独自一人生下了女儿,又眼见着刚出生的女儿便如活死人般在床上躺了整整八年,好不容易女儿醒了,却不想这才不到八年,她便要看着女儿嫁出去。

    对慕轻晚来说,凤止歌便是她生命的垂问,叫好如何能割舍得下?

    一想到女儿嫁出去之后,以后母女便少有机会再见,慕轻晚便悲从心来,若不是顾忌着外面还有人,只怕便要痛哭出声了。(未完待续。)

第118章 成亲

    凤止歌没有安慰慕轻晚。

    在江南之地,每有女儿出生,其父便会亲手酿酒埋藏,嫁女时掘酒待客,因此种习俗,那酒便被唤作了女儿红。

    当那嫁女之父饮着女儿红时,心里的心酸、喜悦与担忧,只怕也只有当事人才能明了。

    慕轻晚此时的感觉,也不外如是。

    这是每个为人父母的,对女儿出嫁之后生活的担忧与忐忑,又岂是几句简单的安慰就能抚平他们的心。

    所以凤止歌反手将慕轻晚拥入怀中,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她重活这一世,最应该感谢的,便是慕轻晚这个母亲,若不是她,凤止歌也许根本就不会有活下来的可能,更别提是等到昏睡八年后清醒过来了。

    而后这些年,慕轻晚是怎样对自己的,凤止歌更是看得一清二楚,也许慕轻晚不够强大,可是她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用尽全力的保护凤止歌。

    如今,她视为生命全部的女儿要出嫁了,她会这般伤心落泪,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好半晌,心里的情绪都宣泄尽了,慕轻晚才有些羞赧地抬手拭泪,一边抹着脸,一边还有些懊恼地道:“看我,今天可是止歌的好日子,掉眼泪多不吉利。”

    生怕会因自己的哭泣而给凤止歌的出嫁带来不好的影响,慕轻晚拭泪的动作有些重,不仅将脸上的妆容弄花了,甚至还将脸都擦得一片泛红。

    然后。看着镜中的影子,慕轻晚又有些着急。

    女儿出嫁,她这个做母亲的若是以这副狼狈的样子出现在人前,只不定又会惹出什么闲话来。

    后来还是凤止歌这个新娘子亲自取了脂粉给慕轻晚被好妆,她才算是松了口气。

    母女俩又叙了会儿话,便听得外面传来一阵乐声,紧接着便是人群的哄笑声,这是萧靖北迎亲来了。

    再接着,先前退出去的喜娘又重新进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慕晓晓与钱多多。

    女子成亲。总得有几个相好的小姐妹帮着为难下新姑爷吧。凤止歌来京城也已经有一年了,可是要说她有什么交好的小姑娘,除了慕晓晓这个表姐,只怕也唯有钱多多勉强能算得上了。

    慕晓晓和钱多多都是活泼的性子。两人进来之后先是对着凤止歌惊叹了一番。然后便按捺不住好奇。跑到前面看热闹去了,还每隔一会儿便跑回来讲述一番前面有多热闹。

    两人的活泼倒是让有些轻愁的慕轻晚也露了笑容。

    几人说笑间,便听人群的哄笑声渐渐到了近前。

    萧靖北今天穿着大红吉服。以往从来不变的冰山脸也再保持不下去了,眼中甚至还带着隐隐的喜意。

    当然了,以萧靖北的冰山脸,除了与他走得近的闻越与宁修宜,旁人是看不出来他与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

    说起来,萧靖北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感激过自己这十几年来还交到了闻越与宁修宜这两个朋友,若不是有他们,他成这个亲还指不定得搞成什么样子。

    什么催妆诗,给新娘子的小姐妹发红封哄她们放他进去之类的,你能想象萧靖北自己冷着一张脸用平直的语气念催妆诗,像威胁人一般的哄人吗?

    啧啧,只是用想的,萧靖北也知道若真是那样该得有多糟糕,只怕他期盼已久的婚礼便会变成有史以来气氛最冷的婚礼了。

    给慕晓晓与钱多多塞了不少大红封,又在闻越与宁修宜的指导下放下身段哄了好久,萧靖北才终于成功扣开了凤止歌闺房的大门。

    新娘子是要由娘家兄长背着上花轿的,凤止歌只有凤鸣祥这样一个哥哥,这件事自然便落到了凤鸣祥身上。

    看着在她身前半蹲下等着她伏身的凤鸣祥,凤止歌微微顿了顿,才趴到了凤鸣祥的背上。

    而凤鸣祥,将凤止歌背起来,他面上带着笑容,但心里却泛起了苦涩。

    他此生离妹妹最近的时候,居然是妹妹嫁人背她上花轿的时候。

    只要一想到,自今天之后,妹妹便是别人的妻子,他面上那应景的笑容便也似透出了苦意。

    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人们的注意力大多放在了萧靖北与凤止歌身上,只有于氏一直注意着自己的夫君,也看出了他的不对来。

    夫君待小姑……

    于氏眼中一黯。

    她嫁入威远侯府以来,小姑待她虽然不甚热情,但她也能看出小姑对她并无恶意,只是性子冷清而已。

    可是……

    于氏捏着丝帕的双手一紧,然后掩饰般的又将手藏进了袖中。

    在几人的思绪之中,凤止歌被送入了花轿,伴着吹吹打打的欢乐乐曲去了安国公府,威远侯府也随之渐渐冷清下来,只余怅然的慕轻晚,心里空荡不已的凤鸣祥,以及若有所思的于氏站在门口目送迎亲的队伍慢慢远去。

    凤止歌一路来到安国公府。

    今天来安国公府吃喜酒的人着实不少,再加上那些凑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们,怕是整个京城都空了一半。

    这般热闹的场景,也算是京城近几年来能数得着的了。

    花轿进安国公府时便已近吉时,接下来自然便是拜堂了。

    这拜堂本就是成亲这一套流程的重中之重,一般来说哪家也不会在这一环上出错的,可偏偏,凤止歌与萧靖北拜堂时,便出了岔子。

    只因,在拜堂之前,萧靖北提出了一个要求。

    “什么,这绝对不可能!”周语然面上一僵,然后断然扬声拒绝。

    这时喜堂已经布置妥当,而且观礼的宾客都已就位。就等着两位新人拜堂了,周语然怎么会想到萧靖北竟然会选在拜堂之前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就不怕,因此而毁了他期待这么久的这桩亲事吗?

    萧靖北这桩亲事的前期准备几乎都是由周语然一手操持的,这还是周语然当初自己向萧靖北提出来的,为的就是彰显她这国公府女主人的地位。

    她提出这个要求时,本来还以为会遭到萧靖北的拒绝,却没想到萧靖北竟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真的就将婚礼的一切准备事宜都交到了她的手上。

    周语然当时可没少为萧靖北这一反常态的态度而诧异,不过诧异过后,她倒也确实费尽了心事来操持这桩婚事。就算不为萧靖北。只为了让皇上以及寒家看到她的态度,她也应该如此。

    这几个月来,萧靖北也一直表现出一副婚姻大事凭她这个“母亲”全权作主的样子,给凤家的聘礼。宴请宾客名单。待客的酒席等等都从来没过问过。倒是十几年来第一次如此给周语然面子。

    所以,周语然怎么也没想到,萧靖北的发难。竟然会是在自己的婚礼上!

    这场婚礼若是搞砸了,周语然必定是要丢个大脸的,但是,再怎么丢脸,也比不上萧靖北此时提出的这个要求。

    他竟然要求将他生母的牌位摆到高堂座上?

    那她这个辛苦操持国公府十几年,又替他苦心操办这场亲事的“母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要被置于何地?

    在元配的牌位面前,继室可是要执妾礼的!

    这个规矩在场的谁都知道,可是要叫周语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着一个牌位执妾礼,她可丢不起这个脸,她也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周语然铁青着一张脸,面上再无之前刻意装出来的母慈子孝的安慰笑容,她看向萧靖北,甚至都不再隐藏自己阴冷的目光,“世子感怀生母,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些年来我也很感激‘姐姐’为咱们国公府留下了一条血脉,让国公爷将来不至于无人供奉香火,可是世子爷方才的要求,是不是太过了些?自古以来,可都有一句话叫‘生恩不及养恩’,世子爷的孝道……”

    一开口便是孝道这顶大帽子罩下来,足可见周语然这是气狠了。

    萧靖北听完周语然的话面上冷色更甚。

    什么叫将来无人给父亲供奉香火,她就认定了父亲根本不可能好起来,或者说,她是根本就不希望父亲好起来?

    至于生恩与养恩……

    若不是他时时刻刻铭记着周语然给予的“养恩”,他又何至于在今天这样重要的场合故意给周语然难看?

    萧靖北与周语然其实都不怎么在乎外人是不是会看笑话,这些年来安国公府还少让人看笑话了吗?

    至于他此举会不会让外人知道他们“母子”不和,在这些年来层出不穷的刺杀之下,难道还有人会认为他们之间真的能和睦相处?

    那恐怕才是真正的笑话!

    只是……

    萧靖北有些歉疚地看了看身侧盖着盖头让他看不清面容的凤止歌。

    只是要委屈她了,在成亲这样一辈子最重要的日子上,都要经历这种糟心事。

    想到这里,萧靖北双手紧紧握住手中与凤止歌相连的红绸。

    他对这桩婚事的期待远不是周语然可以揣摸到的,对他来说,今天也同样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日子,他原本也确实没想过要在自己的婚礼上做些什么,却没想到,就在成亲前几天,他外出办一件案子时,却无意间发现了周语然的秘密。

    若不是他这些年早就练就了非人的理智,恐怕当时他便要忍不住冲上去掐死那对狗男女了。

    周语然这些年屡次对他下毒手,甚至想要弄死他再过继娘家侄儿顶替他的位置,这些他都能忍下来,可他独独不能忍的,便是周语然居然还让父亲名誉有损。

    他的父亲,当初是何等的顶天立地,被太后硬塞着娶了周语然就罢了,如今竟然还被周语然连累得随时都有可能被所有人指指点点?

    为人子,萧靖北如何能忍得下这种事?

    有了这样的发现在前。他又岂能再照原本的打算,在婚礼上勉强自己给周语然行礼?

    所以才有了方才出现的这一出。

    面对周语然拿孝道相压,萧靖北面上表情不变,他淡淡地道:“周夫人这些年是如何辛苦养育本世子的,相信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本世子也时刻铭记着周夫人这些年来的照顾,将来必定会一一偿还周夫人以及承恩公府的恩德。”

    这本就是面对面的撕破脸,萧靖北又毫无顾忌,“辛苦养育”、“照顾”、“恩德”等字眼都咬得极重,叫明眼人一听便能知道其中深意。

    先不提周语然心里是如何的恨。这时喜堂那挤得满满的宾客。都正在心里暗道这次安国公府之行来得太值了。

    本以为只是吃一顿普通的喜酒,却不想还有惊喜大奉送,亲眼看着维持了表面和睦现象十几年的安国公夫人与世子翻脸。

    想必,今天一过。京城百姓们又要有谈资了。

    再说周语然。被萧靖北这样一挤兑。竟好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只伸出轻颤的手指向萧靖北,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不断。一张妆容精致更显明艳的脸更是涨得通红。

    虽然不知萧靖北为何会选在今天向自己发难,但周语然知道萧靖北的性子,他能忍她十几年,但一旦他不再忍耐,也必不会轻易就作罢。

    眼见着萧靖北是铁了心要让自己面上难看,周语然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静立的凤止歌。

    无论如何,她都得先将今天的局面糊弄过去,否则,她这个安国公夫人以后只怕就别想再堂堂正正的出门应酬了。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周语然道:“世子一直以来对本夫人都心存误会,念在今天是世子的好日子,本夫人也不与你多计较,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拜堂,若是误了吉时,只怕最终反受其害的还是世子,止歌,你说呢?”

    周语然不理会萧靖北,而是直接询问凤止歌,这其中也是有说道的。

    一来,凤止歌今天之后便会是萧靖北的妻子,而且还是萧靖北盼了这么久的妻子,只要凤止歌这时站在她这一边,萧靖北就算再怎么欢喜,只怕心里也会留下疙瘩。

    二来,以萧靖北对凤止歌的看重,若是凤止歌开了口,他就是再不情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也得给凤止歌几分面子,将这件事轻轻带过。

    还有……

    这个年代的女子在成亲当天洞房之前是不能开口说话的,被视为是说的话越多,将来的福也就越薄。

    凤止歌只要拜堂之后便是萧靖北的妻子了,周语然又岂能安心见着他们过得好?

    既指着凤止歌解决眼前难题,同时还不忘给凤止歌与萧靖北日后的生活挖个坑,周语然也算是殚精竭虑了。

    凤止歌的面容掩在盖头之下,她双唇轻轻一扬,她如今都还算不得安国公府的人呢,周语然就想着要借用她这把看起来还算锋利的刀?

    什么不能说话的规矩,凤止歌是半点也不信的,所以自然也不会在意,她道:“安国公夫人所言甚是。”

    凤止歌的声音有些清冷,听在耳中便如大夏天来到一汪清泉边,给人神清气爽之感,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容,但只听这声音,那些没见过凤止歌面的宾客便隐隐有些知道这位新娘子的与众不同来。

    不过,待听清楚凤止歌的话,这些人又不由有些失望,甚至还有人面露不屑之色。

    这虽然是个讲究孝道的世界,但相比起来,这更是个女子以夫为天的世界,为了一个屡次想置自己夫君于死地的继母便要站在夫君的对立面去,任谁怎么想,也会忍不住怀疑做出这个决定的凤止歌是不是还没睡醒。

    萧靖北眼中一黯。

    而周语然,这时却几乎要乐出声来,眼中的笑意更是藏都藏不住。

    “既然这样,你们还是先拜了堂再说吧。”周语然说着话便对左右使眼色。

    只是,乐声还没再响起来,便又传来了凤止歌略带疑惑的声音:“安国公夫人,拜堂自然是如今最重要的事,可是公婆俱都不在,又要如何拜堂?”

    周语然的笑脸一僵,看向凤止歌的眼里仿佛淬了毒一般,“凤小姐可要想清楚了,本夫人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

    鲜红的盖头挡住了人们探向凤止歌的视线,人们看不到她面上此时是什么表情,只能听到她带着歉意道:“啊,安国公夫人是在说您自己啊,请恕小女一时没想到。”

    这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周语然只觉脸被打得啪啪作响,若不是有张嬷嬷在背后死死掐着她,说不定她便要理智全无的向凤止歌冲过去了。

    然后,周语然听到了更让她觉得打脸的话,“不过,小女倒是有个疑惑想请教夫人,女子出嫁之后从未与夫君圆过房,这样的女子会受夫家承认吗?”

    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偌大喜堂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方才那些还觉得凤止歌脑子不清醒的人决定收回自己方才下的定论,这位凤家大姑娘可不是不清醒,人家这是太清醒了啊。

    也对,若真是个连这点小场面都应付不了的,又怎么会得了寒老爷子的青睐呢?

    只不过,如今周语然要如何来应付?(未完待续。)

第119章 洞房

    这年代的婚事还真就如凤止歌所说的那般,就算拜过天地,但没圆过房的女子还真不一定能被夫家承认。

    就算是圆过房了,若是洞房之夜不见落红,夫家都能理直气壮的将新娘子退回娘家,更别提如周语然这般十几年未与夫君圆过房的了。

    安国公府情况特殊,当初周语然是在太后的懿旨下嫁入安国公府,后来还未来得及圆房安国公便奉了皇命出京办差,再回来时就已经身中剧毒昏迷不醒,这一昏迷,便是十六七年。

    在这样的情况下,周语然当然不可能与安国公圆房。

    也正是因为安国公府的特殊情况,外人才未拿这件事说道。

    却不想,今天会被凤止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对于周语然来说,凤止歌所为无异于狠狠揭开她的陈年伤疤,察觉到外人看过来的那暧昧中夹杂着笑话的目光,周语然只觉脑中一阵嗡鸣,什么理智什么忍耐都被她尽数抛到了脑后。

    “凤、止、歌!”她一字一顿的叫出这个名字,表情之狰狞似乎恨不得生生咬死凤止歌。

    其中的凶狠与恶毒,便是事不关己的旁人见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偏凤止歌不仅看不到周语然的表情,也仿佛听不出她话中的恶意,还状似纯良地问道:“不知夫人唤小女有何事?”

    周语然猛然起身,她想要冲到凤止歌身边去。更想用她尖利的指尖抓破凤止歌那张脸,再割了她的舌头叫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只不过,周语然才要往前走,便觉衣衫一紧,却是张嬷嬷再次在紧要关头将她拉住了。

    转头看向张嬷嬷,周语然凶狠地道:“放手!”

    “夫人,您看看现在是何等场合,这可是皇上亲自指的婚,若是这桩婚事被您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毁了,皇上那里……”张嬷嬷知道周语然这时已经没了理智。所以一开口便说到了点子上。

    周语然一听到“皇上”二字。立马清醒了几分。

    是啊,这是皇上指婚,她要真是在这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对凤止歌怎么样了,到时候这桩婚事不成。她岂不是成了抗旨不遵?

    周语然以及整个承恩公府最近这一年都过得有些提心吊胆。这一年来。他们引以为靠山的太后所说的话在皇上跟前也不再像往年一样管用,如今太后更是幽居在慈宁宫里再不能走出一步,他们周家。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触怒皇上?

    整个周家都不能,依附于周家的周语然又算得了什么?

    想明白这个道理,周语然停下脚步,只是到底心中不甘,她双手紧握成拳,力道大得那尖利的指甲深深刺进掌心,带出几个月牙形的血痕来。

    “夫人,来日方长,只要那个凤止歌进了门,以夫人对国公府的掌控,日后还不是夫人说了算?”为了不让周语然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张嬷嬷只能如此安慰周语然。

    不过,这话说出来,就连张嬷嬷自己也有些不相信。

    这个凤止歌,可不像她们所以为的深闺少女,她都能在婚礼现场给周语然这个未来婆婆难堪了,日后真的就能任周语然随意搓磨?

    张嬷嬷的话到底还是让周语然的理智战胜了冲动,张嬷嬷说得对,触怒皇上才是最愚蠢的,她方才也是心急了,再怎么说,如今她也占了安国公夫人的名分,就算萧靖北与凤止歌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凤止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无礼,都不用她做什么,只怕她忤逆长辈的名声便会传遍全京城,就算她身后还站着个寒老爷子也一样。

    想到这些,周语然心头微微一松,面上却做出一副急怒攻心的模样,视线在萧靖北与凤止歌身上不住往返,颤着声音道:“你们,你们……”

    然后恰到好处的晕了过去。

    当然了,张嬷嬷这个忠心的奴才也自然会适逢其会的将主子扶住。

    接下来自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周语然在被张嬷嬷等人扶着回房时,心里还隐隐有些得意,她虽然丢了些脸,可到底没有任何损失,可萧靖北与凤止歌呢,成亲当日便气晕继母,他们又能得了什么好去?

    ……

    周语然被送了回去,拜堂却还是要继续的。

    就如萧靖北所说的那般,他还真的就让人去请了生母的牌位置于上座,而所有人都知道安国公萧立身中剧毒昏迷了十几年,是以凤止歌与萧靖北拜高堂时实际上就是对着一个牌位和一张空椅子拜的。

    拜过堂后,凤止歌被扶着去了新房,待饮了合卺酒,凤止歌便留在新房,而萧靖北则去外院招待宾客敬酒等。

    也亏得周语然确实在萧靖北的亲事上费了功夫,否则在周语然“晕”过去之后,喜宴不一定还能如此井然有序。

    萧靖北回到新房时已是深夜了,虽然身上沾着酒气,但他眼中其实并无醉意,倒不是来吃喜酒的宾客们特意放他一马,而是他那张冷脸着实很让人难以鼓起勇气来灌他的酒,就算有那想要灌酒的,也大多都被闻越与宁修宜给挡了。

    萧靖北进到新房的时候,凤止歌正在……吃花生?

    花生是被撒在喜被上的,在喜被上撒枣子、花生、桂圆、莲子是由来已久的风俗,是取其“早生贵子”的谐音,有着美好的喻意。

    饿了一天的凤止歌早已自己将盖头揭了下来,又将那累得她脖子酸痛不已的凤冠摘下置于一旁,这时便正在就地取材填肚子。而她身边的两名大丫鬟半夏与扶风,一左一右的立于她身边,双手摊着张丝帕,丝帕上则装着花生壳及果核等。

    唯有李嬷嬷,在凤止歌身旁面带无奈地看着她。

    “主子,您就再……”忍忍吧!

    李嬷嬷的话还没说完,萧靖北便推门而入。

    这时的凤止歌正将一粒花生往嘴里送,见萧靖北进来,她只看了一眼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花生上,一边吃一边口齿清晰地道:“你怎么才来?”

    李嬷嬷面上的无奈之色更甚。

    “行了。你们下去吧。”凤止歌挥了挥手。

    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李嬷嬷还是带着半夏与扶风下去了,毕竟,怎么说这也是主子与萧世子的洞房花烛夜,她们总不能一直杵在这吧?

    至于萧世子……

    李嬷嬷临出门前隐晦的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若是萧世子对这洞房花烛夜有什么旖旎情思的话。估计。他是要失望了吧?

    待李嬷嬷几人退下,新房里便只剩了凤止歌与萧靖北两人。

    儿臂粗的红烛静静燃烧,轻轻摇晃的光焰照出随之摇曳的一双人影。不用说什么做什么,便自有暧昧的气息萦绕于心。

    萧靖北看着仍自顾自往嘴里扔花生的凤止歌,她容貌本就生得精致清丽,今天又经过细心妆扮,少了几分往日里的淡漠,倒是多出几分娇柔。

    想到回来之前,闻越凑到他耳边说的那些话,许是这屋子里太闷,萧靖北下意识的就有些耳根发热。

    嗯,闻越说的,进来之后要主动不能被动。

    所以,萧靖北开始主动……的找话说。

    “那个,你饿了?”

    估计闻越要是知道自己连名声都不要了,连着在青楼出没了几天才从那些姑娘们口中讨来的驭妻一百零八招,被萧靖北拿来这样用,怕是要吐血三升了吧。

    凤止歌闻言白眼一翻,只看她现在嘴一直没停也该知道她饿了,再说了,“你一整天不吃饭来试试?”

    萧靖北抿唇不语。

    一天不吃饭,这种事他还真的经历过,而且次数还不少。

    当初周语然想尽了法子要害他,有时候与周语然派来的刺客周旋,能把命保住就是很大的幸运了,比起性命,肚子饿不饿实在是件无关紧要的事。

    想到周语然,他便又想起了才知道不久的周语然的秘密,然后刚刚升起的那点子旖旎心思便迅速转为愤怒,周身更是不住往外散发着冰寒之气。

    凤止歌对人的情绪变化本就敏感,察觉到萧靖北的异样,她抬头看过去,“你怎么了?”

    萧靖北摇了摇头,转而说起旁的:“拜堂的事,委屈你了,也谢谢你。”

    若不是凤止歌当时旗帜鲜明的站在他这边,他恐怕还真的要对周语然拜上一拜,只是,让凤止歌在成亲当天便惹人非议,也确实是他的错。

    听萧靖北提起这个,凤止歌也有些疑惑,萧靖北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以他的性子,不应该选在拜堂之前向周语然发难才是,莫非,周语然又做了什么让萧靖北忍不了的事?

    只一瞬间,凤止歌便想到了被周语然养在宅子里的梁有才。

    她试探性的问道:“你知道周语然和梁有才的事了?”

    听到“梁有才”这三个字,萧靖北先是浑身一僵,然后眼中迅速聚起凌厉的杀气。

    哪怕他一个字没说,这答案却是很明显的了。

    不过……

    “你也知道这件事?”萧靖北问道。

    周语然做下这等见不得人的事,为免事情暴露之后惹来大祸,她的保密功夫自然做得极好,萧靖北与她同住安国公府这么多年都没发现端倪,凤止歌是如何得知的?

    不过,想到之前几次凤止歌所表现出来的消息灵通,萧靖北又有些了然。

    凤止歌也没费口舌与萧靖北解释梁有才与林娘子之间的事,毕竟事关林娘子的**,她看向萧靖北,“你就是为了这事才故意让周语然在所有人面前难堪?”

    萧靖北闷不作声地点头。

    这时他也觉得自己行事有失分寸了,虽然确实如愿让周语然面上难看。可是也并未给周语然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是他与凤止歌,也许还会被人指责不敬长辈。

    伤敌八百,自损三千。

    是他愤怒之下太过冲动了。

    凤止歌身子往后一倚,选了个舒适的姿势斜躺着,烛光照在她清雅与娇艳并存的面上,带来几分别样的魅惑。

    偏头看向萧靖北,她眨了眨眼,“要是我帮你收拾了周语然,你要怎么谢我?”

    萧靖北猛然抬起头。

    受了周语然这么多年的毒害。萧靖北无时不刻都想将周语然从安国公府赶出去。只是前面那些年他忙着从周语然手里捡回一条命,近两年倒是有了些自保之力,却也寻不到一个可以将周语然赶出去的理由。

    如今理由是有了,一旦周语然与梁有才的关系传出去。周语然便绝无可能再继续留在国公府做她的安国公夫人。可那关系到父亲的名誉。父亲好不容易有了痊愈的希望,萧靖北怎么能在这时让父亲为旁人所非议?

    在如今的同龄人中,萧靖北绝对算是出类拔萃的。不仅家世出身高人一筹,还文武双全,又深得当今皇上青睐,二十出头便掌管锦衣卫北镇抚司。

    可是,萧靖北便是读过再多书,武艺习得再好,他也如这世间的绝大多数男子一样,于内宅之事一窍不通。

    所以面对周语然这样一个人,在不能直接出手弄死她时,他便有些束手无策。

    这时听凤止歌说可以替他解决掉周语然,萧靖北甚至有些喜出望外。

    “如何解决?”说这话时,萧靖北身上的阴郁之气尽散,眼中甚至还有些亮晶晶的。

    萧靖北身形高大,平日里又总是一张冷脸,这时的他却冷意尽退,如一个等着要糖吃的孩童般,眼中尽是期待,看着便让人想要掐上两把。

    凤止歌见状手就有些痒痒的,若不是还有些理智,只怕真的就要化身狼女了。

    撇开头,她道:“你放心,不会牵扯到安国公身上的,而且一定能让周语然主动离开安国公府。”

    萧靖北一怔,然后眼中的喜悦渐渐扩大。

    他以为凤止歌所说的收拾周语然只是让周语然吃点亏,日后再不敢与那梁有才往来,却没想到凤止歌的意思是要将周语然赶出安国公府。

    这样的结果自然更符合萧靖北的期望,但若是让他来做,他只怕只能拿刀架在周语然脖子上以性命作要挟。

    凤止歌见状红唇向上扬成一个有些邪魅的弧度,道:“想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萧靖北连连点头。

    他若是某种大型犬类动物,只怕已经围着凤止歌不住摆尾巴了。

    想到那个画面,凤止歌面上笑容加深,朝着萧靖北勾了勾手指,“过来。”

    萧靖北一怔,虽不知凤止歌是何意,却也依言来到凤止歌身边,为了让凤止歌更好的与他说话,他甚至还没用凤止歌说便举一反三的半蹲在了床边。

    凤止歌差点没笑出来,果然,平时越是看着冷冰冰的人,犯起傻来也越是可爱。

    “笑一个。”凤止歌指了指萧靖北的脸,道。

    萧靖北又是一愣,然后却有些为难。

    倒不是他不愿意对凤止歌笑,而是他这些年游走于生死边缘,与人接触时也保持着这张冷脸惯了,根本就忘了要如何笑。

    若是说这话的是别人,只怕他已经用浑身的冷气将那人冻成冰棍了,不过当对象换成他期盼已久的凤止歌,他却根本没想过要拒绝。

    满脸严肃的想了好半晌,闻越那有些赖皮的笑容与宁修宜温文儒雅的微笑在脑海中不住闪现,然后,萧靖北才慢慢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很是僵硬的笑容。

    如果,那能算得上笑容的话。

    凤止歌本是想调笑萧靖北一番的,但看到这里,原本的戏谑心理却全部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怜惜。

    在萧靖北身上,她仿佛看到了当初在后世时的自己。

    不会哭不会笑,生命里所有的意义只在于完成一次又一次的任务,任务之余,便只能如阴沟里的老鼠般生活在阴暗里。

    当初重生为寒素,她也是花了好长时间才从那种状态里走出来。

    那么,如今的萧靖北呢?他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一个会哭会笑的正常人?

    抬手抚上近在眼前的一张俊脸,这张脸上此时还保存着那僵硬得足以吓哭小朋友的笑容,凤止歌直至这时才突然发觉,自从当年在湖州顺手救下萧靖北,之后每次见到他,他在她面前便似乎格外的坦诚。

    就像此时,明明不知道要怎样笑,因为她的一句话,他仍让这个僵硬的笑容在脸上挂了这么久。

    “真是个傻子。”凤止歌喃喃道。

    然后在萧靖北的疑惑中起身宽衣洗漱,待她洗漱完毕又换下一身嫁衣掀开锦被坐到床上,才发现萧靖北正面红耳赤地瞪着她。

    微微一笑,凤止歌忍不住又小小调戏了一把:“时辰可不早了,你还不赶紧洗洗睡了,莫非还想做些什么洞房花烛夜应该做的事?”

    萧靖北一听,便如被吓到了一般,顶着一张涨红的脸赶紧去了隔间洗漱。

    待他洗漱好来到床边,看着床上凤止歌给他空出来的一半位置,迟疑了好半晌,这才伸手轻轻掀起被子,浑身僵硬的躺了进去。

    躺在内侧的凤止歌无声的笑了笑。

    这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夜,两人本来都以为自己会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而无法入睡,但实际情况却是,听着另一个人清浅的呼吸声,没过多久,两人便先后沉沉睡去。(未完待续。)

第120章 下马威

    凤止歌是被外面的一阵喧哗声吵醒的。

    睁开眼的一瞬间,注意到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她眼中下意识的闪过警惕,抬手便要往身侧之人颈间招呼去。

    掌刀在离萧靖北的脖子两寸高时被硬生生的停下了。

    凤止歌这才突然想起来,就在昨天,她已经成亲了。

    已经成亲的人,身边睡着另外一个人,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也幸好她及时停了手,否则,她大概会是大武朝第一个成亲第二天便亲手杀夫的人吧。

    不过……

    回想起昨天夜里的一夜好眠,凤止歌双眼不由微微眯了眯。

    因为当初在后世时的职业关系,她早就练就了几乎成了本能的警惕心,别说身边躺个人了,就算是从窗户飞进来一只苍蝇,恐怕都会将她吵醒,可昨晚……

    是她的警惕心变弱了?

    而萧靖北的那双黑眸,却因掌刀带起的微风而在这时睁了开来。

    看着凤止歌那近在咫尺的掌刀,萧靖北眼中闪过些微疑惑,不过他似乎也并没有追根问底的意思,下一刻便露出一个在凤止歌看来有些炫目的笑容来。

    越是从来不笑的人,当他露出这样毫无保留的笑容来,便越是让人感到震撼。

    凤止歌心里这时便有些震撼。

    很难想象,萧靖北这种自小与死神打交道的人,也会有这样毫无保留的笑容。

    只是。为什么呢?

    她还在思索着这个问题,便听门外传来李嬷嬷的请示声:“主子?”

    将警惕心的问题抛到一边,凤止歌应道:“进来吧。”

    李嬷嬷应声推门而入,身后除了半夏与扶风跟着她进了屋,隔着房中立着的山水屏风,凤止歌隐隐可以看到,门外还成一排跪着四个容貌或娇艳或清纯或文雅或清秀的四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女子。

    这四名女子虽然跪着,但脸上却都带着明显的委屈,其中一个看起来格外娇柔的,此时正低头垂泪。不时还抬手拭着泪。

    这女子本就长得娇弱可人。拭泪的动作更是柔弱诱人到极点,极易给人我见犹怜之感。

    另外三名女子,虽然并未如这娇弱女子一般无声哭泣,但面上的委屈与不服却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偶尔还能听到她们低声说着诸如“我们是夫人赏给世子的”、“不能这样对我们”之类的话。

    可以想见。方才吵醒凤止歌的那阵喧哗声。其来源便是这四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她与萧靖北新房外的女子了。

    凤止歌扬了扬眉,她们口中的“夫人”,自然是指的周语然。

    这安国公府里。除了周语然之外,还有谁敢在她与萧靖北成亲第一天就让她心里不舒坦?

    这么说,这便是周语然的下马威了?

    自打房门一开,门外跪着的几名女子便不约而同的抬头往屋里望,就连泪美人那被泪水浸湿的美眸,也不着痕迹的瞟向了房中。

    只不过,让她们失望的是,屋内立着的紫檀山水屏风将她们或明或暗窥探的视线完全挡住了。

    出于某种心思,在门打开之后,跪着的四名女子哭泣叫嚷的声音陡然便变大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萧靖北看向凤止歌,凤止歌很容易便从他眼中看出这个问题。

    “没什么,不过是来自咱们安国公夫人的小小下马威罢了。”凤止歌说完,当着萧靖北的面毫无扭捏的起身,在半夏与扶风的服侍下梳洗起来。

    萧靖北先是一愣,在看到凤止歌一点也不避忌他就在房里宽衣时,有些狼狈的迅速扭开头,那泛红的耳根很快便惹来一直暗中留意他的李嬷嬷三人一阵闷笑。

    她们的新姑爷,好像有些太纯情了?

    笑过之后,在凤止歌对镜梳妆时,李嬷嬷立于一旁说起门外那四名女子的事。

    “主子,今天天还没亮,安国公夫人身边的张嬷嬷便领着这四人来了咱们院子,道是安国公夫人担心咱们院子里缺人侍候,特意将身边最得力的几个丫鬟赏给主子与世子。”李嬷嬷说话的同时,眼中便现出了不屑之色。

    话倒是说得好听,什么担心缺人侍候,实际上不就是想趁着主子尚未完全熟悉聆风院的情况时,往姑爷身边塞人罢了。

    做母亲的往儿子身边塞人,这在世族后宅里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归其原因,无非就是做婆婆的不喜儿媳故意让儿媳心里不舒坦,或者为了子嗣希望儿子尽快开枝散叶等。

    但再不喜儿媳或忧心家族血脉传承的婆婆,为了双方面子上不至于太难看,也不会在新婚第一天便往儿子房里塞人,这就是在明晃晃的打儿媳的脸了。

    而周语然如此做,显然就是想借此狠狠打凤止歌的脸。

    昨天在喜堂里,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凤止歌和萧靖北让周语然没了脸面,如今逮着这个机会,周语然会急不可耐的还以颜色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若是换了旁的女子,成亲第二天,婆婆便赏了夫君四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性子刚烈些的,心中生怒自然会与婆婆据理力争,而那性子柔弱不敢与婆婆分说只敢将委屈咽进肚子里的,就算没难受得吐出一口血来,只怕也差不多了。

    不过,在安国公府,这一切却半点也不成立。

    一来,周语然可不是萧靖北的生母,便是继母她都还缺了一道程序。

    二来,凤止歌可不是那些自小熟读《女诫》、《女则》以夫为天的本土女子,周语然在她眼里根本就是只蹦跶不了几天的秋后蚂蚱,而且就这点小手段。也激不起她的愤怒。

    不过,既然周语然急着想要跳出来,她自然也会好好的还以颜色。

    凤止歌梳洗完毕时,萧靖北已经将自己打理妥当了,比起被半夏扶风服侍着的凤止歌,他的动作显然快了不只一筹。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外面那四名女子的低声叫嚷与大声呼喊没有任何分别,听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已经足以让萧靖北明白事情的始末了,他的面色也随之倏忽沉下来。这时更是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立于凤止歌身边。

    见凤止歌妆点完。萧靖北猛然一个转身,大踏步准备绕过屏风。

    “慢着!”凤止歌按住萧靖北的胳膊,“这么点子小事就值得你动怒?”

    萧靖北依言停下脚步,但看向凤止歌的眼中明显带着不赞同。

    他冷心冷情的过了二十余年。直到濒死时遇到凤止歌。他才觉得生命里总算透出了一缕阳光。所以没有人能明白,在得知与凤止歌的亲事将成时,他心里有多感激上苍的厚赐。

    他期待了这么久才娶回来的妻子。却在新婚第一天就被周语然如此作践,这又岂能算是小事?

    想到周语然,萧靖北眼中又是一道厉芒闪过。

    他这些年就是忍让太多了,才会叫周语然以为他便是她手中可以随意拿捏的棋子,看来他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周语然知道知道,这国公府可不是姓周!

    这样想着的同时,萧靖北身上自然便有一股凛冽的气息向外散发。

    但是下一刻,一只温软细腻手轻轻握上他因自幼习武而起了一层茧子的大手,也成功让他身上的凛冽一瞬间便尽数消散。

    萧靖北偏头看向凤止歌,眼中的冷色如冰雪消融一般,渐渐换上淡淡的暖色。

    “不都说男主外女主内吗,这种内宅小事不是你该管的,昨天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周语然的事我来处理,你只管等着,三个月之后,保管叫周语然主动离开安国公府!”凤止歌说得极为自然,仿佛她的一番话并非决定着一位国公府的当家夫人的去留,而只是在说今天吃什么这种小事一般。

    便是李嬷嬷及半夏扶风,也丝毫不觉得凤止歌的话里有什么不妥之处。

    萧靖北心里一片柔软。

    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也会被旁人这样护在身后。

    他轻轻点头:“好。那我先去书房,今天阿越与修宜要过来。”

    却是半点也没想过要与凤止歌一起去见周语然。

    见凤止歌点头,萧靖北又看了看两人交握着的双手,才有些不舍的松开手,转身大步出门而去。

    在走到门口时,他还特意在那四名女子身侧顿了顿。

    那四名女子见状心中一喜。

    夫人将她们送往聆风院之前可是与她们明说了的,只要她们能抓住世子爷的心,将来夫人自然会为她们作主,别的不说,至少一个姨娘的名分是跑不了的。

    从一个服侍人的奴婢翻身做主子,对她们这样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具诱惑力?

    更别提,世子爷虽然性子冷清了些,但长得丰神俊朗,如今又得了皇上的宠幸,她们跟着世子爷,将来还指不定会有怎样的福气呢!

    有着这样的心思,四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见萧靖北停在她们身边,又察觉到萧靖北正在打量她们,四人更是极力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露在萧靖北眼里,娇艳的更显娇艳,端庄的更显端庄,便是那低头垂泪的,也刻意让自己低头时一截白皙的脖颈尽数落于萧靖北的眼中,只盼着能以此打动萧靖北那颗冷硬了二十余年的心。

    若是,还能借此让世子认定新过门的世子夫人是个不能容人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四人心里又是一番计较。

    而萧靖北,将这四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想到她们是奉了周语然的命来给凤止歌添堵的,萧靖北便有了抬脚将她们踹出去的冲动,若不是有凤止歌先前的那番话,这四位美人只怕是逃不过滚着出去的命运了。

    想到凤止歌,萧靖北心里又是一暖。然后冷哼一声便大步离开了聆风院。

    没被正眼看过的四位美人齐齐一窒,心里暗恨不已,面上也跟着一阵扭曲。

    这时,已经用过早膳的凤止歌才略显慵懒的出了房门,抬眼在四人身上淡淡一扫,却连问都没问一句,只道:“李嬷嬷,咱们走吧。”

    四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李嬷嬷向左右吩咐了几句,然后走出几名身形粗壮的嬷嬷。毫不怜惜的将她们自地上揪起来。拖着便要跟上凤止歌的脚步。

    凤止歌满意的点点头,正准备往外走,却见周语然的心腹张嬷嬷出现在院门口。

    看守聆风院院门的是安国公府原本的两个嬷嬷,见了张嬷嬷。两人便连问也没问凤止歌这个主子一句。便诚惶诚恐的让到一边。半点不也阻拦。

    张嬷嬷板着一张脸往凤止歌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待看到那四名被押着的女子,张嬷嬷眼中闪过淡淡的得意。然后径直朝着凤止歌这边走来,一丝不苟的行了一礼,“老奴见过世子夫人。”

    虽然看似对凤止歌恭敬有礼,但张嬷嬷的行止间无不透着她的张狂。

    不待凤止歌有所回应,她便直起身子,见凤止歌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她道:“世子夫人这是要去给夫人请安吧,老奴是奉了夫人的命来取元帕的,想必不会耽搁世子夫人多少时间。”

    听张嬷嬷提起元帕,聆风院里年轻些的丫鬟面上都瞬间泛红,便是被周语然“赏”来的四名女子,也都立时羞得有些无措。

    凤止歌却半点与娇羞有关的表情也没有,她神色淡然地看了张嬷嬷一眼,见张嬷嬷抬脚便往屋里走,也不制止。

    半晌之后,张嬷嬷去而复返。

    比起进门时,这时的张嬷嬷面上明显带出些喜色,她有些怪异地看向凤止歌,“老奴先行告退。”

    凤止歌知道张嬷嬷是因何而喜。

    她与萧靖北的洞房花烛夜本就是盖着棉被纯聊天,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元帕,张嬷嬷莫不是以为,这样便算是抓住了她的把柄?

    看着张嬷嬷有些匆忙的背影,凤止歌微微一笑。

    张嬷嬷会这样以为,想必周语然那里也不会有例外,那么,就让她们先得意一下吧。

    至于她……

    她想她应该先将院子里的下人好好清理一番。

    她的院子里,不需要吃里爬外的人。

    按下出门的打算,凤止歌向按着四名女子的几位嬷嬷挥了挥手,几位嬷嬷便知机的将人带着退到一边,然后又有人在凤止歌的吩咐下搬来铺着软垫的椅子放在院中。

    “将聆风院所有的人都叫出来。”凤止歌淡淡地吩咐。

    不一会儿,跟着凤止歌陪嫁到安国公府的丫鬟婆子便尽职的将聆风院里所有人都集中到了院子里。

    聆风院是安国公府除了周语然如今所居的主院宁远堂之外最大位置最好的院子,所以聆风院里的下人数量便也格外的多。

    萧靖北当初一出世即丧母,后来便被安国公萧立安排住到了聆风院,这一住就是二十余年。

    自周语然嫁进安国公府之后,因府里没有其他能与之抗衡的女主人,国公府的后宅很快便被周语然尽数掌控,下人的任用自然也便由她一手把持。

    萧靖北身边侍候的人原本都是前任安国公夫人,也就是萧靖北的生母留下来的陪房,不过这些年来在周语然的安插之下,这些陪房或受不了打压自请求去,或迫于压力倒向周语然,是以萧靖北身边除了那少数的几人,便再无可以信任之人。

    看凤止歌这似乎是要清算什么的样子,聆风院的下人们都不由有些忐忑。

    “见过世子夫人。”他们身形齐齐一矮。

    如今院子里这些丫鬟婆子,几乎都是被周语然安插进来的,周语然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让她们从萧靖北那里探查到些消息。

    不过,以萧靖北与周语然这么多年的恶劣关系,明知道院子里都是周语然的人,他防备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叫他们知道什么隐秘之事?

    就比如说上回寒夫人寿宴上,那个故意将酒倒在萧靖北衣裳上的元宝,哪怕他这么多年都没做出任何不利于萧靖北的事,萧靖北也没就此放松警惕。

    看着在自己面前跪了一地的这些人,凤止歌却并未发话叫他们起来。

    “把你们叫过来,是想通知你们一件事,本夫人的陪房人数比较多,所以聆风院里不需要这么多人手,所以待会儿你们便与本夫人一起去见安国公夫人,只管向安国公夫人求个更好的去处便是。”凤止歌懒得与这些人周旋,直接道。

    她也不想费心力去查这满院子的下人谁安分守己,谁又心有他想,她只要知道这些人都是周语然安排过来的就行了,只这一个理由,便足以让她将这些人都扔回给周语然了。

    方才她可是看得清楚,守院门那两个嬷嬷未等她传话便将张嬷嬷放进来时,这满院子的下人,可没有一个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妥。

    分不清自己主子是谁的下人,要来又有何用?

    更何况,凤止歌的陪房人数还真的很多,完全足够聆风院使唤的,便是有不够的,去外面采买,也比用周语然派来的人好。

    凤止歌的话于跪了一地的聆风院下人们来说,便无异于石破天惊。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刚进门一天的世子夫人不仅拿他们开刀,还要将他们全都赶出去?(未完待续。)

第121章 圆房?

    这些人都是听周语然之命来到聆风院的,其中自然也有那在周语然面前有些脸面的,闻言眼珠滴溜溜一转,立时便大声嚷嚷起来,“求世子夫人给奴婢们一条活路吧,奴婢们自来到聆风院便一直克尽职守,不敢行差踏错一步,这么多年下来,就算是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世子夫人若是执意赶奴婢们走,闹到夫人面前,只怕奴婢们是再没脸活下去了!”

    说话的是一个年约四十的嬷嬷,比起身边一同跪着的其他人,这位嬷嬷的衣着穿戴明显要好上不只一筹。

    这位嬷嬷虽然不像张嬷嬷那样被周语然视作心腹,但在周语然面前也算是说得上话的,在她想来,凤止歌之所以想将他们赶出聆风院,无非就是因那四名美人的缘故要与周语然别苗头。

    但这位世子夫人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不满十六岁的黄毛丫头,她就不信了,面对这满院子人的拿命相挟,她还能真的对他们怎么样!

    这样一想,这嬷嬷不仅自己一通哭嚷,还不住的向两边之人使眼色。

    都是一个院子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又同是奉了周语然之命,众人之间再怎么也有了几分默契,见状也连忙跟着那嬷嬷哭嚎起来。

    一时间,整个聆风院里顿时一片愁云惨雾,若是叫那不知情的人听了,必定得以为这院子里正在办丧事。

    只不过,与那嬷嬷的预计不同。这么多人的哭嚎半点也没有让凤止歌有所动容,她先是像看戏那般托着下巴看了好半晌,然后许是觉得好戏看够了,凤止歌只一句话便让这哭嚎着的众人齐齐噤声。

    “原来在你们心里,安国公夫人如此可怕啊,只不过是要让你们离开聆风院,她便能要了你们的命?”凤止歌微笑着道。

    满院的哭嚎声只一瞬间便被收住。

    以那嬷嬷为首的众人这时是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继续哭吧,那岂不是说在她们心里夫人真的就那般残忍可怕?

    可若是不哭,她们又要用什么方法让这位新进门的世子夫人继续留他们在聆风院?

    “咦。不哭了啊。看来安国公夫人也没那么可怕嘛,既然这样,本夫人也就放心了,要是因为我而害你们都没命。说不得本夫人还要自责个几天的。”凤止歌道。

    她并没说什么狠话。但以那嬷嬷为首的众人眼中却齐齐现出惧色来。

    他们这么多人的性命。在世子夫人眼中,也就只值得她自责个三两天?看起来明明如此稚嫩的世子夫人,心肠真的能如此狠?

    该说是他们一起看走眼了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给他们答案。

    “既然你们都没有异议。那么我们便去安国公夫人那里吧。”凤止歌说完站起身往外走,原先聆风院的下人们自然有李嬷嬷等人看着跟上。

    当然了,还有那四名被周语然赏下来的美人。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宁远堂。

    这时的宁远堂里,已经等了许久的周语然却是有些不耐烦了。

    周语然昨天几乎在全京城的达官贵人面前丢了大大的脸面,最后还不得不“晕”了过去,这一整夜,想到自己当时是如何丢脸的,周语然便恨得牙痒痒的。

    若不是想着今天要给凤止歌难看,周语然一定不会想看到凤止歌的。

    “不是说马上就要来的吗,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人影?”周语然看向张嬷嬷。

    张嬷嬷心里也正纳闷着呢,她从聆风院里出来的时候,世子夫人不是正准备往宁远堂来的吗,怎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不见世子夫人的踪影?

    便在这时,宁远堂的一名丫鬟匆匆进来禀告,“夫人,聆风院那位来了,可是……”

    周语然先前还因久等凤止歌不至而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这时听丫鬟道凤止歌来了,心里便是一松,待听到丫鬟那“可是”时,才压下的烦躁感又翻倍的涌上心头。

    “可是什么!养着你有什么用,连个话也说不清楚!”心下烦躁,周语然的语气自然算不得好。

    那丫鬟立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回夫人,聆风院那位不仅把夫人赏的四位姑娘都带来了,将整个聆风院的老人都领了过来,奴婢悄悄去打听了一番,他们说,那位是要将他们都赶出聆风院。”

    周语然听了立时勃然大怒。

    她赏了那四个美人给聆风院确实没安什么好心,可毕竟是长者赐,凤止歌怎么就敢将人直接领回来?

    还有聆风院那些老人,虽然这么多年来也没给她传回什么有用的消息,更没帮她找到周家一直想找的东西,但那些人怎么说也是她亲手安插进去的,若是就任由凤止歌将人全部送回来,她以后要如何在安国公府掌家?

    下人们又要如何看待她这个当家夫人?

    “好大的胆子!”周语然伸手在身下榻上重重一拍。

    下一刻,凤止歌领着李嬷嬷走进来,还似乎关心地问道:“安国公夫人何故如此动怒,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惹安国公夫人生气?”说完,她看了跪在地上的丫鬟一眼,“就是这个小丫鬟?”

    周语然气结,若是可以,她真想指着凤止歌的鼻子连说三声“就是你。”

    立于周语然身后的张嬷嬷却是注意到了凤止歌对周语然称呼。

    安国公夫人。

    换了别人,这样的称呼自然是不会有错的,但凤止歌如今可是安国公府的新妇,对继母不称“母亲”,却是唤安国公夫人,无论如何。这都是极为不妥的。

    自以为抓住了凤止歌的把柄,张嬷嬷冷脸一肃,“世子夫人也是出身侯门,更有一个寒老爷子那样饱读诗书的父亲,却为何半点也不知礼,世子夫人既然已经嫁入安国公府,夫人自然便是世子夫人的母亲,不对婆母行礼也就罢了,还口称婆母为安国公夫人,世子夫人的礼仪……”

    张嬷嬷的话未说完。但她的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

    “再则。谁不知道新妇进门第一天,是要与夫君一起向公婆敬茶的?如今国公爷在病中喝不了媳妇茶,自然便该由夫人待劳,如今都日晒三竿了。竟连世子爷的影子也看不到。莫不是才成亲一天。便受到了影响?”

    这是不仅给凤止歌扣上一顶不知礼的大帽子,还要让她背上教唆夫君不敬继母的罪名?

    凤止歌听张嬷嬷提到寒老爷子,双眼便微微一眯。待张嬷嬷将话说完,她面上略有些古怪地看向等着她服软的周语然。

    “我的婆婆如今正在祠堂里享着萧家的香火,安国公夫人确定真的想做我的婆婆?”

    只一句话,便让周语然顿时火冒三丈。

    嫁到安国公府已近二十年,周语然还从来没如此生气过,她抖抖着手指向凤止歌,恨声道:“你这毒妇,这是在诅咒本夫人?寒老爷子是如何教女儿的,竟教出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儿来?”

    凤止歌眼中一冷。

    她可以不在乎周语然说她是毒妇,这对她来说无痛无痒,可她却不能容忍周语然和张嬷嬷一而再再而三的牵扯到父亲!

    伸出手握住周语然指过来的那根手指,一边毫不留手的往下掰,凤止歌一边冷声道:“安国公夫人,你最后不要随意提到我父亲,否则,我不确保下一次,你的这根指头还能不能好好的呆在手上!”

    周语然怎么说也只是个深闺妇人罢了,论心机她可能不输于谁,可要说到与人动手,在凤止歌看来,她与那残废也没什么两样。

    感受到手指处传来的钻心般的疼,周语然面上一阵扭曲,想要将手指拔出来,却只换来一阵更剧烈的疼痛,到最后甚至痛得连叫出声来也不能。

    这时,张嬷嬷才察觉到不对,她伸手想要将凤止歌的手扯开,却见凤止歌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同样的话我从不说第二遍,安国公夫人可千万要记住了!”

    感受到凤止歌话中的冷意,又看了看痛得面色惨白的周语然,周语然房里的下人都齐齐噤声。

    自顾自的往椅子上一坐,凤止歌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要与安国公夫人说,聆风院里原本的人,我都给你带回来了,至于他们以后要做些什么,就看安国公夫人人如何安排了。至于那四位娇滴滴的美人,夫人还是留着她们好好服侍自己吧,聆风院里可不缺端茶倒水的人。”

    说完,凤止歌指向等在院子里的众人。

    周语然这时疼痛尚未过去,面上冷汗都快滴出来了,自然没功夫理会这件小事。

    凤止歌于是站起身,“既然安国公夫人也没有异议,那么,人就在院子里,夫人就看着办吧。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知夫人,聆风院里要设个小厨房,厨娘人选及采买等都不用夫人费心,夫人只要记得按时将聆风院之人的月钱以及小厨房的花费送过来就行了。”

    包括张嬷嬷在内,周语然房里侍候的人就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凤止歌。

    有听说过婆媳不和的,却从没见过有哪家刚过门的儿媳敢这样吩咐婆婆的。

    当初,他们如今算是知道了,敢情这位刚过门的世子夫人,根本就没有将夫人当作是婆婆。

    眼看凤止歌就要走出房门了,周语然却硬是压下手上传来的剧痛,猛地站起身尖声叫道:“你给我站住!”

    凤止歌依言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周语然,挑眉道:“夫人还有何贵干?”

    周语然眼中的怒火便似要喷出来一般,她指了指张嬷嬷,道:“方才张嬷嬷去聆风院里取元帕,回来却告知本夫人,婚床上根本就不见有落红!凤止歌,婚前便失贞,真亏你还有脸出现在本夫人面前。安国公府可容不得你这种不守妇道的儿媳,你是要自己滚回威远侯府,还是要本夫人出面把你送回去?”

    一想到凤止歌被自己退回威远侯府,以后再无脸见人,周语然就兴奋得双眼晶亮,便连手上的疼痛都被她忽略了。

    凤止歌红唇轻扬。

    果然,周语然就没想过要放弃这个攻击她的理由。

    原本想着反正周语然也在安国公府呆不了多久了,她只要看着她慢慢作就行,如今她既然要主动凑过脸让她打,她又岂能有不尽兴的道理?

    转过身与周语然正面相对。凤止歌微笑着道:“夫人说得没错。昨夜我确实是没有落红。”

    说起这等私密之事,便是听的人都差得低下了头,反倒是凤止歌这个当事人,却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本以为凤止歌会极力否认这件事的。毕竟婚前失贞可是极为令人不耻的行为。却不想她二话不说就承认了。周语然与张嬷嬷心中便是一喜。

    “既然你自己都承认了,那么……”

    周语然的话才开了个头便被凤止歌打断了。

    “没有落红,是因为昨晚我与世子根本就不曾圆房。既然没有圆房,又何来的落红?”凤止歌理所当然的道。

    周语然面上得意的笑容一僵。

    张嬷嬷将那张洁白的帕子递到她面前时,她也曾疑惑过,就昨天的情况来看,这凤止歌可不是什么没有成算之人,为何她们会如此轻易的就拿到她婚前失贞的证据?

    不过当时周语然正是兴奋得意的时候,自然也没往深处想。

    事实上,就算是她往深处想,只怕也不会想到凤止歌与萧靖北根本就没圆房。

    这世间有哪对夫妻在新婚之夜不曾圆房的,就算是她自己,若非当初安国公在与她圆房之前便被皇上派出京办差,也指定是会与安国公圆房的。

    好不容易抓住这么大的把柄,周语然自然不甘心被凤止歌轻易逃过去。

    她厉声喝道:“胡言乱语,你别以为用这种借口便能掩盖你的丑事,我告诉你……”

    没等周语然放完狠话,凤止歌便用一句话令她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安国公府里,没与夫君圆房的又不只我一个,难道,这样便能说明做了什么丑事?”凤止歌慢悠悠地道。

    说到“丑事”二字时,她还刻意加重了语气。

    周语然高亢的语调不等达到最高处便戛然而止。

    若说凤止歌将话题引到她同样未与安国公圆房一事是令她难堪,那么被凤止歌加重了语气的“丑事”二字,却令周语然下意识的有些心虚。

    她猛地抬头看向凤止歌,待看到凤止歌面上那似是将一切了然于胸的笑容,心里便是一慌,莫非,凤止歌是知道了她与梁有才的事?

    不过,周语然随即便否定了这个猜测。

    她是知道她与梁有才的事若是泄露出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的,正因为如此,她这些年每次与梁有才见面都无不做得极为隐秘,且就算在外面与梁有才相遇也都做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这么多年都没被人发现,凤止歌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又怎么可能知道?

    想到这里,周语然安下心来,然后心中更为恼怒。

    从昨天到今天,这已经是凤止歌第二次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暗指她未与安国公圆房了。

    周语然虽然暗中耐不住寂寞做了丑事,可被人连二连三的将这种私密之事拿到明面上来说,到底还是忍不住又羞又气。

    “凤止歌!”周语然咬着牙厉声道。

    “嗳!”凤止歌应道。

    周语然气得差点一个倒仰,想伸手指向凤止歌,手上的剧痛又提醒着她方才的遭遇,连忙又将手收了回去,只能哆嗦着道,“你,你……”

    听周语然“你”了个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凤止歌便觉有些无趣,“既然夫人无事,那我便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待周语然回话,领着李嬷嬷等人便大步离开,只余差点没气晕过去的周语然,以及满院子原先聆风院的下人。

    ……

    凤止歌与周语然之间的第一次交锋便以凤止歌的大胜而落下帷幕。

    宁远堂里当时的情况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安国公府,更由此引得许多国公府的下人们深思起来。

    说起来,这些年国公府里虽然一直都是周语然说了算,但这并不意味着府里所有人就真的视周语然为主了。

    周语然本就自诩高贵,平素待府里下人更是动辄打骂从无温和的时候,下人们更多的是敢怒不敢言。

    往日里世子爷从来不管府里的事,这些下人们便是不服周语然也找不到投靠的人,如今这位世子夫人既然能与夫人斗个势均力敌,那他们……

    这些人并不知道,在他们眼中与周语然势均力敌的凤止歌,这时候正吩咐人准备给周语然来个致命一击。

    “主子,那周语然只不过一介弱质女流,只要您一声吩咐,老奴便能叫她再也不敢说出一个‘不’字来,您为何如此容忍于她?”

    回到聆风院,李嬷嬷有些不解地问道。

    若是周语然知道自己所受的诸多奇耻大辱在李嬷嬷眼里还是凤止歌在容忍于她,不知道又会不会气得吐血。

    凤止歌闻言有些莞尔地看向李嬷嬷,“阿芜以为我所说的三个月叫她主动离开安国公府,是要在肉、体上折磨她?”(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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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该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瑶凤, 却在即将飞上高空时被折断了双翼。 一梦二十年, 当她涅槃重生, 面对接踵而至的前世故人, 她只想说, 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欠了我的十倍还回来~洗刷刷洗刷刷~ 咳咳,那谁谁,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别以为你尾巴摇啊摇我就会给你肉骨头! (PS:新人新文,妹纸们求收藏求票票~)妻贵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妻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妻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