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 冬月
韩太后认为,纪晓棠已经明白了她的暗示,而且也动了心,上了钩。在这一点上,她非常自信。就算纪晓棠真的淡泊,看淡了一切,但是在这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却不可能无动于衷。
而且,纪晓棠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煊儿考虑。
韩太后知道,很多女人她们自己或者没有什么欲求,然而却想为她们的儿女得到这天大最好的一切。为了她们的儿女,她们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纪晓棠显然还是一个很有母爱的女人,这是纪晓棠第一次带着煊儿精工,她看纪晓棠看煊儿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了。
韩太后自以为得计,说话的语气就更加亲切了。
“……这天下并不太平,内忧外患,晓棠,咱们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煊儿……”韩太后跟纪晓棠谈了半晌这天下的形势,着重讲了大秦所面临的种种困境,颇为推心置腹。
“震儿和你感情好,这些事情平常一定也跟你提起过。”最后,韩太后又说了一句。
在纪晓棠看来,韩太后的每一句话,都是另有目的的。因此,这句话,也就带了试探的意味。
“王爷是偶尔跟我说些他手里办的差事,不过王爷怎么能跟母后比,母后看事情,自然比王爷看的更加深远,更加透彻。”
好话谁都是爱听的,所以纪晓棠每次到了韩太后的身边,都会挑拣着好听的说。即便这样不能真正讨好了韩太后。对她却没有任何的损失。
“晓棠啊,你就是嘴甜,最会讨我开心。”韩太后笑吟吟地。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纪晓棠笑。
韩太后又呵呵地笑了一阵。才慢慢收敛了笑容,她伸手到书案上,取了几份奏折递给纪晓棠。
“母后……”纪晓棠没有接。
这奏折可不是每个人都看得的。
“你尽管看看,无妨的。我给你看的,谁又能说些什么。”韩太后却执意将奏折递给了纪晓棠,然后又道,“你好好看看。我还要听听你的意见。”
韩太后示意纪晓棠尽管看奏折。
纪晓棠知道韩太后此举必定有目的,也就接了奏折,一份份地看起来。
纪晓棠的脸色慢慢地变了。双眉也微微地皱了起来。
韩太后打量着纪晓棠的眼色,嘴角翘~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等纪晓棠将奏折都看完了,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一双手也微微颤抖。纪晓棠将奏折重新放回到书案上。
“母后……”纪晓棠抬眼看着韩太后。
“晓棠。你说。咱们该怎么办?”韩太后问纪晓棠。
“顺义伯他……心智不过八~九岁的孩童,这辈子都不会好了。养着他,对大秦只有利,没有害。”
韩太后给纪晓棠看的奏折,都是官员弹劾顺义伯,建议韩太后将顺义伯斩草除根。看来韩太后虽然驳回了一些官员的奏折,可是并没有完全阻止这件事。
“晓棠,”韩太后语重心长。“这江山社稷,可不是普通百姓的田园房舍。更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我知道你自幼跟随你父亲熟读经史,这个道理,你不是真的不懂吧?”
“母后,顺义伯他,还是我姐姐的夫君。”
韩太后的鼻子里发出轻轻的一声冷哼。
如果顺义伯不是娶了纪晓芸,她要斩草除根,何须这么麻烦地还要将纪晓棠叫来,让纪晓棠来“决定”顺义伯的生死。
顺义伯终究会死,折磨纪晓棠才是她最主要的目的。
没错,她要让纪晓棠在权力和亲情之间选择,在自己的安全和权力与至亲的人之间进行选择。正如当初北蛮要长宁和亲,她所要做出的选择那样。
纪晓棠和她是一类人,却又不完全相同。她早就知道,纪晓棠非常重感情,尤其是对自己的家人感情非常深厚。
伤害纪晓棠的家人,比伤害纪晓棠本身更能够让纪晓棠痛苦。
想到这里,韩太后几乎忍不住发笑。
当初她要报复纪家,想将纪晓芸远嫁的时候,就是中了纪晓棠的圈套,将纪晓芸许配给顺义伯,不仅遂了纪晓芸的心意,还让纪家与顺义伯结了亲。纪家和纪晓芸不仅没有因为这件事痛苦,反而过的其乐融融。
现在,韩太后要让纪晓棠作法自毙,最终落在自己设置下的圈套中。
纪晓棠现在是不是非常后悔,后悔当初不该设计让纪晓芸嫁给顺义伯?!
韩太后盯着纪晓棠,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她不愿意放过纪晓棠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纪晓棠痛苦,她才会快乐、高兴起来。
纪晓棠确实面露痛苦之色。
“晓棠,你一定听过一句话,叫做大义灭亲。”韩太后缓缓地诱导着纪晓棠,“你为的是这江山社稷,为的是大秦的百姓。还有煊儿,为了煊儿,晓棠,你应该做出正确的选择。”
纪晓棠微微垂着眼睑,韩太后只看到她脸上的痛苦之色,却看不到她目光中的冷意。
在纪晓棠的耳朵里,韩太后的声音仿佛是毒舌吐信。这样场景,她曾经经历过一次,且至今没有忘怀。当初就是在这慈宁宫中,韩太后曾经给过她选择的权力。
是选择嫁给秦震,还是选择嫁给秦霖。
那不过是韩太后猫捉老鼠的把戏,根本不是给了她什么选择的权力。
她根本没得选择。
正如这次一样。
不论她怎么说,就算是她现在跪下来,哭着央求韩太后,让她放过谢怀瑾和纪晓芸,韩太后也根本不会答应。如果她那样做。不过是为韩太后添加了笑料,让韩太后更加得意罢了。
她一直尽力保护谢怀瑾,可事情的发展。终究还是到了这个地步。
韩太后用心之毒,几乎是纪晓棠平生所见之罪。
韩太后要让她背上杀害亲人的罪名,而且还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儿子杀害自己的姐姐,和情同手足的童年玩伴。
这就是韩太后的报复了。
“母后希望我怎么选?”纪晓棠抬起眼睑,直视韩太后的眼睛,清晰地问道。
“晓棠。不是我要你怎么选,而是你自己想怎么选?”韩太后笑着说道。
纪晓棠暗暗冷笑,到了这个时候。韩太后还在玩她这套假慈悲、猫捉耗子的把戏。
不过,眼前的情势,她就让韩太后先高兴高兴好了。
猫爪老鼠,究竟谁是猫。谁是老鼠。身在局中,可并不是那么简单好辨识的。
“母后,我有一个条件……”
……
纪晓棠从慈宁宫中~出来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好。
程嬷嬷没能跟纪晓棠一起进韩太后的书房,见纪晓棠安然无恙地出来,忙就迎上前来。
纪晓棠冲程嬷嬷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什么都不要问,不要说。
“王妃。你的脸色……”程嬷嬷还是关切地道。
“今年冷的似乎比往年早,我觉得这风竟有些刺骨。”纪晓棠抬眼看着远远近近的宫殿飞檐。说话的语气也有些遥远,“嬷嬷拿我的披风来……”
如今虽然渐近深秋,但是今天艳阳高照,大家都穿了夹衣,根本就不冷。可纪晓棠却要披风。
纪晓棠进宫,自有跟随服侍的丫头带了衣服包来,程嬷嬷历来是个准备周全的,一回身,就从绣儿的手中接过披风,一同服侍着纪晓棠将披风披了。
纪晓棠抬手,扶在程嬷嬷的手臂上,慢慢地朝宫外走去。
这一幕很快就被人禀报给了慈宁宫中的韩太后知道。
韩太后细细地听了纪晓棠的举动,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显然十分满意。
“翩翩,你高兴吗?”韩太后问身边服侍的杨翩翩。
“翩翩很高兴。太后娘娘英明。纪晓棠再聪明,始终逃不脱太后的手掌心。”
“哈哈哈……”韩太后高兴地笑了起来。
……
隆庆十一年初冬,顺义伯偕夫人纪氏往京城外十里的回龙观上香,返回途中驾车的马突然发疯,众人救护不及,连人带车都掉入了路边的山涧之中。
等巡城的官兵赶到,和顺义伯府的人一起下到山涧查看,发疯的马已经摔死,马车也摔的破破烂烂,而马车之中的顺义伯和夫人纪氏都被摔出了马车,气绝身亡。
顺义伯夫人纪氏的家人闻讯赶到,在两人的尸首面前放声大哭,纪氏的母亲甚至哭的厥过去了两回,多亏安王府的太医赶到,及时施针,才将纪氏的母亲救了回来。
随后,顺义伯和夫人纪氏的尸身被运回顺义伯府,韩太后和隆庆帝得到消息,表示十分哀痛,颁下旨意,责令礼部负责办理顺义伯和夫人的丧事,并将两人按照国公和国公夫人的礼仪进行安葬。
顺义伯和夫人不幸过世,还留下一个未满周岁的小女儿名唤齐永寿。安亲王王妃进宫向韩太后请旨,韩太后恩准,安亲王妃将齐永寿接到安王府亲自抚养,安王收齐永寿为养女,并进宫为养女请封。
韩太后和隆庆帝下旨,封齐永寿为郡主,与安王府长女秦荧享同等俸禄,史上被称为永寿郡主。
永寿郡主小名七斤。
……
安王府 煕春堂上房
已经入冬,外面寒风刺骨,煕春堂上房屋中却是暖意融融。
纪晓棠坐在铺着大红猩猩毡的大炕上,身上穿着家常月白色的贴身小袄,同色的灰鼠皮裙,正在看着程嬷嬷、奶娘等人给煊儿和七斤换衣裳。
两个小娃本来都穿着素淡的衣裳,如今要出门往馨华堂去,就特意换了不素淡的,但却避开了大红大绿这些格外喜庆的颜色。
纪晓棠为两个孩子都选了鹅黄色。
“王妃也换换衣裳吧。”程嬷嬷就对纪晓棠说道,“这会王爷也该过来了。”
纪晓棠说了一个好字,就点头起身。
锦儿和绣儿已经将她出门的衣裳都准备好了。两个孩子都是一身鹅黄,纪晓棠就换了一身湖蓝色,刺绣的花纹华丽却不失素雅。
她换过了衣裳,就来看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只差了几个月,都是圆~滚滚的小身子,红扑扑的小~脸蛋,大眼睛忽闪忽闪,在鹅黄色的袄裤衬托下,更显得粉雕玉琢,格外的惹人喜爱。
两个小家伙似乎都知道,纪晓棠这是要带他们往外祖父家里去,因此都格外的欢快。尤其是煊儿,他最喜欢往馨华堂去了。
馨华堂的人爱煊儿,几乎到了溺爱的程度。
“煊儿宝贝,七斤宝贝,一会见到了曾祖母,外祖父和外祖母一定要乖,不许哭闹,要不然,下次娘和爹爹就自己去,不带你们去了。”纪晓棠哄着两个孩子。
煊儿已经能听懂纪晓棠说的简单的话,就着急地喊妈,哦啊地说了一通,似乎是在保证,她一定会听纪晓棠的话,一定会很乖巧一样。
七斤比煊儿小,不像煊儿这么多话,却也附和着哥哥,哦哦地叫着。
两个孩子的声音,让暖融融的屋中又多添了喜庆和活泼的气氛。
“好,娘知道,你们都很乖。”纪晓棠笑着,亲了七斤一口,又去亲了煊儿一口。
两个小娃娃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外面脚步声响,随即就有小丫头打起帘子,秦震从外面走了进来。
“今天外面有些冷,要多穿一些。”秦震进屋,就开口说道。
“知道了,王爷。”纪晓棠笑着应了一句,随后问,“王爷的事情忙完了?”
“忙完了,咱们这就出发。”秦震点头,一面走上前来。
煊儿看见秦震来了,立刻就在炕上往秦震的身上扑。
地下一溜的丫头婆子,当然不会让煊儿摔着,不过秦震还是抢在这些人之前,张开双手,将煊儿抱进了怀里。
“爹……嗲……”煊儿奶声奶气,语气模糊地喊着,一面就往秦震的下巴和脸上涂口水。
秦震假意躲着,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又鼓舞了煊儿,煊儿伸出胖乎乎的胳膊抱住秦震的脖子,亲的更起劲儿了。
“你们爷两个这样,咱们就不要出门了。”纪晓棠嗔道。
“好、好,煊儿留着,一会亲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去。”秦震笑着在煊儿的脑门上亲了一口。
“哦,哦。”煊儿高兴地答应着。
“七斤今天怎么样?”秦震将煊儿交给奶娘,又抱起七斤来。(未完待续。)
第一三五章 隐瞒
七斤刚被接到安王府的时候,闹了一阵的毛病。原来纪晓芸的奶~水不错,也喜欢亲自给亲近喂奶。七斤吃奶娘的奶少,反而是吃纪晓芸的奶~水比较多。
七斤住到安王府来,原来的奶娘自然也跟了来。纪晓芸不在了,都是奶娘来喂七斤。七斤就有些不适应,嘴唇周围起了一圈小水泡,每天也睡不好,总是哭闹。
纪晓棠将七斤带在身边,几乎是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又请了名医来为七斤调理,就连七斤的奶娘也喝了好些天的药汤子。
经过将近两个月精心的照顾,纪晓棠瘦了一圈,眼睛下也挂了黑眼圈,七斤的病才渐渐转好,再吃奶娘的奶也没有任何不好的反应,吃的香,睡的也香。
纪晓棠这才松了一口气。
秦震有两个孩子,可不论是荧儿还是煊儿,都是健康的孩子,极少生病,对于七斤这种情况,秦震就很关切。虽然七斤看着是好了,但秦震总是有些放心不下。
说起来,这也有纪晓芸的因素在里头。七斤是纪晓芸的女儿,而在秦震的印象中,纪晓芸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早上已经吃过一次奶,也没吐奶,刚才跟煊儿玩了半天,很有精神。”纪晓棠就将七斤的情况,笑着告诉给秦震听。
秦震满意地点头。
夫妻两个收拾利落了,秦荧那边也穿戴打扮妥当,一家人就坐了马车。径直往馨华堂来。今天并不是什么节日,但是纪家却有喜事。
周念红怀了身孕。
周念红的身孕已经有了两个月,一开始坐胎未稳。纪家就没有声张,最近经由太医诊断,周念红这一胎算是坐稳了,纪二太太就打发人给纪晓棠送了信儿。
正好今天秦震和纪二老爷都休沐,纪晓棠就和秦震商量了,带上几个孩子,往馨华堂来大家团聚、热闹一天。
如今。纪晓棠回娘家省亲的次数比从前频繁了许多,秦震知道纪晓棠心中所想,很支持她这样的行动。而且只要时间许可,他都会陪着纪晓棠。
马车到馨华堂的二门停住,纪家诸人早已经在二门的影壁前迎接了。周念红也在人群中。
大家相互见礼寒暄。周念红就向纪晓棠和秦震行礼。
纪晓棠忙伸手将周念红搀扶起来。
“你现在是重身子,以后一应这些虚礼都免了吧。不然我也不好回来了。还有。如今这风地里冷,你自在屋子里陪着老太太,再不必出来候着。”纪晓棠嘱咐周念红。
“我也是这般说,只是她说什么都不肯。”纪二太太就说道。
“以后再不可如此了。”纪晓棠正色,再次嘱咐周念红。
纪二太太等人在旁边也跟着应和,周念红这次红着脸答应了下来。
众人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就簇簇拥拥地往院子里走,自然还是先到萱华堂来。
纪晓棠最近回馨华堂的次数增多。这次又特意一大家子都来了,不仅仅是因为周念红的身孕。还有另外一个缘故。
纪老太太病了。
秋末冬初,纪老太太大病了一场,秦震为此还专门进宫去,从宫中请了几位太医来馨华堂给纪老太太看诊。
也多亏纪老太太的身体底子好,而且纪家根本不吝惜好医好药,一家上下精心地照顾、开解着纪老太太,纪老太太的病情渐愈,据太医们的诊断,是没有大碍了。
但是经过这一场病,纪老太太的身体和精神都大不如前。
纪老太太有心事。
纪晓棠经常回来,也是为了看望和开解纪老太太。
众人簇拥着进了萱华堂的上房,纪老太太看见秦震和纪晓棠来了,就在炕上欠身,似乎要下地来迎接。
纪晓棠和秦震忙抢上前去,就给纪老太太行礼。
“祖母安好?祖母且好生坐着。我们来是为了看望祖母,若是扰的祖母不安,那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纪老太太被两人说的不由得就笑了,并没有坚持起身,依旧在炕上坐了。
大家也纷纷落座。
纪晓棠就坐在了纪老太太的身边,问纪老太太今天身体怎么样,精神头如何,早膳都用过一些什么?
纪老太太一一都答了。
纪老太太的饭量也不如从前了。
“……特意让王府的点心房里做了祖母爱吃的茯苓夹饼,黑米豆糕和枣泥酥,放在食盒里带过来的,应该还热乎着,祖母快尝一尝,看合不合口味?”
纪晓棠就让锦儿将食盒拿了上来,当场打开,在碟子里装了,请纪老太太品尝。
“王府家大业大,你每天事忙,还总是想的这样周到。有你这样的孙女,是我的福气。”纪老太太被纪晓棠劝着,就着纪晓棠手慢慢地吃了一块茯苓夹饼。
这几样吃食都是纪老太太平时爱吃,且极好克化的,纪晓棠又让太医开了方子,里面加了些性味平和且滋补身体的药材,纪老太太吃了是极有补益的。
纪老太太吃了茯苓夹饼,就说好吃,但她一时却吃不下更多了。
“那就给祖母留着。还有很多,祖母什么时候想吃了,打发个人去告诉了,立刻做好了送来给祖母。”纪晓棠笑着,又让丫头们将几样点心分散给众人吃。
这些补益的东西,大家吃着都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不过,纪晓棠不肯让长生吃这些东西。
“这里另外给你准备了桃酥、桂花糕,蟹壳黄,是你爱吃的。给祖母那些你不要吃,里面加了药材,你还小。”纪晓棠将长生叫到跟前来嘱咐他。
长生自然都听纪晓棠的。高高兴兴地让人接了食盒,并不立刻就吃,而挨着纪晓棠的腿就不走了。一面就逗旁边奶娘怀里的煊儿说话。
大家寒暄过后,纪晓棠有问候了纪老太太,众人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到了几个孩子的身上。
秦荧已经很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自己也不将自己当做小孩子,大家的注意力,自然都在煊儿和七斤的身上。
“我抱抱。”纪老太太就要抱七斤。
“祖母小心些。七斤这两天又重了呢。”纪晓棠亲自将七斤交到纪老太太的怀中。
纪老太太抱着七斤,两只手就有些颤巍巍地。她的目光落在七斤的脸上,上下打量。舍不得离开。
“越长越像她娘了。”半晌,纪老太太喃喃地说道。
纪二太太忙就岔开话题,说七斤确实长胖了。
“看这脸红扑扑地,似乎更圆了一些。”纪二太太笑着说道。
“七斤是胖了一些。难得她亲娘不在身边。晓棠将她照料的很好。就是晓芸在,也不过是这样了。”纪老太太很自然地接过话题去,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纪晓棠,“晓棠,晓芸那边这两天可有信儿传回来?”
纪老太太的目光直直地看着纪晓棠。
纪晓棠的目光不由得微微闪烁了一下。
在她看来,纪老太太目光中的含义太过丰富了。纪老太太其实是个心底很单纯和直接的人,她的目光也一如她这个人本身。
这样的目光,还是纪老太太最近才有的。
每次纪晓棠来馨华堂。纪老太太总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问她关于纪晓芸和谢怀瑾的近况。
纪晓芸和谢怀瑾去回龙观烧香。因惊马而坠入山涧身亡的事情,纪家人都知道了,唯独瞒着纪老太太。
不是大家愿意瞒着她,而是不得不瞒着她。
纪老太太上了年纪,而且身体已经不如从前了。纪晓芸又是她的命~根子。
如果纪老太太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十有八~九就要追随纪晓芸而去。
大家实在是不敢将纪晓芸的死讯告诉纪老太太知道,所以一家上下就统一了口径。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还找借口将纪老太太身边服侍的人都清理了一遍。只留下口风紧的人,并给这些人下了禁口令。
一旦谁不慎走露了风声,不仅她自己会被赶出馨华堂,就是她的一家子也不要在纪家干了。
这样吩咐下去,果然众人都分外小心,将纪晓芸的消息瞒的风雨不透。
纪老太太平时不出门,也不见客,这很大程度上方便了大家隐瞒这件事。只要她身边服侍的人不说漏了嘴,纪老太太也没有别的机会听到真~相。
可纪晓芸和谢怀瑾是不可能出现在纪老太太跟前的。
纪晓棠就想出来一个主意,只说是韩太后和隆庆帝下旨,将谢怀瑾从京城挪到西蜀去了,纪晓芸也跟着谢怀瑾去了西蜀。
至于两人为什么走的那样突然,甚至没有到馨华堂辞行,纪晓棠也有说辞。
很多官员弹劾谢怀瑾,要将他除之而后快。韩太后和隆庆帝本来是想照此办理的,还是秦震出面周旋,连夜将两人送出京城,远远地去了西蜀,这样才平息了朝臣们的议论,保住了两人的性命。
又因为西蜀路途遥远,七斤年纪太小,纪晓棠怕路上出什么意外,所以特意跟韩太后请旨,将七斤留下来自己抚养。
之前有人举着谢怀瑾的旗号造反,后来朝臣弹劾谢怀瑾,这些事,纪老太太都是知道的。
纪老太太也就相信了这样的说辞。
只是从那以后,她就经常会问起,纪晓芸是否捎回了什么消息。
一个谎言之后,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这句话在这件事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可大家还必须得这么做。
“祖母太心急了,西蜀路途遥远,我怕姐姐和怀瑾路上经受不住,嘱咐了护送他们的人,要他们慢慢地走,不用着急。祖母放心,姐姐和怀瑾到了西蜀,一定会想办法让人送回书信的。”
“晓棠,你们打点好了护送的人吧,这一路上,不会亏待了你姐姐吧?”纪老太太算是接受了纪晓棠的话,随即却又问道。
这句话,纪老太太不止问了一回。
纪晓棠当然回答是的。
“祖母放心,王爷将一切都打点妥当了。”
“多谢王爷。”纪老太太就扭转了身子,笑着冲秦震点头,很是感激的样子。“王爷是我们纪家的贵人啊。”
“不敢当。老太太,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没能将顺义伯夫妇留在京城,我已经很过意不去。”秦震笑着说道。
“我明白,我明白。”纪老太太摆摆手,“你们已经尽力了,这样就很好。他们还能好好地活着,就很好。”
这么说着话,纪老太太的目光又直直地落在纪晓棠的脸上,依旧是那样含义复杂的眼神。
“祖母放心。”纪晓棠笑着说道。
别人都是知道真~相的,就不想让纪老太太继续这个话题,都忙着转换话题,就说到了周念红的身孕。
纪晓棠这才仔细地打量周念红。
怀~孕之后,周念红的身材更显得富态了,一张脸也圆了一些,而且脸色红~润。
在周念红来说,能够怀上身孕,是意外之喜。
嫁给纪大老爷的时候,周念红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生没有自己的亲生子女。但是,纪家是厚道的人家,尤其是待她,待她们一家都极好。
就算是没有儿女,她依旧是明媒正娶的继室,等纪大老爷百年之后,纪晓慕和杨氏不会亏待了她。她也愿意清心寡欲地就这样养老。
没有亲生的孩子,她会过的很好,如今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周念红是个很知足的人,她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这孩子一看就是个乖巧懂事,知道心疼她娘的,除了第一个月的时候害喜,吃什么吐什么,这个月就好了,吃的好,也睡的香……”
所以,周念红不仅将第一个月因为害喜减掉的肉都长了回来,还添了几斤分量。
纪晓棠看得出周念红很高兴,她也替周念红高兴。
周念红的身孕来的很是时候,纪家现在正需要这样的喜事。就是纪大老爷也因此振作了一些,对周念红肚子里的孩子表现出足够的关注来。
纪晓棠就带了一些孕期养胎的补品给周念红,又嘱咐周念红一定要好好养胎,保重身子。
“不论是男丁,还是女娃,都是纪家的宝贝。”
故事接近尾声,三月份完本,攒着的亲们可以放心开宰了。(未完待续。)
第一三六章 决心
纪老太太的精神大不如前,她抱了七斤一会,虽然舍不得撒手,脸上却露出了倦容来。
“七斤今天醒的早,我看着她似乎有些困了,不如祖母和七斤就都先歇一会吧。”纪晓棠建议。
纪老太太看着七斤的眼睛果然有些眯上了,就点了头。
纪晓棠要奶娘去抱七斤。
纪老太太却给拦住了。
“不用你们,你们自去说话去。我哄着七斤睡。从前她娘这么大的时候,奶娘们哄着睡不着,都是我哄着她睡的。”纪老太太几乎句句话都不离纪晓芸。
纪晓棠见纪老太太这样,也没有阻拦,只是暗中吩咐七斤的奶娘,让她多留心,照顾好七斤,而且不要让纪老太太累着了。
纪老太太要哄七斤睡觉,众人就从萱华堂中移出来,纪晓棠和秦震带着秦荧和煊儿就到了景华堂。纪二太太在炕上坐了,忍不住就垂了泪。
“娘……”纪晓棠叫了一声。
纪二太太赶忙拿出帕子来将眼泪擦了,可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我没事,没事,一会就好,一会就好。”
纪晓棠深长地叹气,给旁边服侍的程嬷嬷使了个眼色。程嬷嬷会意,立刻就让奶娘抱煊儿,一面又唤了长生和秦荧,丫头婆子们簇拥着往西屋去玩了。
孩子们都走了,纪晓棠略微松了一口气,就在纪二太太的身边坐了。
“娘,你要哭。就哭吧,痛快地哭出来。”
纪晓芸和谢怀瑾就这样没了,最伤心的莫不过于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可是。因为这件事要瞒着纪老太太,两个人不得不时时注意,甚至还要在纪老太太面前强颜欢笑。他们想念纪晓芸的时候,只能背着人在暗地里哭泣。
这样的日子,两个人过的非常辛苦。
被纪晓棠几句安慰的话更加触动了心事,纪二太太果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纪二老爷虽然没有哭出声,但是眼圈也发红了。
“……晓芸这孩子太命苦了。才过上了几天好日子。偏生就容不下她,落得这样一个结果……,每一次想起来。我的心……”纪二太太抚着胸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每常她在家里,就是背地里哭也不敢大声,如今有纪晓棠在身边。纪二太太终于能放声大哭。将自己的悲痛完全宣泄~出来。
其实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一开始的时候,虽然亲眼看见了纪晓芸的尸首,但是她心底里还不肯接受这样的事实。
现在,她是慢慢地、真正地意识到,纪晓芸,她的大女儿是真的没了。
“娘,我……”纪晓棠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只能伸手抱住纪二太太,轻轻地安抚自己的娘~亲。
“晓棠。这事是天命注定,没法子的事,你不要自责。”纪二老爷立刻就说道。
纪晓棠为这个家,为这个家里的人操了太多的心,做了太多的事。知女莫若父,纪二老爷了解纪晓棠的性情,知道她责任心重,就担心她会为了纪晓芸这件事自责。
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绝不希望另外一个女儿再受什么委屈,因为这件事而痛苦。
纪二太太听见了纪二老爷的说话,也忙抬起头来,一面还在哽咽,一面安慰纪晓棠。
“你和王爷已经尽了力,我们都明白,这是没有法子的事。……只是老太太总是提起,我忍不住伤心。”
“娘,爹爹,我明白的,我明白的。”纪晓棠忙就说道。
“还请岳父岳母节哀,若是岳父岳母以此伤了身子,顺义伯夫妇就是九泉之下也难以安息。去者已逝,还请为生者珍惜。”
没有了纪晓芸,他们还有长生,还有纪晓棠,还有煊儿和七斤,还有这一大家子老老小小的需要照看。
“我和你~娘都知道。”纪二老爷也拿出帕子,轻轻地擦拭了眼角。“不过是你们来了,你~娘觉得有了依靠,才会这样。平常的时候,你~娘都做的很好。别说是在老太太跟前从来没露出过破绽来,就是回到这里,私底下,你~娘也没这么哭过的。”
几个人相互安慰了半晌,纪二太太终于止住了哭声,又唤了心腹的丫头进来,重新匀了脸,大家这才重新归坐,又谈起事情来。
“晓棠,你将七斤照顾的很好。”纪二太太心情平静下来,首先就说起了七斤。
顺义伯府如今已经空置了,只留下一个七斤。本来,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是打算要将七斤接到馨华堂来抚养的,是纪晓棠跟两个人商量,要自己来抚养七斤。
安王府的条件要优于馨华堂,而且纪晓棠和秦震还都年轻。纪晓棠可以为七斤提供更好的成长环境。就比如说现在,七斤已经是正式经过册封的郡主了。
纪晓棠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七斤好,也是为了不让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过于劳累。
当然,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之所以答应,还是听了纪晓棠的话,也希望七斤能够有更好的成长环境和更好的未来。
七斤跟着他们,就是不受待见的顺义伯的遗孤。
而七斤跟着纪晓棠和秦震,就是安王府的养女,大秦的小郡主。
“晓棠,你和王爷还有许多的大事要考虑,不必再挂怀你姐姐的事情。你很对得住她。”纪二老爷告诉纪晓棠。
“娘,爹爹,你们也不要继续再伤心了。人世无常,不看别的,都看着七斤吧。”纪晓棠又劝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都点头。
“娘,爹爹。你们说,祖母是不是察觉到了些什么?”纪晓棠突然问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
“哦……”纪二老爷沉吟。
纪二太太仔细地想了想,就摇摇头。
她不认为纪老太太知道了什么。
“老太太不爱出门。平时的事也少的很,能到她身边说得上话的人就更少。……我们这样小心在意,老太太应该还不知道。”
如果纪老太太知道了,怎么会这么太平,还不早就闹了起来!
纪晓棠一面觉得纪二太太说的有道理,一面又想起纪老太太看她的神情,心中还是不大确定。
“我总觉得。祖母这些天看我的眼色有些奇怪,还有她待七斤的样子……”
而且,纪老太太提起纪晓芸的频率也太高了些。而且语气也跟平时不太一样。
“老太太应该并不知道,她并不是个多心的人。”纪二老爷就说道,“不过,她将你姐姐从襁褓中带大。或许会有些感应。”
这句话。让屋子里的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纪老太太这场病,来的有些突然,而且就那么巧,正在纪晓芸出事之后。而经过这样一番精心的调养,纪老太太的病已经好了,可是精神头和身体都不如从前,按照道理来说,也有些说不过去。
那么。或许就真的是纪二老爷所说的。
纪老太太是心有所感吧。
“……老太太这样,只能慢慢调理开解。另外还得把消息瞒的紧紧的。”纪二老爷思忖着,“你们若有空闲,就多带煊儿和七斤回来看看,老太太看见你们,总能开心一些。就是你们没空过来,让人将七斤抱过来,也是好的。”
“爹爹放心,这是肯定的。”纪晓棠自然立刻就答应了。
“希望周氏这一胎生下来之后,能将老太太的心思冲淡一些。”纪二太太接着说道。
“希望如此吧。”纪二老爷点头,语气中却有些缺乏信心。
“希望小叔能快些回来。”纪晓棠说了一句。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的眼睛都是一亮。
纪老太太的心肝宝贝有两个,一个是纪晓芸,另一个就是纪三老爷。
纪三老爷确实是最能安抚纪老太太的了。
“希望你小叔能快些回来。”纪二老爷祝祷一般地说道。
略说了一会话,纪二老爷就让纪二太太带人去厨房看看。
“难得人这般全,你去厨房瞧瞧,多做些王爷和晓棠爱吃的东西,还有荧儿爱吃些什么,也得跟厨房再仔细嘱咐嘱咐……”
纪二太太立刻就答应了。
闺女和姑爷回来了,除了亲外孙和外孙女,还有一个继外孙女,更加要仔细招待。
纪二太太就带了人往厨房去了。
“爹爹……”纪晓棠看向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将纪二太太支开,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跟她和秦震说的。
“晓棠,王爷,咱们到书房说话。”纪二老爷站起身,正色说道。
难得纪二老爷有这样的神色,纪晓棠和秦震交换了一个眼色,也都站起身,跟着纪二老爷到了书房坐下。
纪二老爷将服侍的人都支了出去,这才对纪晓棠和秦震开了口。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爹爹想的是什么?”
“我们纪家一直隐忍,只希望能偏安于一隅,结果却是这样。你姐姐与世无争,本该平安终老吧,可她却是咱们家第一个遭了难的……”
“所以……”
“所以,忍到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纪二老爷抬起头来,目光前所未有的坚毅。“晓棠,王爷,我已经想明白了。要想这天下太平,咱们一家安乐,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也请王爷不要再犹豫,需要纪家做什么,请王爷尽管吩咐……”纪二老爷从座位上起身,就朝秦震跪了下去。
秦震有些惊讶,忙看向纪晓棠。
纪晓棠冲秦震微微点头。
秦震忙就站起身来,将纪二老爷搀扶了起来。
“岳父不必如此……”
“是啊,爹爹。”纪晓棠也站起身,走到秦震和纪二老爷跟前,“我们要走的路,早就已经注定了。”
而且,纪家和安王府,早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纪二老爷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不尽然。”
纪晓棠说的没错,但在纪二老爷看来,却也不完全对。
纪家是早就和秦震在一条船上了,但为的还是保平安。为了这份平安,他们宁愿做出一些牺牲。
可是纪晓芸却还是死了,这让纪二老爷看清楚了严酷的事实。
继续被动地只求平安,最终得到的必然不是什么平安,而是纪晓芸那样的结果。
正是纪晓芸的死,让纪二老爷突然觉悟。海外引退之路,他已经根本不在想,他要做的,是倾尽纪家的全力,将秦震推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去。
只有秦震坐在了那张椅子上,拥有了天下生杀的权力,纪家的外孙成为大秦江山的继承人,纪家才能真正的平稳安乐。
纪晓棠扶了纪二老爷在座位上重新坐下来,就对着纪二老爷笑。
纪二老爷无声地叹息。
纪晓棠的心思和计划,他并不是一无所知,而且也一直采取了默认和支持的态度。但那样的态度,和他今天的决心又不一样。
“爹爹,我明白的。”
正如纪二老爷了解纪晓棠,纪晓棠也了解纪二老爷。
对于作为文人的纪二老爷来说,能够下这样的决心,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翻天覆地。
“爹爹虽不善经营,也有些知交故旧。晓棠,别的可以不论,但是韩倾那个婆娘,她一定要死。她不死,难解我心头之恨。”纪二老爷难得地咬牙切齿。
“我知道,爹爹,我也是这样想的。”纪晓棠的语气倒是平静,但其中的坚决并不下于纪二老爷。
“王爷,晓棠,我交给你们一个人,应该对你们有用处……,他其实已经帮了咱们不少忙……”
……
腊月二十九,煊儿的周岁生日
安王府小世子的周岁生日,按理来说应该热闹操办的,但是秦震却早早地就放出了风去,不收礼,也不操办,但凡上门送礼的官员部属,都被好言推了出去。
不收礼,不操办,不代表自己就不给儿子庆祝。实际上,秦震和纪晓棠早就商量好了,这一天要在安王府举行家宴,为煊儿庆贺周岁。
小儿周岁,是个极为重要的日子,往往要在这个时候举办一个抓周礼。人们非常看重这个礼节,因为有句话叫做从小看大,似乎小儿在抓周抓了什么,就预示了小儿将来的志向和前途。
如同其他做父母的一样,纪晓棠和秦震也想要儿子得一个好兆头。(未完待续。)
第一三七章 试儿
抓周儿又叫试儿,说是要通过孩子抓取什么物件来预测孩子未来的志向和前程,还不如说是检验孩子的生~母以及奶娘等服侍的人在这一年里是怎样照顾和教导孩子的。
无论如何,这对孩子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大日子。
纪晓棠和秦震是早就做了准备。他们准备的非常周详细致,然而邀请的客人却非常少。
依着秦震的意思,只邀请馨华堂的人,也就是煊儿的外祖父一家来,大家一窝子骨肉,一起庆祝庆祝,就足够了,也是最好的。
然而,事情到最后,却并不能够完全遂了他们的心意。
大多数来送礼的人是可以推拒掉的,但是有些人,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推拒。不仅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还因为对方的诚意,或者说是坚持不懈。
韩阁老就是这样一位客人。
他也没送什么礼,却早早地在煊儿的周岁生日前,就跟秦震提了这件事。他不仅跟秦震提了,还亲自上门来见了纪晓棠,跟纪晓棠也提了。
秦震可以委婉拒绝韩阁老,纪晓棠却不太好意思,何况她对韩阁老的印象还不错。
可韩阁老还担心这样不足以让他参加煊儿的抓周儿,他还特意找了纪二老爷拉交情。
不论身份地位,他们一个是煊儿的外祖父,一个是煊儿的舅爷爷,按照着亲戚的远近来说也相差不多,纪二老爷就可以来来煊儿庆祝周岁。他就不能来吗?
那可未免是太厚此薄彼了。
纪二老爷也挺不好意思,就抽空跟秦震和纪晓棠提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除了馨华堂的人。这位韩阁老也成了煊儿抓周儿上的贵宾。
除了他们,还有几位主要的宾客,首先就是威武候爷和侯夫人秦氏,还有一位跟着纪二老爷同来的,却是前一阵子诏安立下了功劳,官复原职的韩克让。
到场的这些宾客,可以说是安王府最为亲近的人了。
煊儿的抓周儿计划就在多福轩中举行。
煕春堂上房。笑语阵阵。
纪晓棠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正带着程嬷嬷、奶娘等人给煊儿换衣裳打扮。纪二太太、秦氏、韩阁老夫人、杨氏等女眷都在旁边围着,说说笑笑的。
秦氏就夸煊儿的衣裳好看。
“样子好。又合身,而且这花样绣的实在是鲜亮,好像活的一般,就是宫中的手艺。也未必能绣出这样的来。可见是心灵手巧,还用了十足的心。不知道是哪一位的活计?”秦氏仔细瞧着煊儿身上穿的衣裳,发自内心的赞美道。
“夫人也说好,看来这一套衣裳,我是选对了。”纪晓棠高兴地笑道,却并没有说究竟是谁的活计。
倒是纪二太太在一边回答了秦氏的问题。
“是晓棠的外祖母。……她外祖父一家都在清远,和他舅舅们身上都有差事,不方便过来。她外祖母一直都非常惦记。估量着煊儿的身量做了好几套衣裳……”
众人这才知道,煊儿身上的衣裳都是沈氏给做的。
“原来是老太君。”韩阁老夫人笑着点头。也很是赞叹,“老太君也应该有了年纪了,还有这样的眼力和手段,最可贵的,是为了晚辈的这份心思。”
韩阁老的话就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去,就是纪晓棠也暗暗点头。
煊儿的衣裳有很多,有她自己做的,纪二太太给做的,程嬷嬷带着心腹丫头们做的,可纪晓棠偏偏选了沈氏给送来的衣裳。
不仅仅是因为沈氏的衣裳做的漂亮,更因为沈氏的这一片用心。
纪晓棠相信,这样一套用心制作的衣裳穿在身上,是能够保护煊儿,并且给煊儿带来福气的。
纪晓棠的话,却又说到了秦氏和韩阁老夫人的心坎上。
这两位都是上了些年纪的人,也都有了隔辈人,对这样的话是太赞成不过了。两个人看着纪晓棠都连连点头。
纪晓棠不仅在待人接物上大方得体,难得的是这一片孝心。
“而且,外祖母从来没有看见过煊儿,让煊儿穿了这套衣裳,就仿佛是她外祖母亲~亲眼看着他,亲手抱着他一样。”纪晓棠就又说道。
纪二太太连连点头。
“不知道老太君身体如何,什么时候也该接老太君进京来瞧瞧。”秦氏就说道。
“是有这样的打算。”纪晓棠为煊儿整理着衣角,一面就对秦氏说道,“只是如今不只是外祖父和舅舅们事多,王爷的事也多。我是打算,等什么时候各处都安定了,就打发人去将她老人家接进京来,也好让我么这些晚辈好好地尽尽孝。”
大家就都听懂了纪晓棠的意思。
说起来,还是这天下并不太平的缘故。
大家就都点头。
煊儿被这么多人围着,却一点也不认生,也不恼,反而被这热闹的气氛所感染,整个人都非常高兴,比往常还活泼了几分。
秦荧和长生都在屋子里,两个孩子也没有老实地坐着,而是站在炕下,一面逗煊儿说话,秦荧还帮着程嬷嬷给煊儿穿衣裳。
煊儿有这两个小伙伴在身边,就更加开心了,嘴里面一会奶声奶气地喊舅舅,一会又含含糊糊地喊姐姐,可将长生和秦荧两个给欢喜坏了。
众人也都既纳罕又羡慕,都说煊儿早慧,这么早就会说话,再长大一些,必定是个小神童。
说到了煊儿的不平凡之处,纪二太太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灿烂了。
“煊儿是聪明,你看他自己挑的这出生的日子。”
煊儿是隆庆十年腊月二十九出生的,转天就是除夕。比起在隆庆十一年正月出生的人来说。煊儿或许只比他们大上一两天,却比他们年长了整整一岁。
而且,隆庆十年的腊月是有三十的。还有的年份并没有三十,二十九就是除夕了。如果煊儿晚出声一天,那就不可能年年都过生日了。
这其实只是巧合,可是在宝贝煊儿的长辈们的眼睛里,这就是煊儿的好福气了。
屋里正热闹着,就有小丫头跑过来向纪晓棠禀报,说是秦震催纪晓棠要她赶紧带着煊儿往前面去。
前面给煊儿抓周儿的一应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宾客们也都到了,就等着煊儿。
“你去告诉王爷,我们立刻就过去。”纪晓棠就吩咐了小丫头一声。随即亲自抱了煊儿,众人前呼后拥,说说笑笑地往前面来。
多福轩中,也是笑语声声。
纪晓棠抱着煊儿。和众人走入多福轩中。轩中的说笑声才止住了,秦震带着众人都站起身来。
大家相互相互见礼,略做寒暄,众人的注意力,自然是都集中在煊儿的身上。
“小世子是越长越可爱了。”
大家不住口地夸煊儿。
秦震心中得意,笑着上前,就从纪晓棠的怀中将煊儿接了过去。
多福轩中摆了一张大案。
秦震抱着煊儿,纪晓棠紧随其后。就在大案前站定了。
大案上铺了大红的毡子,毡子上面林林总总地摆了许多的东西。有四书五经的书卷,还有笔墨纸砚,账册、算盘、花朵、胭脂、印章以及各种各样的小玩具等,应有尽有,都是准备给煊儿抓周用的。
“煊儿看看,喜欢什么,就拿什么。”纪晓棠握着煊儿的一只小胖手,笑着嘱咐。
煊儿也看到了桌子上五花八门的东西,高兴地在秦震的怀里踹着小肥腿,听了纪晓棠的嘱咐,就哦哦地应了两声。
秦震就要将煊儿放到桌案上。
纪二老爷忙就上前一步:“稍等等。”
纪二老爷止住了秦震,一面就从袖中取出一卷书册来,在书案上放了。
“爹爹……”纪晓棠就吃了一惊。
在座的都是识货且见惯了好东西的人,可看见纪二老爷拿出的这卷书册,还是都变了脸色。
纪二老爷拿出来的并不是普通的纸质书册,而是一卷帛书。而这卷帛书,纪晓棠并不陌生。正是纪二老爷珍藏中最为贵重的一件之一,那是先汉时候的帛书古卷,已经不能说是价值连城,因为纵然有万两黄金,也难寻出一册来。
这是纪二老爷的宝贝。
纪二老爷那样宠着纪晓棠,而且纪晓棠也是爱书而且小心的一个人,可她想要看这册帛书也并不容易,要跟纪二老爷商量。
纪二老爷也只允许纪晓棠在书房中看,并不许她将这册帛书拿出去。
可是现在,纪二老爷竟将这册帛书拿出来,要给煊儿抓周用。
“爹爹,这太贵重了。关键是煊儿还小,若是损毁了,可就再也找不到了。”纪晓棠的意思,桌案上就有四书五经,足够煊儿抓取的,这册帛书还是要让纪二老爷收起来的为好。
纪二老爷却摆了摆手。
“这个拿出来给煊儿抓周,就留给煊儿做周岁的礼物了。贵重是贵重,不贵重也不给煊儿了。再贵重的东西,给了我外孙,那都是值得的。”纪二老爷笑呵呵地,一幅有了外孙就万事足矣的模样。
纪晓棠和秦震劝了一会,纪二老爷都不肯收了书卷。
最后,纪晓棠和秦震交换了一个眼色,只能收了下来。
秦震这才又要将煊儿放在书案上。
“且慢。”这次走出来的,却是韩阁老。
韩阁老满面春风,举止从容。他慢慢地走到书案前,也从袖子里取出一件东西来,似乎还仔细地估量了一下,才挑了一个合适的位子放在了桌案上。
纪二老爷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他在放帛书的时候,是动了一点心机的,就放在离着煊儿比较近的地方。然而然他当时顾忌着脸面,并没有做的太明显。
可是韩阁老似乎就没有他的顾忌,韩阁老挑选的位子,正是煊儿被放到桌案上之后,离煊儿的右手最近的位子。
纪二老爷关注的是韩阁老将东西放在了哪里,可是其他众人的关注点却并不在这个上头。
大家关注的,是韩阁老拿出来的那个物件。
那个物件不过成~人的巴掌大小,通体发绿,却并不是寻常能看到的玩意,而是一只青铜三足鼎。
“这、这可是……”韩克让显然认出了韩阁老拿出来的究竟是什么物件,脸上难掩诧异。
韩阁老倒是很镇定,只是略有些得意地点了点头。
“正是。”
“可是仿品?”韩克让又问了一句。
韩阁老就拿眼睛夹了韩克让一眼。
“老夫会拿仿品给小世子抓周,做周岁礼物了吗?”
不是仿品,那必定就是正品了。
屋子里就有隐约的抽气声。
“舅父,这太贵重了。”这次,是秦震开了口。
纪晓棠此刻也认出了这只小鼎的身份。
先秦的开国帝王,也就是统一中原的第一位帝王。他在平定了各个诸侯国,统一了中原之后,为了安定天下,不再起刀兵之祸,集天下之兵,铸成了九只大鼎。
也就是从那之后,九鼎就成了国家政权的代表。
先秦灭亡之后,那九只鼎也湮灭没了踪迹,传说众说纷纭,有的说这九只鼎是被那位帝王带进了陵墓中做了陪葬,也有的说,这九只鼎被沉到了河中。
历经数个朝代,各个朝代的帝王都想找到这九只鼎,然而他们历经千辛万苦,却只找到了其中的八只,第九只鼎,却始终没有踪迹。
而这被找到的八只鼎也有真有假,真假难辨。
第九只鼎,更是成了传说。
后来,渐渐地又有了一种传说,说是历代的帝王都被误导了。九鼎的说法诚然不错,但却不是九只大鼎,那始终不见踪影的第九只鼎,其实是一只小鼎。
据说,先帝那位帝王很喜欢鼎器,在将天下之兵器重新熔炼的过程中,就铸造了八只大鼎,而第九只鼎,则是取了前八只鼎的长处,铸造成了可以随时把~玩的一只小鼎。
后来,又从盗墓贼那里传出了小鼎的图样。
不同于那神秘的小鼎本身,这图样却是流传颇广。
眼前的小鼎,分明就是图样上的所绘制的那只神秘的小鼎。
那青铜,和那古朴美好的花纹篆刻,都不是近代能够做到的。
即便这只鼎并不是先秦帝王的那一只,至少也是那个年代的能工巧匠,在见过了那只鼎之后,精心制作出来的仿品。
这样的仿品,流传了这些年代,几乎可以与原件价值相等了。
而将鼎器拿来给小孩子抓周儿,更是前所未闻的。(未完待续。)
第一三八章 贵客临门
秦震和纪晓棠都知道这只小鼎的珍贵,比起纪二老爷的帛书来,这小鼎上所蕴含的意味就更加深重了。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韩阁老这样的人,绝不会是考虑不周,他这样做,必定有他的深意。
“舅舅……”如今在韩阁老面前,秦震已经可以很顺畅地叫一声舅舅了。“这古董十分稀有,必定是舅舅所爱。舅舅还是自己留着,煊儿抓周的东西都够了。”
秦震就要将小青铜鼎还给韩阁老。
韩阁老当然不肯。
“不过是一件小古董,和纪大人那件不分伯仲之间。怎么纪大人的那件可以留,我的这一件就不能留。真要论起远近来,我与煊儿可不比纪大人远啊!”韩阁老笑吟吟地看着秦震。“而且,依我看,煊儿似乎很喜欢这小玩意儿。”
韩阁老称这举足轻重的青铜鼎为小古董,又与纪二老爷攀比起来,还论起了远近。如果秦震还坚持不肯收下这小青铜鼎,难免就着了痕迹,显得心虚,也不近人情。
秦震看了一眼纪晓棠。
纪晓棠正低头看煊儿。
或许韩阁老说的略有些夸张了,但是那只小青铜鼎确实吸引了煊儿的注意力。小家伙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就在那鼎上打转。
煊儿的玩具极多,有纪晓棠和秦震给预备的,有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给预备的,还有纪三老爷从海外搜罗来的稀罕玩意。另外还有祁佑年亲手做的那些。
可以说,煊儿的玩具五花八门,几乎无所不包。
然而。纪晓棠仔细想了想,煊儿的玩具中并没有这样的鼎。
乍一看见没见过,且显然很好看的东西,煊儿不能不好奇。
纪晓棠这样想着,就感觉到了秦震的目光。她抬起头来,就看见秦震正在用目光向她询问。
纪晓棠略一思忖,就微微颔首。
一只小鼎。既然韩阁老说它是古董,小玩意儿,那就只把它当做古董、小玩意儿好了。
“那么就多谢舅舅了。”秦震这才笑着说道。
秦震和纪晓棠之间并没有说话。眼神的交流也非常短暂。两人之间是如此的默契,一般人几乎发觉不了。然而韩阁老并不是一般人,他将秦震和纪晓棠之间的互动看在眼睛里,拈起胡须微笑。
看纪二老爷和韩阁老都往书案上放了东西给煊儿抓周。其他在场的人也都跃跃欲试。
第一个走上来的是威武候祈浩然。
“……不敢跟韩阁老和纪大人相比。这是早年间在战场上缴获的,据说是前匈奴大可汗贴身的宝刃,就给小世子抓周儿,添份生日贺礼。”祈浩然拿出来的,是一把只有三寸来长的鳄鱼皮鞘吞口的匕首。匕首并不华丽,只在手柄上镶嵌了一颗暗红色的玛瑙珠子。
但是,但是作为前匈奴大可汗的贴身宝刃,又被这位常年驻守边关。征战疆场的威武候爷始终带在身边,显然绝不是凡品。
纪晓棠站在秦震的身边。已经能够隐隐感到匕首上散发出来的阵阵肃杀之气。
这把匕首还在鞘中,如果出了鞘……
显然,这还并不适合做煊儿的玩具,但是等煊儿长大了,却是可以随身携带的好东西。
秦震和纪晓棠还没说什么,旁边的秦氏就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飞快地给祈浩然递了一个眼色。显然,这位威武侯夫人的心思更加细致,考虑的也更加周详,认为给小孩子送这样杀气重,且显然不知道染过多少血的兵器做礼物,是很不合适的。
祈浩然显然也明白了秦氏的意思,但是却不以为意。
“……多谢侯爷。”纪晓棠看到了秦氏的举动,就笑着向祈浩然道谢,“肯将这样杀敌保命的宝贝割爱送给煊儿。等煊儿长大些,还希望侯爷能够收煊儿为徒,教授他些强身健体、护国杀敌的本事。”
祈浩然眉梢微微挑了挑,忙就对纪晓棠躬身行礼,连说不敢。
“岂敢收小世子为徒,只要小世子不嫌弃,少不得要献丑的。”祈浩然对纪晓棠的态度非常恭敬。
他不仅对纪晓棠的态度非常恭敬,对秦震的态度也是如此,从来没有摆过功臣以及曾经的岳父的架子。
纪晓棠与这位威武候爷只见过几次面。这位侯爷沉稳内敛的气质,立刻就博得了她的好感。
祈浩然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身体如今虽然调理的好了,已经能够出来略微走动走动,但却大不如前。
然而纪晓棠依旧能够在他的身上看到让北蛮人闻风丧胆气势。
难怪即便是在他重伤的情况下,北蛮人知道他还守在镇山关内,就不敢带兵进犯,因而失去了唯一一次可能攻破镇山关,直指京城的机会。
祈浩然虽然说不敢收煊儿做徒弟,却也表明了,如果煊儿愿意跟他学习,他一定不会吝啬,必定会对煊儿倾囊传授。
纪晓棠很高兴。
“侯爷一诺千金,咱们就此说定了。”纪晓棠就是这么干脆利落地给秦煊定下了一位武师傅。
祈浩然拱手点头。
一边韩阁老就朝祈浩然看了一眼,眼神中颇有些艳羡的意思。煊儿有了武师傅,还应该至少再有一位文师傅。
而秦震和纪晓棠中意的文师傅会是谁呢?
韩阁老用眼角的余光就朝纪二老爷的方向瞄了一眼。不用说了,这位纪二老爷就是他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而且还因为煊儿外公的身份,首先就占了上风。
韩阁老的目光不由得深沉了起来。
紧接着威武候祈浩然,韩克让也上来凑趣。他今天过来。已经为煊儿备了一份丰厚的生日贺礼,现在就从贴身的锦囊中取出一只碧玉的短笛来,放在书案上了。
“比起各位大人来。实在是献丑,不过也算是给小世子添了一件玩意儿……”韩克让告诉秦震和纪晓棠,这只碧玉的短笛是他这次往南面诏安的时候,无意中得到的。
“匪徒劫掠村镇,烧毁了一处大宅,收拾的时候,在大宅的地底发现一处地窖。地窖之中有不少古瓷,可惜都已经损毁,下官找到这只短笛。倒是保存完好,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看着精巧可爱,就带在了身边……”
这件事。韩克让曾经自习地跟纪二老爷说过。之后,纪二老爷都转告给了纪晓棠。
那大宅的主人,应该是盗墓的世家,地窖中不少器物,都是从古墓中盗取的。其中就有一些器物,明显是从先宋的皇族陵墓中盗来的。
而这只短笛,正是先宋皇族之物。
大家都跟着凑趣,书案上给煊儿抓周儿的东西就更多了。煊儿被秦震抱在怀里。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好了。”纪晓棠就轻声地向秦震示意。
秦震点头,正要将煊儿抱到书案上。就有中官急急地进来禀报。
“肃亲王和王妃来了。”
秦霖和郑桂来了,而且还带来了肃王府小世子秦煜,一家三口就在大门外。
煊儿要满周岁,秦震放出风去说不庆祝。肃王府那边就一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消息。纪晓棠还觉得奇怪,如今听到这一家三口到了大门外,她反而松一口气。
原来,秦霖和郑桂是这样打算的。
如果事先过来,他们肯定是要推辞,可如今人到了门口了,就没有将人拒之门外不纳的道理。
“快请!”秦震大笑道。
秦霖敢来,他就敢让秦霖进门。
秦震和纪晓棠亲自从出门,将秦霖、郑桂和秦煜迎进了多福轩,大家少不得一番相互见礼、寒暄。
“煊儿的周岁生日,不请自到,四弟和晓棠不会见怪吧。”秦霖满脸含笑,看着秦震和纪晓棠。
“三哥公事繁忙,肯抽空前来,我和晓棠都十分高兴。”秦震也笑着说道。
“这就好,这就好。”秦霖点头,目光就落在煊儿的身上。
此刻纪晓棠正抱着煊儿与郑桂说话,秦煜、秦荧和长生三个就围在两人的身边。三个孩子的脸上都带着笑,低低的声音说着话,显然是非常高兴能够在这里见面。
长生和秦荧是经常能够见面的,有时候长生还会来王府中住上几天,跟秦荧一起到王府的教授那里去上课。可是秦煜却极少出门,更少跟他们见面。
如今三个终于聚到了一处,自然有许多的话要说。
“煊儿果然是个可爱的孩子。”秦霖看着煊儿说道。
煊儿倒是没有注意秦霖,他虽然在纪晓棠的怀抱里,一双大眼睛却随着长生他们几个滴溜溜地转,还冲着长生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
小家伙已经将这几个孩子都当做了自己的玩伴,想要跟他们一起玩。
“王爷,王妃,吉时到了。”汪如海这个时候就走上前来行礼,轻声地提醒纪晓棠和秦震。
煊儿的抓周,已经因为大家凑趣给添礼物而耽误了一会了。
“好,这就抓。”秦震立刻说道。
纪晓棠朝郑桂笑了笑,就抱着煊儿走到桌案前。
秦霖这个时候自然也看见了桌案上的东西,他面上带笑,眼睛在桌上缓缓地扫过。看到纪二老爷送的帛书的时候,秦霖的目光微微一闪,随即他就看到了韩阁老送的那只小鼎。
“这……”秦霖几乎忍不住要问那小鼎的来历,不过却适时地止住了话头,“我们来的巧了,也给煊儿添些小玩意儿吧。”
秦霖和郑桂前来,自然给煊儿准备了周岁的贺礼。
就有小丫头托了几只锦盒上来。
秦霖和郑桂给煊儿准备的贺礼样式相当不少,有尺头、衣物、还有一只锦匣里摆了一套共十朵玉雕的各式花朵,惟妙惟肖,其中一只玫瑰花的花心处还停留了一只蜜蜂,竟也雕刻的玲珑细致栩栩如生,除此之外,郑桂还为煊儿带来了几样肃王府特制的点心。
“煜儿知道要往这里来给堂弟庆贺生日,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这些。”郑桂笑吟吟地告诉纪晓棠。
煊儿如今在奶~水之外,已经可以略略吃些软嫩好消化的糕点食物了。而他最爱吃的,还是用奶~子做出的各色奶食。
郑桂用食盒带过来的,大多都是奶食,倒是很适合小孩子食用。
“难得煜儿有心了。”纪晓棠笑着夸秦煜。
秦煜脸上有些微红,微微扬起头来看着纪晓棠和煊儿。
“哦……”煊儿就对秦煜招了招手。
“煊儿再跟哥哥打招呼了。”纪晓棠笑,抓~住煊儿的小手,又朝着秦煜晃了晃。
这边秦震看过了桌案上的东西,就取了随身携带的一枚玉镇纸放在了桌案上。郑桂左右瞧了瞧,竟也走上前去,从锦匣中取出那朵玉雕的玫瑰花放在了桌案上,随后又将一匣子奶食也放在了桌案中央。
“这样才更热闹了。”郑桂笑着说道。
纪晓棠微微挑眉,看着郑桂微笑。
程嬷嬷在一边就向纪晓棠看了一眼,只要纪晓棠略有示意,她就会走过去,找借口将郑桂放在桌案上的两样东西拿走。
今天大家给煊儿准备抓周儿的东西十分齐全,却并没有放什么花朵和吃食,这是安排的人的精细心思,可如今郑桂偏就给放上了这两眼。
程嬷嬷忠心护住,难免心中就不自在。
只是还没等纪晓棠有所表示,外面又有中官跑进来禀报。
“回禀王爷、王妃,陛下来了,已经到了王府门口。”
隆庆帝竟然来了,不仅是秦震和纪晓棠没有料到,在场的众人无不吃惊。
皇帝已经到了大门口,根本就没有给众人说话的时间,大家匆忙从多福轩中~出来,赶到前面迎接圣驾。
与上次的微服私访不同,隆庆帝今天是穿着龙袍、坐着銮驾来的。
“……迎接来迟,还请陛下恕罪。”秦震迎了隆庆帝从銮驾上下来,忙就行礼说道。
“并不怪你们。”隆庆帝伸手虚扶,让秦震和纪晓棠等众人都起来说话,“是我临时起意,出宫之前特意吩咐了,不许人先惊动了你们。”
隆庆帝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多福轩。
“本来还想如上次那样,最省事,最亲切,可太后执意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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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章 皇亲
在场的众人就都听明白了。隆庆帝的话有两层含义。第一层,他这次往安王府来,韩太后是知道的,也就是得了韩太后的许可。而第二层意思,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往安王府来了。
上一次隆庆帝微服而来,行踪很是隐秘,朝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但是这大多数人,自然不包括如今在场的这些人。虽是如此,听了隆庆帝的这句话,在场众人脸上依旧神色各异。
秦霖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就舒展开了。
隆庆帝扶着中官的肩膀,走的很慢,尤其是上台阶的时候,中途还停下歇息了一回。纪晓棠跟在秦震的身后,却也听见了隆庆帝微微的喘息声。
众人簇拥着隆庆帝进了多福轩,秦震亲自上前,和中官一起,搀扶着隆庆帝在上面的榻上坐了。纪晓棠这个时候已经将煊儿交到奶娘的手中,也走上前来,取了两只软枕,放在隆庆帝的身侧。
那个小中官看来是惯常服侍隆庆帝的,根本就没用纪晓棠吩咐,立刻就拿了软枕,倚在隆庆帝的身后。隆庆帝很惬意地往后靠了靠,冲着纪晓棠微微颔首。
小中官也向纪晓棠露出感激的微笑。
等隆庆帝坐稳了,众人忙在地下站好,又向隆庆帝跪拜。
“免礼。”隆庆帝明显身子虚弱,中气不足,但却心情很好,态度也非常柔和。
众人纷纷起身。
“……今天朕来这里,是作为伯父给煊儿庆贺周岁生辰。大家若是拘谨,那就不好,是我来的不对了。”隆庆帝笑着说道。
众人都纷纷说不敢。
“煊儿呢?”隆庆帝就问了一声。
纪晓棠忙就从奶娘的怀中抱过煊儿来。交给了秦震,秦震抱着煊儿走到榻前,给隆庆帝看。
隆庆帝就伸出手来,要抱煊儿。
煊儿胖乎乎的,已经很有些分量,他还好动,颇有些力气。以隆庆帝的身子骨。纪晓棠还真不大放心将煊儿交给他抱着。
不过,好在隆庆帝是坐在榻上的。
秦震就将煊儿放到了隆庆帝的怀里。
“陛下小心,煊儿不懂事。很调皮。”
“无妨,无妨。”隆庆帝忙就搂住了煊儿,低下头来在煊儿的脸上打量,满眼都是慈爱和欢喜。
煊儿并不认生。他坐在隆庆帝的腿上。仰起一张肉呼呼的包子脸,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打量隆庆帝。
不得不说,这一大一小相互打量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很养眼,也很温馨。煊儿是个模样讨喜的孩子自不必说,隆庆帝虽然体弱多病,然而依旧还是位美男子。
隆庆帝却被煊儿的模样给逗笑了。
“煊儿,还认不认得伯父?”隆庆帝笑着问煊儿。
“哦。哦。”煊儿依依哦哦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奶声奶气的声音。还有那好奇的小模样,让隆庆帝新欢的心中发软,笑的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
“伯父可还记得,煊儿那一泡童子尿!”隆庆帝似乎是想到了那个时候的情形,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煊儿见隆庆帝笑的欢唱,眨了眨大眼睛,竟也跟着咯咯笑了起来,露出粉红的牙床和上面刚刚冒出头的雪白的小牙齿来。他一面笑,一面就伸出小胖手,抓~住了隆庆帝龙袍的前襟。
小家伙这是对龙袍上绣的活灵活现的盘龙生出了兴趣。
纪晓棠一直关注着煊儿的一举一动,知子莫若母,她就知道,煊儿是看中了龙袍上绣的龙了。
“煊儿,可不许淘气。”纪晓棠忙就上前一步,笑着对煊儿说道。
煊儿听见纪晓棠说话,就在隆庆帝怀中扭过头来,冲着纪晓棠笑。
隆庆帝生怕煊儿会扭到或者摔到,忙将煊儿抱的更紧了。
“煊儿,你皇伯父特意来看你,给你祝贺生辰,还不快谢谢你皇伯父。”秦震也笑着哄煊儿。
谢谢这个词,煊儿是听熟了的,也是演练熟了的。他听秦震这么说了,就又朝纪晓棠看了一眼。纪晓棠鼓励地点了点头。
煊儿得到了鼓励,就抓着隆庆帝的衣襟,扭着圆~滚滚的小身子在隆庆帝的怀中站了起来。
隆庆帝有些惊奇,一面顺着煊儿的劲儿扶着小家伙,探寻的目光就投向了秦震和纪晓棠。
秦震和纪晓棠都是含笑不语。
煊儿已经站了起来,在隆庆帝的怀中他站不稳,干脆就趴在了隆庆帝的胸口上,一面伸出小胳膊来抱住了隆庆帝的脖子。
被这个圆~滚滚,又香喷喷软乎乎的胖小子抱住,隆庆帝有些惊呆了,却是又惊又喜。
接下来,煊儿就很实诚地表达了他对隆庆帝的感谢。
小家伙抱着隆庆帝的脖子,小~嘴巴将口水涂了隆庆帝满脸。
隆庆帝的笑容就有些呆滞了。
纪晓棠微微低头忍笑。
秦震也看的满面含笑。
呆滞了半晌,隆庆帝才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隆庆帝连连说好,一面笑着,眼角却微微有了湿意。他多年病弱,膝下空虚,只有一个小公主被养在郑贵妃的身边,却也和他并不亲近。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小孩子这般亲近。
隆庆帝抱着煊儿,舍不得放手。
“煊儿……”倒是秦震在一边看不下去了,低声地制止煊儿。隆庆帝满脸的口水,煊儿这是不是又冒犯了圣颜,惊了驾呢。
不过,也好因为有煊儿的口水,所以隆庆帝眼角的湿意并没有被大家发现。
“请陛下擦一擦脸吧。”秦震就道,一面伸手要将煊儿接回来。
隆庆帝没有撒手。一面抬眼向下看去。他首先就看到了韩阁老和纪二老爷。这两个人也正看着他,竟然是一副艳羡的表情,尤其以韩阁老为甚。
毕竟。纪二老爷作为煊儿的外公,还是有很多机会被煊儿用口水洗脸的,可是韩阁老虽然跟秦震一家走近了,也有机会能抱一抱煊儿,但是这样热情的对待,却还是没有过。
因此,韩阁老艳羡的表情中难免就带了一丝酸意。
隆庆帝暗地好笑。心情越发欢快,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秦霖。
秦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然而一双眼睛却黑沉沉地。显得有些阴郁。
隆庆帝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子,心情也跟着晦暗了下来,仿佛是晴朗的天空突然罩上了一层乌云。今天他往安王府来,其实也曾经想过。会不会遇到秦霖。
只是。他并没有多想。
遇不到怎样,遇到了又怎样呢。
隆庆帝本要长叹一声,可是却忍住了。今天是煊儿的周岁生辰,安王府上下一片和乐。他是来给煊儿庆贺的,不是来给安王府添堵的。
正好秦震伸手过来抱煊儿,隆庆帝虽然舍不得,还是松开了手。
程嬷嬷已经带着人端了金盆和托盘进来,金盆中是温热的清水。托盘上是洁净的面巾。这是服侍隆庆帝擦脸来了。
隆庆帝并不嫌弃小煊儿的口水,然而在小中官投了湿帕子给他擦脸的时候。却也并没有阻拦。
等擦好了脸,隆庆帝就将目光转向了秦霖。
“三弟。”隆庆帝温和地叫了一声。
“陛下。”秦霖上前一步行礼,面上已经带了笑,眼睛中也再没有任何沉郁之色。他不仅自己上前来,还拉了秦煜一把,“煜儿,给你皇伯父磕头请安。”
秦煜很乖巧,规规矩矩地跪下给隆庆帝磕头。
秦煜今天往安王府来,显然是经过了一番精心的收拾。小孩子本就长的雪白漂亮,这番收拾出来,越发显得讨人欢喜。
隆庆帝忙就让秦霖和秦煜父子起身,目光就落在了秦煜的身上打量。
“煜儿上前一些,让皇伯父看清楚你。”郑桂在旁边就笑着说道。
“对,上前来,让我好好看看。”隆庆帝对秦煜伸出手。
秦煜乖巧地上前,就在隆庆帝的身前站定了。
“抬起头来,”隆庆帝就说道,“已经不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看到的煜儿了。”
这句话说出来,还是难免带了一些叹息感慨的意味。
“这都是臣弟的错。”秦霖立刻说话,“煜儿自小体弱,臣弟又只得了这一个孩子,因此心里看的重了一些,只需要他能安安静静地,好好地调理好身子,别的就都没法子顾及了。好在,如今经过这几年的调养,煜儿已经完全好了。”
“皇兄请看煜儿,是不是比一般的孩子还要康健一些?”
“……已经请了人,教他一些强身健体的法子,开始学习骑射……”秦霖不等隆庆帝问起,已经将秦煜的情况滔滔不绝地告诉给了隆庆帝。
重点自然是在秦煜的身子已经完全好了上面。
秦霖说了半天,众人自然没有插话,隆庆帝也很有耐心的听着。
最后,秦霖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才将话头停了下来。
“煜儿,你自己告诉皇伯父,你都读了些什么书?”秦霖笑着对秦煜说道。
“启禀皇伯父,”秦煜很乖巧,真的就将他都读了些什么书,如今又读到哪里了,每天都做些什么功课,一一地说给隆庆帝听。
隆庆帝含笑听着,偶尔才会问上一句。
“请皇伯父考校侄儿的功课。”最后,秦煜又说了一句。
“好,好。”隆庆帝点头,却并没有如秦煜所愿,出了什么题目考校他的功课。“三弟将煜儿教导的很好,朕心里甚是安慰。不过,今天是煊儿的周岁。煜儿的功课,改日朕再问他吧。”
隆庆帝都这样说了,秦霖和秦煜自然不好再坚持,都忙行礼应下了。
“抓周儿了没有?”隆庆帝就问秦震。
“还没有。”秦震笑着回答。“陛下来的巧,正好要让煊儿抓周儿。”
“那还等什么?”隆庆帝忙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凑这个热闹的。”
隆庆帝说着话,就让小中官扶着起身,和秦震等众人走到桌案前面站定了。
看了看桌案上的东西,隆庆帝脸上的笑容就扩大了一些。
“这准备的可是够周全的。”
“有些是煊儿的长辈们给的礼物。”秦震解释道。
隆庆帝点头,目光首先就落在了那只青铜小鼎上。他在小鼎上看了几眼,还伸手将小鼎拿起来又看了看,随即就朝韩阁老看了过去。
韩阁老脸上带笑。
“回禀陛下,这正是老臣家中的收藏。”韩阁老陪笑说道。
隆庆帝点了点头,显然,就是韩阁老不说,他也是知道的。
在场的众人瞧着这两个人之间的互动,难免就都猜测,韩阁老家中有这只鼎,只怕隆庆帝是早就知道的。这样一来,韩阁老将这小鼎拿出来给煊儿抓周,其中的含义,就更加值得深思了。
隆庆帝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小鼎上多做停留,他将小鼎放下,目光立刻就落到了帛书上面。
“这是……”隆庆帝指着帛书询问。
纪晓棠就将帛书捧起来,奉给隆庆帝。
“这是家父的收藏,拿出来给煊儿抓周儿,做份生辰贺礼的。”
隆庆帝很小心地接过了帛书,当即就翻开来,很仔细地看了两页。
“好,好。”隆庆帝连连点头,“想不到,纪大人家里还有这种稀罕的好东西。”
“不敢当。”纪二老爷忙上前行礼,“这是家祖无意中搜罗到了,几代珍藏下来。”
“更难得的是,纪大人肯将这样稀罕的东西拿出来给外孙抓周儿,做生日。”隆庆帝又笑道。
众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纪大人给外孙,那自然是什么都舍得的。”韩阁老笑着揶揄了一句。
隆庆帝和众人都笑的更加欢快了。
纪二老爷也跟着笑,一句话也没有辩解。韩阁老说的是实话。
隆庆帝接着看桌上的其他物件,他似乎认得威武候的那把匕首,特意地问了一句,威武候上前答了。
隆庆帝对威武候的态度更加亲切温和,还问了几句威武候的身体状况,很是关切。
对于其他的物件,隆庆帝都是瞟过一眼,并没有多做询问。
“我今天来也没特意带什么,就跟着大家伙的例,也给煊儿添些东西吧。”隆庆帝这么说着,就将腰间的荷包解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四零章 长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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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大家以为隆庆帝是要将荷包给煊儿做礼物的时候,隆庆帝却拿着荷包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
他将手伸进荷包里,取出一枚羊脂玉的印章来。
隆庆帝将印章放在了桌案上,看来也是学众人的样子,要煊儿抓周儿用,然后就给煊儿做生辰贺礼了。
一枚小小的印章,纪晓棠本来还没太在意,可等她瞧见围观众人面上的表情,尤其是韩阁老和秦霖,她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动。
她知道,隆庆帝贴身携带的东西,肯定都是好东西。但是这枚印章且显然不仅仅是好东西那么简单。
“……这是陛下的心爱之物,而且,陛下以后还要用……”秦震显然是知道这枚印章的意义的,当即就推辞道。
“若非心爱之物,也不会拿出来给煊儿。”隆庆帝却说道,“至于以后,有玉玺就是了。这枚印章,我也很久没有用过了。”
隆庆帝这枚说着话,还将印章在桌上上挪了挪,那个位置,比韩阁老的小鼎还要靠近煊儿。
“好了,看看咱们的煊儿会抓些什么?”隆庆帝收回手,一面笑,一面就将目光落到了煊儿的身上。
纪晓棠和秦震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这才抱着煊儿放在了桌案上。
“煊儿好好选一选,喜欢什么,就抓什么。”纪晓棠俯下~身,柔声地告诉煊儿。
“啊……哦……哦……”煊儿欢快地应了。
煊儿现在不仅学会了爬。而且已经可以坐的很稳。他被爹娘放在桌案当间,一双眼睛就在五花八门的物件上打转。
这么多或熟悉、或陌生,却都精致、漂亮的东西。显然让煊儿有些兴奋。
虽然兴奋,煊儿却并没有急着抓取什么东西,而是转着一双大眼睛,扭着小身子一件件地打量。这个时候,屋子里安静极了,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煊儿的身上,心中都在想着。煊儿究竟会先抓什么东西。
煊儿却一点都不着急,似乎是很笃定,这些东西都是他的一般。
一会。他才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来,摸了摸那只小小的青铜鼎。
韩阁老脸上的笑容就灿烂了起来。
不过,煊儿摸了摸那个小鼎却并没有抓起来,而是将手向旁边挪去。旁边不远处。就是纪二老爷放的帛书了。
煊儿的手就按在了帛书上,一面还抬起头来,咧着小~嘴儿朝纪二老爷笑。
“小世子聪慧,知道这是外祖父给的。”韩克让瞧见了,就笑着说道。
众人也都这么认为,暗暗暗叹煊儿确实聪慧,方才看见的东西,就记住了。
不过煊儿也并没有将帛书拿起来。小家伙撅着小屁~股,趴在了桌子上。因为这样的姿势,他的手可以伸的更远。
煊儿摸了玉制的玫瑰花,又玩了一会威武候爷送的匕首,随后又摩挲了几样不错的小玩意,却最终并没有将什么东西抓在手里。
“看来,煊儿的眼界很高啊。”隆庆帝耐心地看着,这个时候就笑着说道。
“小世子性子沉稳,应该是想好好比较比较,再做决定吧。”韩阁老拈着胡须,也笑着说道。
煊儿却又从趴着换成了坐着,小家伙玩了一会,似乎非常尽兴,坐下之后,也不再抓取东西,而是扳着自己的小脚丫玩了一会。
这孩子,是真不着急,
或者说,煊儿实在是太从容了。
这么多人,熟悉的,陌生的,他不认生,不怯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然而却不是自顾自地不理人,他在这么玩的时候,还经常抬起头来,瞧这个笑一笑,冲那个叫两声。
“小家伙实在有趣。”隆庆帝双眼带笑,看着煊儿移不开视线。
煊儿把~玩了一会自己的小脚丫,似乎是玩的差不多了,这才又重新将手伸向书案上的物件。
这一次,小家伙一只手准确地抓了一件东西,然后抬起手来,似乎是让众人看。
煊儿手中抓的,是一枚小小的白玉印章,正是隆庆帝方才从贴身的荷包里拿出来的那一枚。
煊儿抓着印章,就冲隆庆帝笑。
“煊儿知道这是我给他的。”隆庆帝非常高兴,说着话,还左右瞧了瞧,似乎有些得意。
煊儿也咯咯地笑了起来,抓了印章就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还不算,他又伸出两只手来,抱了那只小青铜鼎也放进自己怀里,随后又将帛书也抓在了手里,同样放进了怀里。
众人都已经忍俊不禁了。
可这还没完。
煊儿显然是要将他看中的东西都抓到手,他随即又将那只玉制的玫瑰也抓了过来,然后又抓了一块墨。
将东西都放在怀里,煊儿才在桌案上重新又坐直了。
小家伙张着双手,就冲桌案旁边的长生、秦荧和秦煜叫喊。
“舅舅……”一声舅舅虽然叫的奶声奶气的,但是大家都听清楚了。
众人不由得都有些惊异,脸上露出赞叹的神色来,而被叫着的小长生脸上则是红扑扑地,显然又是激动又是骄傲,在这么多长辈面前,他还有些腼腆。
然而这些都不妨碍他小跑着到了煊儿的跟前。
“煊儿……”桌案有些高,长生要踮起脚尖来才能将下巴颏放在桌案上。“煊儿,叫舅舅什么事?”
“舅舅……”长生又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随后才低下头,从自己怀中将那卷帛书拿出来,推到长生的面前。“舅舅……,给。”
原来。煊儿是要将帛书给长生。
不仅长生惊讶,在场的众人也都惊讶极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在抓周儿的时候,周岁的小儿会将抓到的东西送人的。
“这是父亲送给你的。是你的,我不能要。”长生先是惊讶,随即就感动极了,觉得他没白疼这个小外甥。看看,小外甥就是抓周儿也没忘记他,看到好东西,就想着要给他。
长生知道那帛书是纪二老爷给煊儿的。他不能要。
“给……”煊儿也很坚持,又将帛书往长生的跟前推了推,那帛书的册页已经触到长生的鼻子尖了。
“既然是煊儿给的。长生就收了吧。”秦震开口说道。
长生听秦震这样说,依旧不敢收,他忙抬头去看纪晓棠和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看着挺无奈的,但是脸上的笑容分明又遮掩不住。纪晓棠则是笑着朝长生点头。
“煊儿给的。那我就收了。”长生这才答应了。
“小世子聪慧,莫非是知道他这小舅舅将来必定是位才子,所以才要将这帛书给了他小舅舅的?”韩克让笑着说道。
在场很多人就都颔首,觉得这话说的好极了。
煊儿看长生收下了帛书,也很高兴,竟然伸着小手在长生的发顶上轻轻地拍了拍。
被小外甥这样爱~抚了,长生脸蛋红红,颇有些纠结。
煊儿又朝秦煜和秦荧张着手。嘴里哦哦地叫着,似乎是在喊来。
“荧儿和煜儿快过来。”有长生的例子,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纪晓棠就笑着向秦荧和秦煜招手,将两个人都叫到了煊儿跟前。
煊儿见两个人过来,越发高兴。他两只小手在怀里摩挲,先~摸出那只玉制的玫瑰花来,推到了秦荧的跟前。
现在大家当然明白了,煊儿抓的东西并不都是他自己喜欢的,有些东西,是他为几个小伙伴们抓取的。
这只玫瑰花,自然就是特意给秦荧的了。
刚才长生收了煊儿的东西,秦荧就知道她可以收下这只玫瑰花。玫瑰花制作的非常精致,秦荧很喜欢。人让秦荧更加高兴的是,她的小弟弟心里惦记着她。
“煊儿好乖,姐姐没白疼你。”秦荧高兴地说道。
不止秦震和纪晓棠高兴,一边看着的威武候和威武候夫人秦氏的脸上也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荧儿幼年丧命,秦震续娶了纪晓棠,他们做外祖父外祖母的未尝没有担心过。然而,纪晓棠将秦荧照顾的很好,秦荧也和纪晓棠相处的非常不错。
威武候夫妇这才放下心来。
如今再看到煊儿对待秦荧的样子,夫妇两人更是欣慰。他们总是要先荧儿一步归于尘土的,就是想永远照看荧儿也做不到。而煊儿是未来安王府的主人,荧儿和煊儿姐弟俩虽不是同母所出,然而有自小的这份感情在,以后煊儿总会好好照看秦荧的。
那可比他们亲自照看秦荧要好上许多倍。
这么想着,秦氏不由得转眼去看纪晓棠。
纪晓棠笑眯眯地,并没有注意到秦氏的目光。秦氏慢慢地收回视线,心中喟叹。纪晓棠确实是个好女人,如果……如果当初纪晓棠能够嫁进威武侯府,那对威武侯府来说,也是一件大幸事。
可是,这世上是没有如果的。
如今纪晓棠已经有了儿子,可是阿佑还在守卫镇山关,而且立下了志愿,不破北蛮誓不娶亲。
不过,阿佑总不可能一辈子就在镇山关了,他总会回来的,哪怕只是回来一阵子。
要给阿佑说一门怎样的亲事呢,要是怎么样的姑娘,才能抹去纪晓棠在阿佑心中留下的印记。
秦氏的心情非常复杂。
如果像她当初所想的那样,纪晓棠只有美貌,或者是美貌加上女人的小心机,那么阿佑总有一天能够淡忘纪晓棠。
可纪晓棠的美貌,偏偏就是她身上最微不足道的优点。
秦氏心中某种不妙的预感越发明晰,或许这一辈子,阿佑都找不到合心意的女子了。
秦氏再次看向纪晓棠的时候,目光就幽深了起来。
纪晓棠不经意地往秦氏的方向扫了一眼,秦氏立刻就转开了视线。纪晓棠恍若不知,也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可她并没有忽略秦氏的目光。
往常与秦氏相处,秦氏有时候也会这样走神,看她的目光上一刻还温柔亲切,下一刻就变得幽深晦暗。
秦氏对她的心情是矛盾的,纪晓棠很清楚,然而她却无法改变秦氏。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这边秦荧高高兴兴地收了玫瑰花,煊儿就又从怀中取出一块墨来,推给了秦煜。
这块墨,就是煊儿特意给秦煜抓取的了。
比起长生和秦荧得到的礼物,这块墨的价值似乎就有些不值一提。然而王府为小世子抓周儿准备的东西,看似平常,却每一样都是精品。
这块墨,就是上等的松烟墨,虽然不算稀罕,却也十分难得。
“多谢煊弟。”秦煜就收了墨,还很有礼貌地向煊儿道谢。
“……一定是上次我送墨给煜儿,煊儿看见了,就记住了。”长生在旁边说道。
纪晓棠微笑,不置可否。长生曾经送墨给秦煜,那个时候煊儿看没看见都不好说,然而之后长生和秦荧经常陪着煊儿,两个人谈话,或许就会谈到秦煜,谈到送墨给秦煜的事。煊儿或许就模糊地记住了,今天凭着这样的记忆,就选了块墨给秦煜。
礼物都送了出去,煊儿的怀中还留下两样:青铜小鼎和隆庆帝的印章。
隆庆帝含笑点头,似乎非常满意。
在场的其他众人也都只夸煊儿聪慧,且小小年纪就懂得孝悌,然而他们的目光中显然有着更为丰富的内容,只是有些顾忌,不好当众说出口罢了。
别人不好说出口,不代表隆庆帝不能说。
“以后我就要指望煊儿,要煊儿帮着我整理河山,鼎定天下。”隆庆帝并没有大声,然而这句话听在在场众人的耳朵里,却不亚于响雷轰鸣。
“陛下英明。”众人忙都躬身,向隆庆帝称颂。
等到众人再次抬起头看,落在煊儿身上的目光就有了实质性的不同了。
纪晓棠就拿了锦匣,替煊儿将青铜鼎和印章都收了起来,然后亲自抱起了煊儿。
秦震就请隆庆帝留下来用膳。
“……并没有准备什么宴席,就是一碗长寿命……,请陛下给煊儿添些福气。”
隆庆帝出来了这半晌,已经有些疲惫,如果秦震真准备了丰富的宴席,他肯定是要推辞的,可听说秦震只是准备了长寿面,这却正合了隆庆帝的心思。
“煊儿的寿面,要吃的。”(未完待续。)
第一四一章 心意
秦震说吃长寿面,就真的只有一碗长寿面。当然,这一碗长寿面看似简单,其实却远非如此。不说面条里面都加了什么,就是煮面条的汤,那就是耗费了一天一夜的工夫,用了几十种精挑细选的食疗,小火慢熬而成的。
在场的众人自然都不会仔细去考校这些细节,尤其是隆庆帝,简单的,却十分美味的一小碗长寿面,简直是太投他的胃口了。
隆庆帝将一小碗长寿面吃了个精光,满意地点了点头。
隆庆帝久病,胃口也不好,在宫中的时候,每次用膳都要人三催四请,即便是坐到桌边用膳,有的时候也不过略动动筷子就放下了。
像今天这样,可是难得的好胃口。
服侍隆庆帝的几个人也都跟着非常高兴,几乎就想要找秦震询问这长寿面究竟是怎么做的了。
秦震和纪晓棠看隆庆帝吃面吃的香,也很高兴。
“陛下要不要再吃一碗?”纪晓棠殷勤地问道。
隆庆帝还真就犹豫了一下,才笑着摇头。
“不了,这已经是难得吃的多了。若再多吃一些,只怕就不容易克化了。”
纪晓棠听隆庆帝这样说,也就没有再坚持。她知道隆庆帝的病情,总是不怎么吃东西固然不好,然而若一次吃的太多了,那也不是什么有益于身体的好事。
众人都陪隆庆帝吃面,这个时候也都放下了筷子。
服侍隆庆帝的中官就上前来。提醒隆庆帝出来的时辰已经很长,是该回去了。
隆庆帝就点了点头。
“是该回去了,若是再迟些。只怕太后就要挂念,找人来催促了。”隆庆帝说着话,就在小中官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众人自然都起身,恭送隆庆帝。
隆庆帝从座位上面走下来,走到秦震和纪晓棠身边就停了下来。
煊儿就在纪晓棠的怀中,看着隆庆帝过来了,就哦哦地叫了起来。小身子朝着隆庆帝使劲儿,很是开心的样子。
“煊儿舍不得皇伯父呢。”秦震笑着说道。
这话显然又取~悦了隆庆帝。
隆庆帝伸出手来,抓着煊儿的小手轻轻地摇了摇。
“煊儿要乖乖的。等皇伯父有空闲了,再来看煊儿。”
“哦、哦。”煊儿就叫,小手在隆庆帝的大手中轻轻地抓着。
隆庆帝握了一会煊儿的手,旁边的中官又催促了一回。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煊儿。
“四弟、晓棠。你们要好生教养煊儿。”出了多福轩,被中官扶着上了銮驾之前,隆庆帝又会过头来,向秦震和纪晓棠嘱咐了一句。
秦震和纪晓棠忙都行礼,口里答应着遵旨。
众人直将隆庆帝的銮驾送到安王府的门口,其余人等各自散了,秦震和秦霖则是各自上马,带了侍从护送隆庆帝回宫。
其他的客人都散了。不过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带着长生却留了下来。
“陛下这般待煊儿,真是可喜可忧。”纪二老爷看着坐在炕上玩耍的煊儿。面色颇为郑重。
纪晓棠没说话,不过心中却是赞同纪二老爷的。
隆庆帝两次往安王府来,一次是煊儿满月,一次是煊儿的周岁。他的举动还有他为煊儿选择的礼物,几乎已经是明白地表明了他的心意。
再加上韩太后私心的算计,似乎那张椅子已经是煊儿触手可及的了。
然而,纪晓棠却并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
隆庆帝这般对待煊儿,一方面是很大地抬高了煊儿的声望,让更多的人跟安王府归心,然而却也为煊儿引来了更多的祸患。
纪晓棠不会得意忘形,却也不会因此而患得患失。
当今天下和后宫的形势,以及煊儿的身份,早极注定了煊儿会面对的危机。那是自煊儿生下来就存在的,根本无法改变。
隆庆帝所做的一切,对煊儿,对安王府,都是利大于弊,可以更明确地说,是利远远大于弊。
“肃王爷也坐不住了。”纪二老爷又说了一句。
纪晓棠点头。
隆庆帝微服往安王府中来过,这件事瞒的了别人,却一定瞒不了秦霖和郑桂。今天秦霖和郑桂前来,说是给煊儿庆贺周岁生日的,却未尝不是存了心,想要来碰一碰机会,看能否再次遇见隆庆帝。
隆庆帝的到来,秦霖和郑桂都表现出了恰当的惊讶,似乎他们真的很吃惊。但是纪晓棠却看得出来,他们并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般惊讶。
秦霖和郑桂是有准备的。
这可以再之后秦霖的举动中看出来。
秦霖几乎是不遗余力地向隆庆帝推介了秦煜。
说起来,这位肃王爷一直言行稳重,中规中矩,然而今天的表现,却可以称得上是急切。今天是煊儿的周岁,秦霖那般行~事,其实是有些喧宾夺主了。
还有秦霖给煊儿送来的生辰贺礼,纪晓棠不认为那些礼物有什么不妥,但是将那些礼物摆在桌案上给煊儿抓周儿,却让纪晓棠很不舒服。
秦震在这个上头,做的还很矜持,是郑桂将那些吃食、花朵儿都摆到桌案上去的,但是这并不代表秦震就没有存心。
郑桂的举动,正是秦震心意的体现。
不过,这两夫妻的心机终究还是落了空。
“归根结底,还是煊儿聪明、争气!”纪二老爷笑道。因为煊儿抓周儿上的表现,纪二老爷今天真是开心极了,也骄傲极了。
纪晓棠抿了抿嘴,低头看着玩耍的煊儿,也是又骄傲又高兴。一颗心却是软的一塌糊涂。
纪晓棠俯下~身,在煊儿的发顶亲了一口。
“妈……”煊儿立刻抬起头来,朝着纪晓棠笑。
煊儿的笑容灿烂的仿佛夏日的阳光。
几个人正在津津有味地说着煊儿在抓周儿上的精彩表现。秦震就从外面回来了。
纪晓棠起身,亲自接了秦震进屋,又亲自带着丫头服侍着秦震换了衣裳,净了头脸。秦震收拾利落了,先就到炕边,将煊儿给抱了起来。
“好儿子!”秦震在煊儿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亲的煊儿咯咯地笑了起来。
秦震将煊儿又举高了。开怀地哈哈大笑。
煊儿就更激动了,挥舞着小手小脚,也跟着咯咯笑个不停。
“好了。好了。”纪晓棠在旁边也跟着笑,又担心煊儿会不小心受了伤,忙扯了扯秦震的衣袖,让秦震将煊儿放下来。
秦震抱着煊儿玩了一会。这才将煊儿放在炕上坐了。
“送了陛下回宫?”纪晓棠这才问道。
秦震点头:“嗯。”
秦震和秦霖双双护送隆庆帝回了禁宫。之所以回来的有些晚,是因为太后知道他们来了,就将他们和隆庆帝一起召去了慈宁宫相见。
“陪太后说了一会话,所以才回来的晚了。”秦震告诉纪晓棠。
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在秦震的身上,似乎是想听他详细说说,都跟太后说了些什么。
秦震露出来一个有些奇怪的笑容。
“明白了。”纪晓棠就说道。
秦震释然一笑,这才在炕上坐了。
“那么,肃王爷有没有提出。要带煜儿进宫的事?”纪晓棠问秦震。
秦震摇了摇头。
“他虽没当着太后提要带煜儿进宫,却和陛下说了。要拿煜儿的文章给陛下看,还请陛下往肃王府……”
秦霖还是不放心让秦煜进宫。
但是他显然已经打算要让秦煜多多在人前出现,藉此提高声望,收拢人心,尤其是在隆庆帝的面前。
应该是隆庆帝对煊儿的格外重视,刺激了秦霖。
在煊儿抓周儿的时候,纪晓棠一半的注意力在煊儿的身上,却同时分出另一半的注意力关注在场的众人,尤其是秦震和郑桂。
隆庆帝拿出那枚印章的时候,秦霖是非常震惊的,而且……还很紧张。等到煊儿第一个就抓取了那枚印章,秦霖的脸色是相当不好看的。
那个时候,秦霖看了一眼煊儿。
秦霖的目光看着似乎很温和,但是身为母亲的纪晓棠却敏感地察觉到了,在那温和的目光包裹下的,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纪晓棠深深地记住了那一眼。也就是那一眼,让她长久以来对秦霖的好感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霖的目光,碰触到了她的底线。
“王爷,我有件事正要问你。”纪晓棠就问秦震那枚印章的来历。
“……那印章是陛下亲手刻的。”秦震告诉纪晓棠,“陛下登基之后,除了用玉玺,有的时候还用这枚印章。”
隆庆帝刚登基的时候,曾经频繁地使用这枚印章。后来韩太后越发专权,隆庆帝的身体也越来越糟糕,才将这枚印章闲置了起来。
虽然闲置,但这枚印章的意义并没有改变,而且也依旧是隆庆帝心爱之物。
“怪不得。”纪晓棠一下子就明白了。
怪不得大家当时的表情都那么激动和奇怪,怪不得秦霖会动了杀心。
原来,那枚印章是几乎相当于玉玺的存在。
纪二老爷已经隐隐猜到了这样的答案,如今亲耳听秦震说出来,就连连点头。
“其实陛下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般软弱。”纪二老爷思忖着说道。
“爹爹这话怎么讲?”纪晓棠转眼去看纪二老爷,一面问道。
“你们就看今天,肃王爷喧宾夺主,极力在陛下面前推崇肃王世子。陛下虽然一直有在听肃王爷说话,但是态度却很平淡。陛下只是在应付肃王爷,对于一位帝王来说,这样的态度确实是软弱了些。可是,陛下在关键的问题上,还是把的定的。”
即便是当着秦霖的面,而且是在隆庆帝带了秦煜到他面前的情况下,隆庆帝依旧没有动摇,还是说出了那番几乎确立了煊儿的地位的话。
如果隆庆帝真的软弱,他就会含糊其辞,不会说的那般确定了。
“陛下是真的喜欢煊儿。”纪二太太这个时候就说了一句。
大家都点头,隆庆帝对于煊儿的喜爱是那么溢于言表,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来。比较起来,隆庆帝对待秦煜就有些冷淡了。
“这也怪不了别人。”秦震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往事。
秦煜刚刚降生的时候,隆庆帝也是非常欢喜的。但是秦霖和郑桂对韩太后和隆庆帝的戒心很重,只说秦煜身子虚弱,根本就不肯带秦煜到两人的跟前。
明知道秦霖和郑桂对他的防范,而且一直也见不到秦煜的面,就是隆庆帝对这个侄儿的心再热,慢慢地也会冷下来。
更何况,如今有了煊儿。
更聪明、更可爱,愿意和他亲近,也更会哄人开心的煊儿。
秦震和纪晓棠从不曾防范过隆庆帝,他们摆明了态度,是愿意让煊儿亲近隆庆帝的。
这样比较下来,隆庆帝会选择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煊儿抓周儿抓的好,送礼也送的好。”纪二老爷就说道。
对这句话,大家都没有异议。
“是晓棠照顾、教导的好。”秦震立刻就说道。他虽然也有尽力抽空出来陪伴煊儿,但是却和纪晓棠没法比。
纪晓棠真的是在煊儿的身上投注了大量的心血。
煊儿如今这般聪明活泼,都是纪晓棠的功劳。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都不由得笑了。秦震将功劳都推到纪晓棠的身上,可见对纪晓棠是多么的爱重,他们做父母的,自然欢喜。
“我今天特意留在后头,是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们。”纪二老爷就谈到另外一件正事。
“岳父请讲。”秦震对纪二老爷一贯的尊敬。
“晓棠为煊儿定下了威武侯爷做武师傅,另外应当还得请一位文师傅。”
“是的。”纪晓棠和秦震都点头。
“那么,你们有了文师傅的人选了吗?”纪二老爷这么问,却没等纪晓棠和秦震回答,“我建议选韩阁老。”
“爹爹难道不想亲自教导煊儿?”纪晓棠微微挑眉。她记得很清楚,她还没生下煊儿来的时候,纪二老爷就向她暗示了几回,意思是要亲自交到外孙读书。
纪晓棠知道,纪二老爷是很在乎这件事的,可如今他却自愿退让,要他们请韩颐为煊儿做文师傅。
“我教导煊儿,怎样都可以,并不需要那个虚名。……你们明白的。”(未完待续。)
第一四二章 情浓情薄
纪二老爷是全心全意为了外孙好。为了煊儿,让他做什么都可以,这些名义上的事情,在他来说,就是小事了。
于他或者可以说是小事,但是于煊儿,却是大事。
事情到如今,无论是谁都应该能够看得出来。煊儿的身份,已经不仅仅是安王府的世子那么简单了。
纪二老爷就和纪晓棠、秦震商议了半晌,又在煕春堂用了晚膳,直到掌灯时候,才和纪二太太带着长生回了馨华堂。
煕春堂上房灯火通明,纪二老爷走了,煊儿也被奶娘待下去睡觉,秦震和纪晓棠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尤其是纪晓棠,可以说是心事重重。
秦震就看出来了,纪晓棠心中所思考和忧虑的,似乎不仅仅是煊儿的事情。
“晓棠,你在担心什么?”秦震问纪晓棠。
“自然是煊儿。”纪晓棠回过神来,立刻答道。
“煊儿的事情,你尽管放心,我已经做了万全的安排。”秦震从炕上起身,走到纪晓棠身后坐了,伸手揽住纪晓棠的腰身。
情势已经非常明了,韩太后和隆庆帝这两位,虽然是出自不同的用心,然而却一致看中了煊儿。他们只会想尽办法保证煊儿的安全,绝不会危害煊儿。
有关煊儿的安全,他们只需要担心来自那一方的势力。
“我不是不相信王爷。”纪晓棠轻轻叹气。她当然相信秦震会尽全力保护煊儿的安全,但是对于一位母亲来说。只要危险的源头存在,就没有所谓的万全的安排。
但是,纪晓棠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结。
“王爷今天送陛下回宫。依王爷看,陛下的身体……”这是纪晓棠十分关心的一个问题。
她仔细搜寻前世的记忆,依然并不能够确定,隆庆帝是否就是在隆庆十一年驾崩的。而现在看来,隆庆十一年马上就要过去,而隆庆帝还活的好好的。
这对于大秦的天下,对于安王府。都是一件好事。
面对纪晓棠的问题,秦震却皱眉沉默了下来。
隆庆帝的身体究竟糟糕到了什么程度,隆庆帝究竟还能活多久。这几乎是每个朝臣每天心中都会思考的问题。
而在少数知道真~相的人看来,隆庆帝能够活到现在,已经可以说是奇迹。
奇迹之所以能够被称为奇迹,是因为它非常稀有。且不能长久。
虽然已经到了岁末。然而这个冬天还远远没有结束。
“……陛下若是能熬过这个冬天,那么明年应该是无妨的。”秦震左右看了看,确认屋中只有他和纪晓棠,心腹服侍的人都远远地守在门口,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纪晓棠微微睁大了眼睛,扭回头看了秦震一眼。
秦震无声地点头。
这个消息,自然不是放到明面上来的消息,而是秦震在太医院的内线。私底下向禀报的。
秦震知道了这个消息,那么秦霖也应该知道了。
那就难怪秦霖要着急。
纪晓棠转回头来。垂下眼睑思索了半晌。
秦震揽着纪晓棠的腰身,微微低头,就看见纪晓棠微微颤动的睫毛。纪晓棠的睫毛细密且卷翘,仿佛是蝴蝶的翅膀微微扇动。
这蝴蝶的翅膀,仿佛就轻轻扇在秦震的心尖上,
秦震的心头一片柔软,他知道纪晓棠有心事,而且应该是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秦震想问,却忍住了,他在等,等纪晓棠主动告诉他。
一阵沉默过后,纪晓棠才慢慢地抬起眼睑。此刻,她的目光中已经是一片宁静。
“王爷,这些天,我一直在做一个梦。”纪晓棠的身体向后挪了挪,舒适地靠近秦震的怀中。
她这样亲近、依赖的动作,让秦震的心中一荡,随即收紧手臂,将纪晓棠抱的更紧了一些。自从成亲依赖,夫妻两个相处一直非常融洽,什么事情都是有商有量,几乎没有红过脸。
不仅如此,两个人在生活和处理问题上头,更有着几乎浑然天成的默契。
什么亲密的事情都做了,还有了煊儿。可是秦震在内心深处却一直都知道,纪晓棠并非完全属于他。纪晓棠心中有一部分,从未向他敞开。
那并不是祁佑年。
秦震对这一点非常自信。
在祁佑年的问题上,夫妻两人一直都非常坦诚。祁佑年对他们来说,一直都不是问题。
秦震一直在等,等纪晓棠向他敞开那部分紧闭的心怀。而且,秦震隐隐有一种预感,纪晓棠很快就会做到这一点了。
有了这样的期待,秦震对纪晓棠越发有耐心。
“晓棠,是什么梦?”秦震忙问。
“我一直做梦,我死了。”纪晓棠轻声回答。
秦震的脸上微微变色。
“胡说!”秦震的语气有些重,“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煊儿的周岁生日,明天就是除夕!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可以随意说那个字?”
“王爷,我是说做梦。”秦震的反应如此激烈,出乎纪晓棠的意料之外。然而她很快就明白了,秦震为什么会有这样反应的原因。
秦震的态度并非做作,而是真情流露。
明白了这一点,纪晓棠的心中也是一片柔软。
“做梦也不行。”秦震很坚持,“晓棠,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还是心情太紧张了?要不要请王府的太医过来……”
“不……”纪晓棠连忙摇头。
可以说,自从过了秋天,天气渐冷,纪晓棠的心就一直紧绷着。
因为在她的前世。她没有活过隆庆十一年的冬天。
她就是死在隆庆十一年的寒冬中的。
这始终是她心中一处隐秘的痛,和一道坎。她担心,就算是她已经竭尽全力。而且也改变了不少东西,但却依然逃不过隆庆十一年这道坎。
虽然,隆庆十一年只剩下了最后一天。
虽然,在隆庆十一年里头,她虽然活了下来,但是纪家却确实有人没了命。
纪晓棠无法告诉秦震她是再世为人,只能告诉他。他近来总是做梦,担心活不过这一年。纪晓棠还提到了纪晓芸。
秦震静静地听着,慢慢地眸色也幽深了下来。
“王爷。如果我……,王府之中,宋侧妃是个可以托付的……”
纪晓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震堵住了嘴。
秦震低下头。吻住了纪晓棠的嘴。他对待纪晓棠历来都十分温柔。然而这一吻,却带了些恶狠狠的意味。
纪晓棠被吻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大脑中也是一片空白。等秦震放开她,又过了半晌,她才慢慢地回过神来,就对上了秦震一双幽深的眼睛。
秦震的眼神有些可怕。
“晓棠,没有如果。”纪晓棠一定要活着,无论如何。
秦震自幼在宫中长大。自忖经历过了足够的风浪,看惯了生死。然而一旦想到纪晓棠会死,他的心就是一阵揪痛。
他根本无法容忍这样的念头。
纪晓棠必须活着,而且是好好地活着,哪怕是他死了,纪晓棠也不能死。
是的,秦震宁愿死在纪晓棠的前头。
突然之间明白自己竟有这样的念头,秦震也是吃了一惊。
他知道自己爱纪晓棠,但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爱纪晓棠究竟爱到了什么程度。
秦震在心中对自己是非常坦诚的。他娶纪晓棠为妻,固然是因为爱纪晓棠,但却也不仅仅是因为爱。
纪晓棠的性情和才干,实在是非常合适做安王府的王妃。他非常笃定,有了纪晓棠的安王府,一定会如虎添翼。
还有纪晓棠的家世。
如果不是那么清楚纪晓棠的真实家世,他也不会费尽心机地来为纪家掩盖和隐瞒。
没错,秦震暗中调查了先宋皇族多年,他知道许多纪家、纪晓棠并不知道的事,也是他从来没有向韩太后和隆庆帝禀报过的事情。
对于纪家的家世,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清楚。
韩太后曾经册封纪晓棠为县主,在人们眼中看来,是对纪家和纪晓棠的无比的荣宠了。然而秦震却知道,纪晓棠的身份远比那些更为高贵。
这样的纪晓棠,对他的野心来说,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能够遇见纪晓棠,并且能够娶纪晓棠为妻,在秦震看来,几乎是老天的恩赐,是老天也在帮他,苍天注定,他要成就大业。
一直以来,秦震都认为,纪晓棠对他的意义,更重要的在于野心和合适。
直到放在那一刻,纪晓棠说到死,而且显然不是泛泛而谈。纪晓棠是认真的。
秦震才突然清醒地意识到,他对纪晓棠,远非是他一直认为的野心和合适。他对纪晓棠的爱意,已经深入骨髓。
他对纪晓棠的爱,超越了他的野心,也超越了他自己。
平生第一次,秦震深切地明白了,什么是惊恐。
不过,秦震绝不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男人,也不是一个懦弱的男人,他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男人更有勇气和更有魄力。
他可以勇敢地面对真实的自己。
惊恐过后,就是接受。
秦震完全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
“只要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秦震看着纪晓棠,郑重地说道。
纪晓棠只能叹息。
秦震很喜欢她,这一点她一直都非常清楚。秦震娶她,却并非仅仅是因为喜欢她。秦震另有目的。这一点,纪晓棠也很坦然地接受了。她和秦震的目标是一致的。
成亲以来,秦震待她一直都非常好,让她想挑剔都无从挑剔。
方才的秦震有些吓到了她,并不是因为她认为秦震会伤害她。而是因为秦震突然的感情宣泄,让她一时竟有了一种负担不起的感觉。
重生以来,她就用自己的肩头扛起了重重的担子,她甚至认为,这天下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她承当不起的的。
但是,秦震的感情却是例外。
秦震原先的感情她可以承当的起,但是现在……
“王爷,我只是……咱们要做万全的准备不是吗……”纪晓棠还想要说下去,但是秦震却不再给她机会。
转天,日上三竿,纪晓棠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秦震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回想起昨夜的情景,纪晓棠不由得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几乎是逃避现实一般地,又将眼睛闭上了。
就是两人刚刚成亲的时候,还有两人最为亲密的时候,也都不像昨夜那样。昨夜的秦震,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就在昨夜,她见识到了一个疯狂的秦震。
秦震缠着她,一整夜都没有放开她,最后,她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只能随着秦震沉浮。秦震在她的耳边说了许多的话,她却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
即便是模模糊糊的记忆,也足够让她耳红心跳了。
除了让她耳红心跳的那些话,秦震似乎还说了别的什么。那些话,应该非常重要,但是纪晓棠却想不起来了,或许,她当时就没有听清楚。
不论怎样,纪晓棠依旧要起床。
在程嬷嬷带着锦儿和绣儿上前来服侍的时候,纪晓棠依旧有些不好意思。
就在她和秦震刚刚成亲,洞房花烛夜之后,她都没有这样害羞的情绪。
程嬷嬷看出来了,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
“王爷呢?”纪晓棠穿戴了好了,就问道,一面忍不住埋怨了程嬷嬷一句,“这都什么时辰了,嬷嬷怎么不早些叫醒我。”
“王爷往前头去了,说是有事要处理。”程嬷嬷忙就回答道,“王爷临走的时候吩咐,让我们不要吵醒了王妃,任凭王妃睡的什么时候都成。”
秦震安排的倒是周到。
早膳的时候,秦震从外院回来。夫妻两人在炕上对坐,纪晓棠一开始还略微有些别扭,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秦震的嘴角,一直带着笑意。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等用过了早膳,煊儿被奶娘抱过来的时候,就更是如此了。
“明天要进宫去拜年,太后和陛下打发人来传旨,让务必带上煊儿。”秦震告诉纪晓棠,“三哥那里,也会带煜儿进宫。”
这么些年来,秦煜要第一次进宫,给韩太后和隆庆帝拜年。(未完待续。)
第一四三章 拜年
这显然是一件大事,不仅对于肃王府和秦煜,而且对安王府和秦煊也是同样的大事。
“如果可能,我情愿和煊儿都不要去。”纪晓棠笑着说道,随即就正了颜色,“王爷,不如咱们就递个折子上去,就说我和煊儿都染了风寒,明天不能入宫。”
秦震想了想,就点了头。
“这样也好。”
虽然最后只怕还是要进宫,但他们这样做了,总是一种态度。
吃过了早膳,纪晓棠就在煕春堂的上房料理一些事务,照看秦荧和煊儿。过年了,秦荧的功课也暂时停下来,每天就到煕春堂的上房来陪着纪晓棠和煊儿。
秦震则是穿戴好了,写了折子,亲自送进宫里。
秦震走的利落,回来的也很快。
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韩太后和隆庆帝都坚持让纪晓棠带煊儿进宫。
“……我说你和煊儿都染了风寒,太后和陛下很是关切,立刻就传旨叫了太医……”秦震是带着太医院的一位老太医回来的。
这位老太医却是纪晓棠所熟悉的,是太医院的一位院判,名字叫做吴征,是太医院最有名的太医之一,擅长小儿和妇科,在治疗伤寒上也很有一些独到之处。
纪晓棠怀着煊儿的时候,曾经请这位老先生来诊过脉,后来还数次请了他往馨华堂给纪老太太、纪晓芸、周念红和杨氏都诊过脉。
对于这位吴院判的医术,纪晓棠是很信任的。而且。她还知道,这位老先生很会做人。
来的是别人,纪晓棠不担心。而来的是这位老先生。纪晓棠就更加没什么顾忌了。
纪晓棠抱着煊儿,穿着家常的衣裳见了吴征,并没有装出满脸的病容来,而是如往常一样。
这位吴院判在太医院资历很老,常年慈宁宫和乾清宫中行走,对于很多事情都心知肚明。虽然看见纪晓棠是这个样子,他依旧规规矩矩地给纪晓棠诊了脉。还很仔细地看了煊儿。
“……王妃娘娘和小世子的风寒症……,发现的及时,且调养得当。倒是没什么大碍的。”这么说着,太医还是给纪晓棠和煊儿分别开了方子,而且还是治疗风寒的方子。
至于安王府是否会按着方子去抓药,纪晓棠和秦煊是不是会喝药。这就不是他做太医的要操心的事情了。
开了治疗风寒的方子。老太医春风满面地,又留下来闲聊了两句。
“……王府事务繁多,王妃要放宽心,少些忧虑。”
纪晓棠的身体很健康,只是有些焦虑和上火的症候,不严重,但是早些调理,哪怕不是用药。而是在心情上调理,那也是好的。
“所谓上医治未病……。就是这个道理了。”
老太医还对煊儿夸赞了两句,直说服侍的人用心。
秦震和纪晓棠就都明白了,煊儿很健康,完全没有问题。
“多谢吴院判。”秦震就向老太医吴征道谢,并亲自送他出去。
吴院判回到宫中之后,是要向韩太后和隆庆帝禀报纪晓棠的病情的。
“王爷,回到宫中,在太后娘娘面前……,只能实话实说……”吴院判对秦震陪笑。
秦震就点了点头。
“这是当然。”
秦震很明白一点。就算是吴征回去,肯在韩太后面前为他们说假话,韩太后也绝不会就此罢休,而是会不断地打发太医过来。
不可能让太医院所有的人都为他们说假话。
秦震不为难吴征,也是给了吴征面子。吴征这样极会做人的,到了韩太后跟前,他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完成了差事,又两不得罪。
秦震送了吴征出去,一会的工夫就转了回来。
纪晓棠抱着煊儿冲秦震笑。
时间过了不久,韩太后果然又打发人来传旨,依旧让纪晓棠和煊儿进宫,说她实在是想念纪晓棠和煊儿,两人虽然身体都不大安稳,但是进宫去跟她见上一面就回来,总是可以的。韩太后还说,不用安王府的马车,她会打发宫中的车来接纪晓棠和煊儿。
韩太后还让来传旨的人带了许多的东西,送给纪晓棠和煊儿,其中有调理身子的上好的药物和补品,还有许多吃穿玩用的东西,一一俱全。
纪晓棠和秦震只能接旨。
转天,韩太后果然打发了车驾来接纪晓棠。
“是太后娘娘的车……”负责接待的汪如海就到秦震和纪晓棠的面前,将事情禀报了。
韩太后专门安排了她自己用的马车来接纪晓棠,这让秦震和纪晓棠微微吃惊。宫中车马不少,两人都没有想到,韩太后会让纪晓棠坐她自己的车。
如今韩太后已经不大出宫,这马车还是早年间也就是韩太后怀着隆庆帝,最为受宠的那阵子,先帝特意请了能工巧匠,专门为韩太后打造的一辆金车。不仅皇宫中仅此一辆,就是整个大秦,也就只有这么一辆。
这辆金车的意义自然也非同凡响,它几乎是先帝对韩太后荣宠的极点。
韩太后自己也非常珍惜这辆金车,她还从来没有这辆金车给谁坐过,如今却用来接纪晓棠和煊儿进宫。
这一切,都在向世人昭示,她对安王府,对于纪晓棠,以及对于煊儿的格外宠爱。
纪晓棠和秦震相视而笑。
本来是想要尽量低调一些,可结果却恰恰相反。
“这是难免的事。”秦震笑着道。
纪晓棠微微颔首,既然是难以避免的事情,那就只能面对。
由程嬷嬷带着人服侍着收拾利落了,又将荧儿和煊儿打扮的仿佛观音座前的金童玉女一般。纪晓棠就带两个孩子坐了金车,秦震骑马率领王府侍从前后簇拥着往宫中来。
在宫门前,他们就遇到了肃王府的人。
纪晓棠在金车上。让人将车帘挑开,就看到了秦霖和郑桂,还有两人身边站着的秦煜。
秦霖正在和秦震说话,郑桂的目光却径直投向了金车和纪晓棠。
郑桂的脸上带笑,然而眼睛里却闪着一些纪晓棠非常陌生的东西。
纪晓棠并不是对那些东西陌生,只是对她来说,这些东西还是郑桂第一次在她的面前显现出来。
“晓棠妹妹……”郑桂笑着招呼。
纪晓棠就要下车。跟郑桂见礼。
就在这个时候,张总管已经带着人急匆匆地迎了出来。原来是韩太后知道秦震和秦霖到了,打发他出来迎接。
“太后娘娘吩咐。安王妃和安王府小世子身体欠佳,特许坐金车入宫。”张总管传达了韩太后的口谕。
朝中勋贵官员以及各府的诰命,无论官职高低和年纪长幼,都是徒步进宫。没有人能够在宫中驰马行车。
让纪晓棠带着秦荧和煊儿坐金车入宫。显然是开了特例。
就是秦霖望过来的目光中都有了异样。
纪晓棠自然要推辞。
“安王妃切莫如此,这是太后娘娘对王妃和小世子的一片慈心,王妃娘娘不要怎可拂了太后娘娘的好意。……王妃娘娘执意如此,就是小的,在太后娘娘面前也交不了差……”张总管赶忙拦住了纪晓棠,一面躬身陪笑着说道。
他这样说话,纪晓棠就不好再拒绝了。
“还请王妃娘娘移驾,太后娘娘已经等不及要见王妃娘娘和小世子了……”张总管说着话。就吩咐金车进宫。
秦震、秦霖、郑桂和秦煜只能跟在金车后面,步行入宫。
到了慈宁宫外金车才停了下来。秦震忙就赶上前来,亲自扶着纪晓棠从车上下来。
秦霖和郑桂带着秦煜也到了跟前。
秦霖和郑桂的脸上都挂着笑,已经完全是往常见到纪晓棠的模样了。
“怎么听说晓棠妹妹和煊儿的身子不大好?”相互见礼过,郑桂就关切地笑着问纪晓棠。
“多谢桂姐姐关心,只是偶然着了些凉,并没有大碍的。”纪晓棠笑着回答。
郑桂的眼睛滴溜溜地在纪晓棠和煊儿的身上打转。
“晓棠妹妹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不容她们说太多的话,韩太后已经传出旨意来,让张总管带着她们进慈宁宫相见。
慈宁宫大殿上披红挂彩,宫人们也都打扮的花枝招展,一派过年的喜庆气象。
韩太后好隆庆帝都已经在大殿上坐定了。
几个人上了大殿,忙上前行礼。
韩太后和隆庆帝都显得很高兴。
“难得难得……”韩太后连说了两个难得,语气和神态颇有些意味深长。
众人起身,韩太后就让大家都坐下说话。
韩太后特意在自己身边安排了绣墩,让纪晓棠带着煊儿挨着她坐。
“……上了年纪,眼睛也不好使了,这样说话近边些,也能看清楚……”跟纪晓棠说话,韩太后的神态和语气都格外亲切、慈祥。
纪晓棠看了秦震一眼,秦震点头,纪晓棠就带着煊儿在韩太后身前的绣墩上坐了。
煊儿虽不常来宫中,但是却一点儿也不认生。他坐在纪晓棠的怀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四处打量。他看了看韩太后,目光就移开了,落在了隆庆帝的身上。
“伯……伯……哦……”煊儿挥舞着小手,热情地跟隆庆帝打招呼。
其实,他刚一进大殿,就认出了隆庆帝,只是纪晓棠要带着他行礼,听韩太后说话,一直约束着他,他才没有喊出声。
隆庆帝早就笑的眯起了眼睛。
一行人进到大殿里,隆庆帝没顾着看别人,就看煊儿了。煊儿那个时候就一直看他,还在纪晓棠怀中向他伸出了手,这些他早已经看在了眼睛里。
看到煊儿,隆庆帝的心情就非常好,如今竟然听见煊儿在叫他,更让他喜出望外。
“煊儿这是在……喊我?”隆庆帝高兴的几乎有些不敢相信了。
“伯伯……”煊儿又叫了一声,奶声奶气地,这一次,叫的越发清晰了。
“好,好,乖煊儿。”隆庆帝笑呵呵地,也不顾别人了,就让人取了一小尊金镶玉的观音来,让人给了煊儿。
观音像被捧到煊儿的跟前,煊儿眉开眼笑。他年纪虽小,心里已经有了些算计。他跟这个伯伯的印象很深刻,因为这个伯伯身上的气味跟别人很不一样。
而且,这个伯伯待他非常好,总会送他东西,而且还都是他喜欢的东西。
爹爹和娘~亲也经常提起这位伯伯呢。
煊儿眉开眼笑的样子,让纪晓棠有些无语。她忙抱着煊儿起身,向隆庆帝道谢。
“煊儿快谢过皇伯父。”纪晓棠教导着煊儿。
煊儿现在只能说一些简单的字,还不会说句子,他一面咯咯地笑,一面伯伯伯伯地叫,让隆庆帝更加开心。
韩太后一直面带笑容地看着,等纪晓棠带着煊儿重新坐下,她才又开口,却是问起了纪晓棠的病情。
“……太医回来说是没有的大碍,我却不放心。用了药不曾,今天觉得如何了……”
“回母后的话,已经用过药,今天觉得好多了。”纪晓棠笑着回答,“其实本就不严重,只是觉得大年下的,那样进宫不大恭敬,还怕传了病气给母后和陛下。也是因为母后疼我,陛下宽仁,我在母后面前也不强撑,所以任性了些……”
纪晓棠这样说话,韩太后是最爱听的。
“好孩子,我没白疼你,这样才是一家子该有的样子。你就是恃宠生娇些,我也只有高兴的。”韩太后大笑着说道,“因为我知道,你是真心孝顺,并不是托词不肯来见我,不肯让煊儿与我亲近,从心里头与我生分……”
这样说着话,韩太后眼角的余光就往秦霖和郑桂的方向扫了一下。
这些话里有一半,是说给秦霖和郑桂听的。
秦霖和郑桂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很明了。韩太后这些话,有一半是说给他们听的。两人虽然面上并不表露出来,然而心中却都很不自在。
自从众人进了大殿,韩太后和隆庆帝,尤其是韩太后都是在跟纪晓棠和秦震说话,每句话都离不开煊儿,却对秦煜视若无睹。
如此冷淡,几乎连遮掩都不肯遮掩一下。
然而,第一次带着秦煜进宫对于韩太后这样的态度,他们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带秦煜进宫,并非真的要讨韩太后的欢喜。他们的目的在于隆庆帝,也是做给文武百官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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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四章 兄弟
然而隆庆帝几乎将全部的关注都给了煊儿,对秦煜的态度完全可以说的上是冷淡。
秦霖和郑桂自然不会任由煊儿这样占据着大家的注意力。
“煜儿,你不是新做了文章,要给你皇伯父看的吗?”秦霖瞅准时机,笑着说道,一面向秦煜示意。
韩太后本是要无视秦霖的,然而隆庆帝却不能假装没有听见秦霖的话。他或许是无意间冷落了秦霖,但却不会太直接地驳秦霖的面子。
“怎么,煜儿已经可以做文章了?是什么文章?”隆庆帝很温和地问这花,目光就落在了秦煜的身上。
秦煜忙就站起身来,在秦霖的示意上,手里捧着自己做的文章上前走了几步,到了隆庆帝的跟前,秦煜才站住,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文章呈给隆庆帝看。
韩太后的嘴角往下扯了扯,慢慢地将身子坐直,也看向秦煜。
大家的目光也都转到了秦煜的身上。
煊儿正在兴头上,依旧咯咯地笑,纪晓棠忙将他搂紧了些,低下头在小家伙发顶亲了亲。
“煊儿安静些,你煜儿哥哥要给皇伯父看他写的文章呢。”纪晓棠轻声地告诉煊儿,让他安静下来。
煊儿似乎就听懂了纪晓棠的话,一双大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在隆庆帝和秦煜之间来回打转,竟真的安静了下来。
秦煜已经将文章递给了隆庆帝,就微微扭过头来。朝纪晓棠和煊儿投来感激的一瞥。
纪晓棠微微颔首,对秦煜鼓励地笑了笑。
她能看的出来,秦煜有些紧张。
秦霖和郑桂将秦煜教导的很好。纪晓棠几次见到秦煜,在不同的场合中,秦煜的表现一直都可圈可点。纪晓棠从来没看见秦煜紧张过。
秦煜比同年龄的小孩子要早熟许多。秦霖和郑桂将他教导的很好,同时也在他身上寄予了深切的期望,而秦煜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
现在,秦煜在隆庆帝的面前却紧张了起来。究其原因,最主要的不外乎有两条。
第一条。秦煜对皇宫,对韩太后和隆庆帝都太陌生了。而且,因为秦霖和郑桂的教导灌输。他应该没有将这两人当做亲人,更可有可能将这两个人当做了仇人。
如果这还足以让这个心智早熟的小孩子紧张,那么第二条,秦霖和郑桂必定对秦煜的这次入宫抱以了极大的期待。这夫妻两人已经察觉到了韩太后和隆庆帝的用意。尤其是察觉到了隆庆帝是真心喜欢煊儿的。并且察觉到了文武百官对于煊儿的态度转变,他们希望通过这次入宫觐见,秦煜能够击败煊儿,成为隆庆帝心中和文武百官心中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选。
这样的压力,即便是对于秦煜这样的小孩子来说,显然也太过巨大。
这么幼小的孩子,是不应该承受这样的压力的。
纪晓棠心中微微叹息,看到秦煜。她就联想到了煊儿。
煊儿坐在纪晓棠的怀里,恰巧就仰起头来。对着纪晓棠咧嘴一笑,仿佛是心有所感一般。煊儿的笑容,是足可以驱散纪晓棠心中的所有雾霾的。
看着煊儿的笑容,鼻翼间闻着煊儿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温热的奶香,纪晓棠的心中一片安详。
她绝不会让煊儿落入秦煜的境地。
那一边,隆庆帝已经接过秦煜手中的文章,不过他并没有仔细看,只是粗略地翻了翻,就将文章轻轻地放到了一边。
“煜儿的字已经写的这样好了,我一直都不知道。”隆庆帝夸秦煜的字写的好,“中规中矩,显然是下了十足的工夫。”
隆庆帝随即抬起头来,看向秦霖。
“三弟很用心,将煜儿教导的很好。看到煜儿现在的模样,就让我想起从前。三弟小时候,和煜儿这般大,也和煜儿一样,都十分聪慧。”聪慧而且早熟。
后面这句话隆庆帝并没有说出来,然而看着秦霖和秦煜父子的目光却有些飘忽了起来。
这父子两人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往事。
而在纪晓棠看来,隆庆帝看秦霖和秦煜的目光充满了悲悯。这让纪晓棠的心中一动。
她早就知道,隆庆帝是个心底柔软的男人。可她却第一次看到隆庆帝这样的目光。而这样的目光并不是给别人,而是给了秦霖和秦煜。
不论世人以什么眼光来看,秦霖和秦煜都不是应该被怜悯的可怜人啊。
隆庆帝为什么要悲悯他们呢?!
“咳咳……”韩太后突然干咳了两声,“今天是咱们一家子难得团聚的日子,大过年的,文章什么时候写不成,什么时候看不成,不必急在这一天。……陛下如今看折子还嫌精神头不足呢……”
韩太后是含笑说出这些话的,但是她话语中的不赞同却已经表达的清清楚楚。
韩太后今天很高兴。以往,在有关肃王秦霖的一切事务上,隆庆帝几乎都和她唱反调,就算当面不与她冲突,但是背地里却总会想法子破坏她的计划。
可是今天,在对待秦霖和秦煜的态度上,隆庆帝却自然而然地跟她站在了一处。隆庆帝对于秦霖和秦煜的冷淡和漠视,几乎比她自己找秦霖和秦煜麻烦还要让她心中欢畅。
对于隆庆帝的性情,再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隆庆帝今天能将态度表达的这样鲜明,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更让她喜出望外。
因为隆庆帝的态度,她对秦霖和秦煜,就更加不需要顾忌了。
韩太后的话音落地,秦霖的脸上就有些不好看,秦煜站在那里。也有些尴尬。
隆庆帝就笑了。
“煜儿的文章,我自然是要看的。折子不看,煜儿的文章也要看。只是现在我精神头有些不足。一会回去乾清宫,我在慢慢、细细地看。”
秦霖的面上立刻就带了笑,秦煜一不复尴尬,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
“多谢皇伯父。”秦煜向隆庆帝行礼,“不过,我不想皇伯父太劳累,皇伯父只管闲暇了。慢慢地看,如果能够提点我几句,那就是我的福气了。”
秦煜说到这里。似乎就有些不好意思。
“……父王经常在我面前说起皇伯父,说皇伯父的才学过人……,父王还说,如果皇伯父参加科举。那么这天下就不单单只有谢阁老一个三元及第了……”
一个小孩子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番话来。无论是谁听到了都会高兴,隆庆帝也是如此。他听完了秦煜的话,略顿了顿,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因为中气不足,即便是哈哈大笑,声音也并不高,而是一如既往地温和。
“三弟,你真说过这样的话?”隆庆帝看向秦霖。笑着问道。
“陛下恕罪。”秦霖忙向隆庆帝行礼告罪,“为了教导煜儿。要寻一个最好的榜样,想来想去,再没有比皇兄更为合适的。臣弟的话说的冒犯了,不过皇兄才学过人,确是实情。”
“说什么冒犯。”隆庆帝摆了摆手,面上的表情就有些伤感,“想不到,三弟也会拍马屁了。才学过人,还与谢阁老相比,我是万万不能的。”
“是陛下过谦了。”秦霖笑着说道。
兄弟俩似乎说的很是投机,韩太后在旁边就又干咳了两声。
“煜儿难得进宫,走近来给我瞧瞧。”韩太后笑着朝秦煜招手。
秦煜没动,而是飞快地看向秦霖和郑桂。
秦霖微微点头。
“去吧,也和你皇祖母亲近亲近。”隆庆帝也说道。
秦煜答应了一声,这才慢慢地走到韩太后跟前,却并不肯十分靠近,反而往纪晓棠和煊儿旁边挨了挨。
“孙儿给皇祖母拜年,祝皇祖母新年吉祥,万事康泰。”秦煜规规矩矩地向韩太后行礼。
“好。”韩太后点头,又朝秦煜招手,让他再往前去。
秦煜犹豫了一下,慢慢又上前一步。
韩太后就抓~住了秦煜的手。
纪晓棠因为离的很近,就看到秦煜的身子微微抖了抖,不过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只是脸上神色终究有些不自然。
“好孩子,长的这么大了。”韩太后嘴角含笑,似乎对秦煜的细微抗拒表现毫无察觉,“我上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来着?”
韩太后这是自问,也是在向大家询问。
可惜,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韩太后嘴角的笑意就更大了一些。
“我上一次见你,似乎你还在襁褓中,比煊儿还小很多,那个时候,我也只能够远远地看你一眼,连你长的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
大殿中的气氛,就有些僵硬~起来。
然而,韩太后还是一无所觉的样子,继续抓着秦煜的手不放。
“皇祖母想你的紧,给皇祖母好好地看一看。”
秦煜不敢挣扎,只能任由韩太后那样捉着他的手,将头向他慢慢地靠近。
纪晓棠几乎可以看到秦煜的后脖颈处的鸡皮疙瘩。
韩太后是故意的!
韩太后将秦煜拉的又靠近了自己一些,然后放开秦煜的手,却摸上了秦煜的面颊。韩太后轻轻地抚摸着秦煜的面颊,两只小手指翘~起来,长长的指甲上涂着鲜红的蔻丹,仿佛是两只长而尖锐的刺一般,就那样停在秦煜的太阳穴处。
“煜儿这模样,长的实在是俊俏,像肃王,嗯……更像肃王妃,不愧是京城三朵金花生下的孩子……”
韩太后这样,纪晓棠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何况秦霖和郑桂。
秦霖面色阴沉,郑桂的脸上则是显现出怒容来。夫妻两个对视了一眼,郑桂立刻就迈步上前。
到了韩太后跟前,郑桂已经满脸是笑,她伸出手就去揽住了秦煜,要将秦煜从韩太后手中拉出来。
“太后娘娘这样的夸奖,我却不敢当。要说煜儿模样长的好,最是像谁,我和王爷瞧着,竟是像太后娘娘多一些。……毕竟是太后娘娘嫡亲的孙儿,也是煜儿会长,讨太后娘娘的喜欢。”
韩太后说秦煜长的俊俏,像郑桂。郑桂就说秦煜长的更像韩太后。
名义上,秦煜是韩太后的皇孙不错,然而两个人终究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
可这句嫡亲的孙儿,韩太后还不能反驳。
韩太后的眉梢微微挑了挑,明明感觉到郑桂在拉扯秦煜,却偏偏不肯放手,两只指甲几乎扣进了秦煜的面皮内。
秦煜显然很不舒服,若是换做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只怕就哭了,可秦煜却没有,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
纪晓棠可以看韩太后和郑桂相互唇枪舌剑,却看不得秦煜这样害怕受罪。她低下头看煊儿,煊儿还太小,并不能够体会此刻大殿中紧张的气氛,或者也是因为他最亲近的爹爹和娘~亲都不紧张的缘故。
煊儿依旧咧嘴笑着,一双小手捉了自己的脚在玩。
纪晓棠不由得莞尔,伸手捉了煊儿的手握在手心中,朝秦煜的方向带了带。
煊儿哦了一声,就朝秦煜伸出手,圆~滚滚的小身子也探了过去。
“哥……哥……”哥哥很容易发音,煊儿学会这两个字并没有费什么力气,现在就自然而然地喊了出来。
显然,平时纪晓棠有在教导他,他知道喊秦煜做哥哥。
煊儿奶声奶气地喊了两声哥哥,小手也抓~住了秦煜的衣襟。
郑桂最是聪明不过,纪晓棠送过来的这个梯子她怎么会意识不到,立刻就含笑开口:“煜儿,煊儿叫你呢,你不是说想念煊儿,还不快过去陪煊儿说说话。”
随后,她又提醒韩太后:“太后娘娘,煊儿叫煜儿呢。”
韩太后的目光往旁边移了移,就落在了纪晓棠的脸上。
纪晓棠含笑:“乖煊儿,叫你不要乱叫人的,没看见皇祖母在跟煜儿哥哥说话吗?”
韩太后只能笑着放开了煜儿。
“煊儿这鬼精灵,都是谁都认得,嘴也甜,会哄人,这一点像晓棠。”
“母后总这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纪晓棠只是笑。
秦煜终于从韩太后手中脱身,转身看向纪晓棠和煊儿的时候,目光中就带了如释重负和感激。
“哥……哥……”煊儿一手抓着秦煜的衣襟,一面仰着头,咧嘴笑着看秦煜。
秦煜微微躬身。
“煊儿……”(未完待续。)
第一四五章 夫妻
秦煜看着煊儿,笑了起来。而煊儿见秦煜跟他说话,也越发开心,一面咧嘴笑,一面向上伸手,去摸秦煜的脸。
为了让煊儿能更轻易地摸~到他的脸,秦煜又把身子弯了弯。
“哥哥,哥哥……”煊儿两只小手就呼在秦煜的脸上,一面奶声奶气地叫哥哥。
“……煊儿记住了煜儿,这两天在家里,还哥哥哥哥地,一边叫一边找……”纪晓棠笑着说道。
秦煊哪里有几个哥哥呢,唯一的一个,就是秦煜了。
“煜儿就陪着煊儿吧,难得煊儿这么喜欢你这个哥哥。”郑桂就笑着说道。
秦霖也笑着点头。
不论是郑桂还是秦霖都已经看出来了,有韩太后在场,而且隆庆帝还是那样的态度,他们的计划是一时无法实现了。方才韩太后的样子实在是吓人,而让秦煜紧紧地跟在纪晓棠和煊儿的身边,对秦煜来说,就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不仅安全,而且也让众人看着和气,远远比他们将煜儿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要更好。
秦霖和郑桂显然是想对了。
韩太后虽然对这幅情景不置可否 ,但隆庆帝却非常喜欢。
“煊儿和煜儿这样投缘,太好了。兄友弟恭,咱们家到了他们这一代,现在就只有他们兄弟两个,若他们一直这样,可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也不愁咱们大秦的基业不越来越稳固。”隆庆帝又是欣慰又是感慨地说道。
秦震、纪晓棠、秦霖和郑桂都笑着点头,说隆庆帝说的对。
“……一定会好好教导煜儿。让他友爱弟弟。”秦霖笑着说道。
“这就好。”不等秦震说什么话,韩太后就将话头接了过去,“煊儿生性仁厚。年纪又小,就怕人欺负了他。”
“有咱们在,谁敢欺负煊儿!”隆庆帝就笑着道。
韩太后笑着点头:“陛下说的对。”
众人自然也都笑着附和。
秦煜就在纪晓棠的身边坐了,握住煊儿的一只小手,任由煊儿一声声哥哥地叫他,脸上笑眯眯的,看来是真的很高兴。
秦荧跟着秦震坐。一直都没怎么说话,这个时候看见煊儿对秦煜这么亲热,就有点儿眼馋。她在椅子上微微地动了动。引得秦震转过脸看她。
秦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秦震也笑了,朝秦荧点头示意。
秦荧会意,立刻高兴地站起身来,小步走到纪晓棠和煊儿的跟前。却还是先给韩太后行礼问好。
“哦。荧儿……”韩太后对秦荧的态度并不冷淡,但也说不上热切,她几乎总是无意地忽略秦荧这个孩子,“荧儿也出落的越发好了。晓棠很会教导孩子,不仅将煊儿教导的好,荧儿也被她教导的越来越出色。”
韩太后说着话,就又看了纪晓棠一眼。
她这句赞美的话,是出自真心的。说实话。韩太后也没有想到,纪晓棠会跟秦荧相处的这样好。纪晓棠和秦荧相处的模式。既像是母女,又有些像亲密的朋友。
纪晓棠总是能够给人惊喜,韩太后默然地想到。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了当初将纪晓棠召进宫中时的情景。那个时候,她还在除掉纪晓棠,和让纪晓棠留在宫中,为隆庆帝生子之间犹豫不决。
如果……如果隆庆帝的身子不是那么糟糕,局势也不是那么坏,她将纪晓棠留在了宫中,纪晓棠一定会为隆庆帝生下一个既聪明又健康的小皇子,就像煊儿这样。
如果是那样,那该多好,她的一切烦恼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然而,这世上,哪里又有什么如果呢。
“母后,荧儿是天生如此,我可不敢居功。荧儿,皇祖母夸你,还不快谢谢皇祖母。”
秦荧听话地又给韩太后行礼。
韩太后这才回过神来,冲着秦荧笑了笑。
秦荧也不离开,就依偎在纪晓棠身边站了,伸出手去引煊儿注意。
煊儿的注意力果然就被引了过去,他朝秦荧伸出手,奶声奶气地喊阿姐。秦荧顿时眉开眼笑。
隆庆帝看见了,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一面朝旁边服侍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忙就搬了小杌子过去给秦荧,秦荧谢了座,就依偎着纪晓棠坐了。
这个时候,大殿上的情景就是,韩太后和隆庆帝在上面坐着,秦震、秦霖和郑桂在隆庆帝的一侧依次坐着,而韩太后的跟前,则坐着纪晓棠,以及大大小小的三个孩子。
这番景象,乍一看去,颇有些其乐融融、共享天伦的意味。
隆庆帝瞧着,就轻轻地点头。
“好……”
隆庆帝很高兴。
这个时候,就有小中官进来禀报,说是韩皇后来了。
“不是说身子不大好,怎么这个时候又来了?”隆庆帝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声地说了一句。
“难得一家子聚在一处,她必是挣扎着来的。”韩太后就说道。
隆庆帝点头,他方才那样说,并没有责怪韩皇后的意思,而是真的担心韩皇后的身体。夫妻多年,虽然现在两人几乎并不见面,然而韩皇后的身体如何,隆庆帝还是知道的。
韩太后传下话去,很快,韩皇后就扶着两个小宫女的肩膀慢慢地走了进来。
韩皇后似乎又瘦了一些,即便是里三层外三层地穿了厚厚的衣裳,整个人还是像长纸片似的,仿佛风一吹就要随风飘走了一般。
韩皇后到了隆庆帝和韩太后的面前,就扶着两个小宫女下拜。
“免了。”隆庆帝开口说道。
韩太后也忙让韩皇后起来。
“你身子弱成这个样子,早就说了。免了你一切觐见礼仪。如今这大殿里也并没有外人,再不需要如此的。”韩太后对韩皇后的语气淡淡的,但却带着不易觉察的暖意。
“多谢母后。多谢陛下。”韩皇后扶着两个小宫女,慢慢地站了起来。
等韩皇后在隆庆帝身边坐下,纪晓棠等人都忙向韩皇后行礼。
“免礼。”韩皇后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一双眼睛就落在了纪晓棠的怀中。
纪晓棠立刻就意识到了。
韩皇后到了大殿上,就在一眼一眼地打量煊儿,到了后来,她的眼睛几乎粘在煊儿的身上根本就撕扯不开。
看到煊儿就喜欢的人。纪晓棠见得多了。然而韩皇后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却让纪晓棠的后背有些发寒,她将煊儿抱的更紧了一些。甚至想要抬起袖子来,遮断韩皇后的视线,不让她看到煊儿。
或许是纪晓棠的力气大了一些,煊儿被抱的有些不舒服。小家伙哦哦地叫了两声。一边扭着圆~滚滚的小身子。一面仰起脸,很是不解地看着纪晓棠。
“煊儿乖。”纪晓棠忙换了一个让煊儿更为舒适的姿势,并借着说话的机会,往秦震的身后挪了挪。
她自然不能躲到秦震的身后去,然而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却也足够了。
足够让韩太后和隆庆帝都看到,都察觉出异样来。
这两个人也很快就明白了这异样的来源。
隆庆帝不动声色地看了韩皇后一眼,这一眼中怜悯的意味要远远超过警示。韩太后则是干咳了两声。
“……难得你能挣扎着过来,身子可好了些?”韩太后问韩皇后。
韩皇后也回过神来。有些艰难地将目光从煊儿的身上挪开,苍白的脸上却多了两抹红晕。
“回母后的话。儿臣身子好了一些,知道肃王和安王两家进宫来,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见上一面,一家子骨肉,应该也不会嫌弃我这个病人!”
韩太后就笑了笑,毕竟是她的侄女,当年千挑万选出来给隆庆帝做了皇后,依着她的本性说话行~事都是万一挑一的。这些年是被病痛折磨,也是因为一直无子,才会磋磨成如今的模样。
韩皇后这样说,纪晓棠和郑桂忙都说不敢。
“皇后娘娘不顾身子虚弱,我们很是承情。”
“不妨的,不妨的。”韩皇后的目光立刻就转向了纪晓棠,“不过是虚弱些,亏得太医们用心,已经治的差不多了,等天暖了,应该能够痊愈。而且,这个虚症,虽然磨人,却是不会传给人。你看,这么多年贴身服侍我的,可不都是好好的?”
韩皇后的语气有些急切,而且这话说的,难免让纪晓棠多心。
纪晓棠只能含笑点头。
“煊儿和煜儿都进宫来了?!”韩皇后紧接着又说道,目光再次落在了纪晓棠的怀中。
“还有荧儿也来了。”隆庆帝提醒了韩皇后一句。
“是的,还有荧儿。”韩皇后立刻笑着应了。
“几个孩子都来了,难得今年来的这样齐全。”韩太后笑道,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讥讽。
“太好了,快都上前来给我看看。”韩皇后依旧有些急切。
秦煜和秦荧就上前,再次给韩皇后行礼。
“好,都出落的越发的好了。”韩皇后的目光在两个孩子的面上匆匆扫过,并没有停留,一面就吩咐身边服侍的人拿了两个锦匣上来,“难得你们进宫来,尤其是煜儿,长的这么大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以前是侄儿体弱,不敢进宫来,免得让皇伯母看了操心难过。如今侄儿已经好了,皇伯母不嫌弃,侄儿以后常进宫来给皇伯母请安。”秦煜忙就行礼道,一番话说的流利至极,显然是事先就演练好了的。
纪晓棠不由得朝郑桂看了一眼。
郑桂笑眯眯的。
秦霖和郑桂倒是将什么可能发生的事情都考虑到了,纪晓棠心中暗暗地想到。
韩皇后听了秦煜的话,却并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好孩子,那是你的一片孝心。总归你的身体底子不好,还是要好好调理为上,我这里不用你来,只要你好,我就放心了。”
这就又是一个软钉子了。
秦煜就朝秦霖和郑桂看了过去,
秦霖和郑桂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秦煜就收回了视线,对着韩皇后依旧恭恭敬敬的。
韩皇后就让人将两只锦匣分别给了秦荧和秦煜,说是给两个孩子的礼物。秦荧和秦煜都行礼谢了。
“还有煊儿呢?”韩皇后就摆手,让两人退后,她要见秦煊。
纪晓棠就抱着煊儿上前了一步。
“煊儿给皇伯母拜年。”煊儿不能行礼,纪晓棠抱着他行礼。
韩皇后忙就抬手,让纪晓棠起身不用多礼。
“近一些,给我好好地看看。”韩皇后说道。
纪晓棠抱着煊儿又上前了一步。
韩皇后似乎依旧觉得不够,就朝身边服侍的老嬷嬷吩咐,让人将煊儿抱给她。
老嬷嬷走下来,满脸陪笑地看着纪晓棠,一面行礼叫了声王妃娘娘,一面就伸出手要抱煊儿。
韩皇后究竟是什么病症,纪晓棠心中是清楚的。她自己可以亲近韩皇后,但是若让煊儿亲近韩皇后,她是很介意的。
纪晓棠抱着煊儿,假装没听见韩皇后的话,不明白老嬷嬷的意思,一面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对策。
“罢了,你身子骨弱,煊儿也刚伤了风,离不得他娘。”隆庆帝就开了口,“煊儿小小年纪,一次见到这么多不熟悉的人,不哭不闹的,已经很难得。别吓到了他!”
韩皇后一直探着身子,伸着手,听到隆庆帝的话,她整个人就有些僵硬。
半晌,韩皇后才慢慢地扭过脸去看隆庆帝。
“陛下……”韩皇后的眼睛就有些湿~了,语音也微微颤抖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纪晓棠心里已经非常明白。
韩皇后的病并不是见好了,而是加重了,她已经不能在众人面前控制自己的情绪。韩太后那样利落地处置了纪晓莲。而纪晓莲和她腹中孩子的死,也对韩皇后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这就是,所谓的因果了。
“皇后若是身子不适,就回去歇息吧。”隆庆帝却不为所动,极为冷淡地说道。
隆庆帝和韩皇后夫妻之间感情已经非常冷淡,这是公认的事实。可是如这般,隆庆帝对韩皇后还是太冷酷了一些。
韩皇后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隆庆帝扭过头去,不肯再看韩皇后。(未完待续。)
第一四六章 许诺
大过年的落泪,而且还是在安王一家和肃王一家进宫来拜年的时候,这显然是很不吉利的,也非常失礼。尤其是这么做的人,还是本应该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情景就越发的尴尬起来。
纪晓棠等人都垂下了头,不去看着尴尬的景象。
隆庆帝不看韩皇后,却招手向两边服侍的人吩咐了下去:“扶皇后回去吧,请太医到坤宁宫中给皇后诊脉,让皇后好生歇息。”
听了隆庆帝的吩咐,两边服侍的人却都犹豫不决,偷眼看向韩太后。
显然,众人都是明白的,韩皇后这个时候过来,应该并不是出于她自己的主意。而且,无论如何,韩皇后都是韩太后嫡亲的侄女。韩太后一直都很挺韩皇后。
要不要韩皇后走,隆庆帝说了不算,韩太后说了才算。
隆庆帝见两面的人都不动弹,脸上的神色就有些难看。他将目光转向了韩太后。
韩太后就干咳了两声。
“皇后,你身子骨不好,就先回去歇息吧。”韩太后终于发话道。
韩皇后抬起泪眼,惊讶地看着韩太后。
韩太后朝韩皇后使了个眼色。
“你先回去歇息吧。你能挣扎着来,人也都见到了,也说了话,这就是你的心意尽到了。回去好生调理身子。你也听陛下说了,等你将身体调理的大好了,那就一切都好了。”
韩太后语重心长。
韩皇后的目光中就流露出喜意来。
“我听母后和陛下的。”韩皇后竟然扶着身边的小宫女慢慢地站起身来。
纪晓棠等人都往旁边站了站,恭送韩皇后。
韩皇后扶着小宫女。特意走到纪晓棠身边停住。她热切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煊儿的身上。
煊儿在纪晓棠的怀中却特别的安静,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韩皇后,却一声都没吭。韩皇后对于他来说。似乎不仅仅是陌生而已。
小家伙感觉到了危险,或者说,他感觉到了娘~亲的紧张。
对于韩皇后这个陌生人,煊儿有好奇,却没有好感,也不想去亲近。不得不说,这真是个非常聪明的小家伙。他虽然还看不清这人世,却十分懂得通过分辨母亲的情绪,来感知这个世界。
“阁老曾经说起过煊儿。说煊儿又聪明又可爱,我今天见了,也喜欢的不得了。说起来,煊儿不仅要喊我一声皇伯母。从阁老那边论起。还应该喊我一声姑母。”
韩皇后口中所说的阁老,自然指的是韩阁老。
“承蒙阁老厚爱……”
“阁老还说,煊儿并不认生。”韩皇后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纪晓棠这次没有说话。
“是了,看见我,能不哭不闹,就是个极难得的孩子。很好,煊儿很好。”韩皇后留下这两句有些难懂的话,就扶着小丫头的肩膀慢悠悠地走了。
“皇后久病。以前还能见见进宫来请安的命妇。”隆庆帝见韩皇后走了,就让众人重新归坐。然后解释了韩皇后方才说的话。
那个时候,也有命妇带了小孩子进宫给韩皇后请安的。韩皇后喜欢小孩子,但是小孩子却不喜欢她。大一些的孩子还好,就像煊儿这般大的小孩子,一旦靠近了韩皇后,往往都会大哭。
韩皇后后来就不再见人,除了身体的缘故之外,与这件事也有些关系。
纪晓棠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事,不免心中有些唏嘘。
隆庆帝略说了这么两句,也就转开了话题。
大年初一,安王府和肃王府两家人都来宫里拜年,隆庆帝还要受朝臣的礼拜,而命妇们也都进宫来。韩皇后回去了坤宁宫,不再出来见人,众命妇都往慈宁宫来给韩太后磕头拜年。
大殿中的人多了,郑桂带了秦煜,纪晓棠抱着煊儿,就聚在了一起。
一会的工夫,慈宁宫中又摆了宴席,韩太后特意让纪晓棠在自己的身边坐了,郑桂则是坐在了一位年长的宗室贵妇的下手,与纪晓棠遥遥相对。
宫中的宴席总是无趣的,好在结束的很快。
众命妇纷纷告辞离去,只有纪晓棠和郑桂留在了后面。
韩太后要留纪晓棠说话,纪晓棠也要等秦震来接她。郑桂却并没有留下,只说要出去闲走走,就带着秦煜离开了。
韩太后的目光追随着郑桂和秦煜的背影,直到两人出了大殿,她才慢慢地收回了目光。
“怎么这小家伙又精神了?”韩太后看着纪晓棠怀中的煊儿,笑着问了一句。
这半天的工夫,煊儿已经吃过奶,又在奶娘的怀中睡了一觉,这个时候醒过来,又是精神头十足。
知道韩太后是对着他说话,煊儿握着自己的两只小手,咧开了小~嘴。
就是韩太后看了煊儿这个模样,也不禁有些喜欢。
“还是你们跟我贴心。”韩太后逗了逗煊儿,就往后将身子靠在引枕上,语气有些阴郁起来,“煜儿长的这么大了,才肯带进宫来见见我和陛下。见了面,还是皮笑肉不笑地,将我们都当做仇人一般防备。”
左右服侍的人都被韩太后打发了下去,只有两个宫女在旁边服侍着,自然都是韩太后的心腹。
其中一个,赫然正是杨翩翩。
纪晓棠也习惯了杨翩翩在韩太后身边,只安静听韩太后说话,对杨翩翩并不留意。
“晓棠,你是聪明人。你当他们为什么火急火燎地带了煜儿进宫?还百般地想要讨好陛下?这不过是看着煊儿讨了我和陛下的喜欢,他们心里面妒忌。心里面着急……”
韩太后冷笑了几声,目光重新落在纪晓棠的面上。
“晓棠,这人心难测。因妒生恨……,他们怎么想的,不用我提醒你……”
韩太后语气关切,眼睛却盯着纪晓棠几乎眨也不眨,似乎是生怕错过了纪晓棠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纪晓棠脸色如常,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腹诽。
因妒生恨。这不正是韩太后想要的局面和结果吗?!
“只要母后和陛下疼爱煊儿,别人怎么想,怎么做。我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纪晓棠说的一派风清月明。
韩太后就笑了,目光却相当复杂。
“晓棠,煊儿不在宫中,不在我和陛下~身边。只怕难免也有照顾不到的时候。……防不胜防。鞭长莫及……”
纪晓棠的心中不由得一动。
韩太后说了几句,见纪晓棠并不十分热衷,竟也表现的十分淡然,后来还跟纪晓棠聊起了家常,直到郑桂回来。
“煜儿呢,怎么没跟着你?”韩太后问郑桂。
“回太后,煜儿跟着王爷在乾清宫。”隆庆帝在乾清宫单独见了秦震、秦霖和秦煜,现在已经打发了几个人出来。郑桂来慈宁宫,是向韩太后告辞。同时也是通知纪晓棠。
“罢了,我知道你们事忙,夫妻也离不得,暂且回去,记得常进宫来看看我。”韩太后就摆了摆手,容许纪晓棠和郑桂告退。
纪晓棠和郑桂行礼,就要往外走。
“对了,下次进宫,记得把……”韩太后叫住了纪晓棠,“记得把你姐姐那孩子也带来给我看看,听说你将她养的很好。”
韩太后是笑着说的这句话。
纪晓棠的面上却有瞬间的僵硬,她缓缓地低垂了头,嘴里却应了一声。
韩太后的嘴角漾起一丝几乎不加掩饰的恶意笑容,摆摆手,这次是真的让纪晓棠走了。
郑桂没有垂头,她不仅看到了纪晓棠瞬间僵硬的脸,也看清楚了韩太后脸上恶意的笑容。
离开慈宁宫没多久,她们就遇到了秦震和秦霖一行人。
秦震看到纪晓棠,立刻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不仅是秦震注意到了纪晓棠情绪异常,秦霖也察觉到了。秦霖看了一眼郑桂,郑桂冲秦霖眨了眨眼睛。秦霖立刻就知道,方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都在一处,秦霖不好就询问郑桂。
“晓棠,怎么了?”秦震走到纪晓棠的身边,很自然地从纪晓棠的怀中接过煊儿抱了,一面低声问纪晓棠。
纪晓棠笑着摇了摇头,只是那笑容却远未抵达眼底。
秦震就知道,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但是当下也不好继续追问。
一行人这样出了宫,到了宫门之外,秦霖就过来,说要跟秦震商量一些事情。
“今天天气不错,就这样走走也好。”秦霖和秦震走到前面去了,郑桂笑着过来,跟纪晓棠商量。
纪晓棠略一犹豫,也就点了头。
郑桂有话要跟她说,她就给郑桂这个机会。
车马和随从的人都跟在后头,秦煜和秦荧走在一起,煊儿被奶娘抱着也跟在后头,郑桂和纪晓棠就朝前面慢慢地走。
禁宫外,金水桥,大~片空旷的空地,并没有行人,侍卫们也远远地站着,因此不用担心她们说话会被什么人听见。
“晓棠,今天要多谢你。”郑桂郑重地向纪晓棠道谢。
是纪晓棠和煊儿为秦煜解了围,不仅救了秦煜,还让她和秦霖避免和韩太后冲突。
“晓棠,你有了煊儿,更能理解我的感受。太后她、她那样对煜儿,我明知道她不怀好意,却根本没有法子。”说到当时的情形,郑桂的声音有些颤抖。“晓棠,你一定以为,大庭广众之下,她只是吓吓我们,吓吓煜儿的,你真的那样想,你就大错特错了。”
郑桂告诉纪晓棠:“那个时候,她是真的会下手!”
纪晓棠面上就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她能爬到今天的位子,你可知道,她有多少种当着人面就能无声无息害人的手段?”
“桂姐姐……”纪晓棠看着郑桂,希望她能解释的更加详细一些。
正如郑桂所料,纪晓棠对这个话题非常关注。
“……当场人还不会感觉到什么,也不知道着了她的道,可是等离开了,却活不过十二个时辰去。”
“有这样害人的法子?!”
“怎么没有,死在她这种手段下的冤鬼不知道有多少。晓棠,你仔细想想,还用我再提醒你吗?”郑桂看着纪晓棠。
纪晓棠的眸子渐渐地阴沉了下来。
郑桂就知道,纪晓棠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晓棠,你仔细地想。她害的人,比你能想到的还要多,比你能想到的,还要可怕。”
郑桂说了这些,就不肯继续再往下说了。
“晓棠,今天你能出面救了煜儿,王爷和我都看清了你的心。王爷和我还有煜儿,这辈子都对你感激不尽。你待煜儿的心,就是王爷和我待煊儿的心。……我知道,她一定在你面前挑拨,可我也相信,你不会被她利用,受了她的挑拨。”
“煊儿永远是煜儿的亲兄弟,王爷和我待煊儿,等同于煜儿。”
纪晓棠明白,郑桂这是在向她表明,肃王府不会加害煊儿。
“桂姐姐,你们待煊儿的心,就是我和王爷待煜儿的心。”纪晓棠看着郑桂,坦诚地说道。
郑桂连连点头,似乎很是欣慰。她知道,就算是没有事先和秦震商量,纪晓棠也是能够代表秦震说话的。
“晓棠,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纪晓棠点头。
两人又慢慢走了一段路,说了一些话,秦震和秦霖就站在前面等着她们。
最后,郑桂和纪晓棠含笑道别,分别上了马车。
纪晓棠坐在马车里,车帘慢慢落下,她依旧还能看到郑桂在向她挥手告别,秦煜也在向她微笑。
安王府让了肃王府的车驾先行,两府车马向前同走了一段路,就在十字路口分开,各自回府。
在马车上,纪晓棠就将方才郑桂所说的话转述给秦震听了。
秦震笑着听完,不置可否。
回到安王府,两人就到煕春堂上房来,将大衣裳脱了,换了家常的衣裳,又让服侍的人将秦荧和煊儿都带下去歇息,两人在炕上对坐喝茶。
“晓棠,离宫之间,在慈宁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秦震问纪晓棠,“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纪晓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慢地喝了一口香茶,然后将茶杯轻轻地放下。
“我和桂姐姐离开之前,太后特意跟我说了一句话。”(未完待续。)
第一四七章 正月
“太后说了什么?”秦震全神贯注地看着纪晓棠。
纪晓棠历来镇定,喜怒不露于色,能够让她当着人面脸色那么难看,韩太后一定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太后问起七斤。”纪晓棠告诉秦震,“她这是在戳我的心。”
谢怀瑾和纪晓芸的死对纪晓棠是怎样的意义,别人或许不清楚,可韩太后却是最清楚不过的。她要纪晓棠带七斤进宫去看她,并不是真的想见七斤,而是提醒纪晓棠谢怀瑾和纪晓芸的死。
而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死的,或许能够瞒过别人,却瞒不过肃王府。
郑桂一定看懂了韩太后的恶意。
纪晓棠冷冷地笑了笑。
韩太后不只是在戳她的心,更是在做给郑桂看。
“她觉得她挑拨的还不够,一定要露这个破绽给桂姐姐看。”
在秦霖和郑桂面前,韩太后一直表现的跟纪晓棠非常亲密,很是维护纪晓棠,让秦霖和郑桂知道,她是站在纪晓棠这一边的。
可是这句临别的话,却十足地体现了她对纪晓棠的恶意。如果想的浅显一点儿,这或许是对纪晓棠帮助郑桂的报复。
但是纪晓棠却不会想的这样浅显,韩太后也不会做这种浅显的事情。
韩太后是想告诉郑桂,她和纪晓棠之间并非没有嫌隙,这无疑是在鼓励郑桂。韩太后是嫌之前的挑拨还不够,以此来鼓励郑桂对纪晓棠和煊儿下手。
肃王府和安王府争斗的越激烈。韩太后的地位就越加稳固,并且可以趁此机会削弱两府的势力。
“最好是我们招架不住,为了护住煊儿。将煊儿送进宫中,给她照看,那就最好了。”纪晓棠又冷笑道。
韩太后今天也确实是这样暗示过纪晓棠。
而郑桂不仅仅看懂了韩太后对纪晓棠的恶意,也一定很清楚这种恶意的重要意义,所以才会有之后跟纪晓棠的谈心,向纪晓棠致谢,并做出了承诺。
“王爷。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纪晓棠看向秦震。
……
隆庆十二年
虽然内忧外患依旧,但是大秦内外的局势却都有所好转,因此这个正月里。京城中百姓颇为安居乐业,过年的气氛也就更加浓郁了一些。
安王府中,更比往年多了几分热闹和喜悦,并不是因为别的事情。而是因为煊儿和七斤。
煕春堂上房多了这两个孩子。且都在咿呀学语的年纪,特就给煕春堂带来了更多的生气和快乐。
煊儿已经能自己站上一会,他现在最为热衷的游戏就是走路。如果有人在旁边扶着,他可以从大炕的这一头走到另一头,若是没有人扶着,他也能稳稳地走上几步,然后就走不稳,歪歪扭扭地。不是倒进纪晓棠的怀里,就是扑进厚厚的锦褥中。
为了不让煊儿受伤。炕上不仅铺了猩猩毡,还另外铺设了厚软的锦褥。
比起煊儿这般活泼好动,七斤就显得乖巧多了,除了一定要人抱着,她几乎不闹人,只是很愿意跟在煊儿的后面。
煊儿站,她就坐,煊儿走路,她就跟在后面爬,一面爬还一面咯咯地笑。
看着两个小孩子在炕上欢快地玩成一团,纪晓棠的嘴角一直挂着笑意。正月里,她很忙,但却总会尽量抽~出时间来陪着两个孩子。
而比起这两个只知道玩的小娃娃,秦荧就显得更为贴心了,比如现在,两个小娃娃在炕上玩,秦荧却乖巧地陪在纪晓棠身边,帮着纪晓棠挑拣尺头,陪纪晓棠说话。
“……等初六那天,我和你父王带你去见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你可准备好了要带的礼,缺什么不缺,要不要我为你准备些什么?”纪晓棠问秦荧,不大像跟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说话,更像是在跟一个有自己主意,而且能够自己做主的大人在商量事情。
秦荧很喜欢纪晓棠这样对待自己。这让她觉得,纪晓棠不仅关心她,而且尊重她。正如纪晓棠告诉她的那样,她是安王府的长女,就该有长女的气度和担当。
“回母妃的话,要给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还有姊妹们的东西,我都已经预备下了。都是这一年来慢慢攒起来的,还有些是母妃给的呢,并不用母妃再给我准备些什么了。”秦荧高高兴兴地,又问纪晓棠,“母妃,那天会带煊儿去吗,是不是还可以带上七斤?”
“好,你喜欢,那就将两个小家伙都带上,只是怕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嫌闹腾呢。”纪晓棠笑道。
“不会,不会。”一听纪晓棠说会带煊儿和七斤同去,秦荧更加开心,“外祖父和外祖母喜欢煊儿和七斤还喜欢不过来呢。”
这么说着,秦荧又嘻嘻地笑了。
“笑什么?”纪晓棠觉得秦荧笑的怪异,就问了一句。
“母妃,其实……其实外祖母嘱咐过我,要我劝母妃带煊儿和七斤过去。”秦荧就告诉纪晓棠。
“哦……”
“母妃,我也喜欢带着煊儿和七斤。不过做主的是母妃,母妃有自己的考量,怎么做,都是无妨的。”秦荧立刻又非常懂事地道。
“荧儿越发懂事,也会说话了。”纪晓棠看了一眼秦荧,目光中颇为欣慰。“去威武侯府,是无妨的。”
“嗯!”秦荧重重地点头,“母妃,我也会尽力照顾煊儿和七斤。”
“我知道,你是长姐。”纪晓棠笑。
秦荧眉开眼笑,手脚越发利落起来。
“王妃娘娘,两位侧妃来给王妃娘娘请安。”就有小丫头进来禀报。
纪晓棠没有抬头,又挑了一个尺头出来。然后才对小丫头吩咐:“叫她们进来吧。”
一会的工夫,就有小丫头打起帘子,引了郑梓和宋新月进来。
郑梓和宋新月都做喜庆的打扮。进门来就朝纪晓棠行礼。
“给王妃娘娘请安,王妃娘娘吉祥如意。”郑梓和宋新月都是满面陪笑。
“起来吧。”纪晓棠抬了抬手,吩咐道。
两人这才起身,又与秦荧相互见了礼。
“坐下说话吧。”纪晓棠就让两人在炕下的椅子上坐了说话。
两人都没坐,而是笑着上前服侍纪晓棠。
“你们来的正好,刚从库房中翻出一些尺头,看着还不错。虽然添置了新衣。这些尺头拿回去,添些什么,或是送人都是好的。”纪晓棠就让郑梓和宋新月一人挑两个尺头。
“多谢王妃娘娘赏赐。”郑梓和宋新月都忙说道。
纪晓棠的规矩虽严。但却从来不会磋磨人,而且出手大方,两位侧妃虽然无宠,但是真要挑纪晓棠的不是。却是半点儿也挑不出来。
当然。她们没有资格,也不敢挑纪晓棠的不是。
宋新月一直安分守己,郑梓闹腾了两回,得了教训,也变得非常老实,在纪晓棠跟前更添了几分小心。
虽然纪晓棠说让她们挑尺头,不过两人并不真的敢挑,最后还是纪晓棠给两个人选了几个尺头。
煊儿和七斤还在炕上玩。一边有奶娘和丫头们看着,并没有因为宋新月和郑梓的到来有什么变化。
宋新月和郑梓的目光偶尔会落到两个孩子的身上。
“小世子越发的结实活泼……”郑梓和宋新月就夸起了两个孩子。
夸奖自己的孩子的话。做母亲的总是爱听的。
宋新月见纪晓棠心情不错,这才慢慢地开了口。过年了,她想回娘家去看看。
“……当天去就回来,并不留宿。”宋新月小心地说道。
纪晓棠放下手中的尺头,抬起头来看了宋新月一眼,就问:“你打算哪一天回去?”
“哪一天都可以,看王妃娘娘的安排。”宋新月忙说道。
纪晓棠嗯了一声:“这几天府里忙,过了初十你就可以出门了,十二十三两日不可,府里有客,你得留在府中待客。”
“那就十一,王妃看怎么样?”宋新月忙就说道,纪晓棠让她留在府中待客,是抬举她,她当然知道好歹。
“就十一吧,有什么要准备的,尽管叫汪总管去安排。”纪晓棠就点了点头。
宋新月在安王府待的很老实,回娘家的次数更是极少,但过年的时候总会回去一次。每当这个时候,纪晓棠也会吩咐下去,宋新月自己给娘家送什么礼她不管,王府这边另外会有一份礼到宋家。
郑家那里,也是一样。
郑梓见宋新月定下了回娘家的日期,这才陪笑着上前,也说了要回娘家的话。
纪晓棠没有立刻答应,心下却是好笑。
安王府这两位侧妃,一个活泛,一个老实。一开始的时候,凡事都是郑梓在前头,如今却是掉了一个个儿,郑梓凡事不肯出头,要跟着宋新月的脚步才敢迈步。
这种情形却是怪不得别人,都是郑梓自己作出来的。
纪晓棠没有立刻答应,郑梓就紧张起来,一面偷觑着纪晓棠的脸色。在王府中这两年,她也看明白了纪晓棠的脾气。
纪晓棠待人温和,从不肯轻易发脾气,可是规矩却是严的,并不容忍违拗,而且对于触犯了她底线的人,也绝不肯容情。
郑梓虽然还是王府的侧妃,却也只剩下一个虚名罢了,这个虚名,给的不是郑梓,而是郑家。
郑梓深知这一点,在纪晓棠面前一直小心翼翼。然而,不触犯纪晓棠容易,真要讨好纪晓棠,却很难。
“王妃娘娘,”等了一会不见纪晓棠说话,郑梓的心先就虚了,“若是不妥,我就不回去了,家里一切都好,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话是怎么说的。”纪晓棠打断了郑梓的话,神态和语气依旧很温和,“大过年的,你们要回去省亲,自然是要让你们回的。不过正月里事多,日子不好安排。这样吧,新月妹妹是十一,你就初六吧。”
郑梓忙就向纪晓棠行礼,一面陪笑:“多谢王妃娘娘,初六正好,我也是当天就回。王妃娘娘有什么嘱咐,尽管吩咐。”
“并没什么嘱咐你的,你回去了,替我和王爷问声好吧。”纪晓棠淡淡地说道。
郑梓连连点头,说不敢当。
转眼,就到了初六日,这天纪晓棠和秦震起的比平时早了一些,两人收拾妥当,正在用早膳,外面就禀报说郑梓来了。
郑梓是今天回娘家省亲,出门前来给纪晓棠和秦震请安。
“给郑家的礼都准备妥当了吗?”纪晓棠没让叫郑梓进来,而是询问一旁服侍的汪如海。
汪如海忙上前行礼,向纪晓棠禀报说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还是依照往年的旧例……”
“那就好。”对此,纪晓棠并不大放在心上,“让她不必进来行礼了,就回去吧。……安排妥当人服侍着。”
就这样打发了郑梓回娘家的事情,整个经过,都是纪晓棠做主,秦震根本就没有过问。
用过了早膳,外面就有人禀报,说是威武候爷已经到了府门前,这是亲近来迎秦震和纪晓棠了。
纪晓棠就笑。
“威武候爷是个仔细的人。”
秦震也笑。
“若非如此,威武侯府如何屹立数朝不倒,且一直手握兵权!”威武侯府能做到这样,可不仅仅是因为与皇室通婚,且子弟能征善战。能够做到后两条的家族可并不只有威武侯府这一家!
秦震就到前面去跟威武候说话,纪晓棠略收拾了一会,也带着秦荧、煊儿和七斤往前面来,大家汇合到一处,由威武候带着子弟骑马在前面引路,浩浩荡荡地往威武侯府去了。
纪晓棠和秦震在威武侯府盘桓了一天,天色将晚才回了安亲王府。
回到煕春堂上房坐了,宋新月就过来请安。
纪晓棠让宋新月在一边坐下。
今天她和秦震出门,但正月里,依旧有客人上门。不过今天来的,自然不是很重要的客人,却也需要有人出面招待。男客们自有王府的长史出面招待,女客们的招待,纪晓棠就交代给了宋新月。
宋新月过来,就是向纪晓棠禀报这件事的。
听宋新月虽略显呆板,却说的井井有条,纪晓棠微微颔首。
“……郑侧妃还没有回来。”宋新月退下之前,向纪晓棠最后禀报的是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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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八章 蛊虫
郑梓说好了,回娘家看看当天就会回来,而现在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纪晓棠看了一眼墙角的自鸣钟,这在郑梓来说,还是第一次。
“或许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脚吧。”纪晓棠就说了一句。
秦震点点头,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在他看来,王府的两位侧妃和侍妾们的生活已经相当不错。他虽然很少到她们那里去,但是该有的吃穿用度却是一点儿都不少。
纪晓棠待这两位侧妃和侍妾都很大方,除了按例的吃穿用度,还经常赏赐一些东西,平时也肯抬举她们,带她们见客,或者分派她们一些差事。
就是这些女人们家中有了什么事情,只要求到了纪晓棠的头上,纪晓棠都会酌情予以处置。
秦震不管这些事,但是纪晓棠做了些什么他却都是知道的。秦震很满意也很放心。
无论是对侍妾们来说,还是对两位侧妃来说,在王府的生活都要远远优越于她们在娘家的生活。纪晓棠允许她们偶尔回娘家看看,但是却都不准在娘家过夜。
这并不是纪晓棠特意定下的规矩,在其他大宅门里,一般都有这样的规矩,也就是当家嫡亲才有更多的自由和权力。
对于郑梓的晚归,秦震并没有放在心上,纪晓棠却微微皱眉,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等到了掌灯时分,郑梓依旧没有回来。纪晓棠正要打发人往郑家去接郑梓,就有小丫头在外面回禀。说是郑家来了人。
郑家打发了一个管事,跟着服侍郑梓的大丫头一同回来。她们向纪晓棠禀报,说郑梓不小心吃坏了肚子。闹腾了几乎一天,今天是暂时回不了王府了。
郑梓要在娘家过一夜,明天再回来。
“侧妃娘娘很是不安,硬~挺着要回来,却根本上不的马车,浑身都软了。若是王妃娘娘肯容情就好,若是不妥。就让人将侧妃娘娘抬回来……”郑家的管事陪笑着说道。
纪晓棠微微挑了挑眉。
“既然这样,让她留在那里好生歇息一宿也未尝不可。只是,堂堂的户部尚书家。接王妃侧妃回去省亲,竟然会让侧妃娘娘吃坏了肚子。改天郑大人见了我家王爷,不知道能说什么!”
纪晓棠语气中讥讽的意味已经相当明显。
那管事的脸上就带了惭色,不敢说话。只垂着头听纪晓棠说话。然后就要告辞,说是早些回去,也好让郑梓和郑家人安心。
“等一等。”纪晓棠却抬手将她止住了,“侧妃娘娘既然病的这么严重,那就不是小事。”
纪晓棠即可吩咐下去,叫王府的太医准备了,就往郑家去给郑梓诊脉。
“侧妃娘娘的身子金贵,你要小心在意了。回来禀报我和王爷,也好有个主张。”纪晓棠特意将太医叫到煕春堂来吩咐了一番。
太医自然答应。一面就跟着人往郑家去了。
两边服侍的人就都没口子的奉承纪晓棠,说她宽仁,待人好。纪晓棠这样做,可以说是给了郑梓很大的体面。
纪晓棠笑而不语。
太医去了半晌才回转,到煕春堂来向纪晓棠复命。
郑梓确实是吃坏了肚子的症状,太医到了那里的时候,郑梓几乎有些虚脱了。
“好在并没有伤及根本,好好调养,几天也就好了。”王府的太医这样回话,还将给郑梓开的方子抄了一份呈给纪晓棠观看。
纪晓棠看了方子,就点了点头,让人打赏了太医,让他下去了。
秦震正好从浴房洗浴完毕,从里屋转了出来。
“……是真的病了?”秦震走到炕边,拿起桌子上的方子看了一眼,随意地问了一句。显然方才他出来之前,也听见了一些太医所说的话。
“看来是真的病了。”纪晓棠应了一句,心中却不以为然。
郑家并非是小户人家,郑梓又有王府侧妃的身份,她入口的东西,只有过于细致的,而且这还是正月里,哪里会有吃坏肚子的可能。
而且……
“我让跟着太医去的小丫头留心,郑家只有郑梓病了,其他人却都好好的。”
就算是真的吃坏了肚子,却只有郑梓一个人发病,还病的这样厉害,就显得越发的蹊跷。
“晓棠,依你看……”秦震皱了皱眉,在纪晓棠对面坐了下来。
纪晓棠暂时也不能确定,郑梓是打算要做什么。但是有一点她还是很肯定的。
“……这才安生了多久,就又坐不住了。我还当他们是真的吃了教训,知道好歹了,看来并非如此。”
“若真是那样,就是郑家那老贼老背悔,利令智昏了。”秦震冷冷地说道。
两人说了一会话,就将郑梓的事情放到了一边。
“煊儿呢?”秦震问纪晓棠。
一提到煊儿,纪晓棠的嘴角自然而然地就带了笑。
“刚才奶娘服侍着吃了奶,已经睡下了。”纪晓棠笑着告诉秦震,“睡的特别香甜,跟一只小猪似的。”
秦震虽没在旁边看着,但是听纪晓棠这么一说,也仿佛是亲眼看到了一般。
“今天在威武侯府玩的太开心,我想他也累了。”
今天在威武侯府的一天,大家都过的很愉快。
“祁侯爷虽可能不能再上阵杀敌,不过教导子弟却很有一套。有他在京城,威武侯府的后辈们还能更出息一些。”纪晓棠就道。
“可是他却不甘心就这样一直留在京城。”秦震笑着摇了摇头。
“哦?”纪晓棠不解,“祁侯爷跟王爷说了什么了?”
秦震点头:“他的意思。是想将身子调理好了,再往镇山关去,或是接替阿佑。或者父子同守镇山关。”
“这还真是……壮志不休啊。”纪晓棠感慨。
祁家的人,似乎就是为了战场而生的。
“他也是这般说。”秦震笑道。
两人说着话,就准备要歇息,突然听见一阵喧闹声传了过来。
纪晓棠先是皱眉。煕春堂这里虽服侍的人多,也人来人往,然而服侍的人都规矩的极好,别说喧闹了。就是脚步重些,声音大些的人都没有。
尤其是现在已经入了夜,这样喧闹的人。可是犯了大忌。
皱眉想着,纪晓棠突然站了起来,因为她听出来,那喧闹声似乎正来自于煊儿的卧房处。
秦震也听出来了。脸上变了颜色。跟纪晓棠同时起身。
“出了什么事?”纪晓棠一面询问,一面和秦震往外面来。
两人还没走到门口,就见程嬷嬷带着瑶儿押了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奶娘跟在后面,怀里抱着煊儿。
纪晓棠并没有立刻询问程嬷嬷,而是先将奶娘叫到了跟前。
煊儿是醒着的,只是一双大眼睛还有些迷蒙,似乎并不是自然睡醒的。
将煊儿紧紧地抱进怀里。又将煊儿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煊儿一切安好。纪晓棠才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抱着煊儿,而秦震却一直抱着她。
几乎就在纪晓棠抱住煊儿的同时,秦震就伸出手,将这娘儿两个揽进了自己的怀中。
“请太医来……”秦震就吩咐了下去。
虽然两人都检查过,煊儿应该没事,但这并不能让两人完全放心。在煊儿的问题上,再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立刻就有人跑去请太医。
纪晓棠和秦震也才有心情坐下来,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就在看到被押进来的小丫头的时候,两人就隐隐地猜到了些什么。
事情,也正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
程嬷嬷就上前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禀报了一番。
煊儿吃饱喝足,被奶娘哄着睡了。程嬷嬷就和奶娘带着小丫头们在屋里屋外地照看着。
程嬷嬷原本大部分时候都在纪晓棠跟前服侍,不过自从有了煊儿,她就在煊儿身边的时候多,这是纪晓棠的安排。
没有谁比程嬷嬷照料煊儿更让纪晓棠放心的了。
尤其是最近,纪晓棠心神不安,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煊儿,她干脆就吩咐了程嬷嬷,要程嬷嬷寸步不离地守护煊儿。
程嬷嬷当然明白,果真就遵从了纪晓棠的吩咐,对煊儿照料保护的滴水不漏。
可还是出了问题。
问题就出在她们押进来的小丫头身上。
这小丫头是煕春堂中服侍的人,也是纪晓棠拨出来给煊儿的,不过还进不了煊儿的屋子,只能在外围跑跑腿,做些活计。
这样的小丫头,再做上几年的工夫,如果确实可靠能干,肯定会被提拔,可能就会到煊儿的屋子里服侍。
王府上下的人都知道,内宅里头,能在纪晓棠身边服侍自然是好,而如果能在小世子身边服侍,同样很有前途。
纪晓棠待自己身边的人极好,对煊儿身边服侍的人几乎更加重视和优待。
即便是小丫头并没有什么才能,只要她忠心可靠,过了几年,也会被前进一步,前程是根本不用担心的。
而能够被纪晓棠挑选出来在煊儿周围服侍的,都是模样周正,言行稳妥,且身家清白。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小丫头竟出了问题。
“……趁着空子,想往小世子屋子里带东西,正被我们抓了个正着……”程嬷嬷向纪晓棠禀报,就将一个小心翼翼地用帕子裹了,给纪晓棠看。
“是什么?”纪晓棠问。
“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虫子,传说中只有极南的瘴气之地才有。可以钻进人的身体里,吸食人的精血……”
纪晓棠大惊失色,秦震的脸上也是阴云密布。
“这种东西,怎么拿到王妃和小世子的面前?”秦震在训斥程嬷嬷。
“回禀王爷,这虫子不见血,就都是死的,要害人,就要以血为引子。这贱婢还没来得及用引子将虫子激活,就被我们抓~住了。”程嬷嬷赶忙解释。
小丫头要害的人是煊儿,不是她自己,自然是要等到了煊儿的身边才肯激活虫子,否则不是害了别人,就是害了她自己,都不是她的目的。
秦震听了程嬷嬷的解释,脸色才略微和缓了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太医也到了。
秦震先让太医给煊儿诊脉,等太医确认煊儿无恙,他才放下心来,又让太医看那害人的虫子。
太医也变了脸色。
“这几乎是传说中的东西,竟然真的有!”
王府的太医也是听说过这种害人的虫子的。
“并非是中原有的东西,是极南之地,苗人们培育出来的蛊虫。这种蛊虫阴毒至极,一旦进入人体,就药石无效,只能等死。”而且那人表面上看还是虚弱而死的,根本就查验不到伤口,查验不出是中了毒。
知道程嬷嬷认得这种蛊虫,太医很是惊讶。
“嬷嬷见多识广,我若不是偶然听人说过,也绝不知道有这种东西,更认不出来。”太医对程嬷嬷几乎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也是偶然听人说起,所以怀疑,太医确认,这才认的实了。”程嬷嬷说的很谦虚。
程嬷嬷为什么会认得这种蛊虫,纪晓棠并不急着追问。她更想知道的是,王府里一个并不见如何出色的三等小丫头,怎么会有这种稀罕的蛊虫。
而且,她为什么要害煊儿?
“……嘴里面含了毒药,不是发现的及时,她就自杀死了。”瑶儿向纪晓棠禀报道。
原来小丫头被抓~住之后,曾经试图自尽。不过却被程嬷嬷和瑶儿发现了企图,及时阻止了。
纪晓棠再次看了那小丫头一眼。
她已经不记得小丫头的名字,却记得当初确实是被她挑中了安排在煊儿的周围的。这小丫头模样只是中等,看上去却很顺眼,而且说话做事都稳稳当当的。
如果通过几年的考验,确实忠心耿耿,是很合适在煊儿身边服侍的。
想到这里,纪晓棠不由得心中一阵发寒。
过几年,好在这小丫头没有等到那个时候现在就动了手,才因为不能靠近煊儿而被发现。如果她真的有耐心,或者说她背后的人有耐心再等几年,那么煊儿……
纪晓棠紧紧地将煊儿抱在自己的胸前,抬眼看向秦震。
“将人交给我吧,你们是审问不出什么来的,交给我,就是铜筋铁骨石头心肠,也会让她开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