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醒
人生只不过短短百年,难免要留下许多遗憾,原本以为逝去的人能重新回来,于寒老爷子父子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他们又何必再苦苦扒着过去不放呢?
被凤止歌劝慰着,两人便也渐渐将心头的不舍放下。
在两人整理着心情的时候,凤止歌已经让人用干枯的树枝搭好了火化所用的台子,又让人将寒素的尸身放在了台子之上。
接过手下人递来的火把,凤止歌再看了一眼台子上仍然平静如昔的寒素,缓慢却坚定的将手中火把往前一送。
本就枯得厉害的树枝一碰上火,便立时燃起一簇簇火焰来,不过片刻,火势便蔓延至所有搭成台子的树枝。
熊熊火焰下,寒素的面容便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看着火舌席卷寒素的发肤,凤止歌仿佛能感觉到那切身之痛,但随即心里却是难得的轻松。
从今以后,世上再无寒素。
……
就在青山上燃起一把火的同时,皇宫里,已经昏迷了一整夜的赵天南却突然张开眼,眼中全无初醒的迷茫,而是散发着慑人的寒光。
他一手抚上心口,感受着那里仿佛正被烈火灼烧的炙痛,想着先前从林公公口中听到的那个消息,心绪又是一阵剧烈的翻腾,然后喉头一甜,又一口鲜血化作血雾喷涌而出,在明黄的锦被上留下片片鲜红的痕迹。
“皇上!”
一声惊呼伴随着药碗被打翻的脆响传来。
而赵天南这时却再也听不到这些声音,随着那口心血的喷出。他只觉仿佛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整个心里都蓦地空了一大片。
“素素……”
赵天南喃喃念出模糊的两个字,一偏头又晕了过去。
赵天南昏厥,苏皇后被禁,整个后宫自昨天起便陷入一片混乱与恐慌之中,若不是太医诊治之后断定赵天南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只怕宫里的嫔妃们会更加恐慌。
这时伴在赵天南身边的,正是太子与含月公主的生母宁妃娘娘。
宁妃真实年龄已近四十,但她本就是宫里有数的有品级的嫔妃。平日里自然不会疏忽了保养。所以看起来也只不过三十左右的样子。
她容貌并不十分出色,甚至只能算得上清秀有余,但浑身透出的淡然与温婉与让她极易得人好感。
她身穿一袭素色衣衫,因为连夜守在赵天南身边一直未能好好休息。眉宇间染上了些淡淡的疲惫。
宁妃虽然孕育了大武朝的太子与唯一的公主。但这么些年来也并不见赵天南待她与宫里的其他嫔妃有什么两样。
宁妃本人似乎也有几分傲气。哪怕一年也不见得被赵天南宠幸几次,却也从没见她如其他嫔妃那般想尽办法引起赵天南的注意,反倒从容自若的将自己关在宫殿里。
给人的感觉。反倒是离了这宫里的主宰,她能活得更好一般。
宁妃能如此好命的生下太子与含月公主,宫里其他嫔妃可没少羡慕嫉恨于她,这些年来将宁妃的作态看在眼里,可不只一人暗地里说她装腔作势云云。
这些事宁妃并非不知道,但她并不在乎。
连能主宰她命运的皇上她都能不在乎,又岂会在乎别的嫔妃这几句酸话呢。
所以这些年来,哪怕别的嫔妃再怎么说酸话,宁妃也从来没对此动过怒。
事实上,按宁妃往日的性情来说,哪怕赵天南这次昏厥了,她也绝不会主动往赵天南跟前凑,毕竟这宫里多的是想找机会在赵天南跟前献媚的女人。
将宁妃请到乾清宫来照顾赵天南的起居,却是林公公的主张。
赵天南这一病倒,宫里便一夜乱了套,偏生苏皇后这个中宫之主正被囚于坤宁宫等候发落,太后本就在慈宁宫多日不出,又已年迈,得知赵天南病倒之后一口气没喘上来也跟着晕了过去,这宫里嫔妃数量不少,但如今满打满算的,说话能顶得上事的,却只宁妃一人。
就凭着宁妃是太子与含月公主的生母,在这种时候,由她出面在赵天南身旁侍候起居,怎么也能起到些镇定人心的作用。
是以,在林公公的亲自相请之下,平时一年也不见得会走出宫门几步的宁妃,这才来到了乾清宫。
方才赵天南突然醒来,又毫无预兆的再次吐血,宁妃一惊之下却是将手上的药碗打碎了。
“皇上!”宁妃又唤了一声,却并未得到赵天南的回音,随即便扬声冲外面喊道,“来人,请太医!”
太医院里的几名太医自打得知皇上昏厥之后,便一直随时候在乾清宫外,这时得了传唤自然极为迅速的入内替赵天南诊治,又施针用药之后,才再次退了出去。
而这时,太子赵载存与含月公主正连袂而来。
因为赵天南的病,两人今日的衣着都偏向素色,较之往日倒是显得简单了许多。
“母妃!”二人向着宁妃道,然后又看向仍未醒的赵天南,问道,“母妃,父皇的病情可有好转?”
宁妃闻言摇了摇头,轻声道:“太医只说皇上这是怒极攻心,但如今皇上也只方才醒转了一下便再次昏睡。”
赵载存闻言垂眸不语,一旁的含月公主在听到“怒极攻心”几个字时,一颗心却是不由自主的跳了跳。
她是昨天晚上才得知父皇昏厥的消息的,后来又听闻病因乃是太过愤怒,当时便差点忙乱失措,若不是紧接着便得到父皇昏厥之前命林公公将皇后娘娘禁在了坤宁宫,只怕她便要在慌乱之下做出什么错事来了。
宁妃抬眼。视线在儿女面上扫过,见含月公主面带忧色,顿了顿才安慰道:“你们不用担心,皇上吉人自有天象,不会有事的。”
赵载存沉默着点了点头,含月公主闻言眼中微动,也跟着颔首。
“这里有母妃照应着,你们先回去吧,皇上若是好转了,母妃一定派人通知你们。”宁妃轻声道。
虽然从来都对帝王的宠幸表现得极为淡然。但对于自己的儿女。宁妃却还是很关心的。
赵天南病倒,太子赵载存便临时代为处理政事,事发突然,若不是他这些年一直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说不定便要手忙脚乱。
而含月公主。自从昨天知道赵天南病倒之后。便在赵天南的病床前守了一整夜,到现在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阴影。
宁妃让他们回去,也确实是出于关心。
赵载存和含月公主也明白宁妃的心思。闻言便点了点头,又来到赵天南跟前,哪怕明知道他什么也听不到,仍与其轻声叙语几句,这才向宁妃行礼之后准备离去。
只是,两人才没走出几步,便因另外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而止住了脚步。
“本宫道是谁这么巴巴的守在皇上跟前,原本是你们一家人!”来人声音尖锐,语气里的怨恨与不甘明显得哪怕三岁小孩也绝不会错认。
宁妃并太子以及含月公主闻言循声望去,却见衣衫不整、顶着一头乱发的苏皇后正面带怨毒的看着他们。
几人都早就听说苏皇后被林公公奉皇命禁在了坤宁宫,所以这时见着苏皇后出现在这里,眼中都带了些惊讶。
不过,惊讶归惊讶,规矩却是不可少。
“母后。”
“皇后娘娘。”
唤苏皇后为“母后”的,自然便是太子赵载存。
赵载存是记在了苏皇后名下之后才封的太子,说起来,他先前唤宁妃的那句“母妃”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便足以引来垢病了。
若说苏皇后最恨这宫里的谁,那这个人必然非宁妃莫属。
论出身,宁妃较之当年的苏沉鱼其实还要来得好些,宁妃的娘家乃是大武朝的开国功臣,若非如此,当初她也不会被送进宫里来。
只不过,这些年来宁妃娘家父兄都早早离世,哪怕宁妃所出的赵载存成了太子,宁妃的娘家也没沾到过半点光。
苏皇后这辈子最骄傲的,便是她成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但最遗憾的,却是她成了皇后之后却膝下无所出,将来大武朝的天子更不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
在这种情况之下,这宫里唯一生了一子一女,且儿子成了太子,女儿备受皇上宠爱的宁妃,自然便成了苏皇后眼里的那根刺。
因为心中的嫉恨,苏皇后往日里没少想给宁妃添堵,只不过宁妃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既不与人争宠,也不见有其他什么特别在乎的东西,平日里更是连所居的宫门都不出一步,便是苏皇后刻意想找麻烦,碰上宁妃这种性子也找不到地方下手。
至于宁妃的弱点。
那当然有,便是太子与含月公主。
可是一个是大武朝唯一的能继承大统的太子,一个是被皇上捧在手心里的公主,莫说苏皇后有没有能力向两人下手,便是她有这个实力与手段,她也不敢冲这两人下手啊。
所以这么多年来,苏皇后便也只能忍着心里的嫉恨看着宁妃得意。
苏皇后确实是被林公公下了令,被囚在坤宁宫里等候赵天南醒来之后再行发落的,她这次能来到乾清宫,也是她拿着簪子抵着自己的喉咙逼迫着看守坤宁宫的侍卫,才得以出得坤宁宫。
而苏皇后之所以会宁愿放弃皇后的骄傲,以死相逼也要来到乾清宫,也只是缘于她心里的不甘心。
自被赵天南身边的死士粗暴的带回宫,紧接着又被林公公下令禁于坤宁宫,苏皇后一直觉得自己是不是犹在梦中。
她只不过是知道了皇上的打算,去皇陵见了寒素一面而已,就算皇陵不准人随意出入,但她好歹是皇后。去了皇陵一趟,怎么说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事吧。
可为何,这在她眼里算不上大事的事,在皇上眼里,却成了十恶不赦呢?
二十几年的夫妻,哪怕她从来没被皇上放在心上,怎么就至于如此?
任苏皇后如何想,她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所以,在经过了一夜的煎熬之后,她才会宁愿对着几名侍卫以死相逼。也一定要到乾清宫来看看皇上。她要在皇上醒来之后亲口问问他,为何要这般待她?
让苏皇后没想到的是,来到乾清宫,她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这样看似和谐的一家三口。
对皇上如此无情的不解。以及多年来对宁妃的嫉恨。综合在一起,苏皇后的语气要是能好才怪了。
对于皇后多年来的挑衅,宁妃向来都是不予理会的。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皇后娘娘来看皇上吗,皇上方才苏醒了片刻,不过现在又入睡了,太医说皇上是怒极攻心,如今正需要静养。”宁妃面色淡然地道。
宁妃本是实话实说,但听在苏皇后耳里,却成了宁妃是借着皇上需要静养的由头,想要将她赶出去。
本就对宁妃心怀嫉恨,听了这话,苏皇后又哪里能忍得下,她也顾不得这里是乾清宫,一双凌厉的眼猛然瞪向宁妃,口中怒斥道:“贱婢,不过是有幸能诞下皇嗣,如今便能不将本宫看在眼里了吗,本宫是来看望皇上的,还容不得你这贱婢从中作梗!”
苏皇后也是气狠了,将平日里养出的端庄贵气尽数抛开,不仅一口一个贱婢,面上的表情更是变得扭曲狰狞,看着十分骇人。
苏皇后向来自诩高贵,平时更是时刻端着自己皇后的驾子,这副要吃人的样子何曾在人前显露过,但宁妃却连半点惊讶的样子也没有,只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一旁,淡淡地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只不过是在皇上床前侍奉汤药,并不敢阻挠皇后娘娘看望皇上。”
入宫二十几年,又是宫里唯一孕育了皇子公主的人,宁妃这些年来虽然不争不抢,却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明枪暗箭。
比起那些,苏皇后这几句难听的话,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是,宁妃不在意苏皇后的恶语相向,不代表太子和含月公主就能不在乎了。
太子只觉苏皇后那一声声的“贱婢”都如一根刺般扎在心上,但这些年来所受的教养要求他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喜怒不形于色,所以虽然心中不悦,却也没有直言顶撞苏皇后,只眼中现出一片晦暗。
比起太子,含月公主就明显要沉不住气些,眼见苏皇后当着自己与太子哥哥的面辱及生母,含月公主一时怒上心头,往苏皇后的方向踏了一步,“皇后娘娘,母妃这些年的不争不抢是宫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她之所以会来乾清宫侍奉父皇,也是应了林公公所请,皇后娘娘若是对此有所不满,大可命林公公另找他人……”
说到后来,含月公主面上便多了些讽刺。
受了那个故事的影响,大武朝的百姓们都以为帝后之间真的恩爱不疑,更以为苏皇后是个再温柔贤淑不过的人,可同住宫中这么多年,苏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含月公主又岂会不清楚。
当然,她更清楚的是,苏皇后命令不了林公公,更左右不了林公公决定。
让苏皇后命林公公另寻他人来照顾父皇,自然是含月公主刻意而为。
苏皇后又岂会听不出含月公主的弦外之音,当即便气得浑身发抖。
就如同不喜欢宁妃那般,苏皇后也不喜含月公主,只不过是个丫头片子罢了,却得了皇上的喜爱,把她捧在手里如珠似宝的疼着,甚至还为了她破例赏赐了几名皇家死士。
这可是她这个皇后都没有的殊荣!
有这样的对比,苏皇后对含月公主自然喜欢不起来,只不过顾忌着赵天南对含月公主的疼宠,她便是有再多的不满,也从来不敢表现出来,只想着等含月公主一及笄,便立刻找个人将她嫁出宫去。
却没想到,她还来不及操心含月公主的终身大事,便出了寒素之事。
苏皇后虽然卯足了劲来到乾清宫,但遭遇了昨天皇家死士那般粗暴的对待,心里自然不可能没有恐慌,这时又被含月公主拿话一刺,心里那诸多压抑的情绪便立时找到了发泄口,扬起手冲着含月公主那张姣好的脸上便重重一挥。
“啪!”
猝不及防之下,含月公主未能及时避开,生生便受了苏皇后这一巴掌,白嫩的脸蛋只片刻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含月!”
宁妃与太子同时惊呼出声。
两人一左一右来到含月公主身边,待仔细查看了含月公主红肿的脸颊之后,宁妃向来淡然的面上也染上几分薄怒,她转向苏皇后怒声道:“皇后娘娘若是对臣妾不喜,大可直接说与臣妾听,为何无故迁怒于含月?”
苏皇后自从昨天回到宫里之后,方才挥下巴掌那瞬间,说起来倒是她唯一感到痛快的时候,因此即使看到宁妃面带怒色,她也难得的没有生气。
“宁妃心疼含月,本宫可以理解,不过含月既然敢出言不逊,本宫身为皇后,管教公主本就是份内之事,安妃何言迁怒二字?”苏皇后也不管自己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有些狼狈,微抬了下巴,摆出一副骄傲的样子看向宁妃。
宁妃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一声怒吼打断。(未完待续。)
第93章 凤梧宫
“滚!”
怒吼之下,一只盛着汤药的碗自前方砸出,苏皇后只觉头上一热,泛着苦涩的微烫药汁夹杂着额际被药碗砸出的伤口处流出的鲜血自双眼处流下,让她眼前的视野染上几抹鲜红。
顺着那声音来处看过去,苏皇后与突然自床上坐起的赵天南那双似要喷出火来的双眼猛然对上。
“皇上!”苏皇后一惊,但随即又是一喜,她只想着向赵天南述说这一夜来心里的不甘与委屈,甚至连头上被赵天南砸出来的伤口都忘了,几乎是用飞扑的来到赵天南跟前,“皇上,臣妾心里冤屈啊,臣妾也知道未与皇上说一声便私下去皇陵是不对,可是臣妾什么也没做,为何皇上要这样对待臣妾?”
苏皇后只顾着叫屈,却没发现,在听到“皇陵”、“什么也没做”这种字眼时,赵天南那愤怒得眼睛都要瞪出来的可怕表情。
“好一个什么也没做,事到临头你还敢狡辩,苏沉鱼,这些年来朕倒是小瞧了你。”怒极之下,赵天南反倒换上了一脸的平静,只是这平静怎么看都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苏皇后虽然不明白赵天南所说是何意,但却能感觉出来赵天南此刻的心情,她有些瑟缩的往后退了一步,怯声道:“皇上,臣妾……”
赵天南却连看都没看苏皇后一眼。
他的视线自还没来得及退出去的宁妃和太子以及含月公主面上一一扫过,然后才淡声道:“这些年来。你不是一直想进到凤梧宫里看看吗,既然如此,今天朕就成全你,从今天起,你就搬到凤梧宫去好了,那本来就是当年准备给素素的住处,昨天你既然敢对素素做下那样的事,那这你余生就在凤梧宫里好好向素素忏悔吧。”
这是二十几年来,赵天南第一次主动向旁人提及寒素。
但对赵天南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只要一想到他的素素居然会因眼前这个蠢妇而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赵天南心里便是一阵又一阵的锥心之痛。
联想到醒来之前那仿佛被烈火灼烧的痛苦,他的素素,就是受了这样的苦吗?
赵天南眼里现出痛苦来,他闭上眼。将那沉痛压下。然后才重新看向苏皇后。“来人,把皇后带到凤梧宫去,从今以后。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让皇后踏出凤梧宫一步!”
若说皇后先前还没能白赵天南的意思,那这时候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她这是相当于被皇上打入冷宫了?
苏皇后有些怔忡地看向赵天南,任她怎么想,也不明白为何她会走到这一步。
眼见着已经有了侍卫上前要把她拉下去,苏皇后这才如梦初醒般,她一边挣扎着,一边面带绝望的看向赵天南,凄厉地喊道:“皇上,您不能这样对我!”
赵天南蓦地看向苏皇后,锐利的目光几乎在苏皇后身上钉出两个洞来,“朕为何不能这样对你?你既然敢对素素做出那样恶毒的事,就不要想着事后再能置身事外,就凭你,也能打素素的主意?”
苏皇后陡然安静下来,她眸中泛出讥诮,对着赵天南冷冷一笑,“就凭寒素在皇上心里那高不可攀的地位,臣妾自然没有资格打她的主意,不过皇上不觉得您的所为很可笑吗,若您真有那么在乎寒素这个人,当初,她恐怕也不会在宫里暴毙吧,皇上如今做出这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来,是在自欺欺人还是做给旁人看的?”
既然已经确认再无可能脱身,苏皇后心里也没有了顾忌,那些平时不敢说出口的话,这时却是尽数说了出来。
“皇上费尽了心思将寒素的尸骨保存下来,还决定将来驾崩之后与寒素合葬于皇陵,这种种所为可真是情深意重呵……”苏皇后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只是,不知道寒素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愿意与皇上合葬一处?”
最后这句话,就犹如利刃般,深深刺进赵天南心里。
哪怕他一直在心里说服自己,最后也只得出一个结论来。
这个结论让赵天南本就如一根导火索般,只一瞬间便把赵天南的情绪尽数引爆,他想站起身,却只觉浑身乏力,暴怒之下随手抓过置于龙床旁边放药碗的托盘,狠狠向着苏皇后所在之处砸过去。
咣当!
一声巨响之后,这托盘却是砸在了空处。
苏皇后冷笑着看向赵天南,既然已经不再抱有任何期望,甚至余生还要被赵天南禁于凤梧宫里,她又岂会再傻傻的任赵天南砸到?
虽然因赵天南的所为而冷了心肠,但苏皇后心里的满腹委屈到底没能得到舒解,这时看到赵天南这暴怒的样子,却叫她心里莫名的痛快起来,嫌这还不够解恨,她又接着道,“皇上可千万要保重龙体,臣妾会在凤梧宫里日夜为皇上祈福的,当然,臣妾也一定会好好保重自身,臣妾可是等着将来能与皇上一起共赴黄泉,亲眼看看被皇上这般放在心上的寒素知道与皇上合葬之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反应!”
苏皇后如今是彻底绝望了,被囚于凤梧宫里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她只要稍一想就能知道,既然她注定只能落得这个结局,她又何必再顾忌这么多?
对如今的她来说,再想那些有又何用?
苏皇后就这样冷笑着被侍卫带走了。
而乾清宫里,赵天南一手捂着胸,双眼死死地看着苏皇后消失的方向,一副恨不得将之生吞活剥的样子。
这一切,都被宁妃及太子含月公主看在了眼里。
这么多年来,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赵天南这般生气。
也因此。对于屡次被苏皇后提到的寒素,几人心里亦好奇不已。
太子此前是知道赵天南对寒家的忌惮的,但他也只知道个大概,并不知赵天南的忌惮的源头在哪里,这时从皇后口中听到寒素这个名字,下意识的,他便将之与寒家联系了起来。
相比太子,宁妃和含月公主知道得就更少了。
只不过,几人好奇归好奇,却也知道赵天南这时候的心情极度糟糕。为免再留下来会惹怒赵天南。宁妃看了太子与含月公主一眼,然后也不出声,轻手轻脚的退出了乾清宫。
再说苏皇后。
从乾清宫里出来之后,苏皇后便被侍卫带去了凤梧宫。
作为整个宫里离乾清宫最近的宫殿。凤梧宫所处的位置可谓是得天独厚。任是再不受宠的嫔妃住了进去。见到皇上的机会恐怕也较旁人多了不知道多少。
因为凤梧宫这独特的位置,宫里不少心思多的嫔妃都曾打过凤梧宫的主意,就连苏皇后稳坐坤宁宫。也不是没动过凤梧宫的心思,只不过这么多年来也没见谁能说动皇上松口。
越是这样,宫里众嫔妃对凤梧宫便越是好奇。
凤梧宫常年挂锁,虽然这么些年也没人住,但每年却都有最好的工匠负责修葺,从外表看虽然略显陈旧,但也并没有破败多少。
单从外面看,凤梧宫的规模较之作为皇后寝宫的坤宁宫还要来得大些,只看修建得大气恢宏的宫门便足以看出其不凡来,但里面是什么样子哪怕在宫里呆了最长时间的宫人也说不准。
只因为,自从二十几年前凤梧宫被封存之后,这些年除了每年修葺宫殿的工匠,便再没有任何人踏进凤梧宫一步。
换作是以前,能得到赵天南的首肯进到凤梧宫,苏皇后必定会自得不已,只因宫里谁都清楚皇上对凤梧宫的看重。
只不过,今天真的能“入主”凤梧宫了,苏皇后却只为自己感到悲哀。
她做了二十几年的皇后,这些年来更是尽心尽力将这个皇后做到最好,谁知却连一个死人的地位都比不上,如今更是被皇上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便从此囚于凤梧宫,还要她余生都在这里向寒素忏悔。
忏悔?
苏皇后在心里冷笑。
她有什么需要向寒素忏悔的地方?
她只不过是去皇陵看了一眼寒素而已,就算她确实有打算毁了寒素的尸骨,可一直到现在,她不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吗,为何就要落得这个比死还可怕的下场?
若是皇上对寒素的看重已经到了让人连想想都不行,那她也只能无话可说。
站在凤梧宫前,看着那陈旧的大门发生沉闷的声音被缓缓打开,苏皇后心里一片冰冷。
随同侍卫一起送苏皇后来凤梧宫的,还有林公公。
“你们先下去吧,咱家亲自送皇后娘娘一程。”林公公看了那几名侍卫一眼,然后轻声吩咐道。
几名侍卫不疑有他,应声退下。
林公公当先一步走到门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恭声道:“皇后娘娘请。”
苏皇后视线转到面无异色的林公公身上,到这时,她才隐隐有些察觉,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一切,会不会,与林公公有关?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苏皇后心里便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是了,这整件事的起因是惠儿偶然听到宫人谈论当年的寒素,更听到皇上决意以后要与寒素合葬,然后跑回来说与她听,她为了确认消息的真假,又特意找了林公公来试探一番。
苏皇后总算有些明白那日试探林公公时心里那隐隐的不妥是从何而来的了。
林公公这么些年能得到皇上的信任,自然不会是个做事不稳妥的人,就算他知道皇上心里的打算,又岂会如此轻易就被自己试探出来?
想到这里,苏皇后心里便是无边的懊悔。
她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当时她心里被皇上打算与寒素合葬之事填满了,根本就没将多的心思花在林公公身上,自然也就没能及时察觉到林公公的异样来。
怨只怨。她将皇上看得太重。
而在皇上心里,她的分量实在是太轻。
苏皇后这样想着,便觉心里苦涩难忍。
“是你?”她问。
虽然如今再追究事情的起因已经于事无补,但苏皇后仍想将事情弄个明白。
林公公却没回答,他只道:“皇后娘娘,怪只怪您的手伸得太长了,碰到了不该您碰的人。”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苏皇后的意料,她看向林公公,眼中满是不解。
因为林公公是皇上身边最受信任的人,所以宫里上至她这个皇后。下到普通宫人。都无不对林公公客气非常,苏皇后自认自己从来没有怠慢过林公公,为何林公公这次会在背后捅她一刀子?
至于林公公所说的碰到了不该碰的人……
哪怕苏皇后将自己最近所做之事一一捊了一遍,也没明白林公公所指的是谁。
看着苏皇后这疑惑不解的样子。林公公很少见的露出一个微笑来。
林公公确实很开心。不过这开心却不是因为成功将苏皇后送进了凤梧宫。
事实上。自从昨天起,林公公便有些压不下心中的喜悦。
在这深宫里呆了二十几年,这些年来林公公一直压着自己心里所有的真实想法。压了这么长时间,到得如今竟然有些压不住了。
所以,林公公今天也难得的想要与旁人分享一下心里的喜悦。
他看向苏皇后,微笑着轻声道:“您一定很奇怪吧,为何您只是去皇陵里看了看,甚至心里的想法还来不及实施,就被皇上下令关了起来。”
苏皇后确实不解,她点了点头。
林公公见状却是爽朗的哈哈一笑,“您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吗,二十几年了,久到我都以为这只不过是我的奢望,却没想到老天爷真的再次让她回来了,皇后娘娘回来了。”
苏皇后一愣。
这整个大武朝,除了她苏沉鱼,还有谁能被人称作是皇后娘娘?
可是看林公公的样子,苏皇后不认为林公公口中的皇后娘娘是指的她。
不过随即,联想到她在皇陵里看到的那名女子,苏皇后便猛然反应过来。
“你说的,是寒素?”苏皇后惊声道。
寒素已经死了二十几年,可是林公公却说她回来了?
死人如何能回来?
这一瞬间,看着林公公那副阴郁尽散的开怀样子,苏皇后只觉浑身的寒毛都跟着倒竖了起来。
林公公当然看到了苏皇后的反应,不过他也不以为意,他之所以对苏皇后说这么多,只是因为他太想让人分享他的喜悦了。
至于苏皇后会不会将这件事情泄漏出去?
呵,既然进了这凤梧宫,他又怎么会允许苏皇后再有走出来的一天?
不仅如此,她也更别想往外传一个字出来。
皇后娘娘在皇陵里孤寂了那么多年,能有一个人在她曾经住过的宫殿里守着,也算是祭奠娘娘这么多年的冷清吧……
林公公转眼看着凤梧宫里阔别了二十几年的熟悉场景,眼里满是怀念与满足,他道:“您大概还是不清楚为何会落得如今这下场吧?就如您所想,皇后娘娘回来了,本来她对宫里也没什么兴趣,更没想过会与您发生什么冲突,可谁让您偏偏就能主动找麻烦呢?”
“皇后娘娘最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麻烦了,正好她也想将尸骨从皇陵里带出来,所以就只好劳您替皇后娘娘暂时背着这口黑锅了。”三言两语,林公公便尽数解了苏皇后心里的疑惑。
听林公公说完,苏皇后才终于明白为何皇上会生那么大的气。
以他对寒素的看重,知道寒素的尸身居然被人一把火烧尽,也难怪她这个皇后如今会进到空无一人的凤梧宫了。
事实上,即使知道了原委,苏皇后也没办法为自己叫屈。
虽然这事不是她做的,但她确实打过主意一把火烧了寒素的尸骨,就算没有林公公的一番算计,恐怕她最终也仍会进到这凤梧宫里来,只不过是晚上两天而已。
比起这些,苏皇后更震惊的,却是寒素又重回人世的事。
人死复生,又怎么可能?
可是她如今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林公公也没必要编造出这样一个荒诞的谎言来骗她。
在苏皇后发愣的时候,两人已经走进了凤梧宫。
林公公再看了里面一眼,才微笑着向苏皇后告辞:“您这些年来不是一直对凤梧宫好奇不已吗,如今也算是达成心愿了,您放心,接下来,您会有许多的时间将这里了解得清清楚楚的。”
说完,林公公便转身往外走,才走出几步,他突然又是一声轻笑,转过头对苏皇后道,“对了,您大概很好奇皇后娘娘如今的身份,您可要好好记住了,她叫凤止歌……”
将想说的话都说完,林公公再不停留,在苏皇后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离开了凤梧宫。
沉重的宫门在短暂的开启之后又缓缓合上,环顾着寂静空荡的凤梧宫,苏皇后只觉一股寒意自脚心处往上漫延。
凤止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位她差点见上一面的凤家大姑娘,便叫凤止歌?
苏皇后突然便在这空无一人的凤梧宫里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这般开心,几乎连眼泪都笑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94章 宁妃
空荡无人的宫殿里突然响起这样尖锐高亢的笑声,这情景若是落在胆子稍小些的人眼里,只怕便会以为这里又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出没了。
若换作是以前,养尊处优的苏皇后见到这样的一幕也必定会心中生怯。
只是当主角换作是她自己时,她却再没心思理会那些了。
她只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原来她所遭遇的这一切,竟是因为一个原本在她眼里可以生杀予夺的小人物。
因为忌讳这位凤家大姑娘会得了皇上的注意力,也出于那不想让被皇上注意到的女子好过的阴暗心理,她才会想着为她与自家侄儿赐婚,却没想到,只这个平时看来不起眼的小小举动,便换来了她后半辈子被囚于凤梧宫的下场。
她只不过是一时不忿而已,却没想到,就这样精准的找中的正主。
知道了这些,苏皇后心里反倒轻松了许多。
都说成王败寇,她在宫里已经呆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若真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的手段不够了。
但再想到那位凤家大姑娘的身份,苏皇后心里却又奇异的痛快了几分。
她从前只是听过寒素这个名字,对其人却没半点理解,但如今从凤止歌的一些所为之中,她倒能看出来几分。
就凭凤止歌高调与寒家相认,又借着自己将尸骨从皇陵里带了出去,只怕这位便没想过要再与皇上有什么关系。
更甚者。说不准这位重回人世就是冲着找皇上报仇来的。
当初的寒素在宫里一夜暴毙,可但凡心思深些的,谁能不知道,一个已经上了皇家玉牒的皇后,若不是暗中有些什么阴谋,又怎么会于大婚前夕惨死于宫中?
哪怕只从这件事后皇上匆匆将人葬入皇陵之中,也该知道这其中的蹊跷之处了。
被皇上心心念念,还决意将来要与之合葬的人,重回人世之后却只是想找皇上报仇,而在所有人眼中对皇上忠心不二的林公公。真实给予忠诚的对象。却是寒素……
呵呵……
苏皇后神经质的笑了几声。
这件事,说起来恐怕比她自己如今的下场都要来得讽刺吧。
一想到将来凤止歌表明身份与皇上站在对立面,苏皇后就忍不住觉得痛快。
她自己因为皇上而落得个如此下场,比之她如今的切身之痛。不知道今后皇上知道真相时会不会比她现在更痛?
苏皇后并不认为在林公公向她道明真相之后。她还会有机会走出凤梧宫。她既然已经注定只能独自老死于凤梧宫里,又岂能甘心看着皇上顺遂下去?
所以她要活着,好好的活着。活到可以看到皇上被心中的爱人所弃,被最忠心的下属背叛的那一天!
皇上啊,臣妾已经等不及那一天的到来了……
……
这一天发生的事,对宫里所有的人来说无无异与一场大地震。
先是身子健壮的皇上突然昏迷不醒,然后却是与皇上感情甚笃的皇后娘娘被皇上发话禁于坤宁宫等候发落。
好容易皇上清醒了过来,谁知下的第一道旨意却是将皇后娘娘囚于凤梧宫里。
这个消息才传出来,便引来所有宫人的震惊。
凤梧宫,那是何等的地方?
虽然被大多数嫔妃眼馋,但谁不知道那凤梧宫可是个比冷宫还要冷清的所在,皇后娘娘被囚于凤梧宫,还不准任何人探视,身边也没个侍候的下人,就连一日三餐也只能由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嬷嬷送进去,那岂不是比在冷宫里等死还难受?
因为这个消息,皇宫上下一连好几天气氛都格外沉重。
连皇后娘娘都落得这样的结局,他们这些命贱如草的宫人若是不仔细着别犯了皇上的忌讳,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就在这样的沉闷之中,在天色渐晚之时,宁妃出了乾清宫,回到了自己所居的景阳宫里。
虽然赵天南已经清醒过来,但身体却并未能快速好转,所以乾清宫那便仍由宁妃照看着。
在苏皇后被囚于凤梧宫、其他嫔妃都噤若寒蝉的时候,也只有养育了太子和含月公主的宁妃是最适合照顾赵天南起居的人选了。
宁妃也是在服侍着赵天南入睡了之后才离开乾清宫的。
回到景阳宫时,含月公主已经等了宁妃许久了。
不同于这个时代大家主母生下孩子后便大多交给乳娘照顾,太子和含月公主幼时都是宁妃亲手照顾的。
刚生下太子时,宁妃还只是个不受宫里所有人重视的小小美人,那时初生的赵载存虽然是宫里唯一的皇子,却因为宁妃不小心摔跤引起早产,从而一出娘胎便带了毛病,一个被太医认为体弱也许活不了几年的皇子,又有谁会在他身上多费功夫?
也正因为宫里上下的不重视,赵载存是被宁妃手把手带大的。
到了生下含月公主时,她却意外的得了赵天南的喜爱,得到皇上宠爱的公主自然不会不受重视,宫里也不是没给含月公主派过乳娘,只不过那时的含月公主只要一离了宁妃便哭闹不止,后来还是赵天南亲自发话就将含月公主养在宁妃跟前。
被宁妃亲自带大,太子与含月公主对生母的感情自然不像其他人那般淡薄。
见宁妃回来,含月公主站起身迎上前去,“母妃,您回来了,父皇好些了吗?”
见着含月公主,宁妃面上的淡漠便退了些,她微笑着握住含月公主的手,轻轻点头道:“皇上好多了。含月你也莫要担心。”
宁妃二十几年如一日的淡然,也只有在见到儿女时会显得稍稍温暖些。
含月公主闻言面上忧色便淡了些,她挽着宁妃的胳膊与之一起坐在软榻上,“母妃,父皇这次为何会对皇后娘娘生这么大的气,甚至还将皇后娘娘禁在了凤梧宫里,还有,那个寒素,母妃听过这个名字吗?”
含月公主虽然是金枝玉叶,但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时身边又只有宁妃一人。撇去平时的端庄威严,这时面上泛着好奇之色的含月公主显然更符合她的年纪。
宁妃见状面色便又是一软,她轻轻抚了抚含月公主的乌发,眼中闪过几许疼宠。嘴里却略带些责备地道:“你呀。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好奇。”
含月公主便真如一个天真的孩子般。抱着宁妃的胳膊不住摇晃起来,“在母妃面前含月本来就永远都是孩子,母妃您快说嘛。您在宫里这么多年,到底有没有听过寒素这个名字?”
宁妃拿含月公主没有办法,平时平淡的眉宇间便多出几分无奈,她摇了摇头,“母妃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听皇后娘娘的意思,你父皇是打算将来大行之后与那寒素合葬的,这样说来,这寒素至少也该是宫中的某位嫔妃才是。”
说到后来,宁妃面上也多出几分认真。
若不是那****亲耳听到了苏皇后与皇上之前的对话,恐怕她也不会知道寒素这个人。
而被皇上如此放在心上的一个人,为何她在宫里这么多年,却从来也没有听人提起过。
而且,寒这个姓氏,可并不多见。
下意识的,宁妃便想到了如今在大武朝举足轻重的寒家。
若这个寒素与寒家有关系……
听说寒老爷子早年是有个女儿的,只不过早在二十几年前寒老爷子的女儿便早早离世了,若寒素真的出自寒家,说不定便是……
不过,想到这里,宁妃又轻轻摇了摇头,她对宫里这诸多算计都没有兴趣,又何必想这么多呢?
在这深宫里,知道得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伸出食指在含月公主眉心轻轻点了点,宁妃温言道:“含月啊,这宫里的许多事都不是我们该知道的,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虽然你父皇疼你,但也别仗着你皇后的疼爱就往这些事情里面掺和。”
含月公主闻言微顿,然后点了点头。
“母妃,女儿也只是有些好奇,却也是知道分寸的,这寒素再怎么样,也与咱们没有任何的关系,女儿不会特意往深处追究的。”
宁妃闻言便有些欣慰的握了握含月公主的手。
母女俩在一起用了晚膳,然后含月公主才披着夜色回了自己的居所。
宁妃亲自将含月公主送至景阳宫宫门处,目视着含月公主渐渐远去,却并未立刻回去,而是目光有些涣散的看向路的尽头,仿佛在等着什么一般。
许久之后,宁妃回过神来,她望着那空无一人的道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终是转身回到景阳宫里。
也许是因为那个在宫里没有半点存在感的寒素而引发了心里埋藏许久的情绪,宁妃今天有些心绪不宁,总是不自觉的便想到了许多年前的事。
细数下来,宁妃在宫里已经呆满了二十五个年头。
宁妃的父亲在乱世时便跟随于当今皇上,算下来也是开国功臣,在大武朝建立之后被封了个四品武官。
只不过,宁妃的父亲年纪本就大了,在战时又受过不少伤,大武朝建立没两年,宁妃的父亲便早早过世。
开国功臣说起来虽然引人尊敬,但那时的大武朝正是初创之时,几乎满朝官员都能算是开国功臣,在这种情况下,宁妃的父亲一去世,家里自然便家道中落起来。
若不是这样,宁妃的兄长也不会打起将宁妃送入宫里的主意来。
宁妃那时是不愿意进宫的,只是她的个人意愿,又怎么敌得过整个家族的利益,哪怕她再怎么不愿意,她也仍是进了宫。
宁妃本就不是个擅长勾心斗角之后,再加上进宫一事本就非她所愿。所以哪怕进宫之后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小美人,她也从来没有觉得不满过。
她甚至想,若是一直能默默无闻的呆在这深宫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对她来说也许便是最好的了。
这个任何人,自然也包括被其他嫔妃们看作是天人,为争抢其注意力不惜不择手段的当今皇上了。
最初那两年,因为宁妃的不争不抢,也从来不想了法子往皇上身边凑,那些为了争宠斗得不亦乐乎的嫔妃们便都没将宁妃看在眼里。宁妃也着实过了两年平静的日子。
虽然那两年。宁妃所居的宫殿偏僻不已,也没少被那里惯会捧高踩低的宫人们为难,但现在想想,宁妃其实更愿意过当初那样的日子。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守着这偌大的景阳宫心里却如空得难受。
可是。就是宁妃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安静的活在宫里时,某一日,她却得到了皇上要她侍寝的消息。
对宫里其他的任何一名嫔妃来说。能得到皇上的临幸都是天大的好事,因为这意味着从此便有可能飞上枝头,成为这宫里能傲视其他女人的存在。
可这样的幸事,于宁妃来说却无异于一场灾难。
那时的宁妃其实很想问问老天,为何连她想安安静静的过完此生,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达成。
宫里等着被皇上临幸的嫔妃如此之多,她大概是其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为何皇上会看中她?
但是,哪怕宁妃心里再不情愿,她也不得不将自己打理好,在那间偏殿里,将她身为女人最宝贵的东西,献给了一个第一次见面,根本就不记得她的名字她的长相的男人。
在那之后的一连几个月,宁妃都没再承宠,这让不少欣羡宁妃能得皇上临幸的嫔妃们没少背着她说闲话,可她们都不知道,宁妃其实对这种情况很满意。
她想,身为宫中嫔妃,她不能拒绝皇上的宠幸,但能像如今这样继续过自己的安稳又不惹人注意的日子,也算是幸事了。
只是宁妃的平稳日子没多久便又被皇上的再一次临幸打破了,事隔几个月再次承宠,宁妃到现在都能记得自己当时那苦涩难当的心情。
那日一早,宁妃侍候皇上起居,又满脸恭顺的将皇上送至门外,却意外的见到了一个她以为这辈子都再不会见到的人。
那一刻,宁妃便如白日惊雷般,什么皇上什么宠幸,都被她扔到了脑后,若不是那人不着痕迹的拉了她一把,恐怕当时她便要在皇上面前露出马脚了。
突然露面,且已成为皇上身边侍卫的那人,正是宁妃未进宫时青梅竹马的恋人。
这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家世相当,互相知道根底,两人之间甚至还有长辈半开玩笑定下的婚约,虽然没有正式交换庚帖,但两家其实都已默认他们俩的婚事。
那时的宁妃一直以为,她会顺顺当当的与那人结为夫妻,再生三两个孩子,平静的过完这一生。
宁妃从来都不奢想什么荣华富贵,只要这一生与那人相伴,她觉得便已足够。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因为父亲的骤然离世,家道中落之下,她会被族里一致同意送入宫中。
二十几年过去了,她却仍能记得临进宫前的一晚,她与那人话别时,那人脸上的痛苦与绝望。
对于宁妃这种心里只能装得下一个人的人来说,若是不能与那人长相厮守,又何需在意身在何处?
却没想到,进宫两年后,她还会在宫里再见到那个朝思暮想了两年的人。
许是心里压抑得太久了,两人之间又本就有情,这一猛然见面,自然很难压下心里涌动的情潮,在某一夜,互相思念了几年的两人终于还是做出了不该做的事。
直到事了之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宁妃才终于害怕起来。
身为宫中嫔妃,却与皇上身边的侍卫有了首尾,这无疑是件给皇室蒙羞的丑事,若是被皇上知晓了,不只是她,便连两家九族,恐怕都会被皇上诛尽。
若只是宁妃自己,她是不畏惧死亡的,对她来说,独自一人呆在这清冷孤寂的深宫里,还要伴在一个与陌生人无异的男人身旁,这样的日子并不比死亡好过多少。
但她却不能不顾忌到两人的家人,若是此事东窗事发,他们又如何能背负得起那么多亲人的性命?
意识到这一点,两人一边流着泪,一边相约再也不见。
宁妃确实是拿定了主意再也不与那人见面的,却没想到,那夜之后没多久,她却发现自己一向准时的癸水迟迟未至。
只算了算日子,宁妃当时便惊立当场。
她其实并不打算要这个来得不是时候的孩子的,因为她根本就不能确定,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如此重大之事,宁妃根本连半点侥幸心理也不敢有,否则,她有可能便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可是,那时候满宫上下都因为皇嗣之事几乎疯魔,便是宁妃想要隐瞒,她癸水未至的事也没能瞒过侍候她的宫人。
没过多久,诊脉之后,太医便确定宁妃有了身孕。
在宫中嫔妃甚至皇后都没能怀上皇嗣的时候,从来都不愿在宫里出风头的宁妃便这样站到了风口浪尖之中。(未完待续。)
第95章 往事
作为宫里第一个有身孕的女人,宁妃在当时受到的瞩目是不可想象的,更有苏皇后为了彰显大度而特意派了人到宁妃身边照顾起居,哪怕宁妃有心想做些什么不要这个孩子,也终是没能如愿。
就在满宫嫔妃的注目之下,宁妃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宁妃并不是无情之人,亲眼看着肚子慢慢变大,又感受着每一次胎动,要说心里没有不舍是假的,可那种情况下,她又怎么敢为了一个可能而置两家那么多条人命不顾?
所以,在情有身孕七个月时,趁着苏皇后派来的人不注意,宁妃故意重重摔了一跤。
她想,哪怕她多遭些罪,她也一定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却没想到,这个孩子却是命大,哪怕宁妃摔得不轻,甚至还因这一摔而引起早产,孩子仍平安的生了下来。
只不过,宁妃没想到,她这一摔没把孩子摔没了,却也让孩子生来便体弱多病,自打出生起便一直抱着药罐子过活。
正因为这个孩子生来多病,甚至就连太医都断言宫里这难得的皇子只怕是活不到成年便得夭折,所以幼时的赵载存并未得到多少来自赵天南的关注。
也是啊,那时还只是个不起眼的美人的宁妃既然能生下孩子,这满宫的嫔妃没道理就不能,更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宫里就会添上好些健康的皇子,又有谁会将注意力放在一个注定要夭折的皇子身上?
宫里就是如此现实。哪怕是皇家血脉,也并不一定就能得到所有人的重视。
自己生下的孩子被满宫上下如此无视,在生产时几乎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宁妃自然不可能不生气,但这同以前一样被所有人忽略的状态也让她松了一口气,毕竟她心里藏着的事不少,若是被众人随时关注着,难免有哪一天便要露出马脚来。
对于母亲来说,自己的孩子总是最好的,宁妃自然也是一样。
虽然她之前确实想过不让这个孩子来到世上,但既然已经生下来了。而且这孩子还有这么一副多病的身子。她又岂能不怜爱。
虽然谁都说她的儿子活不了几年,可是宁妃自己却不相信,儿子体弱又不受皇上重视,她便自己日夜不眠的守在儿子身边。任何事都不假他人之手的亲自照顾。这样几年下来。倒是将儿子的身体照顾得渐渐有了点好转,自然也破了太医所说的活不了几年的预言。
也是到这时,宁妃所生的皇子才得到了赵天南的重视。
事实上。那时候赵天南也是不得不重视这个唯一的儿子来。
在宁妃有孕之前,赵天南有几年其实一直活在焦躁之中的。
这么些年来,满宫的嫔妃就是没一个能诞下皇家血脉,赵天南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也犯起疑来,这么多的嫔妃不可能每个都有毛病,但却偏偏都未能有孕,莫非是他……
这种事对于男人,而且还是一个自诩了不起的男人来说,绝对能算得上是致命的打击。
赵天南征战沙场十几年,才颠覆了前朝昏君的江山,将这片国土变成属于他的大武朝,对大武朝的江山自然十分看重,有了这种前提,他对于血脉的延续当然也就是十足的重视,甚至还不只一次的想过,在他有了儿子以后,要怎样教导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
可偏偏,他前半辈子顺风顺水的从一介穷小子走到如今的大武朝的主宰,却在子嗣上如此艰难,没有儿子,他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又要让何人来继承?
那几年,赵天南就算是做梦,也都在想着这件事。
就在这时候,宁妃有孕了。
从太医口中确认了这个消息之后,赵天南心里异常高兴。
当然了,他对于当时在宫里半点不起眼的宁妃并没什么印象,宫里的女人那么多,又只宠幸过一次,他又怎么会记得宁妃是谁?
他高兴的是,既然宁妃能有孕,那便说明不是他这个大武朝的皇帝身上有缺陷。
换句话来说,宁妃能有孕,皇后和别的嫔妃自然也可以。
那时的赵天南也只有三十几岁,他自诩年富力强,以后的儿女绝不会少,当然不会将一个美人生下来的儿子看得多重,更别说那个儿子还是个生来体弱多病,被太医断定会在成年前夭折的。
从宁妃身上证明了自己的男性雄风并未有损,赵天南便在子嗣一事上投入了许多的精力。
虽然赵天南心急于子嗣,但相比其他嫔妃们生出来的皇子,他更希望能有一个从皇后肚子里出来的嫡子。
因为这,那一段时间,赵天南去坤宁宫的次数都多了不少。
但让赵天南失望的是,无论他怎么努力耕耘,几年过去之后,除了宁妃生下的那个病歪歪的儿子,他仍是没能有其他的儿女。
又几年之后,年至不惑的赵天南虽然心存不甘,但也只能认了此事,重新将目光放在这个已经五六岁却从来没被他用正眼看过的儿子。
不得不说,宁妃将孩子照顾得很好,虽然仍要天天吃药,看着也比正常孩子单薄瘦弱了几分,却也没有动不动就要夭折那么严重。
赵天南第一次见到自己这唯一的儿子,是在一个飘雪的冬天。
那年冬天特别冷,才入了冬就下起了鹅毛大雪,宁妃所居的宫殿位置有些偏,因宁妃不受宠,宫人们自然没那么殷勤的处理积雪,赵天南来到宁妃住所时,便见到满院都是厚厚的积雪,而他的儿子,便正由宁妃陪着在院子里堆雪人。
听到有声音,五六岁的瘦弱孩童回过头来。只看了赵天南一眼,便吓得躲到了宁妃身后。
赵天南当时双眉便拧成了一团。
他戎马一生才建立了如今的大武朝,他的儿子也注定是要继承大武朝的江山的,就算不能如他这般能领兵打仗,胆子也不该这般小才是。
就因为这,赵天南从一开始对这个儿子就少了几分喜爱。
赵天南的到来显然是不在宁妃的预料之内的,她一边安慰着儿子,一边将赵天南迎进了殿内,赵天南这才有空细细打量自己的儿子。
五六岁大的孩童,身子看起来非常瘦弱。又因为惧冷而裹得像只球。头上还戴了个能遮住耳朵的帽子,只露出有些带怯的双眼,以及冻得通红的脸蛋。
赵天南心里就是一阵说不出的失望。
哪怕在此之前他早就知道这个儿子生来便是有些缺陷的,这时亲眼见了仍忍不住内心的不甘。
就算体弱多病。若是稍稍显露些聪明灵慧也好啊。但在赵天南面前的。却是一个不仅身子单薄,还胆小怯懦的孩童。
他的江山,便只能由这样的人来继承吗?
赵天南又是失望又是气闷。没在宁妃这里呆多久便走了。
也是从这天起,宁妃所生的皇子,才有了正式的能上玉牒的大名:赵载存。
从这个名字里便能看出,赵天南对他期望。
因为赵载存的存在,赵天南对这唯一给自己生了个儿子的宁妃便也有了些关注,偶尔看过赵载存之后便会宿在宁妃这里,倒叫其他嫔妃好一阵嫉恨。
可赵天南却不知道,他的宠幸对宁妃来说,却无异于是一场灾难,非但没有让她觉得有多荣幸,反而令她日夜坐立难安。
自从发现有了身孕之后,宁妃便立誓日后再也不见那人,侍卫确实不能私自在后宫走动,但那人本就是赵天南身边的侍卫,赵天南这一在宁妃宫里走动,宁妃难免的便会有与那人面对面的机会。
算起来,宁妃那时也与那人有几年未见了,乍然相见,两人情绪激动之下,差点没在赵天南面前露出马脚来。
若没有宁妃进宫一事,原本两人就应该是最亲密之人,如今明明近在咫尺,身份之差却生生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这样的痛苦对两人来说无异于一种凌迟。
心中的压抑积攒到一定程度,便有可能突然爆发出来。
宁妃两人便是如此。
那次宫里出了据说是前朝余孽的刺客,甚至赵天南都受了点小伤,一时间整个后宫都人心惶惶。
出了这种事,宫里各处自然戒备森严,各宫主子那里自然也要派人保护。
若是换了宁妃生下皇子之前,像她这样不受宠的小小美人必定是得不到这样的保护的,但这时的宁妃不仅生下了赵载存,而且赵载存还自幼被她带在身边,哪怕只是出于保护唯一的皇子,宁妃这里也断不会少了人来保护。
被派往宁妃宫里的侍卫,便是由那人领头。
那人来到宁妃宫里时,正是宁妃最害怕的时候。
宫里气氛如此紧张,宁妃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按着往常她不起眼的程度来看,她以为自己这里恐怕是不会有人前来保护的,甚至她都已经在想,要是那刺客真的来到她这里,就算是拼了性命不要,她也一定要护着赵载存的周全。
就在这时候,她看到了心里最想见的人。
对于宁妃来说,这无异于绝处逢生,那压抑了好些年的感情,自然也就再也压不下去。
将其他侍卫打发下去,两人再一次情难自禁的交付了彼此的身心。
这次之后,宁妃又一次陷入痛苦之中,他们之间的事若是被旁人知道了,两家满门的性命便都要为他们的一时冲动而陪葬,任何感情若是承担着如此重的压力,只怕也只能被生生割舍。
若是两人都生在普通人家,他们也许还能抛开一切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但宁妃在宫里虽然不受宠,却也是皇帝的女人,从她踏入宫门的那天起,她便不可能再离开这皇宫。
两人都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那段时间。感情与理智不停在脑子里争斗,宁妃甚至一度觉得生无可恋。
但更让宁妃意外的,却是在那之后,她居然又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就如同几年前初次有孕时那般,宁妃又一次懵了。
两次有孕都是在见到那人之后,这样的巧合,直让宁妃心惊胆战。
若是孩子是……
这个可能宁妃想都不敢想,她本想像那次摔跤一样,偷偷将这个不该来的孩子弄没的,可是这孩子也命大。任她怎么折腾都好好的呆在她肚子里。直到后来她有身孕之事被宫人发现。
皇家的子嗣,又岂是宁妃想不要就能不要的,尤其还是在如今宫里只有一名多病的皇子的情况下。
对于宁妃的这一胎,赵天南表现出了不同于上次的关注。
虽然先前他已经接受了只有赵载存这一个儿子的事实。但如今既然宁妃又有了身孕。若是她能产下一个身体健康的皇子。皇位继承人自然便有了最好的选择。
宁妃的整个孕期里,一水的奇珍异宝不间断的往她宫里送,看得其他无子又无宠的嫔妃们暗地里咬牙不已。
在所有嫔妃都没能诞下皇家血脉的情况下。宁妃一人就两次有孕,也难怪其他人心里会意气不平了。
只不过,让赵天南失望的是,这次宁妃产下的,却是个女儿。
但因为这十个月的期盼,在初时的失望之后,赵天南对于这个女儿却是格外的疼爱,更是在女儿满月之时便赐了封号:含月。
有赵载存的例子在,含月公主仍是被宁妃养在身边。
因为心里装着事,自打含月公主出生之后,宁妃便几乎再没露过笑颜。
她没想到,她的两次放纵都得到了这样的结果,更甚至她根本就不能肯定自己的两个孩子到底是不是皇家血脉。
心里压着这么多的恐惧,宁妃与那人一时的宣泄之后,便是常年累月的担忧与后悔。
混淆皇室血脉,这有多严重任何人都知道,哪怕只是有这个可能,后果也不是她与那人两家可以承担得起的。
想到自己两人一时的情难自禁,有可能换来的是两家的九族尽诛,纵使心里再有怎样的感情,两人也再不敢越雷池一步,即使偶尔见面时难忍心中的思念,也只静静凝望片刻以慰相思。
他们已经犯下大错了,若再继续错下去,只怕便要将两个家族亲手送入绝望的深渊。
两人都在心里祈祷着,赵载存与含月公主,一定要是皇家血脉才好。
这样又过了几年,宁妃与那人也渐渐安了心,虽然他们注定此生不能相守,但像如今这样两家族人俱在,不得不说也是一件幸事。
但没多久,在发现一件事之后,宁妃几乎时时生活在胆战心惊之中。
赵载存与含月公主长相都肖似宁妃,与赵天南反倒并无多少相似之处,起初宁妃也并未在意,孩子生得像母亲的也不在少数。
但渐渐的,随着赵载存一天天长大,容貌也渐渐长开,宁妃却发现赵载存的眉眼越看越熟悉,就仿佛,是幼时那个与她一同长大的小小孩童。
这对宁妃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如此虔诚的祈祷上苍,为何赵载存仍没能如她的愿般是真正的皇家血脉?
这若是被人发现了……
都不敢细想,宁妃便打了个寒噤。
这么大的事,宁妃就算想一个人抗着,她也没有那样坚韧的双肩。
寻着一个机会,她将那人寻了来,并将自己的猜测告之那人,那人也惊得目瞪口呆,然后便是悔不当初。
他一时冲动做下错事,如今的苦果却要宁妃与他们的儿子来尝,甚至还有可能连累两家族人!
那人恨不得立时死在宁妃面前。
但无论如何,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便只能尽可能的想着解决。
那人是肯定不能在宫里在赵天南身边呆着了,这时赵载存还小,又长得与宁妃更为相似,与那人只是眉宇之间有几分相像,旁人见了也不会多想,但若那人一直在宫里,难保随着赵载存一天天长大,不会有人将两人联系起来。
若真到了那一天,哪怕只是引起了赵天南的一丝丝怀疑,只怕两人的家族都绝对讨不了好。
自那以后,那人便不顾家里长辈的反对,放弃了这个随时伴在御前的好差事,另外在京城谋了个武将的职位。
也是从那时起,宁妃便养成了看着空处失神的习惯,哪怕后来赵载存被封了太子,她也从一个小小美人一跃成为九妃之一的宁妃,所住的宫殿从破落的偏殿换成了如今占地辽阔雕梁画栋的景阳宫,这个习惯都一直保留了下来。
她知道,那路的尽头,再不可能会有人在她的期盼中缓缓走来。
但只要这样望着,宁妃就仿佛觉得,他也许只是还在路上。
……
她这是怎么了,突然想起这些陈年旧事来了。
许久之后,从往事中回过神来的宁妃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再环顾这空荡荡的华丽宫殿,终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那人离开皇宫的这十几年里,宁妃并未刻意打听关于他的消息,但也听偶尔进宫看望她的娘家人提起过,那人似乎在前些年里娶妻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宁妃心里也是一片酸涩,但这样也好,他们两人之中,总要有一个人过得好,不是吗?(未完待续。)
第96章 赵载存
含月公主从景阳宫里出来,便去了太子所住的东宫。
东宫本名其实是叫慈庆宫,因历来为所子所居,到得如今人们倒是都只记得东宫,而不记得这宫殿原本的名字了。
慈庆宫乃未来储君所居,自然要彰显皇储的尊贵地位,不仅占地极广,且修建得华丽宏伟,这一点单从慈庆宫那三道宫门便可看出一二。
含月公主到达东宫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这个年代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便是亲兄妹也不例外,但皇室拢共就太子和含月公主两条血脉,两人又是天皇贵胄,在这方面自然便放松了许多,是以含月公主和太子历来极为亲厚,像今天这般,天黑之后仍到东宫看望太子的情况,在含月公主身上并不少见。
含月公主不仅是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还被皇上当作是掌上明珠,东宫的宫人自然不敢怠慢,齐齐上前跪迎。
“都平身吧。”含月公主挥了挥手,“皇兄在哪里?”
便有一名东宫的宫人轻声应道:“回公主,太子殿下正在书房作画。”
作为东宫的宫人,这般随意的告之旁人太子的动向本是大忌,但当那个“旁人”换作是含月公主时,这倒也无娘妨了。
这也从侧面上表现出太子与含月公主之间深厚的兄妹之情。
含月公主轻轻点头,既然已经知道太子在哪里,她将这些宫人遣退。径直朝着太子的书房而去。
就如那宫人所说的那般,太子这时候正在书房作画,而且太子显然将全副精力都放在了画作之上,就连含月公主的推门声都没有听见。
含月公主立于门旁打量着自己的亲哥哥,从她所处的角度只能看到太子略显消瘦的侧脸,他这时穿了件常服,头上戴着翼善冠,单薄的身子半伏在宽大的书桌上,手里提了支笔全神贯注的在桌上已经完成了一半的画作上涂抹。
含月公主见状便有些惊奇。
皇室本就只有太子一个皇子,自从皇兄被立为太子。便在父皇的要求下跟随太傅学习治国之策。但以含月公主看来,便是在学习将来要如何治理国事时,皇兄都不见得有如今作画这般认真。
他这是画的什么?
好奇涌上心头,含月公主将到嘴边的呼唤声咽了回去。面上带着调皮的笑意。踮着脚尖轻手轻脚的朝着太子那边走去。
来到太子身后。含月公主本想凑上去看一眼,便吓太子一跳的,但在看到太子UU小说那未完成的画作时。她却一时有些出神。
画上是一名正值豆蔻的少女,而这少女,含月公主也认得。
清澈的湖水在阳光下闪动着粼粼波光,一名青衣少女半伏在白色的石栏之上,一袭袖角落在石栏下,在湖中映出一抹亮眼的青色来。
少女微扬着脸迎向和煦的阳光,一张精致清丽的脸便更显白皙莹润,耳畔几缕青丝随着湖边的轻风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
她眉眼舒展,唇角含笑,一副十足惬意的样子。
凤止歌。
只一瞬间,含月公主便浮现出这个名字。
仔细算下来,加上寒老爷子寿宴上那次,含月公主一共也只见了凤止歌两次,但也不知为何,她就是对这个人印象十分深刻。
只是,为何皇兄会作出这样一副画?
含月公主眼中闪过不解与担忧。
太子如今已经过了及冠之龄,却一直未立太子妃,但可以想见的是,这种情况怅然不会持续多长时间,皇室本就血脉凋零,如今更是只得太子这一根独苗,不管是当今皇上,还是朝中大臣,心里都希望太子之后皇室能更好的开枝散叶。
太子妃便是将来的皇后,世间女子有几个能禁得住这样的诱惑,是以京城够得上资格的贵女们哪怕到了适婚年龄,也有不少刻意拖着未曾订亲,究其原因,都是这些贵女的家族都盯着这太子妃一位,就等着皇上下旨之后便由此展开一场博弈。
含月公主可以肯定,在太子妃的人选上,太子是没有话语权的,一切都只能听从父皇的安排。
而在这种情况下,皇兄却将凤止歌作于画上……
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了,只怕京城又会多出许多关于皇兄与凤止歌之间的流言,就算这事没传出宫外,但只要传进了父皇的耳里,也必会横生许多枝节来。
父皇,是不可能允许寒家的女儿成为未来的皇后的。
含月公主这些年将太子的处境亦看在眼里,她知道太子虽然表面风光,但其实在大武朝储君的光环之下,太子的地位其实并不十分稳,其内更是藏着不少隐忧。
在含月公主眼里,她的皇兄虽然算不得聪明绝顶,但心里也极有成算,可为何在这种情况下,他仍做出了这种明显不妥之事?
微微皱了皱眉,含月公主眼见太子画完最后一笔,这才轻声唤道:“皇兄……”
太子闻言回过头来,见含月公主出现在自己身后也不惊讶,只指着书桌上的画作对含月公主道:“含月,来看看皇兄的画技有无精进?”
画上墨迹未干,少女唇畔的笑意仿佛能透出纸面。
若只论画技,太子这副画至少也能算得上是上成。
但含月公主目光却只在画上轻轻一扫,便重新转向太子,她道:“皇兄,你还记得那日寒老爷子寿宴上,我与皇兄说的话吗?”
太子微微一顿,面上的笑意便渐渐淡了下去。
他看向含月公主,“皇妹,连你也认为皇兄这一辈子都只能唯父皇之命是从?”
含月公主一窒。
在所有人眼中。太子赵载存体弱多病且处事优柔寡断,论对国事的敏感,更是不及当今皇上十之一二。
这些年来,当今皇上对太子的不满朝中不少人都能看出来,若不是因为皇室只得太子这一个男丁,只怕这太子根本就轮不到赵载存来做。
这样的想法普遍存在于大武朝文武大臣中,别说太子了,便是含月公主这个并不如何关心国事的女子,都已知晓。
作为与赵载存感情甚笃的妹妹,含月公主本应该旗帜鲜明的站在兄长这一边的。但是有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与父皇比起来,皇兄来欠缺许多为君的条件。
见含月公主沉默,赵载存也不生气,他自嘲的一笑。道:“我的处境如何。我自己知道得最清楚。幸好皇妹没有说那起子违心之言。只是,就算如今只能做父皇手里一个听话的木偶,我也总得随着自己的心意做些事。”
说到后来。赵载存眼中隐现坚定之色来。
“皇兄,你所说的随心,便是指她?”含月公主伸手指向画上含笑的凤止歌。
赵载存顺着含月公主的指尖看过去,虽然并未说话,但答案是显然的。
含月公主见状眉头拧成一个结,她自幼便与太子亲厚,这满宫里若要论对太子脾性的了解,她认了第二,便没人能认第一。
她的皇兄,虽然面上看起来待人十分随和,对许多事也并不在意,但一旦他真的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哪怕明知没有前路,他也断不会回头。
如今在凤止歌的事上,赵载存表现出来的状态便是如此。
含月公主不知道,为何只不过见了那么一两面,皇兄便对凤止歌如此执着。
知道劝说无用,含月公主也没白费力气,她只问太子道:“皇兄,你知道那日在乾清宫里,皇后娘娘提到的寒素是谁吗?”
在乾清宫里听到这样一个以前从来没听说过的名字,含月公主难免便上了心,那天之后,她便着人去打听关于这个寒素的事,最初什么消息也没得到,后来还是从一个在宫里呆了二十几年的老宫人口中知道了关于此人一鳞半爪。
饶是那天在乾清宫时,含月公主便对寒素其人的身份有了些猜测,在真正得知这个人的一些过往时,她仍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太子被含月公主这样一问,微微一怔,他那日也听到过这个名字,但事后却并未像含月公主一般特意去查探,对寒素的事自然也就毫无了解,他不知道含月公主为何会在这时提起这个人,有些疑惑地道:“此人是谁?”
含月公主道:“寒这个姓可不多见,皇兄难道还不能想到什么吗?”
“寒家?”被含月公主这样一提醒,太子只一瞬间便想到了寒家。
含月公主点了点头,“确实是寒家。不知道皇兄可还记得,寒老爷子当初是有个女儿的,只不过早在二十几年前,那位寒氏女便早早离了人世,这个寒素,便正是寒老爷子唯一的女儿。”
太子面上不无惊讶,但他仍不知含月公主提及寒素有何意。
含月公主也不卖关子,将自己所知之事一一道来:“除此之外,这个寒素早年便被如今的寒老爷子许给父皇为妻,那时的父皇在乱世之中也只是稍露锋芒,在此之后,寒素与父皇在寒家举族之力的支持之下,一步步打下了大武朝的江山。”
“可以说,如今的大武朝,至少有一半是寒素打下来的。”含月公主说得很认真。
太子听罢便沉默了。
大武朝的江山至少有一半是一个女子打下来的,这种说法在如今来说可以算是不可思议,若不是说这话的是他历来信任有加的亲妹妹,只怕太子只会将其当作是无稽之谈。
含月公主见太子沉默,心中一缓,继续道:“当初父皇建立大武朝登基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寒素的名字记在了皇家玉牒之上,所以论起来,这寒素才是元后,如今的这位皇后娘娘,还得排在她之下。”
太子有些不解地看向含月公主,“既是如此。为何如今?”
为何如今宫里却从来听不到关于寒素的任何言论。
“当初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知道在父皇与寒素大婚前夕,寒素在宫里骤然离世,而后被父皇连夜葬入了皇陵之中,苏皇后如今之所以有此一劫,似乎便与此有关。而父皇在寒素死后,便极为忌讳旁人提起其人其事,所以这些年来宫里才没有人敢提起这个人,到得如今,除了少有的几个当年宫里的老宫人。几乎已经没人知道寒素这个人了。”含月公主一口气将自己所知说完。
太子听完静默了半晌。随后才有些反应过来含月公主提起寒素的用意,眉宇间便多出几分不豫来。
“含月,皇兄一直以为,不管怎么样。你总该是支持皇兄的。”说到这里。太子语气中的失望表露无疑。
含月公主听了心中便是一酸。
她与太子十几年的兄妹。她自幼时便极喜欢跟在太子身后,这么多年下来,两人之间的兄妹之情极为深厚。如果可能,她也想站在太子身后坚定不移的支持他。
可是……
狠狠闭了闭眼,含月公主将心里所有的酸涩尽数敛下,道:“皇兄,你应该知道父皇对寒家有多忌讳,现在想来,其中必然也会有这寒素的原因。有那样一个元后在前,父皇又岂能允许寒家的女儿成为未来的皇后?凤止歌虽然并非寒老爷子的亲生女儿,但她如今既然得了寒老爷子的认可,那便是名正言顺的寒氏女,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成为皇兄的太子妃,皇兄又何必为了与父皇争这口气而非要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京城能有资格成为太子妃的贵女何其多,皇兄你……”
含月公主想着初次见到凤止歌时,那比她还小上一些的少女的灵慧与通透。
在她看来,这样通透的少女,理应有更好的归宿,她不该成为皇兄与父皇斗气的牺牲品。
更何况,含月公主认为,若是凤止歌自己不愿意,哪怕父皇不反对,只怕她的皇兄也无法顺利将她留在身边。
一直到现在,含月公主都还记得,凤止歌对她的那句告诫,以及凤止歌所说的,叫她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时,去找宫里的于公公。
只这一句话,但能充分表明凤止歌对宫里的了解,以及至少对宫里有一定的掌控力。
更何况,凤止歌如今还有了寒氏女的身份。
以寒氏女的金贵,她这个公主也不见得能在凤止歌面前有多少优越感。
这样的女子,又岂会甘心成为别人父子斗气的道具?
可是,太子却并未就此被含月公主说服。
他想起幼时在父皇那里看到的那幅陈旧的画卷,自从见到那画中人起,他便时常会想起画中那个浅笑的女子。
那次在离湖畔见到凤止歌,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无法将眼前真实存在的少女与那画中人区分开来。
那短短的见面之后,赵载存又一次趁着无人之时翻看了父皇珍藏多年的画,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画卷的纸张都已泛黄,那画中的青衣女子仍浅笑于纸上。
不知不觉的,赵载存便想到了他在离湖畔见到的青衣少女。
明明两人容貌上没有半点相似,但神韵细致之处,总会让人将两人联系到一起来。
也许,便是在这一次次的回想中,那本是偶遇的少女,便这样被赵载存放在了心上。
若是他们没有再遇,也许赵载存也就渐渐会将这段短暂的回忆忘却,没想到,上次听从父皇之命去为寒老爷子祝寿,他会在那样的猝不及防之下再次见到那少女,更由此得知了她的身份。
再见她的那一刻,赵载存心里涌上的喜悦不可错认。
茫茫人海之中,能几度遇见同一个人,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想,这是不是便是所谓的缘分。
想起初遇时,少女那迥异于常人的反应,赵载存心里更是有了一个念头,他知道自己选妃之事也许拖不了多时了,比起其他循规蹈矩的闺秀,与这样的女子相伴一生,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凤止歌的身份却成了赵载存这个想法的拦路石。
威远侯府嫡长女,寒老爷子新认的女儿,若只是前者倒也不妨,偏她还有后面一个身份。
赵载存很清楚的知道,以他父皇那多疑的性子,以及他这些年来对寒家的提防,哪怕那少女只是寒老爷子认下的女儿,他也断然不会允许她成为自己的太子妃。
可越是清楚的知道这一点,赵载存心里反而越有一股子迎难而上的气劲儿。
他想让那在他心里留下了一抹亮色的少女成为日后与他相伴之人,除此之外,他也想借此事与他的父皇进行一番博弈。
这些年来,因为他的体弱多病,因为他的才智并不符合父皇对继承人的期许,他不只一次在父皇眼中看到失望,也因此,哪怕他已经是大武朝的储君,在任何事的决断之上,他也都只能完全屈从于父皇之言。
便是赵载存在世人眼中因为自幼多病而有些软弱甚至懦弱,对于这种情况,他也难免会觉得不甘心。
他是大武朝未来的一国之君!
他想,他总要用什么来向父皇表达他的不满才是。(未完待续。)
第97章 邀
大武朝未来的帝王,怎么能一辈子生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中?
哪怕,那个别人,便是如今的皇帝,更是赵载存的亲生父亲。
他甚至想,父皇这么多年来之所以对他不满意,除了他身体的原因,也因为他才智胆识都不够,若是他能借此机会向父皇证明他其实并不是父皇所想的那般软弱,也许,他的父皇从此便会高看他一眼?
既能从侧面向父皇证明自己,又能得到一个心仪之人成为自己未来的太子妃,他又岂能放弃这诱人的念头?
赵载存便是这样下定决心的。
含月公主见了赵载存的表情心里便是一沉,她对自己的亲哥哥如此了解,自然能看出来赵载存是铁了心的要反抗上父皇一回。
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那些当年的隐秘之事,含月公主必然会支持赵载存,只是她怀揣的隐秘便如一颗定时炸弹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将她与皇兄炸得尸骨无存,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兄犯拧?
“皇兄,你……”
含月公主劝解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便被赵载存出言打断了。
“含月,你不用再说了,这件事我既然已经决定了便绝不会轻言放弃,你若是还把皇兄当成兄长的话,你就什么也不要说,毕竟,皇兄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听从父皇的安排过活。”赵载存道。
含月公主便觉一阵无力。
这么些年来,她独自一人守着那天大的秘密。哪怕有着人人欣羡的金枝玉叶身份,也始终提心吊胆的活着,她如此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走过来,偏还不能与任何人说,又有谁能理解她心里的苦处?
被赵载存这样一噎,含月公主心里顿生一股怒气,一双眼紧紧盯着赵载存,眼中渐渐蕴了怒意,“皇兄,你知不知道……”
只说了几个字。她的理智便让她将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含月公主紧紧握着拳。双唇几乎抿成一条没有血色的直线。
“我知不知道什么?”赵载存却因含月公主的表现而存了疑。
只是,任赵载存如何追问,含月公主却是再没说过一个字。
她又深深看了赵载存一眼,然后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去。
赵载存看着含月公主的背影。也许是出于血脉之间的感应。莫名的。便觉心中一阵难忍的酸楚。
他的妹妹身为皇家公主,他这些年来一直以为含月就如那高悬于夜空的明月,但如今看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妹妹心里,似乎也隐藏了不少秘密。
想到含月那句“你知不知道”后面未尽之意,不知为何,赵载存心里便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总感觉,有什么重大之事,会在不久之后发生……
……
含月公主一路沉默着回到寿宁宫。
她知道以皇兄那一旦下定决心便绝不回头的性子,她是不可能将他劝住的,只是若真等着皇兄因为凤止歌而与父皇发生冲突,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含月公主还真不敢肯定。
若是寻常百姓家,父子之间就算有个什么意见不合也并非大事,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
要是不知道那个秘密,只怕含月公主也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父皇就这么一个儿子,就算两人在这件事上意见相左,最多也就是另外给皇兄指个太子妃。
偏偏,含月公主所知的,远超旁人想象。
若只是因为太子妃人选一事,含月公主的反应也并不会这般大,她担心的,却是父皇本就对皇兄心存不满,若是因此事而将这不满放大,让父皇察觉到一些别的……
只要一想到这里,含月公主便觉不寒而栗。
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母妃与那人当初做得也并没有多隐秘,连她当年还只是个十岁孩童,都能偶然听到这天大的秘密,又岂敢肯定不会有旁人将这件事放在眼里?
更何况,那人虽然已经不在宫里当差,但皇兄如今长大成人,眉眼间与那人的相似越来越明显。
父皇如今是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若有一日惹来父皇的怀疑……
纸又如何能包得住火?
含月公主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怕心里再急,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将这件事解决好,所以她也只能拦着赵载存不让他与赵天南起冲突。
她不知道这件事还能瞒多久,也只能祈祷着,能多瞒一天便是一天。
也许,拖到将来父皇大行之后,他们一家人才能真正安全?
想到这些年来父皇对自己的百般疼爱,含月公主也为自己会有这种想法而羞愧不已。
无论如何,她得先阻止皇兄将这件事捅到父皇那里去。
既然无法说服皇兄,那,她便只能从凤止歌这里下手了。
虽然只见了两次,但含月公主就是认为凤止歌不会想进宫,想来,以她的能力和脾性,会有办法阻止这件事吧……
抱着这样的期待,含月公主一回到寿宁宫便去了书房,并亲手写了一张帖子。
含月公主亲笔所书的这张帖子,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人送到了威远侯府。
帖子是写给凤止歌的,内容是邀她今日午时于百花园一叙,落款则是含月。
事实上,就算不用落款,收到这张帖子的人也该知道这帖子的主人是谁,毕竟,这满京城里,除了含月公主,又有何人能随意邀人于百花园见面?
“主子,您与含月公主并无往来,为何她会突然邀主子去百花园?”李嬷嬷面带疑惑。
因为赵天南的原因。李嬷嬷对皇室中人都没有什么好感,哪怕她知道那皇室秘辛,也同样对含月公主没多少喜意。
看到这张帖子,李嬷嬷下意识的就想到,这会不会是什么阴谋,莫非,是赵天南察觉到了主子的身份?
想到这里,李嬷嬷心里便有几分心焦。
虽然她知道,主子早晚都会与宫里那人对上,却也没想过。那一天会来得如此早。
凤止歌却不像李嬷嬷这般想。
若真是赵天南察觉到了什么。他绝不会采用如此迂回的办法,想必,真是含月公主有事想见她?
不过话说回来,她与含月公主。似乎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啊。
凤止歌对含月公主的印象倒是极为深刻。甚至还有些欣赏。否则,她也不会在那次含月公主放慕晓晓离开之后,投桃报李的将于公公这条线告诉了含月公主。
以含月公主的情况。想必,于公公那里,有一天她会用得上的。
只片刻,凤止歌便打定了主意,总归闲来无事,不如就去百花园看看含月公主到底有何事找她。
“吩咐人备车。”凤止歌站起身,吩咐李嬷嬷道。
李嬷嬷虽然仍有些担心,不过凤止歌既然已经发了话,她便也不再多言,转身吩咐人准备去了。
凤止歌换了一身出行的衣裳,便上了威远侯府的马车往百花园而去。
还记得春宴那日,百花园外人来车往的热闹场景,如今再来这百花园,却是一副冷清不已的样子。
不过这也不奇怪,若是百花园是人人想进就能进的,也就当不起它那皇家园林的名号了。
凤止歌的马车到达百花园时,园外已经有含月公主身边的人等着了,凤止歌才下得马车,便见一名年约十七八的宫女领着一群宫人迎上前来。
“给凤小姐请安,公主已在园中等候多时,凤小姐请。”
许是知道含月公主对这次见面的看重,那宫女面上表情极为恭敬。
事实上,就算不冲含月公主的态度,这些宫人也不敢对凤止歌有任何的不敬,威远侯府嫡长女的名头也许不足以令她们压下那服侍皇室公主而带来的莫名骄傲,但寒老爷子之女的身份,却能叫她们俯首。
凤止歌点了点头,由那宫女领着往含月公主那里而去。
含月公主此时便正在上次凤止歌见到她的那座精巧的小院子里。
百花园里风格各异的院子并不少,相比其他,这院子虽然胜在精巧,但面积以及华丽程度都远远不及,但含月公主就是对这院子情有独钟,每次来百花园小憩时,都会到这院子里来。
凤止歌推门而入时,含月公主正背对着她看着平铺在桌面的一幅画,从凤止歌所在之处远远看过去,应该是一副侍女图,不过上面具体画着什么,却是看不清楚。
“你们都下去吧。”凤止歌道。
在这百花园里,含月公主才是主人,凤止歌最多只能算是个应邀而来的客人罢了,论起来她这反客为主的行为是多有不妥的,可她这声吩咐声音虽然不大,内里却自有一番威严,饶是含月公主身边的宫人平时见多了宫里的贵人,乍听之下也不由自主的便依了她的吩咐行事,直到退出院子,几名宫人才面面相觑着不知作何是好。
早在凤止歌出声时,含月公主便已经将视线自那副画上挪开了,她回过头看向凤止歌,在发现身边的宫人不自觉的就被凤止歌影响时,眼中更是不由亮了几分。
“凤小姐,别来无恙。”
两人相隔丈许对视片刻,含月公主首先出声道。
凤止歌微微勾唇一笑,缓步来到含月公主身边,“虽然许久未见,但公主风采依旧。”
这时没有外人,凤止歌面上便并无多少对皇室的敬畏。
她的这番举动若是落在旁人眼里,便可算得上是对公主的不敬了,但含月公主却丝毫不以为杵,她往旁边让了让,露出桌上那副画来。
凤止歌便顺势看到了画上的内容,只看了一眼。她的眉头便轻轻皱起,“太子?”
桌上的那幅画,正是昨日太子亲手所画,含月公主今天出宫之前,趁着太子不在东宫,便将这画带了出来。
这幅画本就是描绘的凤止歌与赵载存在离湖畔的那次见面,作为当事人,凤止歌自己当然不可能认不出。
她有些奇怪,那次与赵载存的见面本就是偶然,除了她与赵载存。想必也不会有人记得这般清楚。可若说这画是赵载存所画,那就更奇怪了,赵载存作为当朝太子,又怎么莫名其妙的画这样的幅画?
见含月公主有些惊讶。凤止歌便解释道:“先前我与太子有过一面之缘。”
含月公主这才了然的点点头。
想必。这画上所绘。便是皇兄与凤止歌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了。
先前她还道皇兄为何只在寒老爷子的寿宴上见过凤止歌一面便下了如此决心,原来他们在此之前还曾有过这样一次邂逅。
想到这里,含月公主面上便是一黯。
皇兄或许是真的对凤家小姐有意。只是,这次,她却不能站在皇兄那边了。
含月公主本就不是那等喜欢拐弯抹角的性子,待凤止歌看完画,她便将昨天在东宫里她与赵载存的那番谈话尽数讲与凤止歌听,最后道:“皇兄这次是铁了心要立你为太子妃,本……我也不妨直说,我知道父皇是不会允许寒家的女儿成为太子妃的,所以今天才会特意将凤小姐请到这里来。”
说完,含月公主双眼眨也不眨地看向凤止歌。
凤止歌见状便是一笑,她突然歪了歪头,模样十分娇俏的回视含月公主,“那么,以公主之见,我该放弃这可以成为未来皇后的机会,然后说服父亲婉拒?公主知不知道,这世间有多少女子做梦都想成为那个能与天子并肩的人?”
含月公主一窒。
她也知道,自己此番将凤止歌找来是很不妥的,就如凤止歌所说的那般,皇后之位确实太过吸引人。
不过,含月公主心里就是笃定,凤止歌绝不会如寻常女子那般在意这个皇后之位。
所以她轻轻一笑,道:“但那些女子之中,并不包含凤小姐,对吗?”
凤止歌闻言眼中便染上几抹愉悦的笑意。
良久,待眼中的笑意散去,凤止歌渐渐地道:“既然公主如此放心,那我也不妨与公主直言,我对这个皇后之位确实没有任何兴趣,这件事就交给我……”
话未说完,凤止歌便听得外面院中突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
面色微微一变,凤止歌看向含月公主的眼中便多出几分深意。
察觉到凤止歌面色的变化,含月公主也跟着心中一沉,她虽然不知道凤止歌为何会有这样的改变,但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怎么了?”含月公主问道。
凤止歌敛去眼中的深意,她突然转过身背对着大门,语气中带着几分凌厉自傲的对含月公主道,“公主,臣女与太子殿下既然能在茫茫人海之中相遇,想必也是自有一番缘分的,而且臣女如今乃是寒氏女,论起身份来,这满京城的贵女,难道还有人能比臣女更高贵,更能担起太子妃的重担吗?”
哪怕不用看凤止歌面上的表情,只听她的声音,一个刁蛮骄纵的世家贵女形象便栩栩如生的出现在听者的心里。
含月公主面上泛起惊色,她不知道为何凤止歌会在突然之间有如此变化,就在她要出声相询时,却见凤止歌递了个眼色给她。
心中微微一动,只一瞬,含月公主便面带怒色地道:“凤小姐,本宫敬你是因为你是寒老爷子的女儿,寒家为大武朝立下功劳无数,寒老爷子更是父皇都敬重不已的人。不过本宫没想到,寒老爷子承认的女儿居然如此蛮横,凤小姐就不怕此事传出去之后寒老爷子的威名有损?”
凤止歌微微一笑,投了一个赞许的眼神给含月公主,但说话之时仍是语调上扬,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她轻轻一哼,道:“父亲既然认了臣女这个女儿,就必定会站在臣女这一边,作为父亲的女儿,难道臣女还做不得一个太子妃?至于父亲的威名,公主都说了,父亲于大武朝有功,就凭父亲与寒家立下的功劳,区区一件小事,又怎么会有损父亲的威名?若皇上真因为这点事就降罪于父亲,那天下人才该心寒呢。”
说到后来,凤止歌的话里还多了几分不屑与幸灾乐祸。
“你!”含月公主气结,好半晌才继续道,“无论如何,太子妃的人选一事本宫都作不得主,这件事终须得父皇首肯,凤小姐在本宫面前如何说都无济于事。若凤小姐真如你自己所说的那般底气十足,不如便亲自与父皇说?”
凤止歌微微一窒,再说话时却多了几分气急败坏,她道:“你们赵家本就欠我们寒家一个皇后!当年姐姐没能登上后位,如今由我这个做妹妹的代替又有何不妥?若是姐姐泉下有知,如今只怕该看清楚你们赵家人的真面目了!”
一番话说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显然是怒极之下的口不择言。
含月公主闻言一惊。
凤止歌如今是寒老爷子认下的女儿,她口中的姐姐,自然便是当初只差一步便登上后位的寒素。
含月公主吃惊的是,她在知道寒素这个人之后,都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打听出来关于寒素的往事,凤止歌才被寒老爷子认作女儿多久,竟然便知道了这件事?(未完待续。)
第98章 意外的相见
认干亲在这个年代是很常见的事,不过认干亲也有不同的认法,有的也就是玩笑般随口说说的,稍微慎重些的,至少也会请了亲朋好友摆上几桌。
寒老爷子上次在寿宴上当着满京城的人亲口说了日后便视凤止歌为女儿,以寒老爷子那向来说一不二的性子,京城诸人自然不会因凤止歌只是寒老爷子认下的女儿而看轻于她。
但是,哪怕知道寒老爷子是真的将凤止歌当作女儿,也很少有人会相信寒老爷子以及寒家上下会将寒家那些隐秘之事告之凤止歌。
含月公主便是其中一个这样想的人。
寒家当年因寒素之事与皇室有过不少冲突,寒老爷子甚至还差点因此与赵天南撕破脸,无论是对皇室还是对寒家来说,这件事显然都不是会轻易被拿出来说的。
凤止歌被寒老爷子认下多久,竟然就已经如此得寒老爷子的信任了?
含月公主看着凤止歌转眼间便从之前的淡定从容变成如今的蛮横骄纵,一时间竟有些无话可说。
“哼,公主是否也认为我说得对?”凤止歌也不管含月公主是不是心中惊讶,自顾自地道,“太子选妃在即,在太子妃的人选上,这满京城的贵女也没谁敢说能比我更合适,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公主又何必非要拧着,将来我若如愿,必然不会忘记公主的出手相助。公主可得想好了,就算没有公主的帮助。只凭着父亲一开口,我必然也能成为太子妃,到那时,公主再想帮忙,可就不是雪中送炭了……”
凤眼微向上挑,凤止歌将一个刁蛮骄纵的少女形象演绎得活灵活现,说起这种略带些威胁的话来,哪怕含月公主心里知道她是在演戏,也有了些想要狠狠治一治她的冲动。
“凤小姐这是在威胁本宫?”含月公主粉面含怒,哪怕她的着装不似往常那般华贵。也自有一股威仪。“本宫是大武朝的公主,凤小姐这般对本宫说话,本宫便可治你一个不敬之罪!别说凤小姐不一定能成为太子妃,就算凤小姐真的如愿以偿。本宫也断用不着为了这么些小恩小惠就枉顾自己的意愿。凤小姐还是请回吧!”
说完。含月公主还重重一拂袖,颇有些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
“公主这是拒绝我的提议了?”凤止歌眯了眯眼,语调压低下来。“公主可得想清楚了,我可是个小心眼儿的人,谁对我是好是坏从来都记得清清楚楚,得罪一个未来的皇后……”
含月公主看得很清楚,在说这句话时,凤止歌的双眼有意无意的往后瞥了瞥。
就像是,在等着什么。
一直到现在,含月公主都不明白为何凤止歌会突然演上这么一出,但看她的表现,也许谜底马上就要揭晓了?
果然,下一刻,含月公主便听到了一个很是熟悉的声音。
“朕怎么不知道,大武朝何时有了什么未来的皇后!”
伴随着声音的传来,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快速自院中走来,正是如今大武朝的皇帝赵天南。
“父皇?”含月公主惊呼出声,但随即又皱了皱眉,上前扶着赵天南往里走,嘴里还埋怨道,“父皇大病未愈,应该在宫里好生休养才是,怎能随意出宫行走?”
这埋怨的话听在赵天南耳里,却格外的让他觉得心中熨帖。
自打他成为立于天下人之上的皇帝,便鲜少有人在与他交谈时不会顾忌到他的身份,而含月公主,便是这少数人之一。
许是因为自小受宠,含月公主自来便不畏惧赵天南,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口无遮拦,从来也不会考虑自己所说的话会不会惹怒赵天南。
她越是这样,反而更让赵天南看重这个唯一的女儿。
就比如这时。
面带欣慰的拍了拍含月公主的手,赵天南将目光转向仍立于前方的凤止歌,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含月,这位是?”
赵天南其实已经在外面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只从凤止歌那只言片语,他便知道眼前的少女便是寒老爷子新认的女儿。
想到凤止歌先前话中的张狂与自傲,赵天南不由为自己先前把她与寒素联想到一起的想法而自嘲。
不过,他心里到底还是存了疑,若方才那番对话为真,这威远侯府的姑娘便绝对不是什么聪明人,以寒老爷子的性子,又有寒素那样的珠玉在前,又岂会收这样一个蛮横自大的小姑娘为女儿?
赵天南本就是个多疑之人,这样一想,他双眼便不自觉的微微眯起,眸中仿佛有阴云在聚集。
可以想见,若是凤止歌的表现未能让他释疑,只怕他会由此联想到许多事。
听到赵天南这样问,含月公主往凤止歌那里看了一眼,面上有些愤怒又有些不屑,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道:“父皇,这位便是最近被寒老爷子认作女儿的凤小姐,含月今天本想来百花园里放松放松,却不想半路上碰到了凤小姐,谁知……哼!”
说到这里,含月公主唇畔泛起嘲意,对凤止歌道:“凤小姐怎么不说话了,先前在本宫面前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如今父皇也在,不如凤小姐便将你心里的打算好好与父皇说道说道?”
只这简单的几句话,便将对凤止歌的不喜表现得淋漓尽致。
被含月公主这样一刺,凤止歌如梦初醒般,猛地抬头看了赵天南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作势要下跪,嘴里慌忙道:“臣女见过皇上!”
自打凤止歌有所反应起,赵天南的视线便未自她身上挪开。这时更是恨不得拿个放大镜将凤止歌的每一丝最细微的表情都拿来仔细研究一番,以确认自己心里那个有些荒唐的猜测。
寒老爷子当年那般疼爱素素,不可能无故认下一个女儿。
她到底是不是素素?
赵天南心里既期待又有些恐惧。
是的,就是恐惧。
这世间能令他这个帝王感到恐惧的,想来也只有寒素了吧。
凤止歌却仿佛根本就没察觉到赵天南的目光,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女无状,但臣女并非有意对公主不敬,还请皇上恕罪。”
在凤止歌的膝盖触地的那一刻,赵天南心里便是一松。
她不是素素。
素素曾经说过,这天下间能令她心甘情愿下跪的。只有寒老爷子一人。
便是他成为大武朝的开国之君之后。素素也从来没对她下过跪。
以素素的性子,哪怕是重活一世,某些东西也绝对不会改变,她不愿意做的事。就算是刀架在她脖子上。也只会是一副傲然而立的淡然样子。绝不会就此屈从于旁人。
若真是她,她恐怕一个照面就要冲上来置他于死地,又怎么会对着他跪得如此自然呢?
赵天南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失望多一些还是放心多一些。自打知道寒老爷子突然认了一个女儿,他便一直不断的回想起当初寒素在他怀里说出的那句“我会回来的”,更忍不住猜想,是不是,寒素真的回来了?
如今有了这样一个结论,他心里压着的一块巨石终于得以落地,但他心里那个长久以来一直存在的空洞却因此而更加撕裂了些。
眼中一黯,赵天南再也没了与这个名叫凤止歌的少女说上一句话的心情,他甚至连她长得什么样都没记清楚,只一抬手淡淡道:“平身吧,凤小姐若是见到了寒老爷子,不妨替朕问候一下老爷子的身体,老爷子久未上朝,朕心里也挂念得紧。”
说完,他也不等凤止歌与含月公主有所反应,便转身大步朝外面走去。
赵天南今天出宫是想去皇陵确认一下寒素尸骨的情况的,虽然知道这件事之后他便吐了一口血,但无论怎样,他也须亲眼见过了,才会死心。
待出宫之后,他才知道含月公主来了百花园。
这百花园,说起来还是当初赵天南为了讨好寒素而精心修建的,他此行本就与寒素有关,又骤然听人提起这百花园,便想着能故地重游,却不料会听到凤止歌与含月公主那样一番谈话。
对于凤止歌的豪言壮语,赵天南自然是没放在心上的。
他最近确实有打算着手为太子选妃,太子的情况谁都知道,太子妃的人选便显得尤为重要,赵天南又岂能让这件事超出他的掌控呢?
至于凤止歌……
只凭着她被寒老爷子认作女儿,赵天南便绝不会考虑她。
太子本就不是什么特别出彩之人,又自来体弱多病,若是娶个出自寒家的太子妃,只怕日后这赵氏江山便会旁落到寒家人手里。
当年为了不致让寒家太过得势,赵天南都能在寒素的酒里下药,如今又怎么会让太子再走上他的老路?
可以说,有了今天这意外的见面,任凭太子想出什么辙子,也绝不会达成心中所愿。
至于凤止歌方才那一跪……
呵,赵天南自以为他对寒素十分了解,但他其实从来都没有真的了解过寒素是一个怎样的人。
在后世那些年,作为一个最顶级的杀手,为了成功完成任务,在路边做乞丐好几天这种事凤止歌都曾做过,不痛不痒的跪一下,在她看来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再说了,今天她跪这一下,迟早她也会还给赵天南的。
既然如此,又何需在意这一时的跪与不跪。
直到赵天南走远,又听到另外一阵鸟叫声,凤止歌才收回视线,她偏过头看向含月公主,那清淡的目光瞬间便令含月公主有种面前之人突然换了个人的感觉。
“公主还记得上次在百花园第一次相见时,我对公主的提醒吗?”凤止歌问。
含月公主微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凤止歌指的是什么。
春宴那日。同样是在这个小院子里,凤止歌特意提醒她,让她若有什么隐秘之事,最好少经她身边那几名皇家死士之手。
明白之后,含月公主心中便是一凛。
她身边的几名皇家死士是在几年前被父皇赏赐给她的,到现在她都还记得,父皇将人赏赐给她时,所说的那句话。
“你们都记好了,从今以后,含月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必须将含月的吩咐放在第一位。哪怕是含月的吩咐与朕相悖,你们也无须顾虑朕的想法。”
父皇是这样说的。
当时含月公主还不到十岁,也尚不知道宁妃心里藏着的那个秘密,听了这话。她只觉自己的父皇便是世上最好的父亲。
可如今想来。含月公主竟觉心中有些发寒。
皇家死士本就是保护皇室成员的安全的。含月公主出行时自然不可能不将那几人带在身边,若这几人真如当年父皇所说的那般,将她视作唯一需要听命的主子。那么方才父皇出现在百花园时,他们便该第一时间禀报于她,而不是让她直到父皇走了进来,才发现这个事实。
这样一对比,那几名死士当中,到底谁才是他们的主子,便是不言而喻的事了。
自从得知那件隐秘之事之后,这几年含月公主一直在暗暗查探这件事,有时候也会吩咐身边的几名死士去做,自从那天被凤止歌提醒之后,她才惊觉自己此行不妥,在那之后便再没让身边的死士沾手过这件事。
如今看来,这还真不是她多想,将事情交给这样几个并不真心视她为主的人去办,着实是在给她自己使绊子。
心中一紧,然后又猛然放松,幸好她之前让那几名死士去办的都是些小事。
“多谢凤小姐提点。”含月公主话中的感激之意很是明显。
凤止歌将含月公主的感激收下,道:“公主客气了。有过方才那一幕,想必公主再不必担心太子殿下会犯浑了,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含月公主闻言微微颔首,也不觉得凤止歌在她面前自称“我”有什么无礼之处,想到太子之事便这样轻松解决,她也跟着松了口气。
凤止歌离开百花园转回威远侯府。
今天在百花园里发生的事,无论是含月公主所言的太子有意聘她为太子妃,还是与赵天南的相见,都在她的意料之外,不过好在,这两件事都一次解决了。
凤止歌是真想不到,太子居然会打她的主意,她与太子只不过是偶然见了一次,甚至说不上认识,她自然不会以为太子会对她有什么一见钟情。
想来,也不过是想借着这件事来与赵天南别苗头吧。
至于赵天南,虽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但既然能趁机让他释疑,对她来说自然也是一件好事。
对了,赵天南这次出宫,想必会去皇陵里看看吧,在那里,她可是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的,真期待他看到她送的礼物时会有什么表情呢……
听林公公传来的消息,听到寒素的尸骨被焚毁后,赵天南可是吐了一口血?
就不知道,他在看到她给他准备的大礼时,又会有怎样的精彩表现?
凤止歌面上含笑,眸中却是一片冷色。
就在凤止歌回到威远侯府时,赵天南也到了皇陵。
同往常一样,他将林公公留在外面,自己独自一人进了之前存有寒素尸骨的那间墓室。
比起之前,这间墓室这时的样子简直可以说是惨不忍睹,若是叫苏皇后来看了现在的场景,只怕也会怀疑是不是她真的已经将计划好的事情做完了,毕竟,这墓室如今的样子正与她事先预想的一模一样。
墓室里原先华丽精致不输宫殿的样子荡然无存,到处都只见大火后的焦黑,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诡异臭味。
赵天南一闻到这股味道心里便是一揪。
这墓室虽然是仿照宫殿来修建的,但里面所装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唯一在被烧之后留下这种味道的,任赵天南怎么想,也只有棺中寒素的尸身。
眉头狠狠拧起,眼中有沉痛闪过,赵天南先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病本就算不得痊愈,这时受了这等刺激面上便跟着一白,衬着他那有些萎靡的面色,少见的显出些老态来。
“素素,不,不会的,素素不会……”赵天南有些自欺欺人的摇头道,但话未说完便又止住了,因为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具原先盛放着寒素尸身的棺椁。
按皇后规制打造的棺椁不仅看来华丽,亦十分厚重,哪怕是那场大火,也未能将棺椁完全焚毁。
赵天南入眼所见,那已经有一大半灰黑炭化的棺椁里散落着一些未焚尽的边角衣料,最触目惊心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棺椁正中那具已经被烧得焦黑一片不成样子的骸骨。
到现在,在赵天南心里,寒素都是那副含笑沉睡的样子,他简直不能想象,他的素素居然会被一场大火烧成这个样子。
最让赵天南无法忽视的,却是在棺椁右侧,那只搭在棺椁边沿的手。
他紧紧看着那只手,仿佛眼中再不能装入其他任何事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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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选定
赵天南记得很清楚,上次他来这里时,寒素的两只手是交叠于小腹上的,可不知怎的,这时她的其中一只手却正好搭在了棺椁右侧的边沿上。
发生在皇陵里的这场火并不是随意燃烧起来的,而是先被人在棺中泼上了桐油,所以火势才会大得能将一具尸骨烧成如今这样子。
许是那桐油泼得并不均匀,棺椁右侧的火势较左侧要来得小些,也所以,那只搭在棺椁边沿的手便侥幸能得以保存住原来的样子。
可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那只手从手腕往上,俱是烧得焦黑的枯骨,甚至有些寺方连枯骨都算不上,直接化作了一撮骨灰,但从搭在棺沿的手腕往下,那凝白纤细的葇荑却仍保持着原先那完美的样子。
毁灭与完美,便这样呈现在赵天南眼前。
若他所见的只有一具枯骨,也许他还不会感觉到如此强烈的冲击,但在这保存完好的手的映衬下,赵天南便更觉被烧毁的部分的狰狞,心里也对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苏皇后更加痛恨。
苏沉鱼!
若不是她,若不是她,他的素素应该还是原来那完美的样子,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让人连多看一眼都不忍。
如果说当时听到寒素尸骨被焚毁,赵天南是怒极攻心吐出一口鲜血,那这时候真正看到这副惨状,他只觉心中仿佛有一把利刃在搅动般,他那颗从来都自认强大的帝王之心因此而痛不欲生。
素素。他的素素居然落了个尸骨无存的结果!
赵天南眼前一黑,嘴角缓缓溢出几丝色泽暗沉的黑血,高大的身躯一阵轻晃,最终没能支撑得住,发生一声轰响之后颓然倒在一片狼藉的地上。
焦黑的墓室,一具烧得炭化的枯骨,一个倒在地上衣着华贵的帝王。
林公公找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作为赵天南身边的忠仆,按理说。看到赵天南倒在地上。林公公首先要做的应该是将他扶起来,再用最快的速度将他送回宫里找太医才是。
可林公公并没有如此,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一幕,甚至面上还带着类似于欣慰的笑容。仿佛在欣赏什么最美好的画卷一般。
事实上。在林公公眼里。眼前的这一幕确实是无比的和谐。
许久之后,约是欣赏够了,林公公缓步上前。他弯下腰,轻松的将赵天南高大的身躯扶了起来。
“娘娘果然猜得没错,咱们的皇上,可真的又被刺激到了。”林公公的语气带着些赞叹之意,不过随即,他看向昏迷之中的赵天南,眼中又闪过些微的讽刺,“皇上呵,这些年在当年那些知情人面前,您不是一向都表现得对皇后娘娘多么怀念多么痴情吗,既然如此,为何您会不知道,其实皇后娘娘右手虎口处,有一颗痣呢?”
安静的墓室里,林公公的话显得有些空洞,这淡淡的疑问句并未得到任何人的回音,他扶着赵天南缓步往往走,只将这空寂的墓室与棺椁中那具枯骨与那只纤细柔嫩的手留在身后。
……
凤止歌刚一回到侯府,便有慕轻晚身边的丫鬟前来请她去荣禧堂。
“大姑娘,太夫人请您去荣禧堂有要事相商。”小丫鬟行了个礼道。
凤止歌原本想先回房更衣的,但见自己一回来慕轻晚便着人来请,想必是有非常重要之事,当即便不再耽误,连衣裳也不换了,转身就跟着小丫鬟却了荣禧堂。
荣禧堂里,慕轻晚正在花厅里翘首以待的看着院子里,面上一片喜色。
凤止歌进来时,正看到慕轻晚一边往院子里看,一边还不时将手中的一张画像拿出来细看。
看到那画像,凤止歌便能猜到到底是什么事了。
不过,她也没表现出来,只故作不知的问道:“娘,何事如此急着唤女儿前来?”
慕轻晚见了凤止歌心中一喜,三两步便上前拉着凤止歌的手往桌边带,一边走还一边道:“止歌啊,你哥哥的亲事娘已经有了主意,还真有个适合你哥哥的人选,那位小姐不仅人长得花容月貌,才情品性更是一等一的好,而且她还是你梁姨母府上的侄女。对了,止歌还记得你梁姨母吗?”
凤止歌点了点头。
慕轻晚口中的这位梁姨母,便是礼部尚书于大人的长媳。
梁夫人与慕轻晚当年本是闺中密友,后来还是慕轻晚去了湖州才断了联系。
威远侯府初入京城时,清平长公主入威远侯府为妾的流言传得甚嚣尘上,为此不少人特意设了各式宴会就想着将慕轻晚请过去好试探一二。
当时慕轻晚想着反正也不可能一辈子躲着,便选了在梁夫人的生辰宴露面。
凤止歌还记得,那时候,梁夫人还为了这事特意提点过慕轻晚。
慕轻晚二十年不在京城,交好之人本就不多,这大半年来,倒是没少与梁夫人走动,不过凤止歌倒是只见过梁夫人一面。
见凤止歌点头,慕轻晚面上的笑意加深,又接着道:“这位于小姐是礼部尚书余大人次子的长女,今年十七岁,因家中父母不舍所以才到现在也没订下亲事,如今想来却是与鸣祥有缘。”
慕轻晚越说便越对这位于小姐满意。
凤止歌倒是并不怀疑慕轻晚话中的真实性,要知道先前慕轻晚为了凤鸣祥的亲事忧心不已,就怕她消息不灵通,万一为凤鸣祥选了个不着调的媳妇将来要害了凤鸣祥的一生,后来被凤止歌知道了,便特意吩咐下面的人将京中所有适龄贵女的资料都收集了一份。这资料的详细程度,从年龄性情容貌,到身体是否有隐疾,家中是否有不堪之事,封锁不调查得清清楚楚。
慕轻晚手中的那张画像,便是那份资料的其中之一。
凤止歌自然是相信自己手下人的办事能力的,既然如此,这位于小姐必然是真的如慕轻晚所说的那般出色。
但听慕轻晚又道:“娘先前已经通过你梁姨母向于家二夫人递了消息,今天你梁姨母可算是回了准话,于家那边也确实有意与咱们府里结亲。”
说这话时。慕轻晚也是松了口气。
自从凤鸣祥主动与她提及成亲一事。她便一直战战兢兢的,凤鸣祥这些年来待凤止歌如何她是看在眼里的,难得凤鸣祥信任她,连亲事这般重要的事都交由她来处理。她也怕自己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害得凤鸣祥痛苦一生。
如今有了这般合适又百里挑一的人选。慕轻晚自然高兴不已。
想到这里。慕轻晚又忍不住有些骄傲地看向凤止歌,凤鸣祥的亲事能办得如此顺利,说起来还都多亏了止歌。
女儿这样能干。她这个做娘的又岂会不为之骄傲。
凤止歌听慕轻晚如此说,也跟着含笑点头。
这世上被她放在心上的人不多,凤鸣祥恰好是其中一个,她既然叫他一声哥哥,便自然希望凤鸣祥下半辈子能过得好,如今见这位八字已经有了一撇的嫂嫂如此出色,自然也会替凤鸣祥高兴。
事实上,在那份资料送到慕轻晚手中之前,凤止歌就已经大致看过一遍了。
京城适龄的贵女很多,与威远侯府门第相当的也有不少,但这位于家小姐确实是其中尤其合适的人之一,更难得的是于家也有意与威远侯府结亲,这就更难得了。
“这可是件大好事,今天哥哥休沐,娘待会儿不妨叫了哥哥一起用午膳,到时候再将这件事说与哥哥听,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咱们府上就要办喜事了。”凤止歌笑着道。
若于家与威远侯府真的达成共识,婚期只怕就会在近几个月,毕竟于家小姐已经十七岁了,这个年龄还尚未婚配的虽然不能说是绝无仅有,但也确实不多见,于家之所以应得这般爽快,只怕也是深知于小姐的亲事再也拖不得了。
慕轻晚欣然点头,果真便吩咐人去请凤鸣祥过来荣禧堂用午膳。
这时本就已近午时,没过多久,凤鸣祥便带着笑容踏进了荣禧堂。
“母亲,妹妹。”凤鸣祥温声道。
自从小次向慕轻晚提及亲事之后,凤鸣祥对慕轻晚的称呼便换成了母亲。
想到自己的亲事,凤鸣祥不着痕迹地看了凤止歌一眼,见凤止歌仍是那副恍然不觉的样子,他瞳孔微微一缩,随即便将脸撇开,只藏在袖中的双手却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凤止歌有些犹豫地看了凤鸣祥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段时间哥哥变得有些奇怪,看她的眼神里有时更是带着些莫名的心痛。
莫非,这是想到不久之后他便要成亲了?
不过,就算是他要成亲了,不该是做妹妹的不舍吗,怎么他这个做哥哥的反倒是露出这副样子?
凤止歌想到这些,便忍不住有些失笑。
三人温馨中不失热闹的用过午膳,待下人送上茶点,慕轻晚便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意,笑着道:“鸣祥,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慕轻晚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看凤鸣祥知道亲事敲定之后害羞的表情了。
凤鸣祥这时正端着一盏茶准备饮入口中,听到这话,许是想到了什么,他面上表情微微一变,但只一瞬间,他便收起外露的情绪,将手中的茶盏重新搁回桌上,温文的笑着说道:“不知母亲有何事要吩咐。”
“这可不是我要吩咐什么,”慕轻晚面上难掩喜悦的摆了摆手,却是将之前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画像递到凤鸣祥的手里,“上次你不是说想尽早成家吗,这些日子我打听了不少京城适龄小姐的消息,论各方面的条件。礼部尚书于大人的长孙女都于鸣祥你十分契合,母亲已经找人探了于家的口风,于家也十分乐意与咱们府上结亲,鸣祥你若是乐意的话,我明日就给于家那边回信儿。喏,这便是于家小姐的画像,鸣祥你看看。”
慕轻晚将画像递给凤鸣祥,面上满是揶揄。
在她想来,于家小姐无论品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好,就因为太好了。所以才为家中长辈所不舍。一直留到了现在,也亏得于家上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否则哪怕是因为下面还有妹妹要婚配,于小姐也断然不可能拖到现在还未订亲。
这样出色的女子。哪个热血男儿会不喜欢。凤鸣祥自然也不会例外。
高兴中的慕轻晚并没有注意到。凤鸣祥接过那画像时,手上的僵硬。
凭心而论,于家小姐确实姿容出色。画像上的女子身量娇小长相亮眼,很容易便吸引住旁人的注意力。
于老大人身为一部尚书,更是礼部之首,于小姐许是自小受了家庭环境的熏陶,举手投足之间都透出文静与聪慧。
这样的女子自然是极易惹人喜爱的。
不过,凤鸣祥却并未如慕轻晚所想那般露出喜悦或者不好意思的表情,他的视线只在那画像上短暂的一触即收,快得慕轻晚甚至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将于小姐的容貌看清楚。
“鸣祥,你,怎么了?”慕轻晚有些迟疑的问。
看凤鸣祥这个样子,着实不像是很满意这门亲事。
慕轻晚自从着手为凤鸣祥挑选妻子,心里也是存了压力的,如今好不容易找到这样合适的人选自然不舍得轻易放弃,但她也知道,这毕竟是凤鸣祥的终身大事,哪怕她心里再满意,最重要的也仍是凤鸣祥自己的态度。
生怕凤鸣祥不满意于家小姐,却顾忌着自己的态度而草草应下,慕轻晚一时之间便有些着急,她接着凤鸣祥的手,有些急切地道:“鸣祥啊,你可得跟母亲说实话,虽然我看着于小姐觉得与你适合,但这毕竟关系到你一辈子,若是你有什么不满意就说出来,于家那边自有我去处理。”
慕轻晚说得真切。
事实上,像如今这样,两家都有了初步的结亲意向,一方却无故反悔的,这结亲不成说不定两家还要结上仇,但慕轻晚这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她总不能让凤鸣祥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就后悔一辈子吧。
凤鸣祥闻言淡淡一笑,看不出来有多欣喜,但也不见有任何抗拒。
他道:“母亲多虑了,母亲既然觉得于小姐与我适合,必然是有道理的,我没有意见,只是一时之间难免有些感触。”
慕轻晚仔细打量了凤鸣祥好几遍,确定他面上没有任何的勉强,这才放下了心,只当凤鸣祥之前的表现是因为乍听亲事订下了的不自在。
她轻轻拍了拍凤鸣祥的手,安慰似的道:“鸣祥啊,你也不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父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
说到这里,想到如今在皇觉寺里清修的凤麟,又想到当初凤麟像凤鸣祥这般大的时候,两人已经成亲了,慕轻晚便是一顿。
片刻后,将那些往事抛开,她又继续道:“总之,鸣祥你如今的年龄本就是该成家立室了,既然你对于小姐没有异议,那母亲可就得早日向于家通气儿,想来过不了多久,咱们侯府便要多出一位当家主母,母亲可就等着享清福了。”
当初接手侯府中馈便并非慕轻晚所愿,她早就已经打算好了,只待凤鸣祥将新妇娶进门,她便将中馈交到新媳妇手里,她只需要看着止歌,再替止歌寻上一门好亲事,这辈子便算是满足了。
凤鸣祥微微一默,然后才露出一个微笑来。
几人又说笑片刻,凤鸣祥便借口还有事要处理,向慕轻晚告辞离去。
凤止歌有些疑惑地看着凤鸣祥的背影,想了想也与慕轻晚打了声招呼,追在凤鸣祥身后赶了上去。
“哥哥。”出了荣禧堂,凤止歌对着凤鸣祥的身影唤道。
凤鸣祥身形微顿,然后才转过身来看向凤止歌,他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明明是一副与往常无异的样子,但凤止歌总觉得这一刻的凤鸣祥较任何时候都来得疏离。
上前几步,凤止歌与凤鸣祥并肩而行,她偏头看向凤鸣祥,“哥哥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凤鸣祥顿了顿,然后才跟着凤止歌的脚步,闻言道:“妹妹何出此言?”
凤止歌道:“总感觉,哥哥最近有些奇怪,是不是差事上出了什么岔子所以不高兴?”
凤鸣祥的生活向来简单,当差,回府,就算是休沐时,也大部分时间只呆在侯府里,凤止歌也只能有这样的猜测。
凤鸣祥面上的笑容淡了些,但马上又恢复常态,他抬起手想要像往常那样摸摸凤止歌柔软的发丝,但想到什么却是迟疑了好半晌,手掌这才落在了凤止歌的头上。
“妹妹不用担心,我没事。”
凤鸣祥本就比凤止歌大了几岁,两人之间又有着男女差异,是以他比凤止歌高了差不多一头,这时他将凤止歌半拥在怀里,所以凤止歌并没能看到此刻他眼里那浓得化不开的哀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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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叙话
时常握着兵器的大掌上长着许多硬茧,柔软的发丝在这些茧子上轻轻划动,便仿佛搔到了凤鸣祥心底最深的柔软之处。
自从那年在洛水轩里见到了静静沉睡的凤止歌,他便将这个妹妹视作了自己需要终身保护的人,哪怕倾其所有只为换她一个笑容,他也愿意。
也从此,“妹妹”这两个字在凤鸣祥的心里有了别样的含义。
那时尚年幼,凤鸣祥也并未多想,待到后来他渐渐成长,偶尔心里也会有些疑惑,为何他会在第一次见到妹妹时,便涌起这样的念头?
想来想去,他最终也只能得出一个两人投缘的答案来。
凤鸣祥也不知道这份兄妹之情是何时变了质的,只是,在他尚未来得及发现之时,那原本单纯美好的兄妹之情,便开始向另外一个方向转变,然后在他心里彻底落地生根,而且再也无法抹去。
那天交了差事回府,远远的,他便见着自己想要呵护一辈子的妹妹,正与两个年轻男子说话。
他看着妹妹与那两人说话时面上时而高兴时而无奈的表情,但突然意识到,他的妹妹已经到了君子好逑的年纪,总有一天,她会被另外一个好眼光的男子娶回家。
那个有着好眼光,能看到妹妹一切美好的男子,即使不是这时正在与妹妹说话的两人之一,也必然会有其他人。
只这样一想,凤鸣祥便觉心里一阵揪心似的疼。
初时。他其实并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只以为这心疼只是出于做哥哥的不舍妹妹出嫁,但当那一晚,妹妹的一颦一笑出现在他的梦中时,他才发现,也许他对她的感情,也许远不只兄妹之情。
凤鸣祥自小被凤麟亲自培养,又早早就被确认为威远侯府的下一任继承人,更是时时铭记对家族的责任感,乍然发现自己竟然对亲妹妹有了那样见不得人的心思。自然难免受到打击。
原本最亲的妹妹。突然变成了他心里肖想的对象,凤鸣祥自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更让凤鸣祥无法接受的是,万一他的心思被外人得知,恐怕整个威远侯府。包括他从小就立志要保护的妹妹。都会因他而从此陷入泥潭之中。
对凤鸣祥来说。这样的结果,哪怕只是他的想象,也足够令他下定决心。
所以。他才会主动找到慕轻晚,并向慕轻晚主动提及想要成家的意愿。
凤鸣祥想,只要他成家了,他心里这起子荒诞的念头,便总会慢慢变淡直至消失吧。
成亲,这本就是出于凤鸣祥自己的意愿,但当这件事真的确定下来,看着慕轻晚与凤止歌面上的喜悦与打趣,他却又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面对凤止歌的询问,凤鸣祥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一个字也没说。
倒是一直跟在凤止歌身边的李嬷嬷,将凤鸣祥的表现看在眼里,心里却莫名的有了些淡淡的担忧。
鸣祥少爷看主子的眼神,可是有些不对啊……
李嬷嬷刚往这方面想了想,随即又强制性的让自己将这个荒诞的想法甩出去,这些年来凤鸣祥对凤止歌如何,李嬷嬷也是一五一十的看在眼里的,若非如此,她们这些跟随凤止歌几十年的人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就认同凤鸣祥。
以鸣祥少爷待主子的好,又岂会生出这种心思来?
这样一想,李嬷嬷心里的担忧才渐渐散了去。
凤鸣祥能遇到于家小姐这种好的妻子对象,慕轻晚本就十分开心,如今得了凤鸣祥自己的首肯,当然也就急着将事情定下来。
这天之后,慕轻晚便给梁夫人去了信儿,两家本就有结亲的意愿,再加上于家又不是什么喜欢虚礼的人家,得信儿之后很是爽快的就定了日子商量婚事。
到了那日,慕轻晚便遣了媒人前去于家提亲。
对于这门婚事,慕轻晚可是满意得紧,为此还特意吩咐凤鸣祥亲自去打了一对毛色鲜亮的活雁送去于家,据媒人反馈回来的消息得知,看于家有样子,倒是对凤鸣祥这个准女婿赞许不已。
媒人带回了于家小姐的庚帖,慕轻晚请了先生合过八字,果然是大吉之兆。
过了小定之后,考虑到于家小姐和凤鸣祥的年纪都已经不小了,两家便将婚期定在了年末的十月初十。
如今已经进了九月,算下来距婚期也就将将一个半月不到的样子,若不是于家这些年来一直在为于小姐准备嫁妆,真要等订了亲再准备嫁妆,只怕这么短的时间绝对不够。
以威远侯府如今的情况,凤麟一直在皇觉寺里清修不归,凤鸣祥又将自己的亲事尽数托付于慕轻晚,因此大大小小一应事宜便都落在了慕轻晚的头上。
慕轻晚在此之前并未操办过婚事,当年她与凤麟成亲时大小事皆有双方长辈操心,根本就不用她自己多想,所以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她身边的林嬷嬷到底经的事多,倒是帮着出了不少主意。
日子便在慕轻晚的忙碌之中一点点过去,眼见着婚期将至,哪怕有林嬷嬷帮衬着,慕轻晚也一样忙得脚不沾地,向各家派发喜帖,准备喜宴要用到的各式物什,安排侯府下人们喜宴当日的差事,等等等等。
威远侯府这么些年也就只办了这一回喜事,慕轻晚当然将之看得极重,更不能允许因为自己的轻忽而致使侯府到时候被人看了笑话去。
一边忙乎着,慕轻晚心里也有些惆怅。
凤止歌已经及笄了,在别的勋贵之家里。女儿家到了这个年龄早就该由母亲操持着亲事了,慕轻晚一直是想将女儿再留上个几年的,先前凤鸣祥的亲事未定时,还不时用凤鸣祥这个做兄长的都未成亲,自己女儿更是不急来安慰自己。
但如今,凤鸣祥马上就要成亲了,下一个便该轮到止歌了。
慕轻晚一边想按原来的想法多留凤止歌几年,另一边有了于小姐的前车之鉴在眼前,又忍不住有些担心,难道要像于小姐这样。留个几年之后再急匆匆的将女儿嫁出去?
于小姐还算是不错的。至少凤鸣祥无论家世还是本身的条件两人都算得上是十分相配,但止歌到时候遇不到合适的夫婿人选可怎么办?
慕轻晚心里矛盾至极。
就在这样矛盾之中,转眼间就是十月初九,凤鸣祥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
当初与于家商定将十月初十定作婚期。除了两家都想尽快完成儿女的婚事。也因十月初十不仅有十全十美的寓意。也是一年之中难得的好日子。
这天一早,凤止歌梳洗罢正准备去荣禧堂与慕轻晚一起用早膳,便有荣禧堂的丫鬟争匆匆的前来相请。却是于家的全福人来了侯府要为新房铺床。
早在半月之前,于家就已经把新房的家具送到了侯府,一水儿的上了年头的黄花梨打造而成的成套家具,当时可是引来了侯府下人们的一致惊叹。
当今皇上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影响,各式名贵木料之中尤其偏爱黄花梨,因此如今的大武朝黄花梨,尤其是上了年头的黄花梨木料可是不多见,由此便可见于家待于小姐是如何重视了。
说到这个,就得提一下于家待这个唯一的女孩儿确实极尽宠爱了。
于家并非什么世代官宦的世家,而是从于老太爷渐渐在朝中被重用,这才算是冒了些头。
于老太爷是礼部尚书,因此于家极重规矩礼仪,更是严厉约束家族子弟不准干那些贪赃枉法之事,是以虽然于老爷子在朝中地位颇高,但于家的日子其实并不像其他官宦人家那般奢华成风。
但哪怕是这样,对于小姐,于家仍表示出了足够的重视。
这重视,就表现在于小姐的嫁妆上。
虽然尚未成亲,但于家早已经将于小姐的嫁妆单子送来了侯府,别看于家论家底也许比不上那些传承多年的名门世家,但于小姐的嫁妆比起那些名门贵女也是半点不遑多让,到于小姐出嫁时将这些嫁妆抬出来,绝对当得上十里红妆。
于家请来的全福人并不是别人,正是慕轻晚的当年的闺中密友梁夫人。
梁夫人本就是于小姐的大伯母,且梁夫人父母公婆俱在,夫妻恩爱,又儿女双全,正是全福人的最好人选。
慕轻晚为凤鸣祥准备的新房叫汀兰院,威远侯府空置的院子不少,慕轻晚独独选了汀兰院作为新房,却是因为于家小姐的闺名之中也有一个“兰”字。
自从选定汀兰院作为新房,这些日子慕轻晚便没少往这里跑,比起先前的空荡,如今的汀兰院可谓是来了个大变样,而且上下装饰得喜气洋洋的,很是符合新房应有的气氛。
凤止歌到达汀兰院时,慕轻晚已经陪着梁夫人在正房里叙话。
见凤止歌来了,两人停下话头,齐齐看向凤止歌。
一番见礼之后,三人分主宾落座。
事实上,慕轻晚之所以让人请凤止歌来汀兰院,并非是有什么事,而是威远侯府里人丁单薄,终归是成亲这种大喜事,慕轻晚总不能就一个人接待于家来的人吧,她今天倒是请了娘家的三位嫂嫂过来帮忙,却不想梁夫人来得早,三位嫂嫂都还没到,便只能让人把凤止歌请过来了。
梁夫人见到凤止歌,眼中便流露出欣赏之意。
自打第一次在生辰宴上见到凤止歌,梁夫人便觉当年手帕交的这个女儿必将大放异彩,如今果然便已现初兆。
梁夫人着实为慕轻晚感到高兴,虽然慕轻晚过了些苦日子,但能有这样一个女儿,想必慕轻晚也是觉得值得的。
一番寒暄之后,梁夫人便由慕轻晚和凤止歌领着去了新房。
新房的家具摆设都已经安置妥当。唯独婚床上却还是空的,梁夫人指挥着跟着她来的于家仆妇们将喜被等东西拿上来,便利落的喜被鸳鸯枕等一一往床上摆放,待铺完床,又撒下大枣、花生、桂圆等物,寓意为早生贵子。
明日就是婚期,于家和威远侯府都忙着为这门亲事准备,梁夫人铺完床之后也没耽搁,略与慕轻晚多说了几句,便领着人回了于家。
慕轻晚领着凤止歌将这新房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遗漏之处。这才扬着笑容离开。
慕轻晚这些年都喜静,平时也没有什么事需要她忙上忙下,如今因凤鸣祥的亲事这一通忙碌,倒是让她显得比往日多了几分生气。
凤止歌对慕轻晚的转变自然是喜闻乐见的。便也由着慕轻晚继续操心。她自己则打算出门一趟。
林公公昨日又递了消息到寒青颜那里。对凤止歌来说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那日在百花园里得到含月公主通气,太子居然有心想聘她为太子妃,后来意外与赵天南见了一面。凤止歌便刻意表现出一副对太子妃一位志在必得的样子。
她本想,以赵天南对寒家的忌惮,是断然不会允许她这个寒家女有成为未来皇后的机会。
事情确实也正如凤止歌所想,赵天南的确是这样打算的。
后来赵天南去了皇陵,却被皇陵里的所见而气得又一次昏厥过去,再之后却是在病榻上躺了快一个月才转了些。
凤止歌本以为,关于太子一事,到这里便应该算是了结了才对。
太子就算是储君,但如今整个大武朝仍是在赵天南的掌控之中,太子便是想做些什么,有了赵天南的知情在前,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却没想到,赵天南这一场大病之后,第一次不得不服老。
他已经是五十好几的人了,如今这两度昏厥之后更是觉得身子骨较往常而言虚弱了许多,饶是不甘心,赵天南也不得不考虑起将来他驾崩之后的事,然后却是为大武朝的将来担心了起来。
太子不仅身体不好,便是性格也多有优柔寡断,赵天南虽然对这个儿子不满意,但他到底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他担心的是,在那凤家小姐一事上,虽然这次他可以做主给太子娶一个他满意的太子妃,但一旦日后他驾崩了,以寒家的得势,只怕将那凤家小姐塞到太子身边并成为日后的皇后,恐怕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
在病中的这一个月里,赵天南不时便会想起那凤家小姐那句“你们皇室还欠我们寒家一个皇后”的话来,每想到这句话,赵天南便总会想起二十几年前在他怀里没了呼吸的寒素,随后眼前便会浮现出皇陵里那只纤白细腻的手,心痛后悔之后,他又会不自觉的想到,若是寒家真的这样想,只怕那个骄横的凤家小姐将来还真有可能成为大武朝的皇后。
再则,卧病的这一个月里,因太医再三强调他现在的情况宜静养不宜在国事上花费太大的精力,赵天南便将朝事大半放到了太子手上。
当然了,太子身边,自然会有赵天南的人。
从这些人口中,赵天南隐隐察觉到,他这唯一的儿子,似乎还真对那凤家小姐起了心思。
愤怒与恨铁不成钢之余,赵天南也思忖开了。
赵天南是绝不会允许寒家女成为大武朝的皇后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哪怕这个寒家女只是寒老爷子认的女儿也不行。
他现在还活着,还坐在那龙椅之上,自然便能挡下寒家的诸多盘算,也能压下太子心里的想法,但以如今的情况来看,他的身子只怕很难说再能撑上几年,到得那时,寒家的盘算与太子心里的念头一相合,那凤家小姐岂不是便要一路走到太子身边去?
赵天南既然想到了这个可能,又岂能坐视不理。
他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彻底断了太子与寒家的那些心思才行。
林公公传出来的消息,便是关于此的。
凤止歌本想去凤仪轩见一见寒青颜,将这件事处理一下的,却不曾想,还没出二门,便见到了凤鸣祥。
明天便是凤鸣祥的大喜之日,但凤止歌却并未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喜色。
事实上,这个问题这些天也没少被侯府的下人们拿来说嘴,其他的公子少爷们在成亲前夕总会有些不同于平常的反应,或欣喜或期待或忐忑,不一而足。
但他们的侯爷,却从议亲一直到如今马上就要成亲了,面上都是同往常一样的平静,叫人想从他脸上眼中找出点不寻常都千难万难。
要说侯爷对这门婚事并不看重吧,那又不尽然,毕竟要成亲是侯爷亲自与太夫人提的,未婚妻的人选也是经过了侯爷点头的,到现在提起小定时侯爷亲自打来的那对活雁,侯府下人们都还啧啧称奇呢。
多番讨论之下,众人也只能当是自家侯爷特别内敛了。
凤止歌看到凤鸣祥时,他正在小花园里背对着她静立。
这小花园是进出的必经之地,看起来,凤鸣祥倒像是特意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凤止歌才这样想着,便见凤鸣祥转过身看向她。
“妹妹,有空与我说说话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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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察觉
凤止歌微微一顿,她还从来没见凤鸣祥这般慎重的与她说过话。
想到这些日子凤鸣祥莫名的沉默,莫非凤鸣祥是想将心里的事说出来了?
凤止歌立即便打消了出门的打算,她这件事到底不算急,有寒家在前面顶着,赵天南不可能这么快的就做些什么,还是先听听凤鸣祥要说些什么吧。
所以,凤止歌点了点头道:“当然有空,哥哥想与我说什么?”
见凤止歌应得如此干脆,凤鸣祥面上现出少许笑容,不过这笑容也只一瞬间便又隐了去,他看了跟在凤止歌身后的李嬷嬷一眼,指了指花园深处一个八角凉亭,道:“我们去那边说话吧。”
凤止歌往凉亭处望过去,那凉亭离他们现在所立之处也算不得多远,在凉亭里做些什么这边的人同样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听不到谈话声罢了。
凤止歌能看出来凤鸣祥是在顾忌李嬷嬷的存在,却不明白凤鸣祥到底有什么顾虑,李嬷嬷跟在她身边这么久,想必凤鸣祥也知道她对李嬷嬷的信任。
不过,想到凤鸣祥要说的话也许是关于他的隐秘之事,凤止歌稍作思忖之后便点了点头,抬脚便要往凉亭那边走去。
“主子……”
见凤止歌抬脚要走,李嬷嬷心里一急,出声道。
李嬷嬷这时心里正自狂跳,她前些日子就隐隐察觉到凤鸣祥看凤止歌的眼神有几分异样,不过她也是亲眼见了凤鸣祥是如何待凤止歌这个妹妹的。那时候便只当是自己想多了,也没往深处想,可如今再一次看到凤鸣祥眼中的情意,李嬷嬷却再不能用想多了来说服自己。
主子如今的身份是凤鸣祥的亲妹妹,李嬷嬷又怎么能放任主子与有了别样心思的凤鸣祥独处呢?
听到李嬷嬷的出声,凤止歌与凤鸣祥同时回过头看向她。
凤止歌只是有些疑惑,毕竟她与凤鸣祥说话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不知道李嬷嬷为何会如此紧张。
可凤鸣祥就不一样了,在凤止歌看不到的角度,凤鸣祥眼中迅速划过一丝阴郁。
李嬷嬷心中又是一跳。她确实想要阻止凤止歌与凤鸣祥独处。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噎了半晌之后,也只能眼看着凤止歌与凤鸣祥往那凉亭处走去。
到了凉亭,凤止歌正想往石凳上坐。却被凤鸣祥制止了。她才有些不解的看过去。便见凤鸣祥飞快的解下外衣,往那石凳上一搭,然后才道:“如今日头渐凉。女儿家还是不要凉着了,妹妹坐吧。”
凤止歌一怔。
这些年凤鸣祥确实待她算是无微不至,但他这时解衣的举动仍显得有些突兀。
不过凤止歌也只这么一瞬间觉得有些怪异,毕竟凤鸣祥在她心里与寒凌一样,都是她承认的兄长,所以也没往深处想,就着凤鸣祥那仍带了些体温的外衣便坐了下来。
“哥哥,你想跟我说些什么?”凤止歌问道,她确实有些好奇凤鸣祥这些日子是为了何事而变得沉默下来。
听凤止歌这样问,凤鸣祥便又陡然沉默下来。
他看着凤止歌那并不见稚嫩的清丽面庞,渐渐便有些失神起来。
他的妹妹也许不是最漂亮的,却绝对是最能吸引人眼球的,哪怕处在人群之中,她身上那独特的从容气质也会令人第一眼便看到她。
凤鸣祥简直不能想象,看惯了这样一张脸,别的女子是否还能入他的眼。
从幼时起,得知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妹妹,又知道妹妹的遭遇,凤鸣祥便对凤止歌多了许多怜惜,更立志要一辈子保护好妹妹。
凤鸣祥一直以为,这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关爱,但如今骤然发现自己心里还隐藏着那等心思,又经过这一段时间来的压抑,到得成亲的前夕,这些压抑便陡然有了要爆发出来的趋势,甚至都让他再也顾不了后果。
凤鸣祥只是个凡人,他当然也会有自己的私心。
他原本想,哪怕明天便要成亲了,生命之中即将多出一个妻子,他也要在成亲之前将自己的满腔心思告诉妹妹,哪怕他能想到妹妹也许会拿不屑与恶心的眼神来看他,但至少他让妹妹知道了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在妹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心里的念头死死压下直至最后变成一个腐烂流脓的伤口。
可真到了这一刻,看着凤止歌那双对他信任有加的眼睛,扫过她沉静的容颜,凤鸣祥却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能想象得到,一旦他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妹妹定然不会觉得高兴,甚至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会因为此事而忧心不已,他们之间也再不会像如今这般相处自然。
凤鸣祥既然有了将内心想法和盘托出的念头,他其实便并不在乎凤止歌是不是会看不起他,但是,话到了喉边,他心里却蓦地不忍起来。
他不忍,因自己的一时妄为,便让他的妹妹从此少了一个哥哥。
他想,既然这只是他的妄想,那便应该与妹妹无关,他不该那么自私的要妹妹为了他的妄想而陷入泥潭。
想到这里,凤鸣祥突然松了一口气。
不能让妹妹知晓自己的真实心意,凤鸣祥心里其实很是心痛,但除此之外,他想他应该还是能继续做一个好哥哥。
哪怕,这代价是他从此要将那所有不该有的心思都深深埋葬于心底。
心里有着这样的变化,凤鸣祥的眼中便隐隐有了痛楚,他能感觉到,随着这样的决定,那仿佛要将最重要的东西生生从心脏中抽离的痛苦之意。随之而来的,是心里缺了一大块的空洞。
“哥哥……”
凤鸣祥听到凤止歌的声音。
有些失神的凤鸣祥并没有发现,这一刻,凤止歌那微蹙的眉头,与她眼中洞悉一切的了然。
凤止歌三世为人,但在男女情事上,她其实并没什么经验。
在后世时,作为一个杀手,每天都游走在生死边缘,她自然不会有空闲时间以及多余的心思去考虑****之事。
后来成为寒素。生命的前面十几年都是在寒家。后来与赵天南订下婚约,又与他一起征战天下。
说是与赵天南有婚约,但其实在她心底,赵天南也就是一个合作伙伴。再进一步也只是战场上的战友。真要说她对赵天南有些什么情意。却不尽然。
到得如今,再次重生,凤止歌甚至都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再与什么男人扯上关系。自然没考虑过什么嫁人之事。
三世都是如此,凤止歌对于男女****之事的敏感度极低,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丝毫没发现凤鸣祥的异样是为了哪般。
但如今凤鸣祥表现得如此明显,明显到凤止歌这个于此事上极为迟钝之人,都察觉到了他暗藏与心底的想法。
凤鸣祥会对自己起了心思,凤止歌是非常惊讶的。
任她怎么想,她也无法将凤鸣祥这些年来待她的关爱与男女之情联系起来,更无法想象凤鸣祥是在何时有了这样注定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的心思。
至于凤鸣祥所以为的,凤止歌知道了之后会轻视不屑于他,却是半点没有。
凤止歌是个极为护短的人,只要被她承认的人,她向来都会将之纳入羽翼之下,哪怕那个人,如今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当然了,凤止歌也不会因此就纵容凤鸣祥继续这样发展下去。
他们是兄妹,这是不可改变的。
再则,明天便是凤鸣祥成亲的日子,哪怕那位于小姐在凤止歌眼里还只是一个有些了解的陌生人,但这并不能成为她坐视于小姐将来过得不好的理由。
在凤止歌看来,既然成亲是凤鸣祥自己的决定,于小姐也是他首肯的妻子对象,那他便必须要负起这个责任来,做到为人夫应该做到的所有事。
所以,凤止歌抬眼看向凤鸣祥,道:“哥哥这段时间如此沉默,是不是还有些不适应马上就要成亲了?不过哥哥也用不着为此事而担心,虽然你明天就要成亲了,但我们永远都是兄妹,不是吗?再说了,哥哥可是了解过未来嫂嫂的,嫂嫂不仅长得好,才情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哥哥成亲后一定能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凤鸣祥一怔,回望过去,在看到凤止歌眼中的了然之后心中一跳,下意识的便张了张嘴,“妹妹……”
他有些心急,妹妹莫不是看出他的不妥了?
他才下定决心要将此事藏在心底永远不让任何人知道,可妹妹……
凤止歌对着凤鸣祥微微一笑,又道:“不过哥哥以后可不能再只顾着自己的差事了,既然娶了嫂嫂,哥哥身上便多了一份责任,总得让嫂嫂将来不至于后悔嫁到咱们家来才是。”
那“责任”二字,让凤鸣祥心里一阵刺痛。
他有些羞愧地低下头,他先前的打算,岂不就是不负责任吗?不仅是对那名明天便会成为他妻子的女子,也是对凤止歌。
羞愧之后,另一个问题又浮上凤鸣祥的心头。
妹妹,到底看没看出来他那阴暗的心思?
凤鸣祥自然是希望没有,这样他们便还能维持如今的兄妹关系,哪怕他并不能用另外一个身份守在妹妹身边,他也希望自己能站在远处亲眼看着妹妹得到幸福。
抬眼望向凤止歌,凤鸣祥没从她眼中看到任何负面的情绪,一切便如从前一样。
他蓦地就松了一口气,看来妹妹并未察觉到他的心思。
这样也好。
凤鸣祥握了握拳,那瞬间的冲动之后,他的理智也渐渐回笼,又有凤止歌先前的一番话,他更为自己先前的糊涂而汗颜不已。
还好,他没能将那些话说出口。
那些带着阴暗色彩的心思便似流水一般被尽数收回心底最深处。凤鸣祥如往常一样对着凤止歌露出一个只属于哥哥的温暖笑容,他伸手,摸了摸凤止歌的头,触手可及的温软发丝令他的手稍稍多停留了一会儿,但也只一瞬,他便收回手。
“妹妹说得对。”凤鸣祥温声道。
我们永远是兄妹……
看着凤止歌面上的笑容,凤鸣祥深吸一口气,又道:“妹妹若是有事就出门吧,哥哥就是成亲前有些紧张,才想与妹妹多说几句话。现在已经没事了。”
凤止歌轻轻点头。然后看着凤鸣祥渐渐走远。
直到凤鸣祥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李嬷嬷才走进凉亭,她先是松了一口气,但在看到仍被凤止歌坐着的那件属于凤鸣祥的外衣。心里又是一紧。“主子。鸣祥少爷他……”
李嬷嬷有些说不出口。
凤止歌将凤鸣祥当作兄长,李嬷嬷是知道的,她要如何说出做哥哥的居然对妹妹有了那等心思这样的事?
凤止歌转过头看向李嬷嬷。眼中尽是了然,她点点头道:“阿芜不必多说,我都知道了。”
李嬷嬷先是一怔,然后便一阵释然。
也是,都是她多虑了,主子虽然在这方面不怎么敏感,但又岂能半点也发现不了?
“那,鸣祥少爷这里用不用……”李嬷嬷请示道。
凤止歌摇了摇头,她并不想改变与凤鸣祥之间的这种兄妹现状,经过今天的这番谈话,想必凤鸣祥也能控制住自己。
“不用了,相信哥哥会知道要怎么做的。”
李嬷嬷闻言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凤止歌揭过这个话题,抬头看了看天色,她原本是打算去凤仪轩见见寒青颜,仔细问一下林公公传出来的消息的,也不知道赵天南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虽然有寒家的存在,赵天南不太可能会做什么对她不利的事,但凤止歌不喜欢这种不能掌握主动的感觉。
此时天色倒还算早,若是照原计划出门去凤仪轩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经过方才与凤鸣祥的一番谈话,许是凤鸣祥的那心思太过让人惊讶,凤止歌却再没了出门的兴致。
总之赵天南想做些什么也不至于会急于这两天,那便先放一放吧。
凤止歌却没想到,就因为她的这一放,却让这件事会往那种她根本就没想过的方向发展。
既然不打算出门了,凤止歌便转头去了荣禧堂。
明天便是凤鸣祥成亲的日子,慕轻晚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她打算去慕轻晚那里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当然了,凤止歌也知道自己其实帮不上什么大忙,掌家理事什么的,她还是寒素时虽然也学过,但到底从来没有真正实践过,再加上过去了几十年,当初学的那些还真不确定仍记得几分。
如凤止歌所料,慕轻晚这时正忙得团团转。
明天便是凤鸣祥的大喜之日,虽然很多事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但仍有许多琐碎之事需要慕轻晚来处理,不时便可以看到侯府的管事前来请示慕轻晚。
不公慕轻晚,就连来威远侯府帮忙的慕轻晚的三位嫂嫂,也都忙成了一团。
慕轻晚的二哥慕秉元早些年亦一直在外任职,也是在威远侯府回应之后才带着家眷重新回了京城,虽然他如今的官职在京城来说仍算不得高,但京城好歹是慕家人都熟悉的地方,家中兄弟也都在京城,所以慕秉元及慕家其他两兄弟对如今的情况都算得上满意。
慕轻晚的二嫂陈氏是个精明中透着爽朗的妇人,这时正与叶氏与郑氏一起,帮着慕轻晚决定明日喜宴上要用的杯碟样式。
比起慕轻晚,慕家的三个舅母在掌家理事,以及这种大型宴席上的经验无疑要丰富许多,有她们的帮忙,也着实让慕轻晚省了许多事。
这剩下的大半天,凤止歌便伴着慕轻晚与三位舅母的忙碌下消耗尽了。
紧张而又平静的一夜过去,转天便是凤鸣祥成亲的日子。
一大早,向来安静的威远侯府便有了不同于往日的喜庆与热闹,府里四处挂着红彤彤的绸子,四下来往的人更是彰显出喜庆的氛围。
凤鸣祥成亲,威远侯府往外派发了不少喜帖。
若按慕轻晚的本意,她其实并不怎么愿意请这么多人的,毕竟这么多人之中,她以及凤鸣祥真正熟识的十不足一。
不过,凤鸣祥如今已经承了爵,而且看样子将来的前程必然也不会差,日后也必定要与朝中诸人打交道,趁着他成亲的机会早些拓展些人脉也是好的。
再则,这毕竟是凤鸣祥成亲,一辈子大概也只有这么一次,若是太冷清了,倒要叫旁人看了笑话去。
另外因为凤止歌被寒老爷子认作女儿的缘故,早在慕轻晚派发喜帖之前,就已经有不少夫人们向她递消息要来吃喜酒,就算慕轻晚不给这些人发喜帖,只怕人家也会不请自来,反而还平白得罪了人。
考虑到这些,慕轻晚才发了那么多的喜帖。
正因为这样,威远侯府的喜宴规模便显得有些大,侯府下人们趁着喜宴尚未开始时来往穿行不休进行着最后的准备,显得热闹不已。(未完待续。)
第102章 上门
威远侯府如今的主子满打满算的,一只巴掌也都数完了。
作为今天主人公的妹妹,又在侯府人手紧张的情况下,凤止歌自然也得不了清闲,被慕轻晚安排了一个接待各家小姐的重任。
是以,凤止歌今天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之后便去了安排接待各家小姐的东院里看看还有没有需要布置准备的。
用过午膳又忙碌了一通,上门的宾客便愈见多了起来,男宾有凤止歌的三位舅舅招待,女眷中年长的夫人们自然有慕轻晚及三位舅母,那些跟着长辈来的小姐们,便由府里的下人们领了去凤止歌所在的东院。
凤止歌本就是个冷清的性子,重活这一世也没认识几个同龄人,更不用说是结识几个谈得来的手帕交了。
倒是慕晓晓,一大早的就来了侯府,放言要帮着凤止歌招待各家小姐。
慕晓晓倒是凤止歌唯一接触得比较多的同龄人,对于这个活泼的表姐,凤止歌向来比较欣赏,有了慕晓晓在一旁,她倒也不觉得这是个苦差事了。
慕晓晓本就是个活泼的性子,又直爽单纯,有这样性子的小姑娘多数都是不易惹人厌的,当初初到京城时,若不是有冯伊人在其中捣乱,慕晓晓也不至于会一个朋友也交不到。
说起冯伊人,这次威远侯府办喜宴,虽然派发了许多喜帖,却没请冯家。
当初在皇觉寺里,冯家母女及连晴的种种做派算是让慕轻晚倒尽了胃口。后来又有寒夫人的寿宴上,冯伊人故意在众人面前提及凤止歌擅琴艺,想让凤止歌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小小年纪用心便如此险恶,叫慕轻晚这个脾气好的都厌恶不已。
就在凤止歌开着小差的时候,却见一名丫鬟领着两位小姐走了进来,两位小姐一人着红衣,一人着粉衫。
凤止歌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来人是谁,便见那红衣小姐径直朝着她走过来,热络的与她打着招呼:“止歌妹妹。上次寒夫人的寿宴上一别。算下来咱们倒也有许久未见了,姐姐可是想你得紧,只不过母亲这段时间管我管得紧,却是没能请妹妹到我家里去。”
那红衣小姐还未走近。便是一长串的话。
到这时。凤止歌才看清她的长相。却是在寒夫人的寿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钱多多。
钱多多性子与慕晓晓有些相似,都是爽朗的直性子,自第一次在凤仪轩里与凤鸣舞和赵幼君起了冲突之后。那次在寒夫人的寿宴上更是半点不卖凤鸣舞的面子,倒是颇为意外的对那时第一次见面的凤止歌有了好感。
凤止歌对钱多多的印象也颇为深刻,再加上钱多多性子直爽,生于那样的富贵之家,却没养成那穷奢极欲的习惯,心里倒也有几分亲近。
微微一笑,凤止歌道:“原来是钱小姐。”
钱多多听了凤止歌对她的称呼,便有些不满地摆了摆手,“止歌妹妹这是看不上我这个姐姐呀,我都叫你妹妹了,你怎么还叫我钱小姐?”
这语气听来倒像是质问了。
跟在钱多多身后走过来的粉衣少女听了,便有些着急的扯了扯钱多多的衣袖,显然是怕她在不自觉的时候得罪了人。
凤止歌看得有趣,却也不介意钱多多的语气,从善如流的改口道:“钱姐姐。”
“这才对嘛。”钱多多这才露了笑脸,她将身后的粉衣少女往前拉了拉,向凤止歌介绍道,“这是我堂妹钱雅雅,我大伯的女儿。”
钱多多的大伯,那不就是如今的户部尚书钱大人嘛。
凤止歌才点了点头,便听钱多多又继续道:“雅雅比我小上两岁,听说当初大伯母见我被养得跟个猴儿似的,所以生了女儿之后特意取了雅雅这个名字,就是希望女儿不要跟着我学。这些年我爹可没少念叨堂妹这个名字还不如我的呢,若是按我爹的想法,铁定会给堂妹取名叫满满。”
听钱多多这样一说,比较害羞的钱雅雅已经悄然红了脸,十几岁的小姑娘本就是处于最好的年华,这时两颊便如那红苹果一般,更显可爱。
钱多多,钱满满。
钱家二爷取名字的水平由此可见一斑。
钱多多的话音方落,旁边突然便传来一阵忍俊不禁的笑声,却是慕晓晓过来了,正好听到方才钱多多的话。
来到凤止歌身边,慕晓晓眼中带着好奇看向钱家姐妹,“表妹,这两位是?”
凤止歌便为几人介绍起来:“钱姐姐,这位是我表姐慕晓晓,表姐,这两位是钱多多与钱雅雅。”
听说慕晓晓是凤止歌的表姐,钱多多眼中便多出几分兴趣来,她与慕晓晓的性子本就比较相近,没几句话的功夫,两人便熟得跟认识了许多年一样,完全不似是第一次见面,倒是把凤止歌给撇到了一旁。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面带急色来到这边,在凤止歌耳旁轻声说了几句话。
凤止歌眸中一冷,便与钱多多姐妹打了声招呼,又拜托慕晓晓帮着照应着院里的客人,这才随着那小丫鬟走了出去。
“人现在在哪里?”凤止歌沉声问道,却是不见半点急迫之意。
那小丫鬟原本急得额际都冒出汗珠来了,这时见凤止歌这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倒也奇异的平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道:“回大姑娘,二姑娘已经被请进了她从前住的院子,不过二姑娘说,若是今天见不到侯爷,便要……”
小丫鬟口中的二姑娘,自然便是已经去汝宁侯府做了妾的凤鸣舞。
自从那次想在凤止歌的及笄礼上捣乱未果,凤鸣舞便再也没登过威远侯府的门。倒不是凤鸣舞自己有了觉悟,而是在那之后凤鸣祥亲口吩咐了府里的人,以后再也不要放凤鸣舞进门。
在那之后,凤鸣舞再想凭着凤鸣祥亲妹妹的身份回侯府,便果然被侯府下人挡了回去。
却没想到,她会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里上门,并且还是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小丫鬟的话没说完,事实上,凤鸣舞的原话是,今天若是见不到凤鸣祥。就不要怪她在今天这种场合不顾脸面的闹起来。让侯府被人瞧了笑话。
“脸面?”凤止歌冷冷一笑,“她以为她如今还有什么脸面?”
关于凤鸣舞的后续,其实凤止歌一直都知道得很清楚,以凤鸣舞那样的性子去为妾。当家主母又不是个可以任她拿捏的。她能有什么好结果才怪。
甚至。凤止歌都能猜到凤鸣舞选着今天回侯府是为了什么。
只不过,大概要让凤鸣舞失望了。
挥手斥退那小丫鬟,凤止歌脚下并不停留。一路去了凤鸣舞当初在侯府时所住的院子。
刚进了院子,还没走到正房,凤止歌便听到凤鸣舞那一点未变的跋扈声音。
“都是死人吗,主子走了这么远的路也不知道给主子倒杯茶水,一点眼色也没有的废物!”
凤鸣舞身边跟着的两个贴身丫鬟还是从侯府带去的,因为卖身契被凤鸣舞死死捏着,两人即使心中委屈,也不敢表达分毫,只是在凤鸣舞看不到的地方,眼中才敢流露出些压不下的怨恨。
凤止歌这时正进了门,便将两名丫鬟的神色瞧了个一清二楚。
淡淡瞥了跪在地上的两名丫鬟,凤止歌看向仍自有些不解气的凤鸣舞一眼,道:“凤鸣舞,你最好记清楚你现在是在哪里,以你如今的身份,威远侯府可不是能任你撒泼的地方。”
虽然凤止歌没有点出来,但只听她这话,凤鸣舞便似能听到凤止歌冲着她不屑的一声声唤着“姨娘”二字。
几乎是一瞬间,凤鸣舞便气红了双眼。
“凤止歌!”冲着凤止歌低吼一句,凤鸣舞恶狠狠地道,“如今你们母女得了势,自然便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不过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我要见哥哥,你让人去把哥哥叫来!”
这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便仿佛她要见凤鸣祥,凤鸣祥便该丢下迎亲的大事而来见她一般。
凤止歌被凤鸣舞逗笑了。
她看着凤鸣舞,十分不解地道:“凤鸣舞,我真好奇你到如今都保留着的优越感到底是从何而来的。你要见哥哥?难道你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之所以每次上门都被赶回去,就是哥哥亲自吩咐的?”
凤鸣舞闻言陡然瞠圆了双眼,显然觉得不可置信。
她一直认为,她之所以进不得侯府的大门见不到凤鸣祥,是因为慕轻晚和凤止歌的刻意从中作梗,这时听凤止歌这样一说,第一反应却是断然否认。
“不可能!”凤鸣舞尖声叫道,“凤止歌,你们母女刻意阻挠我见哥哥也就罢了,如今还挑拨我与哥哥的关系!我才是哥哥的亲妹妹,哥哥又怎么可能不管我?”
说到后来,凤鸣舞语气之中还多了几分恐惧。
她如今已经没了郡主封号,几次想通过周语然求得太后的庇护也都没有结果,若是连凤鸣祥这个哥哥都再不管她,那她就真的再没了任何依靠了,叫她如何能不害怕。
想到汝宁侯府里发生的事,要是被汝宁侯府的人确认凤鸣祥再不认她这个妹妹了,只怕……
凤鸣舞猛然打了寒噤,然后也不等凤止歌作何反应,便愤然起身要往外冲:“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我要见哥哥,我不信哥哥会待我如此无情!”
凤止歌只抬手轻轻在凤鸣舞的肩上一按,便将凤鸣舞重新按回了椅子上。
看着凤鸣舞那一脸的色厉内荏,她唇角微往上牵起,有些玩味地道:“哦?事到如今你还认为哥哥待你无情,你怎么不想想,你当初自甘坠落与人为妾,又是置哥哥及侯府的脸面于何处?”
当初凤止歌明明给过凤鸣舞更好的选择。偏她自己要选做妾这条死路,如今却又做出这可怜的样子指责旁人无情,真是好笑至极。
凤止歌知道凤鸣舞如今面临着什么样的局面,但她一点也不同情凤鸣舞,只她这死不悔改的性子便不值得任何人同情,更何况她既然敢做下那样的事,也就该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做了恶事还想着让别人给她料理后事,别说凤鸣祥如今不想再管凤鸣舞的事,就是他想管,凤止歌也不会让他插手。
凤鸣舞被凤止歌噎得一窒。
若是换了平时。她气性一上来。说不定便要被凤止歌气得拂袖而去了,只是如今她的处境着实不妙,若是不能求得凤鸣祥的帮助,那后果绝对是她不敢想象的。
所以。哪怕被凤止歌如此讥讽。她仍眼中含怒地瞪着凤止歌。却不与凤止歌分辩,而是再次重复道:“凤止歌,我不想与你多说。你给我让开,我要见哥哥!”
凤止歌又是一声冷笑,“你要见哥哥?看现在的时辰,哥哥应该已经出发去迎亲了,难道你以为他会抛下新娘子来见你?”
凤鸣舞又是一窒。
她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她也没办法,若不是有凤鸣祥成亲这个借口,以她如今在汝宁侯府的处境,怕是根本就走不出汝宁侯府大门一步,若是今天见不到凤鸣祥,她更不知道自己下一次还有没有出门的机会。
见凤鸣舞张了张嘴还要分说,凤止歌却再不想与她多言,只淡淡地吩咐道:“来人,将凤姨娘送回汝宁侯府去,再给汝宁侯世子夫人传个话,让她管好院子里的姨娘,免得让人丢了汝宁侯府的脸。”
自从凤鸣舞应下为妾一事之后,她便再不是威远侯府的人了,就算丢脸,自然也是丢的汝宁侯府的脸。
就如同没有给冯家派发喜帖一样,慕轻晚同样没请汝宁侯府的人来参加喜宴。
虽然当初凤鸣舞与汝宁侯世子一事的源头还是在凤鸣舞这里,但汝宁侯府的做派也同样不被慕轻晚和凤止歌所待见,若不是凤鸣舞自己作死要去汝宁侯府为妾,只怕两府根本不会扯上任何联系。
事实上,就算凤鸣舞去了汝宁侯府为妾,如今两家侯府也同样没有什么往来,更别提像是亲家一样走动了。
被凤止歌这样一说,凤鸣舞气得直哆嗦,有心想要抓花凤止歌那张脸,却丝毫得不到机会,便被后面进来的两个身材粗壮的嬷嬷上前压着双肩半请半胁迫着走出了院子。
“凤止歌,你……”
凤鸣舞还要再说什么,其中一个嬷嬷知机的拿帕子堵了她的嘴,这才算是消停下来。
将凤鸣舞打发走,凤止歌这才转身回了东院。
较之她离开时,这时的东院又多了不少人,这些小姐们凤止歌大多不认识,不过先前在张罗凤鸣祥的亲事时她给了慕轻晚一份京中适龄闺秀的资料,那份资料她也是看过的,是以倒是将东院的大家小姐们都认了个齐全。
倒是这些赴宴的小姐们,见从没见过面的凤止歌能清楚的叫出自己的名字,吃惊的同时对凤止歌倒也多出了几分认同。
算起来,凤止歌这第一回以主人身份的公然亮相,倒是颇为成功。
与院中小姐们稍作叙话之后便已快至吉时,从外院传来的热闹中,凤止歌知道凤鸣祥已经将新娘子迎了回来,马上便要拜堂成亲。
十几岁的小姑娘哪有不爱热闹的,听到外面传来的喧哗声,便有些或年幼或活泼的小姐们有些坐不住了。
对这些闺中小姐来说,拜堂什么的无疑是极有新鲜感的,自然想出去瞧瞧热闹。
凤止歌见状倒也从善如流的就提出带众人去观礼。
即使闺阁小姐不宜随意抛头露面,但今天毕竟是大喜的日子,去正堂观礼却也是不碍事的。
一群十几岁的小姑娘又是兴奋又是新奇的来到正堂,便见着一身大红色喜服的凤鸣祥手中牵着红绸,红绸的另一端自然便是身着大红嫁衣蒙了盖头的新娘子。
凤鸣祥面容本就生得俊秀,今天又特意拾缀了一番,更显俊朗不凡。
除了家中兄长,这些闺阁小姐们平时少有见外男的机会,这乍然一瞧,倒有好几人羞得红了脸颊。
在众人的注视下,凤鸣祥牵着新娘子一路来到早就布置妥当的喜堂。
慕轻晚这时已经坐在了喜堂里,第一次充当高堂,她其实也有些紧张。
说起来,凤麟如今便似真的铁了心清修般,哪怕是唯一的儿子成亲,他也没打算回来看一看,若不是他上次因凤止歌的及笄回来了一趟,只怕凤止歌都快忘了自己如今还有这样一个应该叫做父亲的人。
在众人善意的哄笑之下,凤鸣祥与于家小姐拜了堂,又将于家小姐,不,如今应该称之为于氏了,送去新房,喜宴这才在热闹的气氛之下开席了。
随后,作为新郎的凤鸣祥回到喜宴上一一敬了酒,又应付了吵着要闹洞房的一众参加喜宴的同僚,这才带着醉意回了新房。
凤止歌早就见过这位新嫂嫂的画像,但真正的第一次见面,却是在第二天早上了。(未完待续。)
第103章 嫂嫂
第二日一早新妇认亲。
威远侯府其实也没什么亲要认,除了慕轻晚这个新晋的婆婆,也就只有凤止歌这个小姑。
凤鸣祥和于氏到荣禧堂时,慕轻晚和凤止歌已经坐在了正堂里。
比起波澜不惊的凤止歌,慕轻晚就显得有些兴奋了。
这是她第一次,大概也是唯一一次给人做婆婆,哪怕凤鸣祥其实并不是她所生,但只冲凤鸣祥能待凤止歌好,慕轻晚便不介意真的将凤鸣祥当作自己的儿子。
这样一来,婆媳第一次见面,慕轻晚也就难免要慎重了些。
历来婆媳关系都是最难处的,不过慕轻晚倒不担心这一点,这个儿媳本就是她亲手挑选的,又有凤止歌送上的那叠详尽的资料,哪怕还未正式见过于氏,慕轻晚对她的了解却是绝对不少。
就如凤止歌给的资料上所说的一般,于氏确实是这个年代最标准的大家闺秀,且性情温和,待字闺中的这些年更是表现出了对长辈的孝顺与敬重。
若非如此,于家上下也不会一致同意将这个女儿留到如今了。
慕轻晚早就打算好了,只等过些日子于氏熟悉了侯府的事,便将府里中馈交到她手里去,也不用给于氏立什么规矩。
可以说,有慕轻晚这样一个婆婆,实在是任何做媳妇的女子的幸运。
就在慕轻晚东想西想时,已经有丫鬟来报。凤鸣祥领着于氏过来了,慕轻晚便连忙正襟危坐起来。
哪怕她并没有在儿媳面前摆谱的想法,但如今是新妇认亲,怎么也得显得正式些才是。
不多时,便见着凤鸣祥领着于氏进了门。
撇开那画像,慕轻晚和凤止歌都是第一次见到于氏。
于氏容貌并非十分抢眼那种,但五官却显十分精致,属于越看越耐看的那种,而且浑身透着一股子温雅之气,很容易便能让人心生好感。
“儿子(儿媳)见过母亲!”
来到慕轻晚跟前。凤鸣祥与于氏异口同声地道。
于氏今天穿着一件正红的褙子。温婉的面上还夹杂着新妇特有的娇羞,她比凤鸣祥矮了差不多一头的样子,两人站在一起,倒也颇有些小鸟依人的和谐。
慕轻晚看着这样一幕。便有些欣慰的含笑点头。
不管如何说。这个儿媳是她亲自挑选的。她自然不希望凤鸣祥和于氏成为一对怨偶,如今看两人似乎相处得还不错的样子,慕轻晚倒也放心了。
“好好。都起来吧。”慕轻晚笑着道,侍立一旁的林嬷嬷便上前将凤鸣祥与于氏扶了起来。
慕轻晚随即招了招手示意于氏过去,又看了身后的林嬷嬷一眼,林嬷嬷一个眼神示意下去,便有丫鬟端了一个托盘上来,托盘上除了一个又大又厚的红封,还放着一对色泽碧绿通透的翡翠镯子。
新妇认亲时,长辈都要备好见面礼,这见面礼的厚薄,自然便与其对新妇的印象好坏有关。
于氏两眼淡淡自那托盘中一扫,随即便松了口气。
这门亲事,于家上下都是极为满意的,凤鸣祥如今是正经的威远侯,又得了皇上的青睐,将来的前程自然不会差。
最让于家长辈看重的,却是凤鸣祥身上半点没有京中勋贵之家纨绔子弟的不良习气,在女色上更是向来谨慎,进京大半年也从来没见他在那些花街柳巷之中流连过。
正因为如此,对于氏这个唯一女儿无比看重的于家人,才会在明知道威远侯府里的情况稍有些复杂的前提下欣然应允这门亲事。
凤鸣祥并非如今的威远侯府太夫人亲生的,这一点早在订下亲事之前于氏便知道了。
因此她对今天这认亲其实有些心怀忐忑。
富贵人家后院那些争斗她也不是没听说过,嫡母如何对待庶子庶媳的她更是见过不少,哪怕大伯母一南向她强调她的这位手帕交是个再温婉不过的性子,于氏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安。
不过,如今这一短暂接触之下,于氏对梁夫人所言便是信了七八分。
这世上虽然确实有不少面慈心毒、口蜜腹剑的人,但她的这位婆婆,只看那通身的温婉气质,也绝不该是那样的人。
有个这样的婆婆,想来也是她的幸运了吧。
这样一想,于氏便抿唇一笑,示意身边的丫鬟接下托盘,转头向慕轻晚道谢道:“多谢母亲。”
慕轻晚见于氏收了见面礼,面上笑容亦跟着加深,“如今都是一家人了,你也不必如此客气。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止歌,你的小姑。”
慕轻晚指着凤止歌向于氏介绍道。
于氏从善如流的看向凤止歌,轻声唤了声“小姑”,然后她身边的丫鬟便低垂着眼捧上一堆衣物。
新妇进门,向来是要为夫家长辈小姑等做些针线活的,丫鬟捧上来的,便是于氏亲手所做的衣物鞋袜等。
于氏给慕轻晚以及在皇觉寺里清修的凤麟一人准备了一双鞋,给凤鸣祥做了一件家常穿的直裰,给凤止歌的,则是些手帕香囊之类的小玩意儿。
这些针线无不针脚细密配色鲜活,显见于氏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凤止歌示意半夏接过于氏给她准备的东西,然后冲着于氏很是友好的点了点头,道:“嫂嫂。”
也算是对于氏的认可了。
一直到这时,于氏那颗提起来的心才算是完好的放了回去。
转头看了一眼身旁温和而沉默的夫君,于氏心里对这桩家中长辈都看好的婚事,亦渐渐多了些信心。
夫家婆婆和小姑都不是不好相处之人。夫君虽然话少了些,却是温和而正派的男子,虽然只处了一天,但于氏也能感觉到凤鸣祥于细微之处待她的体贴与维护。
能嫁给这样的男子,又有好相处的家人,她也着实将先前的担忧完全摒弃了。
慕轻晚看着几人这副和和美美的样子,心里也跟着一宽,看鸣祥与于氏的样子,日后想必会将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她也就无需再为鸣祥操心了。
“好了。以后都是一家人。有的是时间相处,鸣祥媳妇,等过段时间你熟悉了侯府的事,我就将府里的中馈交到你手上。到时候府里就要靠你来操持了。”慕轻晚又道。
这确实是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她只等着将中馈交到于氏手里。然后便着手操心凤止歌的亲事了。
想到自己一点点看到如今这般大的女儿也许留不了两年就要嫁人了,慕轻晚便是一阵莫名的心酸。
不过,顾忌着这样的情绪若是落在于氏眼里。只怕会让她多想,慕轻晚随即便将这些小心思收了起来。
随后一家人围在一起用了早膳,这才各自散去。
于氏确实是个非常好的媳妇和妻子人选,自这天起,她便极快的适应了自己的身份,不仅将汀兰院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便是凤鸣祥都跟着显得精神了几分。
慕轻晚对于氏自然是满意的,只有一条,却让她有些困扰。
许是受了家中的影响,于氏向来极为孝顺长辈,在闺阁中是如此,如今嫁进了威远侯府亦是如此。
于家家教极严,于氏在于家生长了十几年,所受的教养几乎已经镌刻在了骨子里,表现在外,便是她每日天尚未亮便起身,然后雷打不动的前往荣禧堂给慕轻晚请安。
慕轻晚当初未嫁之时,因是家中最受宠的幺女,父母从来舍不得给她立什么规矩,后来嫁进威远侯府,因老威远侯夫妇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待她自然便宽厚了许多,后来没多久老威远侯夫妇便去世,更没机会体会在婆婆房里立规矩的滋味。
这样一来,于氏这每天的请安,便叫慕轻晚有些不适应。
慕轻晚这些年经过了许多波折,如今对那些规矩礼仪便有些不在意,对她来说一家人守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就行了,实在犯不着这般严谨守礼。
只是,于氏虽然温婉柔和,对这件事却是异常的坚持,任慕轻晚怎么说不用在她跟前立规矩,每天都不变的一大早便来荣禧堂请安。
慕轻晚说了好几次,见于氏这般坚持,也只能任得她去。
与于氏这个儿媳磨合了几天之后,便到了于氏三朝回门的日子。
一大早的,凤鸣祥与于氏便带着慕轻晚准备的回门礼去了于家。
见没什么事,凤止歌这才想起前几天准备去凤仪轩见寒青颜问清楚林公公传出来的消息的事。
只是,她这厢才准备好要出门,林嬷嬷便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流云阁,因为太过心急,在这日渐寒凉的深秋,林嬷嬷面上都跑出一层薄汗。
凤止歌见状微微皱眉。
林嬷嬷是她当初亲手挑选出来的,当初也就是看中了林嬷嬷的沉稳。
事实证明,她也确实没有看错,这些年来林嬷嬷被她放到慕轻晚身边,也确实让慕轻晚省了不少事。
能让林嬷嬷如此着急,莫非是荣禧堂里出了什么事?
但是,凤鸣祥和于氏回门之前,一家人才一起用了早膳,那时候都没事,这才过了多久,就又起了什么波折?
一边在心里揣测着,凤止歌一边问道:“林嬷嬷如此着急,可是娘那里出了什么事?”
荣禧堂离流云阁着实有一段距离,林嬷嬷本就年纪大了,跑了这一路便有些气喘吁吁的。
听到凤止歌的疑问,林嬷嬷深吸了几口气,心中的急切在见到凤止歌之后倒也奇异的平缓了些。
就如慕轻晚对凤止歌总有种绝对的信任感一般,这些年来亲眼看着凤止歌一点点由八岁大的孱弱小女孩儿变成如今初露锋芒的少女,林嬷嬷同样认为没有什么事是她的小主子解决不了的。
“大姑娘。汝宁侯府来人了。”林嬷嬷平复下心绪,恢复了以往的沉稳,“汝宁侯夫人领着二姑娘亲自上门的,道是要咱们侯府给汝宁侯府一个交待。”
说到这里,林嬷嬷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看二姑娘的样子,这些日子恐怕没少被汝宁侯府的人搓磨。”
林嬷嬷都这样说了,恐怕凤鸣舞如今的样子真的有些不好。
不过,凤止歌却是半点也没为凤鸣舞担心,她是知道凤鸣舞做了些什么的。就凭凤鸣舞下的那毒手。让她吃如今这点子苦头可算是便宜了她。
只不过,汝宁侯夫人就这样带着凤鸣舞找上门来,莫不是便认定了威远侯府就一定理亏?
面上表情仍是淡淡的,但凤止歌这时候的心情着实有些不悦。
这时离凤鸣祥成亲才只过了三天。侯府四处挂着的那喜庆的红绸都未来得及撤下。汝宁侯夫人便就这样找上门来。还一来就闹到了慕轻晚那里,恐怕慕轻晚现在也被吓了个够呛吧。
凤止歌站起身,“走吧。我们去看看汝宁侯夫人要如何找咱们要个说法。”
闻言,凤止歌房里的大小丫鬟,包括李嬷嬷与林嬷嬷,都齐声应是,然后自然而然的跟在她身后往荣禧堂而去。
凤止歌平时其实并不喜欢摆排场,虽然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不少,但最多也就是半夏与扶风两个大丫鬟贴身侍候着,再有李嬷嬷时常在她房里候着。
这次之所以领着这么一大堆丫鬟婆子去荣禧堂,也不无给汝宁侯夫人一个下马威的意思。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荣禧堂。
这时的荣禧堂里,还颇有一股子剑拔弩张的气氛。
待客的花厅里,慕轻晚坐了主位,汝宁侯夫人领着凤鸣舞坐在下首,两人身后还站了为数不少的来自于汝宁侯府的丫鬟婆子。
显然,汝宁侯夫人也同样存了带人示威的心思。
“无论如何,这件事威远侯府必须给我们汝宁侯府一个交代!”汝宁侯夫人斩钉截铁地道。
慕轻晚只在上次两家商讨关于凤鸣舞与汝宁侯世子之事时见了汝宁侯夫人一面,那时汝宁侯夫人给她留下的印象是大气威严的贵妇人,如今再见,汝宁侯夫人身上却是少了几分大气,多了几分憔悴与盛气凌人。
至于汝宁侯夫人所说的必须给个交代……
事实上,一直到现在,慕轻晚都还没弄清楚汝宁侯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汝宁侯夫人想要个什么样的交代。
不过,只看汝宁侯夫人带上凤鸣舞,便大致可以猜出,只怕又是凤鸣舞闹出来的妖蛾子。
对于凤鸣舞,慕轻晚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当初在侯府时,她便屡次三番的与凤止歌不对付,后来更是因为自己的心术不正而与汝宁侯世子有了首尾。
后来凤止歌明明给了她更好的选择,她却一意孤行的执意要去汝宁侯府为妾。
早在那时看清楚凤鸣舞眼中的仇恨时,慕轻晚便再没对凤鸣舞心软过了。
当初去汝宁侯府为妾本就是凤鸣舞自己的选择,如今既然得了苦果,自然便该她自己好好尝着才是。
不过,哪怕慕轻晚再不同情凤鸣舞,看着这时凤鸣舞的样子,心中也仍有些不忍。
凤鸣祥成亲的前一天,凤鸣舞还曾找上门扬言要找凤鸣祥,只是被凤止歌叫人丢回了汝宁侯府。
那时的凤鸣舞还仍是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子,只不过三四天,却是来了个大变样。
较之那天,如今出现在慕轻晚眼前的凤鸣舞不仅人瘦了一大圈,而且一张脸更是肿得如发酵的面团般,上面还掺杂着让人看了触目惊心的青紫之色。
不仅是脸上,顺着她的领口往下看去,也隐隐能看到伤痕。
最让慕轻晚觉得气愤的,却是凤鸣舞的右手与右腿,这时明显有些扭曲,联想到她进门时那怪异的姿势,显然不会是不小心摔出来的。
慕轻晚从来都是个温婉且不擅与人争执的人,但这时看了凤鸣舞身上的惨状,却也忍不住怒从心头起。
早在凤鸣舞选择要去汝宁侯府为妾时,凤鸣祥便已经说过再没有这个妹妹,但哪怕是这样,凤鸣舞到底是从威远侯府走出去的,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汝宁侯府让她伤成这样出现在威远侯府,到底是做得太过分了,更像是在打威远侯府的脸。
面上一沉,慕轻晚看向正扬着下巴等着慕轻晚给她交代的汝宁侯夫人,冷声道:“我不知道汝宁侯夫人所谓的交代是什么,但现在看来,你们汝宁侯府恐怕应当先给威远侯府一个交代才是,好好的一个姑娘,去了汝宁侯府就变成了这样,夫人不觉做得太过分了吗?”
汝宁侯夫人闻言扬着的下巴更往上抬了几分,她厌恶地看了一副惨状的凤鸣舞一眼,扬声道:“本夫人还只嫌不够解气,若不是想着怎么也得还威远侯府一个活人,换了另外任何一个妾室,直接打死她都不够!”
“你!”
慕轻晚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当即便气得浑身轻颤。
自从凤止歌从沉睡中醒来,印象之中,慕轻晚便再未受过这样的气,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要如何去与汝宁侯夫人分说了。
就在慕轻晚不知如何是好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未完待续。)
ps: 今天婆婆住院,清明又要回娘家,什么事都赶一块儿了,揪心啊……
第104章 交代
能在这个时候来到荣禧堂的,满威远侯府算下来,也就只有凤止歌一人而已。
慕轻晚本就不擅长处理这种纷争,这时见女儿来了,便也着实松了口气。
她站起身,往外迎了两步,“止歌,你来了。”
汝宁侯夫人的视线随着慕轻晚的动作往外一移,便正好看到凤止歌领着一大群的丫鬟婆子走了进来。
比起凤止歌身后那将她簇拥着而来的丫鬟婆子,汝宁侯夫人带来的那些人虽然不少,但也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认识到这一点,汝宁侯夫人便似被人看穿了一般,心里颇为不自在。
汝宁侯夫人对凤止歌的印象尤其深刻,那次凤鸣舞与汝宁侯世子的事上,能那么快的下了定论,这位凤家大姑娘可谓是功不可没。
一直到现在,汝宁侯夫人都仍记得凤止歌定下凤鸣舞将来的命运时,面上的平淡。
下意识的,汝宁侯夫人便有些莫名的预感,她这次来威远侯府的目的,在这位凤家大姑娘出现之后,只怕是不会那么容易达成了。
凤止歌人还未走近,清冷的声音便已经传了进来。
“既然汝宁侯夫人这样说,那您还是赶紧把人领回去,该打死还是该饿死您可以完全做主,没必要特意将人领到咱们侯府来。”凤止歌道。
汝宁侯夫人以及她带来的下人听了这话心中便是一惊。
反应最大的,却是一身是伤的凤鸣舞。
早在知道凤止歌来了之时。出于那种奇妙的不想被凤止歌看热闹的心理,凤鸣舞便往汝宁侯夫人身后缩了缩,恨不得将自己藏到凤止歌看不到的地方。
但这时听了凤止歌的话,她却猛然抬起头来,一双原本明亮的大眼中满是愤怒与恨意。
不过,凤止歌却是半点也不在乎凤鸣舞拿什么样的眼光看她,她只看向明明在别人府里却盛气凌人如在自己家的汝宁侯夫人,仿佛有些不解地问道:“汝宁侯夫人方才不是说了恨不得将凤鸣舞打死吗,如今我这也算是给了夫人一个准话,夫人不如早些回府处理府上公子的妾室?”
关乎人命。而且还是自己妹妹的性命。如此大事却被凤止歌以这样毫不在意的语气说了出来,哪怕汝宁侯夫人确实恨不得将凤鸣舞活活打死,也不由因此而心生寒意。
“这……”张了张嘴,汝宁侯夫人着实不知自己该如何回应。
难不成。她还真能转身就走。然后将凤鸣舞打死?
似乎早就料到了汝宁侯夫人的反应。凤止歌见状便冷笑一声,“既然夫人不敢,那就别在我娘面前逞威风。这里是威远侯府,可不是你们汝宁侯府,夫人最好记清楚这一点。”
汝宁侯夫人顿时哑壳。
她之所以这般对慕轻晚说,确实是存了以话压人之意,在她想来,威远侯府这位太夫人本就不是什么刚强之人,说不定被她拿话一压,为了凤鸣舞的性命就服软了呢?
却没想到,她才只不过这么一说,便招来了凤止歌这个不按常理出牌之人。
见汝宁侯夫人沉默,凤止歌便好整以暇的往慕轻晚旁边一坐,然后漫不经心地看向汝宁侯夫人,“看来夫人已经想清楚了,既然这样,夫人不妨说说看,您是为了何事找上咱们侯府,又想咱们给汝宁侯府怎样一个交代。”
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本就是汝宁侯夫人无理取闹一般。
汝宁侯夫人闻言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那股被凤止歌挑起来的怒火,她指向凤鸣舞,道:“看大姑娘的样子,想必在侯府也是个能做得了主的,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这次来,是为了贵府二姑娘……”
“慢着!”凤止歌突然抬起手,打断汝宁侯夫人的话,她看了汝宁侯夫人一眼,“夫人此言差矣,如今的威远侯府可没有什么二姑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只有汝宁侯世子的一个妾室吧?”
汝宁侯夫人又是一窒。
凤止歌虽然看着年龄不大,但那举手投足之间却自有一股让人不由自主就被她牵着走的慑人之感,方才几乎是凤止歌一抬手,汝宁侯夫人便慑于这点而住口不语。
汝宁侯府虽然算不上得势,可到底是勋贵之家,汝宁侯夫人自嫁到汝宁侯府之后也自认见过不少大世面,如今却被一个不及她年纪一半的黄毛丫头的气势给压住了,这让自诩高贵的汝宁侯夫人心中恼怒不已。
似乎每次,只要见到这位凤家大姑娘,便总没好事!
汝宁侯夫人恨恨地想。
其实算上这次,她与凤止歌也只不过见了两面而已。
第一次是寒夫人生辰时在寒家,发生了凤鸣舞与汝宁侯世子的事。
汝宁侯夫人得知这件事时,先是担忧,随即却又有些暗喜,她本想,威远侯府肯定是不会声张这件事的,那么被儿子沾了身子的凤鸣舞左不过是远嫁或者嫁入汝宁侯府。
若是远嫁,哪怕为了封汝宁侯府诸人的口,威远侯府也不至于因为此事而狠找汝宁侯世子的麻烦,总归这件事里,也是她儿子占了便宜不是?
若是威远侯府的人打算让凤鸣舞入汝宁侯府,那就更好了,威远侯府如今明显有了起势,能利用凤鸣舞这个妾搭上威远侯府,对汝宁侯府来说,怎么也算是件大好事。
不得不说,汝宁侯夫人的如意算盘打得那是啪啪响,似乎无论威远侯府的人怎么选,最后吃亏的,都不会是汝宁侯府的人。
只不过,汝宁侯夫人显然是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
威远侯府将这件事的决定权交到了那时尚未及笄的凤止歌手里,这虽然让汝宁侯夫人有些意外,但凤止歌给凤鸣舞的两个选择却也没超出她的预料,让她欣喜的是,凤鸣舞那个蠢货居然选了入汝宁侯府为妾。
然而,让汝宁侯夫人失望的,却是威远侯府上下都摆出了一副从此后凤鸣舞便再不是威远侯府的人、威远侯府与汝宁侯府没有任何关系的态度,让汝宁侯夫人的盘算都落到了空处。
而这一次,汝宁侯夫人之所以主动找上慕轻晚,就是看中慕轻晚那温婉的性情。想着先声夺人。把慕轻晚拿捏住就什么都好说了。
眼见慕轻晚都已经被她压得无话可说,没想到这凤家大姑娘又不合时宜的来了!
简直可恨!
汝宁侯夫人藏于袖中的手狠狠握成拳,一张端庄大气的贵妇脸微微有些扭曲,垂眼间那眼神简直阴冷如毒蛇。
在场的人谁都能看出来汝宁侯夫人这时的心情。不过凤止歌却半点没考虑这些。她的视线只在汝宁侯夫人身上一触即收。“想必汝宁侯夫人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当初早在凤鸣舞决定入汝宁侯府为妾时,哥哥便已经说过了。威远侯府再没凤鸣舞这个人。”
汝宁侯夫人眼中一凝。
凤止歌接着道:“既是如此,凤鸣舞若是做了什么事,汝宁侯夫人尽管将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妾室处置就行,我们威远侯府绝对不会过问半句。”
听到这里,慕轻晚眼中带了几分不忍之色,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劝解的话来。
哪怕她骨子里是个善良温婉之人,更因凤鸣舞这满身的伤而同情不已,但毕竟,在她心里最重要的,仍是凤止歌这个女儿,她也全心信任着她的女儿。
慕轻晚才强压下心里的同情,将视线自一身惨状的凤鸣舞身上移开,便听凤止歌又继续道:“若是汝宁侯夫人不知道要如何处置一个不听话的妾室,说起来,我倒可以为夫人支几招,什么卖到那最下贱的地方去、打断手脚丢到柴房不给饭吃任她自生自灭等等,虽然这些我都没做过,但好歹也听说过,就是不知道,夫人更倾向于哪一种?”
厅中立时便静默一片。
就如凤止歌所说,这些确实是世族后宅中处置犯错妾室最常用的手段。
凭心而论,在场的诸人大多数都见识过比凤止歌所说更残忍狠毒的手段,可是当这些顶着建议之名的话从一个方及笄的少女口中吐出,且她口中那个被处置的妾室还是她的亲妹妹时,却意外的叫人不由心生寒意。
而历经后宅争斗几十年的汝宁侯夫人,这时在被凤止歌震慑之余,却也颇有几分无话可说的意味。
她确实无话可说。
威远侯府可以这样将凤鸣舞的事撇开,却并不代表汝宁侯府就真的能按凤止歌所说的那般将凤鸣舞处置了。
而她之所以带着凤鸣舞上威远侯府的门,其目的也不是要与威远侯府讨论怎样处置凤鸣舞,而是想借着凤鸣舞的事向威远侯府讨些好处。
可如今凤止歌在她话说出口之前便这样一说,无疑就是摆明了态度,威远侯府绝不会为凤鸣舞所做的事而退步。
这让汝宁侯夫人的面色一时之间变得相当的难看。
凤止歌却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似的,她微微一笑,又道:“看来汝宁侯夫人一时之间也难以下决断,那不如,咱们就来讨论一下另外一个问题,夫人方才说,要让威远侯府给您一个交代,不知夫人所为何事,又想要个什么样的交代?”
汝宁侯夫人面上一阵扭曲,凤止歌在她的注视下却始终微笑如一。
凤止歌丝毫不担心汝宁侯夫人会借此机会顺竿爬,她方才已经将威远侯府的态度摆出来了,汝宁侯夫人不是个愚笨之人,听了她先前的那番话,想必也该知道她手里的凤鸣舞并不是什么好筹码,自然不会再将原本的打算说出来以免自取其辱。
凤止歌都明说了不会管汝宁侯府如何处置凤鸣舞,再以此来要挟威远侯府。那可不就是自取其辱?
不过,就算汝宁侯夫人真有那么厚的脸皮,凤止歌也无所谓,就当个乐子看也不错。
汝宁侯夫人沉默许久。
自打凤止歌出现之后,她便步步被压制,如今更是连真正的目的都没说出口,便被凤止歌堵了回去,心里的憋闷简直快将她逼疯了,但偏偏还只能生生受着。
这滋味,若不是亲自体验过。还真是难以想象。
见汝宁侯夫人不说话。凤止歌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也不想听汝宁侯夫人说那些狮子大开口的话,好歹是打理一府的当家主母,也不知她为何会这般天真,竟满心以为将凤鸣舞捏在手里。威远侯府的人便要任她予取予求!
“既然夫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必方才之事也只是夫人的口误。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总不能叫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影响了两府之间的交情不是?”凤止歌说话的同时,一脸“你不装x我们还能做朋友”的表情。
汝宁侯夫人听了这话却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一个口误便要将她今天来的目的完全抹除。对汝宁侯府来说伤害那般大的事被称作了鸡毛蒜皮,更可笑的是什么不影响两府之间的交情,如今的威远侯府和汝宁侯府还有交情可言吗?
汝宁侯夫人深吸一口气,猛然闭眼再睁开,若不是她这些年在与汝宁侯那些妾室争斗时培养出来的深沉心机,只怕当下便要冲上去撒泼了。
凤止歌却仍觉不够,见汝宁侯夫人仍不说话,又补了一句:“汝宁侯夫人也同意我所说的对不对?”
话音方落,慕轻晚便眼尖的看到汝宁侯夫人那轻颤的拳头。
很显然,汝宁侯夫人被凤止歌气得不轻。
生恐凤止歌再说些什么刺激得汝宁侯夫人失了理智,慕轻晚忙笑着递了个台阶:“让汝宁侯夫人见笑了,小女生来就伶牙俐齿的,我这个做母亲的又多有溺爱,她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还请夫人不要与她计较。”
客气话虽是这样说,但慕轻晚本就是个爱女如命的,自然不喜说这等贬低自己女儿的话,当即便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汝宁侯夫人本是贵客,按说我这个主人家应当好好招待一番的,不过夫人许是也知道,犬子新婚不过三两日,府里还有不少琐事要处理,就不多留夫人了,还请夫人莫要见怪。”
慕轻晚温声道,一副再客气不过的样子。
她不提凤鸣祥成亲一事倒还好,一提起这个,汝宁侯夫人就更气。
这次凤鸣祥成亲,威远侯府大派喜帖,基本上京城稍有些脸面的人家都收到了,偏生自认在京城也有几分地位的汝宁侯府却连喜帖长什么样都没看到。
因为凤止歌成了寒氏女,凤鸣祥的婚宴空前热闹,京城官员聚居的城南可谓是万人空巷,而在这样的热闹偏偏没有汝宁侯府的人参与其中。
这几天,知道威远侯府并邀请汝宁侯府吃喜酒的贵夫人们可不少,汝宁侯夫人面上无光之余,看谁都觉得旁人在指指点点,为此着实发了不少火。
本就气怒交加,又被慕轻晚下了逐客令,汝宁侯夫人只觉面上火辣辣的,再也无法在威远侯府呆下去,猛然站起身,待众人的目光都齐聚她身上时才意识到有些失礼,为了不再在慕轻晚母女跟前丢脸,便只能强忍心中怒气,虚以委蛇的客气道:“威远侯夫人言重了,本就是我来得不是时候,夫人贵人事忙,我就不多打扰夫人了,就此告辞。”
咬着牙吐出这句话,不等慕轻晚回应,汝宁侯夫人便转身离开了。
临走之前,大抵是觉得心气不顺,还恨恨地瞪了凤鸣舞一眼以为发泄。
在汝宁侯夫人身后,一大群仆妇短暂的相视之后,如流水般又退了出去。
当然了,她们临走之前,还没忘将浑身是伤的凤鸣舞也带走,只是大约是急着追上汝宁侯夫人,她们的动作稍稍粗鲁了那么一点点。
凤鸣舞本就正为慕轻晚与凤止歌的见死不救而暗恨不已,乍然被这样粗鲁相对,只觉全身的伤处都火烧火燎的疼,当即也顾不得凤止歌这个最大的敌人在场了,便痛叫出声。
纷乱的脚步声与凤鸣舞的痛呼声渐行渐远,在慕轻晚眼里,汝宁侯夫人一行人来去都显得如此莫名其妙,她甚至都学没来得及弄清楚凤鸣舞到底做了什么事,让汝宁侯夫人愤怒至此。
想到这里,慕轻晚转头看向凤止歌。
“止歌,汝宁侯夫人这次来是?还有鸣舞,她被汝宁侯府这般苛待,可是做了什么不妥之事?”
莫名的,慕轻晚就是相信,凤止歌知道汝宁侯夫人的来意以及凤鸣舞做了何事。
而凤止歌也确实知道。
她握了慕轻晚的手,来到旁边坐下,道:“汝宁侯夫人看着不比任何贵妇少了气度,实际上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然是为了上咱们家讨好处来的。至于源头嘛,那就是凤鸣舞做的好事了!”
“娘看凤鸣舞如今的样子很可怜是吧,不过您要是知道了她所做的事,只怕也要道一声活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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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章 活该
凤鸣舞是以一种一定会扬眉吐气的高姿态去汝宁侯府的,即使她只是入汝宁侯府为妾,哪怕因此她几乎被凤鸣祥驱逐出威远侯府。
那时的凤鸣舞还有着她云阳郡主的身份,她不可一世的认为,以她这比汝宁侯世子夫人还要来得高贵的身份,又有着些小聪明,又怎么可能无法在一个小小的汝宁侯府里站稳脚跟?
所以凤鸣舞离开威远侯府时是抬头挺胸、趾高气扬的,她甚至想,待她有一天成了汝宁侯府的当家主母,必要回威远侯府好好叫凤止歌等人知道他们当初对她的轻视是多么大的错误。
凤鸣舞抱着这样的衣锦还乡的心思时,绝对没有想到后面发生的事。
汝宁侯府当初之所以会同意凤鸣舞进门,一来是因为汝宁侯世子不仅破了凤鸣舞的身子,还被威远侯府的人逮了个正着。
二来凤鸣舞当时可是皇家郡主,以汝宁侯世子当时的作为,只怕闹到皇室去也就是一个死字,相比这个结果,精明的汝宁侯夫人自然更愿意让凤鸣舞给她儿子做妾,然后把这件事的焦点转到凤鸣舞身上去。
第三嘛,凤鸣舞出身威远侯府,而威远侯府如今又眼见着便是要兴盛了,若是纳上一房妾室便能搭上这样个亲家,对汝宁侯府来说绝对是有利而无害的。
因为这些原因,凤鸣舞刚进汝宁侯府的门时,汝宁侯夫人待她尚算和蔼可亲。至于汝宁侯世子,他的口味本就有些独特,凤鸣舞又正好是她喜好的那一款,所以凤鸣舞初进门的那段时间,汝宁侯世子也着实是为凤鸣舞着迷了许久,为此就连出府的次数较从前都少了很多。
就算是世子夫人李氏,虽然不待见凤鸣舞,却也从没刻意为难过她。
这样的日子对很多人来说都不算差了,可是凤鸣舞却并未满足,汝宁侯夫人和世子再怎么待她好。也改变不了她其实只是一个妾室的事实。
凤鸣舞要的。是汝宁侯世子夫人的名分!
哪怕汝宁侯世子再怎么表现出对她的宠爱,只要她头上一天还压着李氏那个蛮力胜过男人的疯婆子,她就一天不能抬着头回到威远侯府。
为此,凤鸣舞可没少在暗中寻摸主意。
只不过。还没等她想出什么可行之计。她便得到了她那皇帝舅舅夺她封号的圣旨。
对于以那郡主身份为傲。并想借此成功翻身的凤鸣舞来说,这无异于是明天霹雳。
而后,一直待她和气的汝宁侯夫人看到她时渐渐没了好脸色。对于汝宁侯夫人来说,凤鸣舞的价值便在于她的身份,与让儿子纳了她能与威远侯府打好关系,可是如今她不仅被夺了封号,还不被威远侯府承认。
一个没有丝毫价值的妾室,又怎么会被汝宁侯夫人看在眼里?
就连表现得对凤鸣舞很是疼宠的汝宁侯世子,也因新鲜感过了而渐渐减少了去凤鸣舞那里的次数。
最让凤鸣舞无法接受的是,汝宁侯府里那些出身下贱的下人,一个个的居然也敢拿那种轻视与不屑的目光看她!
对凤鸣舞来说,这无异于一下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汝宁侯府众人态度的转变叫凤鸣舞气愤不已,圣旨是她那皇帝舅舅下的,她就算是不甘也没有任何办法,所以她想着,要改变现状,便只能从威远侯府以及兄长凤鸣祥那里着手。
那次凤止歌及笄,凤鸣舞原本是想趁此机会寻凤鸣祥求求情的,只不过回到威远侯府之后,眼见着凤止歌的笄礼上齐聚了那么多身份尊贵的夫人们,而且在她出阁时都没回来看她一眼的父亲,竟然因为凤止歌的及笄而回来了,哪怕心里还装着事,凤鸣舞也实在没能将心头的那口恶气给压下去。
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凤鸣舞起意想要在凤止歌的笄礼上捣乱,却被凤止歌强势赶了回去。
再之后,因为在汝宁侯府的处境越发艰难,凤鸣舞不只一次的回威远侯府找凤鸣祥,却都被凤止歌挡了回去。
封号被夺,娘家不认,夫君不爱,婆婆不疼,这样的情况下,凤鸣舞如今在汝宁侯府里那是任哪个稍有些地位的下人都能轻易欺侮一二的存在。
当然了,以凤鸣舞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她也绝不会让那些她眼中以下犯上的下人们好过就是了。
就在凤鸣舞觉得自己悲惨得无人能及的时候,汝宁侯府里却传出一个喜讯来。
汝宁侯世子夫人李氏有孕了!
因为李氏娘家强势,汝宁侯夫人早在李氏进门之前就承诺过,日后绝不管汝宁侯世子与李氏房里的事,所以李氏进门这几年来,哪怕她将汝宁侯世子关在房外不准她进门,哪怕她被汝宁侯世子惹怒时会直接动手将汝宁侯世子揍上一顿,汝宁侯夫人心痛之余,也半个字没敢说上她一句。
汝宁侯世子是个浪荡子,却不是受虐狂,在去嫡妻房里很有可能被关在门外而且被揍的情况下,他当然不可能腆着脸一次次往李氏跟前凑,只偶尔被汝宁侯夫人逼得急了才应景般的去李氏房里点个卯。
这样一来,李氏自然不可能诞下一男半女。
汝宁侯世子的后院里是有不少妾室通房的,但作为正室的李氏都没能育有子女,那些玩意儿般的妾室通房,又岂能被允许有孕?
所以,这几年来汝宁侯府就没听到过小孩子的笑闹声。
长此以往,儿子的子嗣问题,便成为了压在汝宁侯夫人心里的一块巨石,她甚至还在忧虑,若是李氏一直这样下去,难道汝宁侯府就要断了香火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乍然得知李氏终于有了身孕,汝宁侯夫人高兴得就差没烧高香了。
事实上,李氏之所以会有孕,也是被娘家人所逼的。
李氏为什么会嫁进汝宁侯府,以及她嫁过去之后的情况,李家人知道得一清二楚,也正因为这样,他们便更不可能容忍李氏做得太过分了,总不可能真的眼看着汝宁侯府因为李氏不肯与汝宁侯世子亲近就断了血脉传承吧?
所以,在被娘家人轮流苦劝一通之后。李氏倒是想开了。反正她只管生出一个儿子来,然后就可以将她那不成气的夫君踢得远远的,这可不就是一劳永逸吗?
想通之后,再碰上汝宁侯世子被汝宁侯夫人逼着来她房里时。李氏便再未像从前那般抗拒了。
李氏本就是习武之人。身体之康健较之那些深闺女子来说不知要好出多少。这样一段时间之后,她顺理成章的便有了身孕。
对汝宁侯府来说,李氏有孕那可真是件天大的喜事。
高兴之下。汝宁侯夫人也顾不得那孕期前三个月不宜宣扬的规矩了,只待丈夫一确认李氏的脉象是喜脉,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汝宁侯府,令满府上下都跟着喜气洋洋来。
当然了,这样的喜气是沾不到凤鸣舞身上的。
凤鸣舞听到这个消息时,只觉如今果然是全天下人都在与她做对。
她曾经可没少为李氏的脾性庆幸过,只要李氏不让汝宁侯世子近身,她就一天不会生出嫡子来,只要府里嫡子女没出世,那些个妾室通房便不敢有孕,到时侯凤鸣舞成为汝宁侯世子夫人时,也就能生下侯府的嫡长子、嫡长女。
是的,凤鸣舞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能不能将李氏从世子夫人的位置上赶下去。
凤鸣舞进汝宁侯府之后没少与汝宁侯世子亲热,却在每次之后都会由张嬷嬷服侍着喝下一碗避子汤。
凭心而论,凤鸣舞是想尽快凭借子嗣在汝宁侯府站稳脚跟的,可是在张王两位嬷嬷都言以她的年纪若是受孕恐有性命之忧后,她也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听起来很是美好的念头。
自那次不听张嬷嬷的劝而被汝宁侯世子污了清白,凤鸣舞对身边这两位嬷嬷的话便信服了许多,若按她以前的性子,听张王两位嬷嬷劝她不要有孕,只怕还会以为两位嬷嬷是不是拿了别人的好处想来害她。
她本以为,只要李氏这三两年不能有孕,她便有机会抢在李氏之前生下长子女。
只不过,如今世情的发展,却叫凤鸣舞感觉有些控制不住。
她一方面为自己如今的处境而暗恨不已,一边又担心若让李氏成功生下儿子,将来会成为她的儿子的拦路石。
凤鸣舞论起心机来还真没几分,所以她做事历来都是简单粗暴的,既然能预见到李氏腹中的这个孩子会是她的阻碍,她的唯一想法便是,一定要除掉李氏的这个孩子。
这个念头,凤鸣舞只放在心里,并未告之张王两位嬷嬷。
用脚趾头想,她也知道两位嬷嬷不会赞同这样的事,毕竟以她如今在汝宁侯府的地位,与李氏着实半点也比不得。
若是在别的后院里,能当家做主的正妻处置一个妾室肚子里的孩子,旁人最多也就是念叨几句这正室容不得人,可凤鸣舞如今的情况却是正好相反,一个不得势的妾室想要谋害正室腹中的嫡出子女,而且还是在汝宁侯府多年未有子嗣的情况下,只怕事情败露之后凤鸣舞绝对讨不了好。
凤鸣舞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这时的她显然已经被怒火冲得理智全无。
自从上次在寒夫人的生辰宴上算计萧靖北不成,反而失了清白身子于汝宁侯世子,她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封号被夺,被娘家人厌弃,不得夫君宠爱,不被夫家人敬重,这哪一件都是从前被赵幼君捧在手心时她从未想过自己会遭遇的,如今这些事都在同一时间发生,她能忍下这么一段时间已经是极限了。
在这种情况下,李氏的孩子出现在凤鸣舞的眼前,她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只想着一定要用尽手段将这个来得不是时候的孩子给弄死!
发疯的女人是最可怕的,这话一点也不错。
凤鸣舞这时就已经陷入疯狂,所以才会发生那一幕。
事情到底是怎样发生的,除了凤鸣舞与李氏这个当事人,谁也不清楚。
汝宁侯府的下人也是听到李氏的惨叫时才发现出了事,待他们赶到出事的花园时,李氏与凤鸣舞正浑身湿透的倒在了花园里的荷塘边,李氏已经抱着肚子倒在了地上,而凤鸣舞面上带着扭曲的得意与兴奋看着李氏身下那滩渐渐溢出的血迹。
李氏腹中被期待了好几年的孩子便就这样没了,而且是在凤鸣舞这个从来没被汝宁侯夫人和李氏正眼看过的人手里没的。
李氏和汝宁侯夫人确实就从没看得起过凤鸣舞。
对李氏来说。她本就不在乎汝宁侯世子这个夫君。否则,以她那随时能压制汝宁侯世子的武力,汝宁侯世子绝不可能有那么多外出寻花问柳的时间。
汝宁侯世子的妾室不少,多凤鸣舞一个也算不得什么。所以哪怕府里新纳的这个妾室身份上有些特别。李氏也从没正眼看过凤鸣舞一眼。
自小随父兄习武。能将身手练得这般好,李氏绝非没有脑子的愚笨之人,只是凤鸣舞先前的一系列作为都在向外人展示着她是多么的愚蠢无害。这才让李氏没将凤鸣舞放在心上,更不认为凤鸣舞会有能伤到她的机会,才会导致这件事的发生。
同李氏一样,汝宁侯夫人也从来都认为凤鸣舞是无害的。
汝宁侯夫人在后宅里生存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妾室她没见过,像凤鸣舞这样愚蠢的还真是不多见,在她想来,凤鸣舞都能蠢得将自己的郡主身份作没了,要将她掌控在手中岂不是再容易不过?
又有谁会认为被自己操纵在手中的提线木偶有一天会给自己带来伤害?
所以那天,得知凤鸣舞邀了李氏一起去花园赏花时,汝宁侯夫人才没有放在心上。
岂知,便是这一念之差,便叫汝宁侯夫人追悔莫及。
李氏腹中那尚未成型的孩子就这样没了,汝宁侯夫人震怒之下,让人将凤鸣舞软禁在了她住的院子里,只等李氏那里的情况明朗了再处置她。
凤鸣舞在事后也吓得手足无措,她隐隐知道自己这次绝对讨不了好,这才拿了身边不少财物买通了看守院子的嬷嬷偷偷溜出了汝宁侯府,想回威远侯府寻求凤鸣祥的庇护。
虽然凤鸣祥早就放出话说就当没有她这个妹妹了,但凤鸣舞并不相信凤鸣祥真能撇下她不管,却不想,那天正好赶上凤鸣祥成亲,凤鸣舞还没见着他的面便被凤止歌命人送回了汝宁侯府。
再回到汝宁侯府,迎接凤鸣舞的,便是汝宁侯世子一顿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
凤鸣舞几乎被打懵了,她从小到大,除了在凤止歌手里吃了亏,何曾被别的人这样对待过?
很快,凤鸣舞就得知了汝宁侯世子之所以对她施暴的原因。
李氏不仅没了孩子,而且以后还再也不可能有孕了。
李氏虽然因为习武而身子骨比寻常女子强出太多,但她小产之前还曾落了水,深秋的湖水本就寒凉,李氏又因为怀孕早期而身子较平时弱了许多,再加上小产之后耽误了不少时间,这才导致了这样一个让汝宁侯府无法接受的结果。
汝宁侯世子虽然风流,也对家中的母老虎并无多少感情,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期待自己的孩子了。
这段时间,因为李氏有了身孕,汝宁侯世子兴奋之下甚至都没踏出大门一步,如今满怀的期待落空,还得了这样一个结果,叫他如何能不愤怒?
凤鸣舞的那身伤,有大半便是被汝宁侯世子打出来的,还有一部分则是来自于同样气恨交加的汝宁侯夫人。
汝宁侯夫人盼孙子可比汝宁侯世子急切多了,这还没高兴上几天,她的孙子便被凤鸣舞给折腾没了,饶是她一向都端着那端庄典雅的贵妇驾子,这次也忍不住亲手在凤鸣舞身上留下了许多伤痕以做泄愤。
……
听凤止歌将凤鸣舞的事说完,慕轻晚心中一阵唏嘘。
以凤鸣舞的所为,落到如今的地步,也确实是罪有应得。
就在慕轻晚摇头时,却听凤止歌道:“娘,您知道凤鸣舞是怎样害到李氏的吗?”
慕轻晚一顿。
她其实也不无疑惑,凤鸣舞性子是骄纵了些,可论武力,只怕李氏一只手便能叫她吃不了兜着走,她能害得李氏没了孩子,实在是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在慕轻晚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凤止歌的面上泛着些冷意。
“她先是假意落水,然后在李氏伸手拉她时,故意将李氏扯进了水里。”凤止歌道。
怀着身孕的女子,又是在胎像最是不稳的前三个月里,在那般寒凉的水里呆了那么久,想不落胎都不可能。
慕轻晚下意识的抬手捂嘴。
她对此有过设想,却没想到凤鸣舞会如此下作,如今看来,她只是被汝宁侯府的人打了顿狠的,还真是让人有些不解气。
想到那只见过一面的李氏,慕轻晚不由微微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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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团聚
凤止歌其实对李氏也有些好感。
李氏与她的表姐慕晓晓其实有着相似的经历,两人都是不过红妆爱武装的女子,只不过慕晓晓生性活泼,而李氏相对来说则要冷淡许多。
一直到现在,凤止歌都还记得那次凤鸣舞与汝宁侯世子的事发生时,李氏那仿如看戏的局外人的态度。
在这个年代的女子中,能如李氏一般将自己的夫君,以及夫妻之情看得这般淡的,恐怕也是屈指可数。
凤止歌很欣赏李氏的态度。
而且,李氏还有着旁人不易看出来的善良。
以她在汝宁侯府的地位,说是被汝宁侯府供着也不为过,有着这样的地位,若她真要对付凤鸣舞,只怕也就是勾勾手指头的事,却能在凤鸣舞的一再挑衅之下不予理会,在充斥着不见硝烟的斗争的后宅里,这样的善良已经足够难得了。
当然,也正是因为她的善良,却不仅害了她的孩子,也害得她以后再没了做母亲的机会。
这不得不说是种讽刺。
而利用李氏的善良害了李氏的凤鸣舞,在这一刻也就显得尤其的可恶及恶毒了。
慕轻晚先前还有些不忍凤鸣舞在汝宁侯府受到的毒打,可是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便将心里的那点不忍收了回去。
对凤鸣舞这种毒蛇来说,任何的怜悯与同情都太过多余。
轻轻摇了摇头,慕轻晚皱着眉道:“看来鸣舞这孩子是怎么都劝不回来了。既然如此,以后关于她的事咱们就都不要插手了吧,是好是歹,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凤止歌轻轻点头,不用慕轻晚说,她也不会去管凤鸣舞的事。
不过这次凤鸣舞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别说汝宁侯府不会放过她,便是李氏的娘家镇西将军府,也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但这一切,与威远侯府都再没关系。如今凤鸣舞是汝宁侯府的妾室。她又已经被凤鸣祥逐出了侯府,不管怎么算,李家也没道理因此事而牵扯上威远侯府。
不过,若是李家不理智之下一定要迁怒。那威远侯府也并不一定就怕了李家。至少。凤止歌是不会怕的。
……
再说被汝宁侯夫人带了回去的凤鸣舞。
汝宁侯夫人离开威远侯府时肺都差点气炸了,偏偏还得在外人面前维持着面上的笑容,几乎是一上了马车。她便一把将马车内小几上的东西全部扫落。
“夫人息怒。”
跟在汝宁侯夫人身边的,是她的两名心腹丫鬟,见状忙不迭的跪了下来,就怕被汝宁侯夫人当了出气筒。
汝宁侯夫人这时也没空去与丫鬟计较,脑中只反复回想着方才在威远侯府时,被那对母女讥讽嘲笑的场景,越是回想,她心里的怒火便越盛。
“将那个小贱人带过来!”
好半晌,汝宁侯夫人这样吩咐道。
两名丫鬟闻言悄悄松了口气,连忙匆匆退下,不一会儿便将凤鸣舞带到了汝宁侯夫人的马车上。
汝宁侯夫人所乘坐的马车是她专用的,按说以凤鸣舞这妾室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她上汝宁侯夫人的马车。
若是往常,凤鸣舞也许还会认为这是汝宁侯夫人终于对她另眼相看了,只怕还要高兴一场,但在发生了李氏的事之后,凤鸣舞再见到汝宁侯夫人时便只余了惧怕,如今得到汝宁侯夫人的“亲近”,更是浑身瑟瑟发抖起来,挣扎了好半晌,到底没拧过汝宁侯夫人身边的两名丫鬟,被带上了马车。
“你们都下去吧。”汝宁侯夫人看向凤鸣舞,眼中时有阴狠之色闪过。
两名丫鬟应声而退,宽敞奢华的马车中便只余了凤鸣舞与汝宁侯夫人两人。
这些日子,除了汝宁侯世子的毒打之外,凤鸣舞也没少被看似端庄贤淑的汝宁侯夫人用各种手段折磨,所以这时见势不妙,便瑟缩着要往后退。
只不过,满腔怒火的汝宁侯夫人既然让人将凤鸣舞带到她面前了,在没将心里的怒火发泄出去之前,又岂能容得了凤鸣舞躲开呢。
冷笑一声,汝宁侯夫人缓缓上前两步,抬手便是一巴掌生生打在凤鸣舞的脸上,那修剪得尖利的指甲还在凤鸣舞脸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再加上凤鸣舞身上原本就有的新旧伤痕,看起来格外的可怖。
凤鸣舞的惨状并未激起汝宁侯夫人半点同情,她一把抓住凤鸣舞的长发将她往面前一拖,反手又是一巴掌甩过去,嘴里迸出一串与她形象不符的谩骂来,“小贱人,一点用也没有,还敢害了我的金孙,我真恨不得活活剐了你!”
不仅如意算盘没打成,还被凤止歌好一顿讥讽,汝宁侯夫人想不恼怒都不成。
而往常在威远侯府时从来都是嚣张跋扈的凤鸣舞,这时便如一只瘦弱的鸡仔般,在汝宁侯夫人手下完全没有反抗之力,面上只余恐惧与绝望。
从前认识凤鸣舞的人都知道,凤鸣舞的性子与温顺二字绝对沾不上边,正好相反,她自小便被赵幼君宠得骄横任性,对身边侍候的人动辄打骂更是常有的事。
在此事发生之前,又有谁会想到凤鸣舞也会有在旁人手上完全不敢反抗的一天?
凤鸣舞这也是不得不怕。
李氏小产之后,最初凤鸣舞是得意与快意的,哪怕她知道自己也讨不了好去,但至少她成功让李氏没了孩子,在凤鸣舞看来,这就是她的胜利。
恢复理智之后,凤鸣舞也曾有那么一瞬间的惧怕,可是这惧怕只一转念便被她抛到脑后去了。
不过就是一个孩子罢了,就算再看重。那也只是一团没有成形的血肉,难道汝宁侯府还能为了那孩子将她吃了?
仗着自己还有个做侯爷的亲哥哥,凤鸣舞又有恃无恐起来。
只是,凤鸣舞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会闹到这般严重,平时身子骨那么健壮的李氏,不仅因此落了胎,还从此以后再不能有孕!
初听这个消息时,凤鸣舞只觉脑中一阵嗡鸣,随后涌上来的后怕让她急着回威远侯府找凤鸣祥求救。却没能见到凤鸣祥的面。
再然后。凤鸣舞只觉自己一夜之间便知道了地狱是什么样子。
毒打、谩骂、饥饿、寒冷,这些她从前从没感受过的,都一一经历了一遍,带给她的无休止的痛苦让她恨不得就此死过去。
但是。凤鸣舞当然是舍不得死的。
她有着那样高贵的出身。她还没能得到与她高贵出身相衬的地位。又如何能就此死了呢?
所以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毅力忍受着这些痛苦,直到今天汝宁侯夫人说要带她回威远侯府去要个说法。
凤鸣舞从来没像今天这般,听到“威远侯府”这几个字如此高兴过。
她并不关心汝宁侯夫人带着她回威远侯府有什么目的。她只想着,只要回了侯府,哥哥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救她的,就算是从来没被她看上眼的慕轻晚,以她那软心肠,只怕也会不忍见她如此惨状。
凤鸣舞就是带着这样的期待回到的威远侯府。
只不过,让她失望的是,汝宁侯夫人挑了一个于氏和凤鸣祥三朝回门的日子上门,她并未能见到凤鸣祥的面,还被凤止歌与慕轻晚撇清了关系。
直到再次踏出威远侯府的大门时,凤鸣舞才有些后知后觉。
她,这是被娘家放弃了吗?
当初抱着做妾进而成为当家主母的雄心踏出威远侯府时,哪怕有凤鸣祥那相当于断绝关系的话,凤鸣舞也并未能感觉到作为女子,身后没有娘家撑着会是何等的凄苦,如今只不过几日,却知道了那如浮萍般无依无靠的感觉是何等的无助。
回威远侯府时有多期盼,凤鸣舞如今就有多绝望。
只不过,造成如今一切的,都是她自己,她又能去怪谁?
汝宁侯夫人一路打骂着凤鸣舞回了汝宁侯府,但她心里的怒火非但没有消散些许,反而更为旺盛了些。
李氏因为凤鸣舞落了胎,还伤了身子再不能生育,汝宁侯夫人在短暂的伤心难过之后,便转而考虑起这件事该如何善后了。
毕竟,李氏有那样一个让汝宁侯府不得不敬着的娘家,若是李家闹腾起来,汝宁侯府绝对讨不了好。
汝宁侯夫人首先想到的,便是从威远侯府着手,哪怕汝宁侯府不得不面对李家的怒火,至少也该从威远侯府讨些好处才是。
汝宁侯世子是个不成器的,虽然年纪不小了,却还没谋着什么差事。
最近听说锦衣卫北镇抚司下有个五品的实缺,汝宁侯夫人便想着以凤鸣舞为要挟,怎么着也要让威远侯府替儿子谋到这个差事。
汝宁侯夫人并不担心威远侯府会做不到,只凭凤家大小姐那寒氏女的身份,要办成这件事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说来让人心寒,之前被汝宁侯夫人那般期待的金孙与李氏的不能生育,在汝宁侯夫人眼里,也就只值儿子一个五品的差事罢了。
更可笑的是,她一边暗恨凤止歌的同时,一边却又谋算着利用凤止歌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汝宁侯夫人着实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
只不过让她失望了,对于她的要挟,威远侯府却是根本就没接招,她也只能灰溜溜的领着凤鸣舞回了汝宁侯府。
感觉到马车停下了,汝宁侯夫人自思绪中回过神来,厌恶地看了被她折磨得已经有些麻木了的凤鸣舞,扔下一句“晦气”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关于李氏落胎一事的后续,慕轻晚没有追问,凤止歌却是一直关注着。
汝宁侯夫人从威远侯府离开之后的第二天,李氏娘家的父兄便气势汹汹的找上了门。
李氏娘家兄弟众多。又都是习武从军的,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冲入汝宁侯府,不待汝宁侯府的人分说,二话不说便将汝宁侯世子好一通胖揍。
若不是想着好歹还要给汝宁侯世子留着一口气给李氏一个交代,听怕他们能当场把汝宁侯世子给打死。
这一点也不夸张,李家满门行伍,以李家待李氏这个唯一姑娘的疼宠程度,他们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因李氏而手上染血,哪怕那血是勋贵之家子弟,还是李氏的夫婿的。
无论是汝宁侯夫人还是汝宁侯父子。以往与那些不对付之人争斗时。最多也就是在暗中使绊子,何曾像李家人这般上来就往死里揍的,只一照面,气势便落了下成。
李氏的娘家人将汝宁侯世子好一通胖揍之后。也不含糊。直接就说出了他们的要求。却并非如汝宁侯府众人想象的那般要求汝宁侯府给出补偿,而是要求汝宁侯世子与李氏和离。
这个要求可将汝宁侯府上下给惊着了。
想当初李氏与汝宁侯世子的亲事可是汝宁侯夫人费了大力气才说成的,若不是李夫人担心李氏的脾性到了夫家会过得不好。也不会给她挑了汝宁侯世子这么一个完全立不起来的懦弱之人做夫婿。
却没想到,这汝宁侯世子懦弱归懦弱了,也确实如李夫人所想的那般,在李氏动手时半点不敢反抗,但在女色一事上,却是能玩出一个又一个的花样来。
若不是因为汝宁侯世子的好色,他又岂会在寒夫人的生辰宴上,破了凤鸣舞的身子呢?
若不是他与凤鸣舞有染,那时郡主之身的凤鸣舞又如何会与他为妾?
若不是凤鸣舞入汝宁侯府为妾,又岂会有如今之事?
李家上下倒也算是明理,并未因凤鸣舞做下这等事便将威远侯府也给恨上,他们将罪过全都算到了汝宁侯世子的头上。
李夫人在知道女儿不仅没了孩子还再不可能做母亲,差点没一口气喘不上来,她千挑万选的给女儿选了这个夫婿,却仍让女儿经历了这等事,那她又岂能再任女儿继续呆在汝宁侯府那泥潭里?
所以,李家兄弟打上门前,是得了李夫人的死命令的,一定要将李氏带回李家,并叫汝宁侯世子与李氏和离。
李将军这些年极得皇上信任,连带的李家也强势惯了,但李家能不在乎汝宁侯府这门姻亲,汝宁侯府却不能不在乎李家这个亲家。
汝宁侯府在京城本就地位不显,这些年若不是借着有李家这门姻亲,只怕早就被其他家踩在了脚底下,若是李氏真的与汝宁侯世子和离,只怕汝宁侯府本就不怎么样的地位更要一落千丈。
汝宁侯府自然不愿,但在这件事上,如今却是已经由不得汝宁侯府的意愿。
李家兄弟将自家的打算说完,便径直闯进李氏的院子里接了人便走,临走之前还放下话来,若是汝宁侯世子不能如期将放妻书送到李家,那汝宁侯府便等着李家上下的报复。
有了这样的话在前,眼瞅着与李家的姻亲关系是绝不可能再维持下去了,汝宁侯世子也只能在汝宁侯夫妇的默许之下写了放妻书。
至此,这件事起于凤鸣舞的的狠毒,而终于李氏与汝宁侯世子婚姻的终结。
没有了李家这门强势的姻亲,汝宁侯府在京城诸多权贵之间着实不起眼,又因李氏与汝宁侯世子的和离不可能瞒得住人,汝宁侯府得罪了李家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这世上总是雪中送炭的少,而落井下石的多。
那些有心想要搭上李家的人,并不介意通过踩低汝宁侯府来向李家表达自己的善意。
这样一来,自打汝宁侯世子与李氏和离,汝宁侯府便开始不顺起来,不是汝宁侯在差事上被人刁难,便是汝宁侯府的产业又被谁家打压,或是汝宁侯世子外出时被人蒙了布袋便是一通乱揍。
而李家,虽然自那些上门搭关系的人口中得知了这些,虽然没明确的表达过高兴或不高兴,却也从没说过制止的话来。
能在官场混的,哪个不是人精,这样一来汝宁侯府所受到的刁难便愈发频繁,汝宁侯府众人也自此生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
当然了,这又是后话了。
再说回凤鸣舞。
自打李氏出了事,汝宁侯夫人便一直在想着要如何处置凤鸣舞。
若只是个普通的妾室,敢做出谋害主母这等事,只怕汝宁侯夫人早就做主将人乱棍打死了。
可她到底顾忌着威远侯府的反应,又想着说不准李家要亲自处置凤鸣舞,便一直将凤鸣舞关了起来,虽然毒打虐待是少不了的,却也没让凤鸣舞真出什么事。
但是威远侯府不管,李家又根本就没提凤鸣舞这茬儿,只按着汝宁侯世子这个罪魁祸首来胖揍。
在李氏与汝宁侯世子正式和离之后,想到凤鸣舞便是汝宁侯府遭遇如今这一切的源头,汝宁侯夫人更是恨不得亲手把凤鸣舞给掐死。
不过,汝宁侯夫人在后宅中生存多年,自然知道死亡远不是最折磨人的。
所以她满脸狠色的站在浑身已经找不到任何一寸完好皮肤的凤鸣舞,冷笑着道:“你那个以公主之身做妾的娘,不是正在慈云庵吗,想必她定然十分挂念你,我就好心送你们去团聚,如何?”(未完待续。)
ps: 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