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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弱颜     安乐天下txt下载     安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二七章 民心所向

    临近年底,每年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在喜气洋洋地准备过年了。而今年,清远城的街巷上却是行人稀少,显露冷落的情形来。一年的大旱,很多百姓衣食不济,更加没有余钱过年了。

    纪府也比往年安静了许多。

    这一天,纪家诸人无事,就都聚在纪老太太的屋子里说话。

    “老三现在到哪里了,能不能赶回来过年?”纪老太太靠在引枕上,问纪二老爷。

    “按照计划,三弟这个时候应该到占城了。只怕要年后才能回来。”纪二老爷估算了一下才回答道。纪三老爷乘船出海,不方便书信联系,因此家里只能估算他的行程。

    纪老太太就叹气,表情怏怏不乐。

    纪二老爷看纪老太太心情不好,忙干咳了一声,给纪晓棠使眼色。

    纪晓棠此刻正带着长生玩。长生穿着崭新的红袄,脚下踩了一双大红绸子的虎头鞋,正在炕上练习走路。纪晓棠就站在炕下,一面伸手护着长生,一面跟长生一起走。看见纪二老爷投过来的目光,纪晓棠立刻会意,就引着长生往纪老太太身边走。

    长生走到纪老太太身边,就咯咯笑着扑在了纪老太太的腿上。

    “哎呦……”纪老太太立刻叫了一声。

    长生如今长的虎头虎脑的,肉滚滚的身子颇有些分量,纪老太太要抱长生就几乎有些吃力。

    “祖母。”长生趴在纪老太太的腿上,抬起头来奶声奶气地喊。

    纪老太太赶忙应了一声。将纪三老爷的话题就暂时放过一边。她摩挲了长生的头顶,又去揉长生肉滚滚的小身子。

    “祖母的长生长的越发结实了。”纪老太太的脸上露出笑容来,一面感慨。“再过一年啊,祖母可就受不住你这样一扑了。”

    长生就咯咯地笑,屋内众人也都跟着轻笑起来。

    “长生快跟祖母说,让祖母放心,小叔一定会平安回来,长生也会好好孝顺祖母。”纪晓棠就教长生说话。

    长生虽然比同龄的孩子说话要早,但是现在要说上这么一长段的话还是困难。不过他跟着纪晓棠学舌。断断续续地,还是将意思给表达明白了。

    听着长生奶声奶气的声音,纪老太太的心中不由得发软。

    “祖母的乖孙啊。怎么这样招人疼。”纪老太太伸出两手,将长生抱起来。

    长生精力充沛,在纪老太太的怀里也不肯安生,伸胳膊蹬腿地。纪老太太就有些抱不住他。纪晓芸就在纪老太太旁边坐着。忙就将长生接了过去。

    “晓芸,姐姐。”长生先叫纪晓芸的名字,然后又叫姐姐,奶味十足,然而发音已经非常清晰。

    纪晓棠在旁边忍不住笑,长生也经常这样喊她。

    长生在纪晓芸怀里蹦了两下,突然想起什么来,就低头用胖乎乎的手指着自己的虎头鞋。

    “大老虎、鞋子。晓芸做的。”他脚上穿的虎头鞋,正是出自纪晓芸之手。做的极为精致,长生非常喜欢。

    “没大没小的,要喊姐姐。”纪二太太忍不住就笑道,一面向纪老太太解释,“我说了几次,说虎头鞋是晓芸做的,恐怕他听见了,就学会了。”

    “晓芸做的鞋子,晓棠……的袄。”长生听见纪二太太这样说,就又奶声奶气地冒出一句来。

    众人都笑。

    纪晓棠见纪晓芸带着长生很是妥当,就走到一边,在纪二太太的下首坐了。

    “我听见丫头们说,城里来了许多的流民?”纪老太太突然问道。

    “是的。”纪二老爷就答道。

    北方普遍大旱,许多百姓在家乡无法生存,只能背井离乡,成为流民。清远这里本就富庶,且旱情较轻,因为纪府带着头施粥,保证清远的百姓不仅不用流离失所,还能够吃得上饭。一传十、十传百,许多流民知道这个消息,就都涌来了清远县。

    纪二老爷正在为这件事情烦恼。

    来了许多的流民,不仅需要更多的粮食,而且治安方面也不像以前那样有保障。就在这几天,本地的百姓与外地的流民之间就发生了冲突,虽然及时地被安抚了下来,但是隐患却并没有消除。

    城里许多大户都已经关门闭户,而纪府这里也加强了护院的巡逻。

    “爹爹,你去了县衙,谢伯伯那里打算怎么应对?”纪晓棠就问。

    “你谢伯伯打算在城中开辟出专门的地方来,安置这些流民,就由县衙的差役们负责管理,维护治安。每天除了去粥厂领粥,就只许他们在安置地内活动,不许随意走动。”纪二老爷句说道。

    流民中不少青壮,如果不妥善管理,十分容易生事。

    “这倒是个好法子。”纪二太太就点头道。

    纪二老爷也点头,如今安置流民的场所虽然还没有修葺完成,但是流民们已经都被衙役驱赶聚集到了那里,所以清远的街道上就比前些天清静了许多。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都说好,纪老太太不懂得这些事,就没言语,而纪晓芸带着长生,根本就没听这些事。

    纪晓棠也没说话。

    “晓棠,你有什么想法?”纪二老爷见纪晓棠的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来,就问道。

    “流民中不少青壮,虽然被县衙圈住不许生事,但长此以往,只怕会有变故。爹爹,我在想,这些人并没有丧失劳动的能力,与其每天领粥、无所事事,不如找些事情给他们做,让他们按劳取酬。这酬劳自然不是金银,就用米粮和布匹代替。”

    “爹爹,我认为。这才是稳定人心和局面最好的法子。”而不是将这些人像犯人一样看押起来。

    纪晓棠这样想,有她的缘故。

    前世这个时候,很多流民就是因为吃不饱。且无所事事而作乱。虽然那时纪家也有施粥,可以说是他们的恩人。但是这些人却恩将仇报,当年杀进纪府的人中,就不乏这些流民。

    纪二老爷为官数年,对于人性也自有深刻的了解,他想了想,就觉得纪晓棠的话有道理。

    “只是如今这个时候。哪里有那么多工给他们做。”

    “没有也要找出来。”纪晓棠的语气坚定,“爹爹,我想这样安排还有一个原因。我担心,这些人会被有心人鼓动作乱。”

    “晓棠,你的意思是……”纪二老爷看向纪晓棠。

    纪晓棠点了点头。

    纪二老爷立刻明白了。

    “与其让他们被人所用,不如为我所用。”现在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靠纪家的粮食在养活着。纪晓棠进一步说道。这些流民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与其让这些流民被有心人鼓动作乱。那么不如棋高一着。先将这些流民笼络到纪家这边来。

    毕竟,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纪家这些护院的力量还是太单薄了。

    “好,我这就带人去安排。”纪二老爷立刻就道。

    “爹爹要是出门,就将曾师傅带上。”纪晓棠嘱咐纪二老爷。

    “我知道了。”纪二老爷点头,就让纪二太太、纪晓棠几个陪着纪老太太,他起身出去布置去了。

    纪老太太虽然听不大懂纪晓棠和纪二老爷之间的谈话,但毕竟是上了些年纪。经历过世事的。

    “……是要小心些,这人啊。吃不饱要闹乱子,太闲了,也要闹乱子。”

    “老太太尽管放心,再怎样,总不会乱到我们这里。”纪晓棠忙笑着道。

    “嗯。”纪老太太点头,她一点儿都不为自己担心。无论是纪老太爷在的时候,还是后来纪二老爷当家,都将纪老太太保护的很好。“你小叔不在家,也没个人帮你爹。你能帮着你爹出出主意这很好,也要多嘱咐你爹,多加小心。”

    “知道了,祖母。”纪晓棠笑着应了。

    纪二老爷带着曾师傅以及几个能干的管事,很快就将流民的事情安排好了。流民中的青壮都被挑选了出来,每天在清远城内,或是到城外的农庄上做工,然后领取一定的米粮和布匹,多劳多得,少劳少得。对于一些实在没有劳动能力的,则依旧是安排到粥厂领粥。

    几天的工夫,纪二老爷还从青壮中选出了两个领头的人,来协助纪家的管事。这是因为纪家人手确实不足,而且从流民之间选出领头人物来,更容易让流民接受,也更方便管理。

    “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个时候,就看出人品的优劣来了。”纪二老爷这样忙碌了几天,这天在纪二太太的屋子里,就跟纪晓棠说他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和所感。

    流民中大多数青壮,对于干活换取粮食和布匹都接受的很好,但是也有一部分人不是这样。

    原本每天无所事事就能混上饭吃,如果让他们做活计了,就很不愿意。不仅背地里说了许多诋毁纪家的话,还曾经试图鼓动流民对纪家的不满情绪。

    “若是后来米粮接济不上,或是有别的变故,前者还无妨,这后者只怕就是动乱之源。”纪二老爷告诉纪晓棠,他已经让人将那些特别惫懒的人物都登记在册,并暗中加以监视。

    纪二老爷这可不是跟纪晓棠闲谈,而是将自己的经验教导纪晓棠。

    从纪晓棠很小的时候开始,纪二老爷就已经这样潜移默化地在教导她了。纪晓棠如今这样早慧,不仅仅是重生了一次的缘故,而是跟纪二老爷这样的教导分不开的。纪二老爷真的是将纪晓棠当做儿子一般在教养。

    纪二太太在旁边带着长生,对父女两人这样的谈话早就习以为常。就是长生也安静在坐在纪二太太的怀里,不像平常那样玩耍吵闹。

    可以想见,以后等长生再大一些,就会跟纪晓棠坐在一起,听纪二老爷的教导了。

    隆庆七年腊月二十三,民间称之为过小年,家家户户都要祭灶。这一天,流民们也暂停做工,放假一天。

    纪晓棠起了个大早,她还正在梳洗,程嬷嬷带着几个管事媳妇已经过来等候了。管事媳妇们都在外屋候着,程嬷嬷却进了里屋。

    程嬷嬷进屋给纪晓棠行礼,就见纪晓棠已经梳洗妥当了。她未施脂粉,乌油油的头发在脑后利落地挽了,头发上只插了两只鎏金镶珠的簪子,打扮的极为素净。

    “嬷嬷来的正好,快帮我选衣裳。”纪晓棠对着镜子说道。

    程嬷嬷笑着上前来,就替纪晓棠选了件水红色的妆花褙子,胭脂红的灰鼠皮裙。

    “姑娘想着流民日子过的苦,所以打扮的素净些。不过毕竟是大年下的,倒是该穿的喜气些。”程嬷嬷这么说着,又在两件狐裘大氅中选了大红羽纱面的,就跟锦儿和绣儿两个帮纪晓棠穿戴起来。

    穿戴利落了,纪晓棠才从屋子里出来,一众管事媳妇忙就上前行礼请安。

    “东西可都准备齐全了?”纪晓棠就问。

    今天是过小年,纪晓棠早就跟纪二老爷商量好,要跟纪二老爷一起去安置流民的县衙后街给流民们送过节的物资。

    “回姑娘的话,都准备妥当了。”管事媳妇们忙都回话。

    “好。”纪晓棠点点头,就在众人的簇拥下往前面纪二太太的屋子里来。

    “晓棠,你爹爹带人去就是了,这大冷的天,那种地方,你大可不必去的。”纪二太太就劝纪晓棠。

    “娘,我身子健壮,没关系的。祖母上了年岁,娘在家里又走不开,我代表娘和祖母走上这一趟,也是咱们纪家的一份心。”纪晓棠就笑着道。

    纪家为流民提供了粮食、医药和布匹,很多人因此心中感念纪家。

    而这还远远不够,纪晓棠想要这些人都成为她纪家的人。

    以心换心,纪晓棠很小就懂得这个道理了。所以,这一次,她必须亲自去。

    “晓棠要去,就随她去。”纪二老爷这个时候就说道,“长生还小,晓芸又体弱,我也只有晓棠这一个帮手。”

    “晓棠毕竟是个女孩儿,你还真将她当男儿用了。”纪二太太就嗔了纪二老爷一眼,却也没有再阻拦。

    匆匆地吃了早饭,纪晓棠就跟着纪二老爷坐上马车,往县衙后街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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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八章 慈悲

    涌到清远的流民有千人之众,为了安置这些流民,县衙后街到文庙前的整块空地都被开辟了出来,用砖头和木板等统一搭建了简单的棚子,供流民们居住。

    棚子的条件自然不好,但总算能够遮挡寒风,让这些背井离乡的灾民可以有片瓦安身。

    街上的行人不多,偶尔有人见到纪家的马车过来,也都很恭敬地让到了路边。纪家在清远本就有仁厚之名,如今遇上天灾,清远县内普通百姓几乎人人都受过纪家的接济、恩泽,纪家在清远的声望到了空前的高度。

    马车很快就到了县衙后街的棚户区。纪晓棠坐在马上上,轻轻地将车帘子掀开一脚。棚户区的灾民早已经得到了消息,都整整齐齐地站在棚户区的入口。有些人远远地看见纪家的马车来了,就已经开始冲着马车行礼了。

    清远县施粥施药,接济灾民的并不是只有纪家一户,然而纪家不仅出的物资最多,也最肯为这些灾民着想,就是其他的大户,很多也是在纪家的督促和带领下,才出的米粮。

    若是没有纪家,这些灾民中很多人根本就活不过这个冬天。

    马车到了棚户区前停下,纪晓棠扶着小丫头的手下了马车,就走到纪二老爷身边。

    这个时候,灾民中领头的两个中年汉子并一名老者忙都走上前来,给纪二老爷见礼。

    两个中年汉子,就是纪家在灾民中选出的领头人。一个叫做张明,一个叫做王丁,至于那位老者。则被灾民们称作沈老,他是一位久试不第的秀才,原在本乡教授几个蒙童,而且颇通医药,灾民们有什么疑难的事或者头疼脑热都会找他帮忙,在灾民中很有威望。

    纪二老爷就伸出手来,先将沈老扶起。又让张明和王丁都起身。

    “外面寒冷,何必都到外面来迎,何况还有老弱。我本是来探望探望。却成了惊扰,实在难安。”纪二老爷说话极为客气。

    “二老爷不要怪罪,我们兄弟原也说不用,只是大家一心要这样。我们也没法子。”张明和王丁都忙就说道。

    “是大家伙的一片心意。”沈老也跟着说道。

    纪二老爷也就没再说什么。而是微微侧身,让纪晓棠上前来。

    “这是小女,名字唤做晓棠的,一定要跟着我来,给大家伙拜个早年。”纪二老爷就道。

    纪晓棠就微微屈膝,福了一福。

    沈老、张明和王丁哪里敢受纪晓棠的礼,忙就让到一边纷纷还礼。

    “原来是纪姑娘,却与纪二老爷一样是菩萨心肠。只是这里混乱腌臜。如何使得呢。”沈老忙就说道。

    沈老、张明和王丁就都有些战战兢兢,一面陪着纪二老爷和纪晓棠到了众人跟前。众人忙又都过来行礼,嘴里说什么的都有,什么菩萨心肠、再生父母……

    即将过年,且又知道纪二老爷会来,灾民们大概都穿上了他们最好的衣服,显示出了他们最好的状态。但是即便如此,大多数人还是衣衫褴褛,面黄肌肉。

    在这样的天灾面前,即便是尽纪家之力,也只能保证这些人不会冻饿而死。

    纪二老爷这个时候已经发了话下去,众灾民不在棚户区前站着,而是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上千的人纷纷向里走,然而却极有秩序。纪晓棠跟在纪二老爷身边也往里走,就看见前面灾民中很多年轻的姑娘和小孩子都频频回头。

    这些人看的不是纪二老爷,而是她。

    纪二老爷和纪晓棠先到沈老的棚子里坐了。沈老住的是棚户区最大且最洁净的棚子,这是灾民们一致同意的。沈老不仅是灾民们的郎中,他还将灾民中适龄的幼童集合到一起,每天教授两个时辰的功课。

    纪二老爷有一次回家跟纪晓棠提起来,说沈老的来历以及为人如何,纪晓棠想到灾民中必定有不少幼童,所以跟纪二老爷建议的。

    纪二老爷是读书人,对这个提议就极为赞成,他立刻找了沈老商量,沈老也愿意。如今这些幼童所用桌椅,以及一应笔墨纸砚等物,都是纪晓棠赠送的。

    “……老朽还没有替这些蒙童谢过纪姑娘。请纪姑娘受老朽一拜。”到了棚子里坐下,沈老就说起蒙童的事,然后就特意要给纪晓棠行礼。

    纪晓棠忙起身,不肯受沈老的礼。只是沈老实在坚持,纪晓棠只得受了半礼,大家这才能够重新入座说话。

    这会工夫,就有一个媳妇带着个**岁的小姑娘出来给大家倒茶。沈老介绍说,那是他的小儿媳妇和小孙女。沈老的媳妇倒了茶,就转身往里头去了。小姑娘却慢吞吞地,且频频回头,只看纪晓棠。

    纪晓棠就瞧见了,她微微一笑,朝小姑娘招了招手。小姑娘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就要往纪晓棠身边来,似乎还忌讳着沈老,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就往沈老那边瞟去。

    沈老眼观六路,早将小孙女的举动看在眼睛里,见纪晓棠并不反感,就朝小姑娘轻轻点了点头。

    小姑娘这才敢到纪晓棠身边来。

    纪晓棠坐在幼童用的小凳子上,小姑娘没的坐,干脆抱着膝盖蹲在了纪晓棠身边。她也不说话,只一眼一眼地瞟纪晓棠,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一边还抿着嘴笑,露出脸颊上两个深深的酒窝。

    方才小姑娘给纪晓棠倒茶,就一直笑,纪晓棠就注意到了她的酒窝,在看小姑娘一双大眼睛清澈灵活,心里就有些喜欢这小姑娘。

    “叫什么名字,多大了?”纪晓棠就问小姑娘。

    “叫沈瑶,今年十岁了。”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别看她刚才的举动似乎有些大胆,跟纪晓棠说起话来,却又有些害羞了。

    “十岁啊。”纪晓棠又将小姑娘打量了一遍。对于十岁的年纪来说。小姑娘的身量有些瘦小,想来是正在发育,却遇到灾荒,一家子人口多,到小姑娘嘴里的粮食能有多少呢。

    纪晓棠就想到了自己,对沈瑶更加怜惜。她对旁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锦儿立刻就捧出个攒盒来。

    纪晓棠看了一眼。并没有接,锦儿会意,就又捧了个攒盒出来。

    过小年。纪二老爷是来送些额外的米粮,让灾民们过的好一些。纪晓棠则是带着一府的女眷们,准备了另外一些东西。

    一个四格的攒盒,每个格子都放的满满的。有过小年必吃的糖瓜、松子糖。还有炒花生、瓜子、风干栗子、枣泥糕,一共六样,代表六六大顺。这是纪晓棠给灾民中的小孩子准备的。

    沈瑶显然是很长时间都没见过这样的零嘴,眼睛就是一亮。不过她却不敢接,眼睛又看向沈老。

    纪晓棠就将自己的意思说了。来的时候,她已经让人统计过人头。

    “有小孩子的人家都有。”纪晓棠笑着说道。

    沈老就笑了,对沈瑶点了点头。

    方才倒茶的媳妇就出来,身边还带了两个男孩子。一个七八岁,另一个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岁的那个孩子规规矩矩地垂着手。三四岁的小娃却抓着媳妇的裙角,等看见了攒盒中的零嘴,小嘴巴就蠕动了两下,却并不伸手,只是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娘。

    沈瑶机灵,就拿了个笸箩过来,那边锦儿和绣儿帮着将两个攒盒里的东西都收拾进笸箩里。

    媳妇就带着沈瑶和两个小男孩又给纪晓棠行礼,说了许多感激的话。

    “我弟弟比他还小呢。”纪晓棠摸了摸小男孩的包子脸。沈家的孩子都长的一双好眼睛,又大又清亮。

    纪晓棠这么说着,就又让程嬷嬷取出一块红绸子来。

    “或是做帕子,或是扎头发,过年了,添些喜气也好。”纪晓棠就道,一面将红绸子给了沈瑶。“有小姑娘的人家都有的。”

    沈瑶接了红绸子,珍惜地捧在手里,一双眼睛亮闪闪地看着纪晓棠。

    “纪姑娘,你是菩萨转世吗?我再没见过比你更好看,更好心肠的姑娘了。”沈瑶轻声道。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看着机灵,说话却呆呆的。”纪晓棠忍笑,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她哪里是什么菩萨转世,恰恰相反,她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因为曾经经历过苦难,所以更加懂得和慈悲。

    在沈老的棚子里坐了一会,纪二老爷就跟沈老、张明和王丁商量事情,纪晓棠则站起身,她要每个棚子里都走一走,将东西亲自送过去。

    “这怎么使得呢。”沈老等人都道。

    “这也是她的心意,让她去就是了。”纪二老爷就笑道。

    众人只得应承,一面就由更为老成的张明带人陪着纪晓棠,沈瑶自发地要跟着纪晓棠,沈老的媳妇也出来,两个小男娃就也跟在他们娘身边出来,不住地偷看纪晓棠。

    就这么一众人簇簇拥拥地,纪晓棠将棚户区的每个棚子都走到了。每个有孩子的人家,都得了一攒盒的零嘴,有小姑娘和年轻媳妇的人家,又额外得了一块红绸子。

    大多数灾民都是合家出来讨生活的,纪晓棠在每一个棚子里都留下了零嘴和绸子。

    “纪姑娘想的周到,菩萨心肠,最难能可贵的是,将我们这些灾民也当人看待。”最后,沈老在送纪二老爷和纪晓棠出来的时候,动情地说道。

    纪晓棠今天已经听过太过感激的话,见过太多的感动的泪水了。

    “沈老不要这样说。我和爹爹只是恨自己力量微薄,不能为大家做的更多。”纪晓棠说道。

    “这里的事,还请大家多多维持。”纪二老爷则是嘱咐沈老、张明和王丁。

    沈瑶也跟着来送纪晓棠,她身后还拖着她的两个弟弟。

    “你带你弟弟到我家来找我。”纪晓棠上马车之前,看见沈瑶眼巴巴的表情,就说了一句。

    沈瑶立刻羞的红了脸,一双眼睛却更加热切地看着纪晓棠。

    ……

    从灾民处回来,纪晓棠心中感触良多,脸上就带出来了。纪二老爷在一边瞧见,就趁机教导了纪晓棠几句。

    “你虽自幼聪慧,熟读诗书,我也并不禁着你去了解外面的事。只是,若没有今天,你也并不能真正懂得,什么叫做民间疾苦。”

    “爹爹说的是。”纪晓棠点头。

    “民生多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晓棠,你们姊妹生在锦绣堆中,比这天下大多数人都要幸运的多,更应该以仁为念,不要忘记同一片天下,还有千千万万受苦的人。若能出手襄助,切不可坐视不理。”纪二老爷又教导纪晓棠。

    纪二老爷是心怀天下的,这件事纪晓棠在随着他在任上,看他如何勤政,如何爱民,就已经知道了。那个时候,纪二老爷最常对纪晓棠说的话就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这样的纪二老爷,本应该尽力寻求起复,去造福一方百姓的。然而,自从出了纪老太爷的孝期,纪家接连发生的事情,纪二老爷从来没提过这件事,还渐渐地露出要终老田园的意思来。

    有些事在纪二老爷心中,即便亲近信任如纪晓棠,他也不肯说出口。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爹爹的意思,我都明白。”纪晓棠慢慢地说道。

    纪二老爷的身子微微一震,眼神先是惊讶随即便是了然和释然。

    “这就好,这就好。”

    纪二老爷要在书房处理些来往书信等事务,就让纪晓棠回后院去见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

    纪晓棠就将在灾民处的所见所闻,都将给了纪老太太、纪二太太和纪晓芸听。这几个人,素来都是软心肠,听着听着眼圈就都红了。

    “罢了,罢了,可怜见儿的,我的吃穿用度俭省些,多帮一帮他们吧。”纪老太太就道。

    纪二太太和纪晓芸也都是这般说。

    纪晓棠和纪二太太的吃穿用度上是已经裁了的,只是没动纪老太太和纪晓芸的。纪晓棠因此也就漫应下了。

    转天,沈瑶就来到了纪家大门首。

    是沈老亲自送了沈瑶来。(未完待续……)

第二二九章 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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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沈老不仅送了沈瑶来,还将沈瑶的大弟沈琦也送了来。沈琦今年八岁,已经跟着沈老启蒙。

    “……已经会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开始学《千字文》了。”沈老告诉纪二老爷和纪晓棠。

    原来沈家的孩子启蒙早,而且即便是在逃难途中,衣食不济,沈老也没有放松孙子的课业。纪晓棠听着有趣,当即就让沈琦背诵了一段《三字经》,沈琦果然背诵入流。

    “瑶儿虽然是个女孩子,也是早就启蒙过,比她弟弟多学了一部《千字文》”沈老又道。

    纪晓棠当时离开灾民的棚户区时,曾经说过让沈瑶带弟弟们来纪府找她。她的意思,是让姐弟到自家来玩,沈家姐弟虽然寒微,但是都长的干净讨喜,且很有家教,纪晓棠认为,不论是纪老太太,还是纪二太太,都会喜欢这几个孩子。

    然而沈老将沈瑶和沈琦送来,却不是送来玩的。沈老要将沈瑶和沈琦送给纪家。

    “瑶儿就给纪姑娘做个服侍的小丫头,至于琦儿,任由二老爷安排他吧。”沈老对纪二老爷和纪晓棠说道。

    “这可使不得。”纪二老爷忙就摇头。

    纪晓棠也觉得这样并不好。

    “老朽并不是卖儿卖女,而是一片感激、敬慕之情,情愿将两个孙儿送来。这两个孩子自己也是愿意的。”沈老忙就说道。

    昨天纪晓棠离开之后,沈瑶还在棚户区的外面张望了很久。直到纪家的马车走的没影了,沈瑶还站在那里不肯回去。后来虽然回去了,却张口闭口都说的是纪晓棠。

    而沈琦虽然年纪更小些。一家子逃难的经历,以及在清远的所见所闻,都让他将纪家当做恩人,几乎奉若神明。

    将两个孙儿送来纪家,是沈老的主意,儿子媳妇们也点了头,沈瑶和沈琦自己也愿意。

    纪二老爷推辞了半天。沈老都执意要将两个孩子留下。纪二老爷想了想,就点了头,同意留下两个孩子。意思是要将沈家这两个孩子当做亲戚的孩子抚养在家里。

    沈老听了,不仅没有丝毫的欢喜,反而急了。

    “这万万不可。”沈老忙就道,“二老爷这样。我老朽成了什么人了。如此投机取巧,让二老爷白抚养我这两个孙儿!老朽虽是落难,一家子生死都在一处。实在是感念二老爷和纪姑娘的恩德,才送他们来服侍。”

    这样又争执了半天,双方都不肯让步。纪晓棠在旁边看着这样不是办法,只好出面说话。

    “爹爹,要不然就听沈老的吧。”纪晓棠就道,一面暗暗告诉纪二老爷。先按照沈老的意思,将沈家姐弟收下。等两个孩子长大了,到时候年景也好了,再将两人放出也是一样的。

    纪二老爷听纪晓棠这样说,立刻就欢喜起来。

    “我一时急了,就没转过这个弯儿来,多亏你提醒了我。”纪二老爷低声对纪晓棠道,这才转过身对沈老点了头。

    沈老很高兴,就让沈瑶和沈琦上前来磕头。

    “这些事,我和爹爹都不懂。”纪晓棠笑着道,一面就让人将程嬷嬷找了来,将事情简单地跟程嬷嬷说了。

    “嬷嬷替我处置吧。”纪晓棠对程嬷嬷道。

    程嬷嬷如今帮着纪晓棠管家,在纪家说话算数,且与纪晓棠极有默契。她听了纪晓棠所说,又看看沈家这一老两小,就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程嬷嬷就让小厮去找了账房上的一个书写过来,写沈瑶和沈琦两个人的身契。

    听说要写身契,纪二老爷就想要说话。不过开口之前他先看了看纪晓棠,纪晓棠微微一笑。纪二老爷最终就没有开口。沈老也若不经意地往纪晓棠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始终没变。

    很快,沈瑶和沈琦的身契就写好了,拿过去给沈老画了押。程嬷嬷看过之后,就交给纪晓棠。纪晓棠在身契上扫了一眼,见写的是死契,就暗暗点了点头。

    纪家买人服侍,从来都是死契。

    纪晓棠看过了身契,就让人递还给沈老。身契本该收在买主这里,却让沈老自己拿着,这表明纪家的态度,身契不过是个形式。

    沈老两手略有些抖,却不肯将身契收下。

    “……大恩大德,这身契放在纪姑娘这里也是一样。”

    最后,还是程嬷嬷代纪晓棠将身契收下了。

    “瑶儿从此就跟着我,在我屋子里服侍吧。琦儿就先跟着我爹爹,该学的课业也不要落下,有什么不懂得的,可以来问我,或是问我爹爹。等长生再大些,就让琦儿跟着长生做个书童。”纪晓棠跟纪二老爷商量了,就笑着说道。

    在纪晓棠屋子里服侍,虽说名头上是个丫头,但是吃穿用度等,就是外面一般小官富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也是比不上的。至于跟着纪二老爷,以后给长生做书童,不仅课业不会落下,还能跟纪二老爷请教学问,这更是许多人想求都求不到的好事。

    沈老感激的正要说话,纪二老爷就笑着抬手止住了他。

    “如今不过是权宜之计,等这两个孩子大了,自然就放出他们。女孩子聘嫁,晓棠自有添妆贴补她。男孩子科举也是无碍的。”

    这样的安排,其实还是替沈家抚养两个孩子,而且纪二老爷话中的意思,分明还要教导沈琦成才。

    沈老的眼睛就湿了,不由分说,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给纪二老爷和纪晓棠磕头。沈瑶和沈琦两个的卖身银子,沈老说什么都不肯收。

    纪晓棠也不勉强,就说这银子先攒下,以后等放沈瑶和沈琦出去的时候,给他们两个做私房钱。纪二老爷又让人额外拿了些米面尺头,给沈老过年。这些东西,沈老推辞不过,只得收了。

    沈老临走前,还将沈瑶和沈琦叫到跟前,絮絮地嘱咐两个孩子,在纪家要听话,勤快,听主人的吩咐等。

    等纪二老爷打发沈老走了,纪晓棠就带着沈瑶和沈琦往后院来见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

    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已经听纪晓棠讲过沈家的事,又见沈瑶和沈琦两个孩子长的好,且温顺有礼,就都十分喜欢,还让人赏了两个孩子东西。

    随后,纪晓棠叫了纪二老爷身边一个小厮将沈琦带走安置,这才带着沈瑶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沈瑶长的讨喜,且嘴巴甜,昨天在棚户区的时候,就跟着绣儿、锦儿几个喊姐姐了,如今见她来,锦儿和绣儿几个也很高兴。

    绣儿就将沈瑶带下去洗漱,然后换了一套半新的小丫头衣裙,重新带过来见纪晓棠。

    这样收拾了一番的沈瑶,越发清秀可爱。

    “这衣裳是……”

    “回禀姑娘,这是婢子从前穿过的,只穿了几次,过了一回水,找出来,正好沈瑶妹妹穿。”绣儿忙就笑着回道。

    “婢子那也有从前的衣裳,沈瑶妹子应该也能穿。”锦儿在旁见了,也笑着说道。

    纪晓棠就点了点头,沈瑶在她屋子里,不能穿以前的衣裳了,然而现做衣裳又来不及,先穿锦儿、绣儿几个的倒也合适。

    “一会就叫了针线上的人来给你量尺寸,好给你添新衣。”纪晓棠打量着沈瑶道。

    “姑娘,我、不、婢子不要新衣,姐姐们的衣裳就够婢子穿的了。”沈瑶忙道,“姐姐们的衣裳,可比我见的那些小姐、奶奶们的好呢。”

    屋子里的丫头们就都被她给逗笑了。

    纪晓棠也笑了。

    “你在我这里,就随着你锦儿姐姐和绣儿姐姐她们,从此就叫瑶儿吧。先让你做个三等的小丫头,跟着学规矩,月银和四季衣裳都按着定例来,不懂的,就问你姐姐们。”

    瑶儿喜出望外,忙行礼道谢,一面却将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赏赐的东西捧上来。

    “这是老太太和太太赏给你的,你自己留着就是。”纪晓棠就道。

    “哦。”瑶儿还犹犹豫豫的。

    “你若怕自己留不住,交给你绣儿姐姐替你收着吧。”纪晓棠就道。跟随纪晓棠服侍的小丫头们,很多都将自己值钱些的东西给绣儿保管,十分稳妥。

    “嗯。”瑶儿看看绣儿,高兴地应了。

    纪家多了一个三等的小丫头和一个书童,不过是纪家每天家务事中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起码,在当时是这样的。

    纪晓棠让瑶儿在屋子里服侍,嘱咐了大丫头照看她,也就放在一边,她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料理。

    “爹爹,运粮的队伍现在应该出了任安府了吧?”这天,纪晓棠跟纪二老爷在藏书阁中说话。

    纪二老爷在心里算了算,就点头。

    “应该就是这两天。”

    除夕前的这几天,正是各处防备最松懈的时候。纪晓棠的心就提了起来,那件事情这两天就要见分晓了。

    那件事,不仅关系一方百姓的安危,也关系着纪家一门的生死。

    腊月二十九凌晨,清远县内许多百姓是被马蹄声惊醒的,随即就听到了噩耗。

    押运粮草的车辆被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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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零章 悲喜

    这跑回来报信的,是县衙负责押送粮草的一个衙役。粮草被劫固然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然而很多人心中更加关注另外一件事。

    就是那些运送粮草的人。

    只有一个衙役跑回来了,那么多运送粮草的人呢?

    “匪徒人多势众,且十分凶残……”谢知县坐在纪二老爷的书房中,沉痛地说道。据跑回来的衙役所说的情况,其余的人,是再也回不来了。

    纪家这次派出不少庄子上的庄户去运送粮草,另外还派了李师傅和全师傅带着几个护院护送。

    “李师傅和全师傅也……”纪二老爷有些不愿意相信。

    “只怕凶多吉少,”提到李师傅和谢师傅这两位武师,谢知县倒是也没将话都说死。“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是有备而来。”运粮的队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运送粮草过去的,并不仅仅是纪家一家。还有县中许多人家出的是人丁劳役。

    “……实在无颜向父老乡亲们交代。”谢知县满脸的苦涩。

    纪二老爷叹气,完全没有心情说话来安慰谢知县。

    然而谢知县要说的话,还是要说下去的。

    “本也无颜来见纪兄,只是朝廷有命,这也是以往的惯例。”粮草没有运到目的地就丢了,那么这批粮草还是要按数目补上。

    清远县这些人家,包括纪家在内,还需要限期筹集足了粮草。再组织人夫往北边运送。

    “国难当头……若不是按照朝廷律令,小弟不能私离任地,小弟恨不得亲自走上这一趟。押运粮草过去……”谢知县侃侃而谈。

    两人在书房说话,清远许多百姓就得到了消息,因为谢知县在纪府,这些人就都聚集到了纪家的门前,很多人竟是披麻戴孝,就在纪家门口大哭,要他们的亲人。

    纪晓棠在后院听了小丫头的禀报。不由得暗暗皱眉。她一面吩咐不许人去惊动了纪老太太,一面就跟纪二太太商量了几句。

    纪二太太就抱了长生往纪老太太处去,纪晓棠则带着人往前院书房来。

    纪晓棠到书房的时候。正听见谢知县在说国难当头的话,要纪二老爷务必想法子,尽快将粮食筹够了数目。

    “这次就多派些人丁押运粮草。我已经想好了,咱们自己的人丁不够。好在还有许多灾民在这里。其中许多青壮,足可以当得这件事。”谢知县说道。

    县衙并没有权力派灾民的差事,然而以纪家在灾民中的声望,只要纪二老爷肯开口,灾民中的青壮自然就肯卖命。

    原来谢知县这次来,不仅是要纪家再次筹集粮草,还要纪二老爷出面,征集灾民中的青壮去运粮。

    “谢伯伯。”纪晓棠进了书房,先向谢知县福了一福。“先不说现在能否筹集够粮草,就算有了粮草,这次被劫的事情不查清楚,贸贸然又押运粮草过去,难道就不怕又白白地将大家的性命和保命的粮食送给了匪徒?”

    谢知县本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然而纪晓棠的话中不知道哪一句刺痛了他,竟然让他微微变色。不过,几乎是转瞬之间,谢知县的神色就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才不过是别人的错觉。

    “晓棠,不可这般说。”谢知县是一派慈爱长辈的模样,极有耐心地向纪晓棠解释,“事情发生在任安和大同交界处,自然有卫所的官军负责。如今边关吃紧,我们所要负责的,就是尽快筹集了粮草送过去。”

    “等着粮草筹集足了送过去,官军们自然也将匪徒的事情解决干净了。”

    谢知县说的滴水不漏,让人无法反驳。

    纪晓棠微微垂头。

    “谢伯伯,我们家派出去那许多人,一个都没回来。听说回来了一个衙役,谢伯伯,能不能将人叫来,我们也想问他几句话。……不只是我们,外面还有许多清远的百姓,都等着谢伯伯,他们也要个交代呢。”

    纪晓棠这样说,纪二老爷就轻轻点头,一面看着谢知县,等他回答。

    谢知县就很为难。

    “他也受了伤,且飞驰回来报信。”虽然是这样,但是纪家和清远众百姓的要求也在情理之中。

    “这件事,还要纪兄助我。”谢知县想了想,竟然站起身,郑重地向纪二老爷行礼。“子谦虽忝居一县父母,然而无论根基还是声望却远远不及纪兄。纪兄明白,这事本不是我的错,只是要安抚百姓,完成朝廷交代的差事,还的纪兄出面帮我……”

    “这人命关天,且如今县内,怕是再没有余粮了,就是我肯,也是无能为力啊。”纪二老爷忙也起身说道。

    “纪兄,你我为大秦子民,如今大秦有难,就是咱们自己的身家性命不要,也得上报皇恩,下报黎民……”谢知县慷慨陈词。

    纪晓棠在一边听着,暗暗心惊。她了解纪二老爷,谢知县这些话,都正说在了纪二老爷的心上。纪家前世的悲剧固然有许多其他的原因,但也与纪二老爷的理想主义和一腔热血有关。

    若是放在以前,谢知县这样说,纪二老爷一定也会为难,但是为难之后,大概是会答应下来的。

    只不过,许多事情已经悄悄地改变了,纪二老爷并没有完全抛弃他的一腔热血和理想主义,但是他也已经不是那个会仅凭这些去行事的人了。

    “子谦兄……”纪二老爷很激动,就握住了谢知县的手,也说了许多慷慨的话。

    然而谢知县的脸色却并不见好。

    纪二老爷话说的慷慨,但是实际的事情却是一件也没答应。偏谢知县还挑不出他的错来。

    纪晓棠在一边,却完全放下心来。

    谢知县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说动纪二老爷。

    “纪兄。事有轻重缓急……,纪兄将给城内灾民的粮食先挪出来,筹备边军的粮草……”边军缺粮的事情要紧,至于涌来清远的灾民,在清远过不下去,他们自然会投奔别处。

    然而,谢知县的这种想法。却是纪二老爷无法苟同的。

    “纪兄,你……”谢知县就想说纪二老爷是妇人之仁,然而他也只是想了想。最终并没有说出口。两个人虽然态度还都很和煦,但其实气氛已经有些僵持了。

    纪二老爷与谢知县相识多年,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之间几乎无话不谈。这还是第一次。两人意见相左,无法调和。

    不论是纪二老爷,还是谢知县都发现了这一点。他们各自都警觉了起来,因此虽然还都不肯让步,但是说话的语气都越发的温和。

    “谢伯伯,事出突然,差事再急,也要给我爹爹些时间缓和。谢伯伯不如先去安抚外面的百姓。再来找我爹爹商量,岂不是更好。”纪晓棠也看出气氛不对来。就说道。

    “这样极好。”纪二老爷先就点了头。

    谢知县却似乎还有话要说。

    就在这个时候,就见外面有小厮急匆匆跑进来。

    “二老爷,三姑娘,祁、祁大人来了!”这小厮平时在前面服侍纪二老爷,很是机灵稳妥,也见多了人和事,这个时候却明显的失态了。

    纪二老爷就很吃惊,而谢知县显然比他更为吃惊。

    “祁千户?祁大人来了,为了什么事?”谢知县脱口问道。

    听说祁佑年来了,纪晓棠的心中也是一动。

    “祁大人来了?快请进来。”纪二老爷吃惊过后,忙就说道。

    很快,就有小厮领了祁佑年进来。

    看到祁佑年的样子,纪晓棠就明白了小厮失态的原因。

    祁佑年一身戎装,满面风霜,战袍上似乎还有未干的血迹。这幅样子,分明是刚刚经过血战厮杀。祁佑年的样子肃杀吓人,但面上的表情还和往常一样,温和儒雅,不染一丝血气。

    “祁大人这是从何而来,可是出了什么事?”纪二老爷和谢知县就都问道。

    纪晓棠虽没说话,然而一双眼睛也关切地落在祁佑年的身上,一面忙就让人换热茶上来。

    “两位大人请恕佑年甲胄在身,不便行礼。”祁佑年的品级还在谢知县之上,而纪二老爷如今赋闲在家,身上并无官职,然而祁佑年跟两个人说话,还是极为恭敬有礼。

    “佑年是从鹰跳峡而来,为追捕劫了粮草的贼寇。”

    鹰跳峡,正是任安府与太原府交界处的一处天险,纪晓棠记得这个地名,前世清远往边关运送的粮草,就是在鹰跳峡被劫走的。

    “什么?”谢知县脸色大变,吃惊地出声。

    众人的目光立刻就都落在了谢知县的脸上。

    谢知县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并且飞快地做出了解释。他是一县的父母官,正在为粮草被劫的事情焦头烂额,听到祁佑年说追捕劫了粮草的贼寇,他自然无法不动容。

    因为,这正是他目前最为关注,且与他切身相关的事情。

    “阿佑,你先坐下,喝杯热茶。”纪晓棠就道,一面接了小丫头托盘上的茶,用手试了试茶碗的温度,才递给祁佑年。

    祁佑年就接了茶,仰脖子一口喝尽,随后将茶碗还给了纪晓棠,轻轻地道了声谢。纪家待客用的都是精致的小茶盅和香茶,可端给祁佑年的却是大碗的茶汤,既可解渴,又可充饥。

    “有运送粮草的人回来了是不是?”喝过了茶汤,祁佑年就直接问道。

    “是。”纪二老爷替谢知县答了。

    “人在哪里?”祁佑年紧接着问。

    “人在……,子谦兄?”纪二老爷就问谢知县。

    “人……人在县衙。”谢知县就道,面上极少见的竟有些慌乱。

    “此人有与贼寇勾结的嫌疑,必须立刻缉拿到案。”祁佑年就道。

    “啊?”谢知县显然非常吃惊,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竟有此事?他逃命回来报信,如何与贼寇勾结?不过,祁大人既然如此说,定有缘故。……我这就带祁大人去拿了他来。”

    谢知县这样说着,就要往外走。

    祁佑年就抬手拦住了他。

    “既是在县衙,想必他跑不了。”祁佑年这个时候似乎又不着急了。

    “事情非同小可,还是……”谢知县见祁佑年这样,就犹豫着道。

    “谢大人放心,我知道谢大人在此,所以先一步前来通报,已经另外派人往县衙拿人去了。”祁佑年这才说道。

    “哦……”谢知县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祁佑年的目光就有一瞬的异样。

    既然早就安排妥当了,刚才却又那般作态,祁佑年这是为的什么?

    说到已经派人去抓那衙役,祁佑年这才在书房中坐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还请祁大人为下官解惑。”谢知县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坐下,脸上神色已经恢复镇定自如。

    “是啊,祁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粮草,还有押运粮草的人,抢劫粮草的贼人可都抓获了?”纪二老爷也问。

    “两位大人莫急。”祁佑年略一摆手,目光却望向纪晓棠,“刚才进门,门外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衙役回来报信,粮草全部被劫,送粮的人也都有去无回,门外那些都是运粮壮丁的家人。”纪晓棠就道。

    “运粮的壮丁虽有些受了伤,却并无人丧命。”祁佑年低沉的声音,似乎他在说的不过是一件平常的事。“可以让他们回去,等候消息就是。”

    “这是真的?”纪晓棠喜出望外。

    “自然。”祁佑年点头,他看着纪晓棠,脸上这才第一次露出了近似笑容的表情。

    “我这就派人去说。”纪晓棠忙道。

    “我亲自去吧。”纪二老爷就起身出去了。

    很快,纪二老爷就返回来了,告诉祁佑年和谢知县,外面的人已经全部走了。纪二老爷开口说话,清远县的百姓都是相信的。

    “是我连累了纪兄。”谢知县就道。

    这些家有送粮壮丁人之所以聚集在纪家门首,是因为谢知县得了消息就往纪家来了的缘故。如今就要过年,被一群披麻戴孝的人挤在家门口,其实是件晦气的事。

    “无妨。”纪二老爷似乎并不在意,“只要人都在就好。”

    “阿佑,人都没事,那粮草也都在了?”纪晓棠就问。(未完待续……)

第二三一章 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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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是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纪二老爷也问。

    “前几天,卫所得到密报,会有匪徒在鹰跳峡抢劫运往边关的粮草。”祁佑年点点头,示意大家不要着急,随即就很简略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任安卫所得到密报之后,祁佑年不敢怠慢。他亲自带兵前往任安府和太原府交界的鹰跳峡,安排下了伏兵。

    粮草车走到鹰跳峡,果然有匪徒拦截,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反而中了祁佑年的埋伏。

    抢劫粮草的匪徒大部分被歼,少部分逃跑,运往边关的粮草丝毫没有损失,就由原来的人马继续往边关运送。而祁佑年知道运粮队伍中有人与匪徒勾结,就留下部分官军打扫战场,他亲自带人追捕贼人。

    “就是这贼人报信,匪徒才能精确地知道运粮的路线和经过鹰跳峡的时间。至少这贼人太过自信,以为粮草经过鹰跳峡必定被劫,且不会留下活口,因此贪心不足,返回清远,计划要再诓上一批粮草。”祁佑年将细情全部一语带过,最后就说到回来报信的衙役身上。

    “竟然有这样的事,简直岂有此理!”祁佑年话音落地,谢知县已经脸上作色,愤慨地道。

    “证据确凿。”与谢知县的激动相反,祁佑年只是淡淡地道。

    事实的真相是任安卫所的官兵护住了粮草,可回来报信的衙役却说粮草全部被劫。单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那个衙役身上问题不小。

    “实在惭愧的很,下官一时不察。差一点就上了贼人的当。”谢知县又说道。

    “这也难怪谢大人。谁能想到,贼人会有这样大的胆子,瞒天过海。且衙役是谢大人心腹,他的话,谢大人自然是信的。”祁佑年说道。

    “是我知道边关告急,缺少粮草,因此太心急了一些。”祁佑年这样说。谢知县似乎更加汗颜了。“挑选去押运粮草的衙役,都是平时极精明能干的。下官不敢说两袖清风,却是并无私心。那古姓衙役。并非下官心腹,只是平时办差事十分稳妥,实在想不到他竟然早与贼人勾结。”

    “无论如何,下官实有失察之罪。”谢知县早就站起身。说到这里又向祁佑年行礼。

    “谢大人不必如此。一切等拿到那衙役。审问过后再说。”祁佑年摆了摆手说到。

    “祁大人说的是。”谢知县忙就点头。

    纪晓棠在一旁也暗暗点头。不错,一切都得等拿到了那个衙役才有定论。能够担着回来报信这个差事,那个衙役在匪徒中的地位显然并不一般。如果拿住了他,撬开他的嘴,一切都将可能不同。

    只是,祁佑年方才来的时候就说,已经同时派人往县衙去抓人。可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这似乎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这个人。究竟是抓到了没有呢?

    如果她所料的没错,那衙役与劫粮草的都是杀破狼的人。想想杀破狼一贯的做派,纪晓棠不能不担心。

    而此刻屋子里担心的,显然并不止纪晓棠一个人。纪二老爷的眉头始终微微皱着,而谢知县似乎根本就不想遮掩他脸上惴惴的表情。

    唯有祁佑年,却是一派镇定,很有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大将风范。

    等候的这一会,祁佑年就向纪二老爷和纪晓棠问起了清远县灾民的情况。纪二老爷刚说了两句,外面就有脚步声响,随即一个亲兵小校进来,在祁佑年的耳边低低的声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祁佑年立刻就起身,向纪二老爷和纪晓棠告辞,说是要往县衙去。

    “还请谢大人与我同行。”祁佑年说道,却绝口不提是否捉到了古姓衙役的事情。

    他不说,谢知县一时竟也不好询问,只能点头。

    “稍后,佑年再来与纪大人道扰。”带着谢知县出门之前,祁佑年又说道,目光却恰巧落在纪晓棠的身上。

    纪晓棠立刻会意。

    纪二老爷带着纪晓棠将两人送到门外,见人走了,才回转到书房中来。

    知道运送去北边的粮草以及押运粮草的人夫都平安,可是在书房中坐下,纪二老爷的脸上并无丝毫轻松之色。

    “晓棠,你谢伯伯,是真的有问题。”

    这并不是纪二老爷第一次对谢子谦起疑心,但却还是纪二老爷第一次将这种想法宣之于口。纪二老爷这样做代表着什么,再也没有谁比纪晓棠更清楚了。

    跟纪二老爷的想法相同,纪晓棠对谢知县的最后一点儿幻想也破灭了。

    “谢伯伯为人素来周翔谨慎,可这次却轻信一个衙役的话,不经任何证实,就来催粮。谢伯伯应该是在为反贼筹集粮草,同时他还想将我们纪家逼入绝路。”纪晓棠点头说道。

    纪二老爷点头。

    “这才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与他相交这许多年,竟然一直被他瞒过了。”

    “爹爹,或许,谢伯伯当初和你结识的时候,就是别有目的。他对爹爹投其所好,一直在我们面前演戏。”

    如果真的是那样,谢子谦必定所图非小,而谢子谦这个人也太能忍耐,太会演戏了。

    “若是如此,着实可恨可惧。”纪二老爷显然被纪晓棠的话点醒,回忆他和谢子谦结识并相交的经历,不由得毛骨悚然。

    纪晓棠对纪二老爷所说的可恨可惧,其实深以为然。在前世,他们可一直没有看破谢知县的真面目。

    “不知道阿佑的人抓到那报信的衙役没有。”纪晓棠往门外看了一眼,略有些不安。

    “现在还没消息,只怕并不乐观。”纪二老爷就道。

    而事情的发展,偏偏就如同纪二老爷所担心的那样。

    祁佑年再次来到纪府,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祁佑年还是满脸的风霜,血染的战袍,神情虽还是镇定自若,但是嘴角却略有些绷紧。

    将祁佑年迎到书房中坐下,即便是再心急想要知道事情的进展,纪二老爷和纪晓棠也并没有先向祁佑年询问。

    纪晓棠先是叫人端了面盆来,让祁佑年洗漱了。祁佑年也没跟纪家父女客气,他洗漱过后,就借用了书房后面的静室,换了一件干净的袍子,这才重新出来,跟纪二老爷和纪晓棠说话。

    “那古姓的衙役可抓到了活口?”纪晓棠就问。

    “那衙役死了。”祁佑年告诉纪二老爷和纪晓棠。当时他带人进了清远县城,知道谢知县在纪家,他只带了几个人就到纪家来,另外派了亲信的兵丁往县衙去寻古姓的衙役。

    兵丁们倒是很快就找到了那古姓的衙役,不过那衙役十分警觉,看见人来,立刻就知道大事不好,拼了命地想逃。

    正如纪晓棠所想,能担着这样要紧的差事的,必定不是等闲之辈。那古姓的衙役竟是一身好功夫,且拼死抵抗,最后官军这里死了一个,伤了两个,虽是将古姓衙役抓到了,但却还是让他自尽身亡。

    “本是防着他这一招,不过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这么一个关键的人物,却还是没有抓到活口,祁佑年的心情自然不会好。

    人死了,线索就又断了。

    “鹰跳峡的战事如何?”纪晓棠心中明白,略顿了顿,就将这个话题放下,又问起另外一个她非常关切的事情。

    说到鹰跳峡,祁佑年的脸上就又微微有了光彩。

    “多亏晓棠的信到的及时。”祁佑年笑着,向纪晓棠拱了拱手。

    纪晓棠那时借给穆洪和沈氏写平安信的机会,将她对谢知县的怀疑,以及担心粮草会被劫的想法传达给了祁佑年。因为纪晓棠所说有理有据,祁佑年自然不会轻忽。他立刻派人暗中追踪探查押运粮草的车队,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押运粮草的人中,有人与神秘人物暗中通报消息。祁佑年立刻就断定,确实有人要劫这批粮草。

    而要抢劫这批粮草,最好的时机,就是在任安府和太原府的交界,鹰跳峡天险。

    确定了这些,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祁佑年带人在鹰跳峡设伏,给杀破狼反贼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此次大捷,不仅仰赖晓棠送信及时,李师傅也出力良多。”祁佑年又告诉纪二老爷和纪晓棠。

    此次运送粮草,纪家不仅派出了许多人夫,还另外安排了李师傅和全师傅带着些护院一路护送。纪家三位武师,还有另外一位曾师傅,却是被派做纪三老爷的贴身护卫,跟着纪三老爷出海去了。

    “那……全师傅?”纪二老爷就问。

    “如晓棠和纪大人所料,全师傅也是对方的眼线。”跟神秘人暗中联络的,正是全师傅。全师傅身上很有些功夫,这让当时祁佑年派出去跟踪他的人很是费了一番周折。

    “哎。”纪二老爷忍不住叹气。

    因为曾师傅跟了纪三老爷出海,家中两位武师,派出一位护送粮草,留下一位坐镇家中,这才是最好的安排。但是纪晓棠却做主,将李师傅和全师傅都派了出去。

    纪晓棠用的,是引蛇出洞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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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二章 抽丝剥茧

    早在纪家福地事件的时候,纪晓棠就怀疑过全师傅。只是当时没有证据,后来全师傅也再没有其他可疑的表现,纪晓棠就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

    全师傅是谢知县推荐而来,当纪二老爷说要选派武师和护院护送粮草队伍的时候,全师傅的表现就很积极。

    纪晓棠和纪二老爷商量,干脆就点了头,只不过同时又让李师傅同行。

    护送粮草是件大事,这样的安排很说得过去。而如果他们的怀疑是真的,全师傅这次一定会有所动作。这样,也能让他们看清更多的事情。

    李师傅无论是功夫还是谋算,都能压得住全师傅。

    祁佑年说李师傅这次出力良多,不仅是说他在与抢劫粮草的贼寇对战中表现英勇,还是说他很好地蒙蔽和牵制了全师傅。

    如果没有李师傅,即便祁佑年能保住粮草和大多数人夫的性命,但是纪家运送粮草的人却少不了伤亡。

    “阿佑,你可捉住了全师傅?”纪晓棠忙就问道。

    祁佑年就摇了摇头。

    “全师傅死了。”祁佑年告诉纪晓棠。

    当时李师傅牵制住了全师傅,全师傅见到官军伏兵,知道大事不好,就想要逃走。李师傅虽然伤了全师傅,但是混乱之中却还是让全师傅混在贼寇中逃跑了。

    是祁佑年在逃跑的贼寇中发现了全师傅。

    其他的贼寇还罢了,他却万万不能让全师傅给跑了,因为那样会为纪家带来无穷的后患。祁佑年是知道。全师傅在纪家不过是卧底,但这并不代表世人都知道。世人所知道的。全师傅是纪家的武师,在纪家很有体面。

    如果将来全师傅出来说些什么。就是纪家一个要命的把柄。

    眼看着全师傅就要逃离,祁佑年放弃了手中就要抓到的贼寇,用他的后裔神弓射死了全师傅。

    “他与贼寇互通消息这件事,只有我和李师傅知道。李师傅应该不会说出去,我这里就更加无需担心。”祁佑年压低了声音说道。

    纪二老爷和纪晓棠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孤身一人到我府上,据说也没什么家小。否则,定要好好的抚恤一番。”纪二老爷就说道。全师傅之死,就只当做是护卫粮草,死于混乱之中。

    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纪家来说,才是最为安全稳妥的。

    祁佑年见纪二老爷这样说,也就点头。

    纪二老爷就又仔细问起鹰跳峡当时的战况如何,祁佑年也不隐瞒,一一都说了。当时祁佑年几乎将整个卫所的官军全部带去了鹰跳峡设伏,一同带兵前去的,还有穆洪、穆家英和穆家豪父子三个。

    这一战,他们不仅保住了重要的粮草。还歼灭了不少贼寇。

    祁佑年前来追捕跑掉的衙役,在路上就写了战报派人送了上去,估计很快就会有批复下来。这一次,任安府卫所的官军们可是立了一大功。

    “到时候论功行赏。穆叔父子三个都是大功一件。”祁佑年就道。穆洪已经是任安卫所的千户,或许一时无法再升迁,但是穆家英和穆家豪肯定是能加官进爵的。

    粮草和人夫都没有损失。祁佑年和穆家父子又立了功,可以升迁。手中掌握更多的权力和官军,虽然一部分贼寇跑了。而且也没有抓住贪狼,但这已经是不小的胜利,很值得庆贺了。

    “虽没有抓住贪狼,但这一次敲山震虎,还削弱了他的爪牙。这贪狼虽然狡猾,也已经在阿佑的网中了不是吗?”纪晓棠就笑着道。

    祁佑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还有一件事,这次跑了一部分贼寇。阿佑你刚才说已经分兵去追了,就算不能找到贼寇的老巢,想来也会有不小的收获。”纪晓棠就又道。

    祁佑年的眼睛就是一亮。

    纪晓棠并没有忽略祁佑年这细微的表情变化。

    “阿佑,你不会是故意放跑了一部分人,就是想查到他们的老巢吧。”

    “我很想说不是。”祁佑年的嘴角就翘了起来,一双眼睛慢慢完成了月牙儿,“都被你说中了。晓棠,我是不是应该庆幸,站在我对面的不是你。”

    “阿佑,你会站到我对面吗?”纪晓棠微微一怔,几乎是冲口问道。

    “当然不会。”祁佑年立刻就道,“永远不会。”

    “我也是。”纪晓棠低声道。

    两个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打破这沉默的,是纪二老爷。

    “去追逃跑的贼寇的,可是晓棠的外祖父?”纪二老爷问祁佑年。

    祁佑年回过神来,就点了点头。

    他们在鹰跳峡解决了大部分贼寇之后,就兵分三路。穆洪带着穆家豪去追贼寇,穆家英带兵回防任安,而祁佑年则是往清远来。

    而穆洪那一路人马,穆洪和穆家豪在明,另有一组人马在暗。对此,祁佑年只是一语带过,并没有细说。

    然而纪晓棠立刻就领会到了,那组在暗处的人马,并非是祁佑年下属的官军。至于到底是谁,祁佑年没说,纪晓棠心中有她的猜测,却也并不打算追问。

    “希望那边能有收获。”祁佑年最后说道。

    “阿佑这次来清远,也不是一无所得。”纪晓棠就道。虽然没有抓住活口,找出贪狼,然而祁佑年往纪府来这一趟,还是看到了许多东西。

    这也正是祁佑年为什么不去衙门抓人,而是知道谢知县在纪府,立刻就来了纪府的缘故。

    祁佑年笑了笑,一切都瞒不过纪晓棠。

    “阿佑,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纪晓棠又问祁佑年。

    “我打算上书,要求朝廷调派更多的官军过来。”

    这次鹰跳峡一战。祁佑年虽然大获全胜,但是却并无丝毫骄矜之意。贼寇兵强马壮。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想。

    “这次若不是我预先知道消息,出动整个任安卫所的官军。只怕胜负还很不好说。如果不是设伏,而是正面跟这股贼寇遇上,需更充足的兵力。”

    纪晓棠听祁佑年这样说,就点了点头。

    如果祁佑年只是任安卫所的千户,那么纪晓棠也许会担心,他的上书会不会被重视。然而祁佑年还有小威武候这个身份,且肩上负有秘密使命,纪晓棠相信,他的增兵要求一定不会被忽视。

    “如今天灾不断。北边蛮族蠢蠢欲动,这批反贼绝不会错过这样的时机。抢劫粮草,不过是他们的第一步。我想下一步,他们必定会招兵买马,举起反旗。而且,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任安府。”

    任安府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进可攻退可守,很可以做为造反的大本营。杀破狼应该早就看中了这块地盘。所以三头领之一的贪狼才会来此经营。

    “谢伯伯刚才找我家筹粮,说到运粮的人夫,竟有意招募来此的灾民。”如果真按照谢知县所筹划的发展,那么不仅新筹集到的粮草。就是这些灾民中的青壮,也都会落入杀破狼贼人手中。

    灾民都是走投无路,如果被裹挟进贼寇窝中。被贼寇威逼利诱,极有可能会成为贼寇手中的利器。

    “而且。谢伯伯怕灾民不肯,还鼓动我爹爹去做说客。”

    如果纪二老爷真的去了。这批青壮几乎就相当于是被纪二老爷送去了贼窝中。等以后事发,纪家可就更加说不清楚了。

    “不错,正是如此。”纪二老爷就点头,一面不由得冒出冷汗来。方才在书房内,虽并无硝烟,但凶险的程度却不亚于在两军疆场之上,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他几番诡计落空,如今也应该知道我们疑心他,应该不会再有此等举动了。只是,我暂时还动不了他。纪大人和晓棠要多多保重,以防他狗急跳墙。”祁佑年就嘱咐道。

    纪二老爷和纪晓棠都点头。

    “阿佑,你不能动他,可否上书说明,还有知府大人那里……”纪晓棠就道。

    “他是朝廷命官,便是知府大人,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能奈何他。”纪二老爷就道。

    “我会上书,另外再写一封密信……”祁佑年知道纪晓棠的担心,想了想,就做出了决定。

    “那有劳阿佑了。”纪晓棠向祁佑年道谢。

    祁佑年没说话,只对纪晓棠笑了笑,意思是纪晓棠这样做太见外了。

    “还有一件要紧的事,粮草……”纪二老爷突然开口道。

    “是啊,阿佑。”纪晓棠也想起粮草的事情来。前面一批粮草既然没有被劫,那么是否还需要继续筹集粮草呢。毕竟,清远也是大旱,大家都没有余粮。而且,这次县衙要求筹集的数目也太庞大了一些。“阿佑,清远县已经再也筹集不到粮草了。边关固然吃紧,可百姓们也要吃饭。”

    百姓们已经吃不饱饭,如果还要强行将他们仅剩下的一点儿粮食拿走,那就是活生生要了他们的性命。

    官逼民反,古已有之。纪晓棠前世所经历的动乱,很大程度上也是这个缘故。

    “我会上书将这种情形表明,”祁佑年沉吟了半晌,最后才说道,“等这批粮草平安到达,其余的,再另外想办法吧。”

    筹集粮草的命令,以及那不近人情的数目,确实是朝廷的敕令。祁佑年知道民间的情况,他肯这样应承,是自己将事情抗上了身。

    古往今来,为民请命,固然能够得到百姓的爱戴,但是结局往往并不美妙。

    “阿佑,不管怎样,我们不希望你出事。”纪晓棠就道。

    “我不会出事的。”祁佑年就笑了笑。

    “不。”纪晓棠知道祁佑年的意思,他有威武侯府做靠山,遇到事情秦震也会保他,威武侯府积累至今,只要祁佑年不谋反,他的性命总是无碍的。

    但是纪晓棠却无论如何不想让祁佑年冒险。

    “阿佑,你手中的兵权很重要。若是这兵权落到别人的手中,我们不能保证他也会像你这样。”再也没有人比祁佑年更在意他们的安危,也再没人有祁佑年这样的本事,能够对付得了那股神出鬼没的反贼。

    “好,我会上书说明情况,但不会强颜犯上。”祁佑年点头答应。

    “至于粮草,我们总会有办法的。”纪晓棠这才告诉祁佑年,“小叔带领的船队,年后也该回来了。”

    纪三老爷会带粮食回来,不管用在哪里,都很能解决问题。

    “阿佑,”纪二老爷又开口,这次不再称呼祁佑年为祁大人。“北边吃紧,听闻老王爷已经往北边去了。如果局势继续恶化,阿佑你会不会……”

    纪二老爷担心,如果北边局势紧张或者干脆就跟北蛮打起来了,祁佑年作为威武侯府的接班人,会立刻被调离任安,赶赴北边。

    “不会。”对于这个问题,祁佑年回答的斩钉截铁。

    “这就好。”纪二老爷也放了心。

    他们这边刚谈完了正事,就有纪二太太打发小丫头过来,说是已经准备好了宴席,要请祁佑年留下用饭。

    “我娘亲自安排的,阿佑不可推辞。我娘肯定还要问你外祖父的事情。”纪晓棠就道。

    “如此,那就叨扰了。”祁佑年抱了抱拳,并没说什么客套话。

    他的这个态度,显然取悦了纪二老爷。

    “阿佑,眼看就是除夕,你不如就留下来过年。”纪二老爷邀请祁佑年在纪家过年。

    外面天色已晚,祁佑年就是现在起身,回任安也好,或是赶往鹰跳峡也好,都得在路上过除夕了。

    纪二老爷如此邀请,祁佑年暗暗有些惊讶。不过他是极聪慧的人,知道纪二老爷不是说客套话,而是诚心留他。

    祁佑年没有马上回话,而是飞快地看了纪晓棠一眼。

    纪晓棠笑意盈盈。

    “好。”祁佑年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点头说好。只是这好字说出口,他才察觉似乎有些不妥。“正好县衙这边还有一些后续要查,府城和鹰跳峡那边有穆叔他们,我也能放心得下。”

    “那就这么决定了。”纪二老爷立刻就道,好像生怕祁佑年会反悔似的。

    祁佑年果真就在清远留了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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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三章 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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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年景不好,且纪家今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然而越是这样,这个年就越发地要好好过。

    腊月三十,一大早上,纪家内外就都挂上了大红的灯笼。纪二太太带着纪晓棠,后面奶娘抱着长生,都穿着喜庆的衣裳往纪老太太的屋子里来。

    过年的一应事情,是早就安排妥当了的,且纪老太太也不过问这些。然而纪晓棠觉得要热热闹闹些的才好,因此干脆将一些事情带到纪老太太这边还处置,正好也可以问问纪老太太的意见。

    纪老太太和纪晓芸也早都起了,收拾利落正坐在炕上说话,见她们来了,两人也非常高兴。尤其是纪老太太,见她们娘儿几个都打扮的喜庆,就很满意。

    “就该这样,才有个过年的气象。”纪老太太笑着点头,一面接了长生搂在怀里。“还是我们长生最讨喜,打扮的跟年画娃娃似的。”

    长生穿的一身大红,他本就肉滚滚地,再加上穿的厚实,看起来就像个大红的喜庆团子。纪老太太揉着长生,就舍不得放手。一边的纪晓芸也凑过去,伸手摩挲长生。

    长生就咯咯地笑,一大家子,最没心事,最开心的就是他。

    纪二太太就坐下来,一面慢慢地问纪老太太年夜饭要摆在哪里,是否还需要添减些东西等等,纪老太太也就随口应着。

    “老三这个时候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过年他们做些什么……”抱着长生,纪老太太就想起了纪三老爷。

    这还是纪三老爷第一次离家这么久。且是在外面过年。

    “祖母尽管放心,小叔他们也一样要过年的。吃的怕是比我们还要好……”纪晓棠忙就宽慰纪老太太。她告诉纪老太太,万家的船队常年在外。各方面都很有经验。船上的人也很注重过年。且现在船队应该就在南洋,那里虽然气候与任安府不同,但是物产丰富。

    “各种海鲜自不必说,还有很多咱们见都没见过的鲜果。小叔是咱们大秦的举人老人,到了那里,就是上邦的文曲星,人人敬重,恨不得将小叔当神仙供起来呢。”

    纪晓棠说的新鲜喜庆,纪老太太听了就忍不住笑。

    “真有你说的那样。别是哄我吧。”

    “不敢哄祖母,我听万老爷子,还有万嘉树万公子都这么说的。祖母不信,等小叔回来就问他,比我说的还好呢。”纪晓棠就道。

    “是啊,老太太。三弟出去是长见识去了,且做的还是行善积德的事,老天都保佑他万事顺意的。老太太就安心吧。”纪二太太也笑着道。

    纪老太太是挂念纪三老爷,但是一会的工夫。就被众人说的满心欢喜。

    “三弟虽不不能回来过年,咱们家今年人口也不少,阿佑在咱们家过年呢。”纪二太太就又道。

    “我也正要说。”纪老太太听纪二太太提起祁佑年,忙就嘱咐。“虽然你们不将他当外人看待,祁大人又是好性子,没有半点架子。总不能错了礼数,怠慢了人家。你们各样安排且不可俭省了。虽是年景不同往年,咱们家一时也不在乎这些。”

    纪老太太这么说着话。纪晓芸就抱了长生往里屋去了,似乎是要找什么玩的东西。

    “还有晓芸,这孩子这一年经历的太多了。”

    “祖母放心吧,我娘和爹爹也想到了这里,今年务必要热热闹闹的,除旧迎新。”纪晓棠就道。

    纪二太太也点头。

    “那就好。我知道,你们都想的周到,我不过是白提醒你们几句。”纪老太太点头。

    “只要祖母不贪清闲,多提点我们几句,才是我们的福气。”纪晓棠就笑道。

    等纪晓芸抱着长生出来,大家就都默契地转换了话题。

    一会,就有小丫头从前院过来,纪晓棠叫住了小丫头,问她纪二老爷在做什么。小丫头就告诉纪晓棠,纪二老爷在前面书房,正在写对联。

    “姐姐,我们看看去。”纪晓棠就想去看纪二老爷写对联,还叫上了纪晓芸。

    纪晓芸就迟疑,有些不肯往前院去。

    纪老太太一心想让纪晓芸活泼开朗些,就劝纪晓芸跟纪晓棠一起去。

    “是你爹的书房,且家中并没外人,你们姐妹自在玩耍就是,不必在乎许多。你爹见你们去了,也只有高兴的。”

    “是啊,还得姐姐替老太太挑一幅对子,咱们正好就替老太太贴起来。”纪晓棠就道。

    “就是这样,晓芸,你去替我挑了对子来。”纪老太太笑道。

    纪晓芸就点了头。

    纪二太太还有些话要跟纪老太太商量,纪晓棠干脆就将长生抱了,在众丫头媳妇的簇拥下,一路说说笑笑往前院书房来。

    书房里,却并不只有纪二老爷一个人。

    祁佑年正在桌案前帮纪二老爷看对子,见纪晓棠姐妹进来,忙就站起身。

    “阿佑,你差事办完了?”纪晓棠见到祁佑年,心中暗暗欢喜,就笑着问道。

    “是。”祁佑年笑着点头,“特意早些回来,看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一会还真有事要你帮。”纪晓棠立刻就道。

    “好。”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客气!”纪二老爷抬起头来,说了纪晓棠一句,然而不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并没有什么指责的意味。

    不仅纪晓棠来了,纪晓芸和长生都来了,纪二老爷心中高兴。

    长生在纪晓棠怀里,一边朝纪二老爷伸出胖乎乎的小胳膊,一边奶声奶气地喊爹爹。

    纪二老爷忙就放下笔,从书案后走出来,接了长生抱在怀里。长生欢喜地咯咯笑,还将小脑袋瓜贴到纪二老爷的脖子上,显得特别亲昵。

    纪二老爷就朝祁佑年笑了笑。

    “阿佑不要见笑,小孩子被我惯坏了。”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纪晓棠,还是说长生,或者是将两个都说在内了。

    祁佑年笑着摇头。

    长生在纪二老爷怀里,就抱了纪二老爷的脖子不肯撒手。纪二老爷一时也不舍得将小儿子放下,就叫祁佑年写对联。

    祁佑年就摆手不肯,说不敢在纪二老爷面前献丑。

    “阿佑,你就写吧。我们大家伙早就想见见你的墨宝了。”纪晓棠就催促道,一面就走到旁边的火盆边暖了暖手,然后到桌案后面。

    纪晓棠先看了纪二老爷写的几幅对子,就另外铺了纸,又亲手研墨,笑呵呵地看祁佑年。

    祁佑年实在却不过,也只好走到桌案后,他提起笔略一思索,随即饱蘸浓墨,刷刷点点,一气呵成。

    纪二老爷抱着长生走过来看了,就连连点头。

    “阿佑胸中有丘壑啊。”字如其人,祁佑年平时温文儒雅,写出来的字也端方圆融,却内藏风骨,且气势惊人。

    祁佑年这字,也是童子功。

    “纪大人过奖了,是我班门弄斧。”祁佑年就谦逊道。

    “爹爹,这对子咱们肯定要留下来,贴去哪里合适?”纪晓棠就问纪二老爷。

    “就贴去藏书阁吧。”纪二老爷想了想,就说道。

    “好,咱们家藏书阁也能沾些武曲星的仙气儿。”纪晓棠就笑。

    祁佑年被纪晓棠打趣,嘴角含笑,心中欢喜,根本不想,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晓棠也来也一幅对子吧。”祁佑年就道。

    “不敢班门弄斧。”纪晓棠就笑。

    “不要淘气,最近都忙,也没问你的课业,你正该写一幅,我也看看,是否有进益了。”纪二老爷就道。

    这次是祁佑年给纪晓棠铺纸,研墨,纪晓棠也写了一幅对联。

    纪二老爷带着挑剔的目光看了,只轻轻点了点头。

    “总算是没有撂下,该再用些心。”

    “知道了,爹爹。”纪晓棠立刻正色答道。

    随后,纪晓棠又催着纪晓芸也写了一幅对子,都让书童收了,这才将长生抱过来,将笔重新交到纪二老爷的手里。

    每到过年,总会有许多人来求纪二老爷的对联,实在推不过的,纪二老爷也会答应写上几幅,还有家里各处的对联,纪二老爷总是要写上半天的。

    “阿佑,你来帮我们给祖母贴对联去。”纪晓棠就叫祁佑年。

    祁佑年就看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就先数落纪晓棠,说她没大没小,不该指使客人,然后就让祁佑年自便,不必拘谨。

    “正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祁佑年就跟了纪晓棠出来,一路到了纪老太太的院子里。

    纪晓芸挑了一幅对联,先给纪老太太看过。纪老太太知道是纪晓芸挑的,自然连声说好。外面小丫头就搬了梯子来,祁佑年长手长脚地爬上梯子,亲手给纪老太太贴对联。

    纪老太太、纪二太太带着一众丫头们就都出来瞧了。

    “往年,都是老三来做这个。”纪老太太仰头瞧着祁佑年,轻声地说道,“只是老三小孩子性,贴个对子也不安生,猴子似的。祁大人果然是做官的人,贴个对子,和老三一样便捷,却比老三稳当。”

    “祁大人和三弟同岁。”纪二太太就道。

    “习武的人,看着比老三身量高,也结实。这长手长脚的,还能长呢。”纪老太太笑的越发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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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四章 除夕

    祁佑年贴好了对联,正站在梯子上想要跳下来,就听见了纪老太太说他稳重的话。他立刻收回了要跳下去的那条腿,稳稳当当、一步一步地从梯子上爬下来。

    从梯子上下来,祁佑年就朝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笑了笑,一面偷偷地靠近纪晓棠。

    “晓棠,我这对联贴的可还……”祁佑年小声问纪晓棠。方才他在梯子上,是完全听纪晓棠的指令贴的对联,然而此刻,他似乎还是担心,这对联贴的不入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的眼。

    “我还是第一次贴对联。”随即,祁佑年又飞快地道,似乎是在解释他如此紧张的原因。

    纪晓棠就忍不住笑。

    原来威武侯府的小侯爷从来没贴过对联,想来在家中应该就是俗话中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祁佑年见纪晓棠,也跟着呵呵了两声。

    “家里的对联,都是小厮丫头们贴。”

    一般的人家也确实如此,然而纪家历来并不是这样。

    “我家的对联,以前是祖父写,现在是我爹爹写。像老太太这屋子里,还有我娘那屋子里,后宅这几处,从来不用下人贴对子。我爹爹也是贴过的,后来就是我小叔。”

    “小叔还带着我贴过,祖母和娘都夸我贴的最好。”纪晓棠这样说着,就又笑了笑,“阿佑贴的也不错,你瞧祖母和我娘都很喜欢呢。”

    祁佑年就看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果然都含笑看着她,笑容极为欢喜、慈爱。

    “这外面寒冷。快到屋子里坐着暖暖。……怎么能劳动祁大人做这样的事呢,都是晓棠这孩子太促狭了。”纪二太太就笑着道。

    祁佑年就跟着众人往纪老太太屋中来坐了。

    “不关晓棠的事。是我自己要做的。自小就没机会做这样的事,今天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个年过的也更有趣了。”祁佑年眉眼弯弯,陪着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说话。

    长生被放在地上,他一开始看着祁佑年还陌生,现在渐渐熟了,他显然对祁佑年这个人又喜欢又好奇,试探着往祁佑年身边走。

    祁佑年说着话,见长生向他走过来,一双大眼睛亮闪闪地,忙就对着长生伸出手。

    只要微微一点善意的表示。对于长生来说就足够了。长生走到祁佑年身边,靠着祁佑年的腿站着,还将自己的小手放在祁佑年的手掌中。

    长生就摩挲起祁佑年的手掌来。

    长生接触最多的男人,也就是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纪二老爷是读书人,纪三老爷虽习武,却也是半路学的,谁都不似祁佑年。

    祁佑年手掌中有明显的茧子,这对长生来说简直太新奇了。

    “小叔……哥哥……”拿着祁佑年的手掌玩了一会,祁佑年温和可亲且耐心十足。长生就越发和他亲近起来,抬起头试着喊他。

    这是不知道该喊祁佑年做哥哥,还是小叔。显然,长生是十分聪慧的。他这是将祁佑年与纪三老爷、谢怀瑾做了比较。

    “哥哥。”祁佑年立刻就给了长生肯定的答复。

    还不等纪二太太等人说话,长生就已经开始奶声奶气地喊祁佑年做哥哥了。

    祁佑年很高兴,将长生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这孩子。忒自来熟,不认生了。”纪二太太就笑道。

    祁佑年则是低头仔细地打量着长生。脸上还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纪晓棠正领着小丫头送剥好的果子上来,走到祁佑年跟前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想什么呢?”纪晓棠忍不住低声问。

    “晓棠,你小时候是不是就长这个样子?”祁佑年飞快地答道。

    长生此刻正好抬起脸来,圆滚滚肉呼呼的包子脸,小鼻子小嘴巴,加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都曾经说过,长生现在,几乎跟纪晓棠小时候一模一样。

    看着祁佑年腿上的白胖团子,纪晓棠很快滴别过脸去。

    “怎么会!”纪晓棠短促地说了一声,立刻走开了。

    祁佑年的两只眼睛又弯了弯,忍俊不禁。纪晓棠这样的态度,他哪里能不明白呢。果然纪三老爷说的是真话,纪晓棠小时候就是另外一个长生。

    不仅模样,就是性子也特别像。

    祁佑年抱着长生,长生低下头,密密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一样地忽闪了两下,仿佛正忽闪到祁佑年的心上,让他觉得心中痒痒的,看长生就越发不同,简直舍不得放手了。

    在纪老太太屋中坐了一会,纪晓棠就说要往别处继续贴对联。这次不用纪晓棠说,祁佑年就自告奋勇,说是要多体味体味过年的趣味。

    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只能嘱咐下人们小心服侍着,还让祁佑年千万不要冻着了自己。

    祁佑年只是笑,这样的天气,在他来说只不过是寻常罢了。

    纪晓芸今天的心情不错,可是她素来体弱,就不肯再出门,长生却粘着祁佑年,一定要跟,结果纪晓棠只能又服侍长生的奶娘等人都带上。

    这贴对联的队伍,就十分壮观了。

    众人从纪二太太的院子,又到了程嬷嬷的倚霞居,然后又走了几处,就往如意园中来。正贴到藏书阁的时候,纪老太太、纪二太太带着纪晓芸都坐着兜轿来了。

    原来他们这贴对联贴的热闹,纪老太太几个知道了,又担心长生,就在屋子里坐不住,也出来凑热闹。

    藏书阁贴的是祁佑年亲手写的对联。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番夸赞。一众人贴好了对联,这才簇簇拥拥地往回走。

    “这样极好。”纪二太太就悄悄地对纪晓棠说道。虽然天逢大旱,纪家也受了不小的影响。纪三老爷不在家中,纪晓芸寡居。但是这个年过的却并不冷清,且比较着往年更加喜庆、热闹了。

    纪二太太认为这是纪晓棠为了让大家欢喜,刻意营造的气氛。

    纪晓棠只是笑。

    “娘,虽然是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可你仔细想想,咱们的好事还更多些呢。”

    纪晓棠说着,就一件一件地给纪二太太数她们遇到的好事。

    “姐姐脱离魔窟,如今还懂事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长生结结实实。又聪明可爱,又是一件好事。小叔虽不在家,却是出去历练,且做的是大善事,这也是好事。”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比如穆家与纪家又亲密走动了起来,穆家父子加官进爵,纪大老爷那边也传来消息。只怕过了年也会升迁……

    “虽然天灾**,可咱们都扛过去了,而且还越过越好呢。这个年,正该欢欢喜喜的过。”纪晓棠最后说道。

    “你说的对。仔细想想。真是这么回事。”纪晓棠一番话,立刻就让纪二太太十分开怀。

    纪二太太就笑着往前面去了。

    纪晓棠略落后的两步,祁佑年正抱着长生在后面慢慢走着。原来长生拈祁佑年。不让奶娘抱他,只肯让祁佑年抱。

    “羞羞。”纪晓棠就羞长生。

    纪晓棠经常这样逗长生。长生自然懂得,他可一点儿都没不好意思。反而咯咯咯地笑的开心又得意。

    “我写的那副对联,怎么就不见了?阿佑,你看见了没有?”纪晓棠又问祁佑年。她记得她写的对联也拿出来了,本来打算要贴在倚霞居的。可是在倚霞居的时候,却没找到,贴的是纪二老爷写的。

    祁佑年笑而不语。

    “阿佑,你是不是看见了?”纪晓棠就又追问。

    祁佑年还是不答,一面故意去逗长生。

    纪晓棠很无奈,她可以确定那副对联是祁佑年收起来了。

    “我才知道,原来小侯爷,祁大千户,还很会耍赖呢。”纪晓棠微微眯起了眼睛。

    祁佑年依旧笑而不语,他这样,纪晓棠也真拿他没办法了。

    ……

    年夜饭,就安排在纪老太太的上房屋内。纪老太太屋中烧着地龙,温暖如春。纪老太太今天兴致颇好,吃过了年夜饭,又让人摆上茶果来,就留众人在他的屋中守岁。

    纪二老爷听纪老太太这样说,就忙站起身,说让纪二太太等人陪着纪老太太,他要出门去看看。纪二老爷这个时候要出门,想看的必然是棚户区的那些灾民了。

    除夕夜,外面寒风刺骨,滴水成冰。纪老太太就心疼纪二老爷,然而她也知道纪二老爷的脾气,并没有十分阻拦。

    “多穿一些,快去快回。”纪老太太嘱咐纪二老爷。

    “我陪爹爹一起去。”纪晓棠就起身道,屋子里暖和,纪晓棠只穿了一件收腰的玉色缂丝灰鼠长袍,她一边这样说,一边就叫小丫头快去拿出外穿的大衣裳。

    祁佑年这个时候就站起身。

    “我正好陪纪大人出去走走,晓棠这个时候很不必去,就是担心灾民,改天等天明了再去也不迟。”

    “那就阿佑和我一同去吧,晓棠留下,陪着你祖母和你娘说话。”纪二老爷就做了决定。

    “那好吧,爹爹、阿佑,你们快去快回。大家还等着你们回来,才好放烟花。”纪晓棠也没争执,就说道。

    纪二老爷和祁佑年就都点头,一面穿了大衣裳,叫从人,带了些饭菜吃食并木炭柴火等物,就出门往县衙后街去了。

    “去看看,送些东西也好。那些人啊,也是可怜。只盼着老天开眼,明年年景好了,他们都回家去过活吧。”纪老太太就道。

    纪二太太就点头。

    存着这样想法的,并不只有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这个时候,朝野内外大多数人,还都让认为这天灾只是暂时的,明年就能好转,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纪晓棠听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这样说,也就附和了一句,为的是让两人心安。而她心里却非常清楚,明年的境况不仅不会有丝毫的好转,还会甚过今年。

    今天她之所以费尽心思,想要大家伙开怀热闹,是因为她自己也不能确定,明年的除夕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明年这个时候,他们将会在哪里。此刻笑着的这些人,是否都还在。

    纪晓棠心中微微叹息,立刻就收敛了心神,脸上的笑容从始至终都不变,一面就领了长生到纪老太太跟前,特意跟纪老太太讨剥好的果子吃。

    长生却不要果子,就指着大红玛瑙盘上的冻柿子,非要吃那个。

    “太凉了,你才多大点儿,怕你受不住。”纪老太太就道。

    长生就扭起身子,一定要吃冻柿子。他在纪二老爷、纪二太太,还有在纪晓棠跟前是从不这样的,只在纪老太太跟前,才会如此,因为他知道,纪老太太无论如何都不会说他。

    纪晓棠就摇头,想要说长生,可是想想是除夕夜,还是软了心肠。

    “下不为例吧。”最后,大家商量着,才拿了最小的冻柿子,纪晓棠吃了一半,给了长生一半。

    “以后再不许了,不然就告诉爹爹,打你屁股。”纪晓棠捏了捏长生的小屁股,教训道。

    “嗯,嗯。”长生不大害怕,却有些不好意思,就嗯嗯地点头。

    “你们也不要总这么小心。谁不是从小时候过来的呢,长生这么乖,撒撒娇罢了,还怕惯坏了他!看如今你小叔,不是也好好的。”纪老太太就道。

    纪晓棠和纪二太太都不好接话,不过心中都有了决定。纪老太太虽然性子改了许多,但是小孩子的教导问题,还是不能让纪老太太沾边。

    约略过了半个时辰,纪二老爷和祁佑年会来了。

    两个人进屋来,被屋内的暖气一烘,鬓边就有些湿润,由此可以想见外面是如何寒冷了。

    他们两个回来,大家都十分欢喜,说说笑笑,隐约地就听见了城内寺庙新年的钟声响了起来。

    “阿佑,快来放烟花。”纪晓棠早就穿好了斗篷,从头到脚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地,就叫祁佑年。

    “上一年,是晓棠和她小叔放的烟花。”纪老太太就道,精神头竟然很不错,也站起来,说要到外面瞧瞧。

    祁佑年就跟纪晓棠先出门来,外面早就准备好了几架烟花,丫头小厮在旁边守着,见两人出来,忙就将点燃的线香送了上来。

    推荐弱颜完本宅门重生《深闺》(未完待续……)

第二三五章 信任

    纪晓棠接过线香来,分了一支给祁佑年。祁佑年顺手接过,院子里灯火通明,纪晓棠的笑脸在暖光下越发明媚动人。祁佑年只觉得身上暖暖的,这个冬夜也并不那么寒冷了。

    见祁佑年有些发呆,纪晓棠就认为他是连烟花都没有亲自玩过的,就笑着让他看自己如何点燃一架烟花的引信。

    “就是这样,很简单的。”纪晓棠笑着告诉祁佑年,让祁佑年去点燃旁边的另外一架烟花。

    祁佑年没亲手贴过对联是真,但却也燃过烟花的。可是他并没有纠正纪晓棠的看法,反而故意笨手笨脚地,让纪晓棠拉着他的衣袖,慢吞吞用线香点燃了引线。

    “阿佑,你怎么这么笨。”纪晓棠被祁佑年笨拙的动作给逗笑了。

    祁佑年不说话,只是笑,觉得这是他这些年来,过的最快乐的一个除夕夜。

    纪晓棠教了祁佑年怎么点烟花,就要和祁佑年比赛,看谁动作快,点燃的烟花更多。今年纪三老爷不在家,而且因为年景的缘故,纪家也厉行节俭,因此定做的烟花比往年少了许多,院子里总共就摆了六架烟花。

    祁佑年痛快地答应了纪晓棠的挑战,却又故意总是慢了纪晓棠一步。纪晓棠虽有些看出他是故意为之,但祁佑年笨拙的样子,以及有些发痴的眼神,还是让她忍俊不禁。

    “晓棠,别抢了,给你姐姐留一架。”纪二太太在门口看纪晓棠和祁佑年放烟花。这个时候就笑着出声道。

    纪晓棠这才想起纪晓芸来。

    纪晓芸裹着大毛披风站在廊下,两只手抱着手炉掩在袖筒里。一张本就巴掌大的脸也多半裹在披风的帽子里。她自小体弱,平时就怕冷。今天能够跟大家伙一起守岁,且还跟着出来看烟花,可算是很难得的了。

    纪晓棠就招呼纪晓芸快过来。院子还有两架烟花没有放,纪晓棠又跑去抱长生。

    长生已经跟着奶娘在纪老太太的里屋睡了一觉了,刚才是听到新年的钟声才醒了过来。外面这么热闹,他就不肯再睡。因为是除夕,纪二太太也就答应了,将他裹的严严实实地带出来看热闹。

    长生正看的高兴,本就有些跃跃欲试。见纪晓棠来抱他,说让他放烟花,更加欢喜地睁大了眼睛,嘴里奶声奶气地嚷嚷“烟花”、“放烟花”。

    纪晓棠穿的厚实,长生更是裹的像个棉球,纪晓棠伸手要抱长生,这才发觉竟有些困难。长生就着急,往纪晓棠怀里扑,纪晓棠却怎么都有些抱不牢长生。

    这个样子。着实有些可笑,纪晓棠就先笑了。她这一笑,就更加抱不住长生了。

    众人见了她们姐弟这个样子,也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只有长生不笑。急的直嚷嚷。

    祁佑年这个时候就走过来,伸手轻轻松松地将长生抱进了怀里。祁佑年穿的没那么厚实,且手臂比纪晓棠长了许多。

    长生很愿意被祁佑年抱着。一边指着旁边那架烟花,催促祁佑年。

    纪晓棠将自己手里的线香给了纪晓芸。让机灵的小丫头陪着纪晓芸去放烟花,她自己就接了祁佑年手中的线香。让长生拿着,她就握住了长生的手点燃了最后一架烟花。

    五彩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祁佑年和纪晓棠都微微仰头看着。两个人站的很近,彼此都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无需说话,他们的心情都如同烟花绽放的夜空一样绚烂。

    这边烟花上天,纪府大门也有小厮同时点燃了辞旧迎新的鞭炮。

    纪二太太就怕这响声吓着了长生,忙将长生抱回到自己的怀里。让纪二太太吃惊的是,长生不仅一点儿都不害怕,反而十分好奇,兴致勃勃的往大门的方向张望。

    “这孩子胆子大。”纪老太太就道。

    纪晓棠放完了烟花,就又要了鞭炮来放。祁佑年自然跟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护着纪晓棠,怕她不小心被鞭炮伤了。

    纪晓芸放过一架烟花,也高兴的双眼发亮,却是无论如何不敢去点爆竹。长生看着是不怕的,但是纪二太太却是抱住他不撒手了。

    “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了。”纪二太太哄着长生。

    纪二太太哄过了长生,就又招呼纪晓棠。

    “在外面玩了这半天,都要疯了,也不怕人笑话。其他的,都交给丫头小子们吧,快进屋来暖暖。”

    “这里哪有人笑话我,是谁,出来给我看看。”纪晓棠笑着道,一面却听话地将线香交给小丫头,就和祁佑年往屋子里来。

    除夕过了,就是新年。

    纪家众人先祭过了祖先,然后就由纪二老爷领着给纪老太太拜年。

    纪老太太穿戴一新,坐在炕上受了大家伙的礼,纪晓棠、纪晓芸和长生都得了个荷包,荷包里面是四个笔锭如意的小金锞子。

    随后,纪晓棠、纪晓芸和长生又给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磕头拜年,依旧得了荷包。

    祁佑年在纪家过的年,一大早也来拜年。

    纪老太太也给了祁佑年一个荷包,跟纪晓棠姊妹们一样,是四个小金锞子。到了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那,两个人就不肯托大,另外送了祁佑年笔墨和袍子作为表礼。

    大家团团拜过,祁佑年就说今天要返回任安。

    留在清远过年,已经是他的私心,如今却要立刻回任安城去,不论是任安卫所,还是鹰跳峡抢劫粮草的反贼那里,都有太多的事情急需要他去处置。

    再没有谁比纪晓棠更知道祁佑年所担着的干系,因此并不挽留,只问祁佑年什么时候动身。

    “县衙那里还有些事。我已经安排了人处置,定在午时动身。”祁佑年告诉纪晓棠。

    那就是还有一个时辰的光景。这个时候祁佑年本该也守在县衙,却特意安排了留在纪家。也显见得他是不舍得离开的。

    来纪家拜年的客人已经陆续登门,纪二老爷已经往前面书房去了。纪晓棠想了想,就带祁佑年往藏书阁来。

    “……有几本书,你应该喜欢。”一路走,纪晓棠就跟祁佑年道。

    很快,两人就到了藏书阁。

    藏书阁每天都有纪二老爷的心腹小厮收拾,虽是一大早,屋子里面也早就拢了炭盆,虽不如纪老太太的屋子里暖和。一进屋也有温香扑鼻。

    这香并非熏香,而是书香,在加上屋内桌椅和书阁的淡淡木香。

    纪晓棠很喜欢藏书阁,她觉得只要一踏进这里,心就能安宁下来。

    “这是数代书香才能积聚下来的气象。”祁佑年轻声道。

    纪晓棠轻轻点头,她也颇赞同祁佑年这句话。纪家几代都是爱书的人。

    “爹爹那天还在叹气,说是今年收的书太少了。”纪晓棠先领着祁佑年看了纪二老爷新的藏书。因为天灾的缘故,去年印的书也少了许多,其中能让纪二老爷看上眼。收入藏书阁中的就更少了。

    随后,纪晓棠又领着祁佑年上了二楼,在靠墙的书架前停下。纪晓棠就让祁佑年去旁边取了木梯过来。

    “就在这里。”纪晓棠指着最上面一层书架。

    这藏书阁的第二层存放的书卷,都是有了些年代。且纪二老爷平常不大看的。书架的上层颇高,别说纪晓棠,就是祁佑年的身量。也休想伸手就能拿到,一定要用梯子才行。

    藏书阁内的梯子。与外面平常用的梯子不同,都是纪家特制的。不仅能够攀高,还足够一个人稳稳当当地坐在上面。

    有时候纪晓棠用梯子取了书之后,就不下来,干脆就坐在梯子上将书看完了,又放回原处。

    祁佑年就按着纪晓棠的指点,安妥了梯子爬上去。

    “阿佑,靖安亲王那天来过藏书阁……”纪晓棠突然开口说道。

    祁佑年就在梯子上停住了脚,低头看着纪晓棠。

    纪晓棠微微仰头,正对上祁佑年的视线。

    “他跟我提到了《谋战》,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纪晓棠看着祁佑年的眼睛说道。

    祁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就是了然的神色。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稳稳地从梯子上下来,站到纪晓棠的身边。

    “晓棠,他可是说,是在我那里看到的?”祁佑年问纪晓棠。

    纪晓棠微微摇头。

    “他怎么会这样说呢!”

    “是了。”祁佑年就更加明白了,“他当然不会明白这样说,但是只要听到他所说的话,都会这么认为,是不是?”

    尤其是听在纪晓棠的耳中,就更是这样了。《谋战》古本,天下只此一卷,知道它在纪家,并亲眼见过的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秦震只能是在祁佑年那里见过这本书,甚至,应该就是祁佑年告诉给的秦震。

    纪晓棠当初将这卷书给了祁佑年,虽没有明言要他保密,但是她和祁佑年都知道这本书的意义。再加上纪家被渐渐揭露出来的家世,以及秦震身上所负的密令,祁佑年将这本书透露给秦震的目的和用意,也就十分可以考量了。

    在纪晓棠来的立场来说,这就等同于背叛,是不可以原谅了。

    而再继续往深想下去,祁佑年和秦震相比较,完全不用任何迟疑,在纪晓棠的心目中,就会有显而易见的结果。

    “晓棠,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为什么当时不来问我?”祁佑年又问。

    “阿佑,你说呢,我是为什么?”纪晓棠不答反问。

    祁佑年的疑问,其实是并不需要答案的,因为答案早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秦震当时对纪晓棠绝不会只说了这些,但是纪晓棠却并没有找祁佑年求证,待祁佑年却并未疏远。实际上,不仅没有疏远,反而更见亲密、信赖。

    就是纪二老爷对祁佑年的态度也改观了许多。

    纪晓棠在他和靖安亲王之间从来就没有犹豫过。纵然靖安亲王的手腕再高明,身份再尊贵,然而纪晓棠相信的始终是他。

    因为信任,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向他求证。

    “《谋战》古卷难得,我不敢暴殄天物,那次回京,就藏进了我的小书房。当时……”说到这,祁佑年就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了下去,“有人进来看见了。我并没有将书卷给她,只是在争夺的时候,她恐怕是瞧见了封面上的字。”

    祁佑年从纪晓棠这里得了古卷,并不是没有想过要与父兄们分享,毕竟这本书珍贵难得,对于祁家的男儿来说更是极为有益。

    然而,因为是纪晓棠所赠,这本书就附带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这是祁佑年不想跟任何人分享的。因此,祁佑年最终决定将书藏起来,而不与任何人说,哪怕是至亲的父母。

    将来有一天,他或许会将这本书拿出来,不过那也要先征得纪晓棠的同意。而且,祁佑年私下里的打算,那个时候,纪晓棠应该已经成了他祁家的人。

    只是,他心里的这个打算,却无法现在就跟纪晓棠说明。

    “阿佑,你的话我都是信的。不过,你是小侯爷,且素来做事稳妥。你要藏书,自然是将人都谴走。谁能擅自闯进你的屋子里,还敢跟你争抢,且竟能抢的过你,将书名都看去了?”

    祁佑年的话,前半段没有任何破绽,后半段却是破绽百出。如果他是说谎,只能说他的谎话编的太没有诚意了。

    纪晓棠问祁佑年,却并无谴责之意,反而带了些戏虐的表情。

    在纪晓棠的注视下,祁佑年的脸竟微微有些发红,明显露出尴尬的神色来。

    纪晓棠眨了眨眼睛,紧盯着祁佑年不放。

    “是、是长宁。”最后,祁佑年只得说道。

    “长宁。”纪晓棠这还是第一次从祁佑年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长宁啊,可是靖安亲王提到过的,跟你青梅竹马,且还特意让他捎信给你的长宁?”

    祁佑年现在脸色恢复了,额头却微微见了汗。

    原来纪晓棠一切都停听在了耳朵里,且还记得这么清楚,她只是一直没有问他罢了。

    这是不是代表这,纪晓棠其实也是很在意的?!(未完待续……)

第二三六章 烽烟四起

    “并不是他说的那样。”祁佑年一开口就发觉自己焦躁了。他是很善于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既然发现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晓棠,你听我告诉我。我本来就要对你解释,可是你什么都没问,我……我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不问,你就不说吗?”纪晓棠幽幽地道。

    “不是的。”祁佑年忙就说道,刚整理好的情绪,又有点乱了。

    纪晓棠瞧了瞧祁佑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祁佑年这才知道,纪晓棠这是故意要让他着急。既然纪晓棠还有故意逗他的心思,那也就说明纪晓棠其实并不真心生气。知道了这一点,祁佑年的心情才终于真正的平复下来。

    “长宁,是靖安亲王的妹妹……”祁佑年就将长宁的事跟纪晓棠都一一地说了,“我跟她并不熟,小时候或许见过面,但我都不记得了。”

    至于现在,那也是长宁一方面的事。而且祁佑年还并不确定就是长宁的本意。

    秦震显然很想撮合他和长宁。

    “长宁的信我没收,让靖安亲王帮我还了回去。”最后,祁佑年说道。不管长宁公主那边怎么想,祁佑年的这一举动,已经将态度表达的很清楚、很坚决。

    两人心中本来就没什么心结,又这样坦诚地说了半天的话,更加没了嫌隙,就又说起如今清远的局势,以及一些将来的打算。

    时光。总是难如人意,特别是在人们想要它慢的时候,它就越发走的飞快。

    祁佑年上书架取了书。小心地藏在怀中,就不得不向纪晓棠告辞。两人从二楼走下来,纪晓棠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就叫住了祁佑年。

    “阿佑,我另有东西给你。”纪晓棠从袖子中取出一只银色表壳的怀表来,递给祁佑年。

    万家船队年前归来,按着纪晓棠当初的指示。特别搜集了几只制造特别精细且贵重的怀表。纪晓棠给自己挑了一只,另外还特意为祁佑年选了一只。

    “我看了,这只好像最结实。走的也准。你在外面拿着这个,看时辰也方便些。”纪晓棠对祁佑年道。

    祁佑年接了怀表,里外仔细地看了,眉眼弯弯。显然对纪晓棠送的这个礼物很是喜欢。

    万家船队这次带回来不少洋货。其中怀表因为是纪晓棠特意嘱咐,都给了纪家。所以,即便祁佑年也是船队的股东之一,却一直无缘得见。

    “我一直想要一只。”祁佑年并没有跟纪晓棠道谢,就笑眯眯地将怀表收进怀中,就放在胸口的位置,还小心地按了按。

    纪晓棠就送祁佑年从藏书阁中出来。

    卫所的亲兵们已经整束好,在前院等候祁佑年了。祁佑年又跟纪二老爷拜别。才骑上马带着一众兵士离开。

    ……

    隆庆八年春,大秦境内普遍大旱。其中又以北方的旱情最为严重,几乎到了赤野千里,寸草不生的地步。普通百姓自不必说,就是一些中等的人家,也已经存粮告罄。各地粮价猛涨,而且到了即便手中有银子,也未必能买到粮食的地步。

    让局势雪上加霜的是,北面蛮族终于忍耐不住,数次出兵骚扰边境。辽东吉庆守军哗变,北蛮一举侵入,大秦的防线竟是一溃千里。

    为了守住北边的防线,朝廷屡次下令征兵征粮,又有贪官酷吏从中渔利,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是坐着等待饿死,还是官逼民反,陷中求一条生路,一时间大秦境内匪盗丛生,百姓们更加困苦。更有人聚集起人马举起义旗,声称朝廷无道,他们要替天行道。

    任安府也出现了几股山贼劫匪,然而势力较弱,一时不成气候,比起别的州府来说,任安府竟然意外的太平。

    清远县,则是任安府中最为太平和宁静的地方,不仅清远地方并无盗贼,就是别处的盗贼也不敢到清远滋扰。因为逃难躲入清远的灾民青壮们都被组织了起来,每天主动巡防。

    如果仅仅是灾民的青壮的松散组织,或许还不足以威慑盗匪。但清远的灾民组织显然不同,他们有曾经身为官军,且经验丰富的李师傅作为统领。

    纪府,纪二太太上房内

    纪二老爷刚看完了府城穆洪派人送来的书信,正在跟纪晓棠和纪二太太说话。穆洪在这次的书信中,告诉纪二老爷,大秦又有两地有人举起了反旗。

    “南屏那一拨人马,打的是大燕的旗帜。另外蜀中成都那里,打的却是兴复大宋的旗帜。”纪二老爷说着,不禁露出满面的忧虑来。

    纪晓棠正在看信,穆洪在信中写的非常详细,他是将他在任安卫所所能得到的消息,还有祁佑年通过其他渠道得来的消息,都尽数在信中告诉给了纪二老爷。

    南屏的人马,不仅打的是大燕的旗帜,据说领头的人还自称是大燕第一任皇帝谢广德的玄孙。这拨人马目前只活动在南屏方圆不过百里的地带,然而那位谢广德的玄孙却已经被拥立为帝,据说连带后宫和满朝文武都是俱全的。

    纪晓棠看到这里,不由得暗暗摇头。

    然而,和纪二老爷一样,更令她关注的还是蜀中那打着复兴大宋旗号的一拨人马。这拨人马的领头人,名字叫做冯冒,他倒并不是大宋皇室子孙,而是当年大宋一位有名将军的后代。冯冒自封为护国大将军,招兵买马,并声称大宋皇室还有血脉留下,他要聚齐人马拥立大宋皇室的血脉为帝,复兴大宋。而且,竟有不少人投奔在冯冒的旗下,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名正言顺。这些人不过是怕兴师无名,且要借势,才会打起大宋和大燕的旗号。其实又和大宋大燕有什么关系呢。”纪晓棠很快也将信看完了,就说道。

    “话是如此说,然而……”纪二老爷摇了摇头,“晓棠,我忘记是否跟你讲过。当年大秦兴国,最开始在大燕的治下,打的也是兴复大宋的旗帜。”

    当时大燕立国不稳。大秦的先祖因为打着复兴大宋的旗号,很是聚拢了一部分民心并招揽到不少的人马。

    即便是如今看着这两股势力都还弱小,不成气候。然而当今是皇帝却未必会这样想,尤其是想到他先祖的事情,只怕会更加的忌惮。

    而如今境内,打着大宋和大燕旗号的。还不仅仅是南屏和蜀中这两处。

    “我实在没有想到。有生之年,会真的见识什么是烽烟四起。”纪二老爷在妻女面前发出内心的感慨。

    “老爷不必过分忧心,如今咱们这也算是偏安一隅。”纪二太太见纪二老爷忧心,就劝慰道。

    “目下倒还好,只是日子久了,又是这样的境况,我们还能坚持多久呢。”纪二老爷就道。

    这下纪二太太也不说话了,因为她同意也有这样的担心。

    “而且。咱们任安这里,平静的有些异样了。”顿了顿。纪二老爷就又道。

    任安府在之前已经隐隐有暗流涌动,如今天下大乱,任安却格外的平静。事出反常必为妖。纪二老爷担心,有势力正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最佳的时机。

    “若是不乱则已,若是乱,就是大乱,到时候只怕咱们比先前的灾民还不如了。”

    “不会的。”纪二太太就道,这话是安慰纪二老爷,同时也是宽慰她自己。“咱们有螺女娘娘护佑着,总能保得咱们一方平安。”

    “但愿如此。”纪二老爷忍不住说了几句心里话,见纪二太太忧心,忙就转了话锋,一面却给纪晓棠使了个眼色,就要往书房去。

    纪二老爷刚要起身,就被纪二太太给拦下了。

    “老爷,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纪二太太看着纪二老爷的眼睛说道,“我知道,你们一直有事瞒我。我原先不问,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不想让我忧心。可如今,三弟又不在家,你凡事只能跟晓棠商量。”

    “老太太和晓芸那里瞒着,我也赞同。我是这家的主母,并不是弱不经风雨的,什么事,也让我知道些,心里有个准备。”

    纪二老爷就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下了决心,重新又坐了下来。

    “太太说的对。”纪二老爷就道,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有些事情再瞒着纪二太太已经没有必要,且不大可能。

    纪二老爷就将事情简略地跟纪二太太说了。

    纪二太太并没有十分惊讶,而是十分冷静地听了。

    “目前最需要担心的,就是有人要在任安造反,且首批目标里,必定就有咱们家。”纪二老爷说道。

    “我同意爹爹所说。他们不是不动,应该是在等待时机。”纪晓棠就点头道。

    那么,那些人是在等什么时机呢。

    “我想,他们是在等小叔的消息。”纪晓棠这些天一直在想这件事,这是她的判断。

    “此话怎讲?”

    “小叔去南洋采买粮食,原先咱们秘而不宣,然而如今,只怕这已经并不是什么秘密了。除了咱们亲口告知的,那些有心人也应该能够推断出来。”

    “晓棠,你是说,他们在等南洋运来的粮食?”

    “是。”纪晓棠确认地点头,“爹爹,如今到处都缺粮。那些反贼即便是早有准备,难道还怕粮草多吗。”

    如今的情形,谁手中有更充足的粮草,就有更多的胜算。

    “算算日子,你小叔他们也快回来了。”纪二老爷就道。

    “所以,咱们得早做准备了。”纪晓棠就道。

    穆洪这次的信中,又提出让纪家人到任安暂住的事情。其实,穆洪最近几次来信,都曾经反复的提及这件事。

    纪二老爷一直没有答应。

    不到万不得已,纪二老爷并不想离开清远。而且,纪老太太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穆洪第一次来信说起这件事,纪二老爷曾跟纪老太太提过,当时纪老太太的反应很强烈。用纪老太太的原话来说,她就是死,也要死在纪家的老宅,绝不会到别处去。

    纪老太太倒是并不阻拦纪二老爷带着纪二太太等人走。

    然而,只要纪老太太不肯走,纪二老爷就不能离开清远。纪家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纪老太太当然也明白。

    对于这件事,纪晓棠并不意外。

    前世,直到纪府被烧成了一片焦土,纪老太太依旧不肯离开,最后还是一家大小在她面前长跪不起,纪老太太才哭着让人将她抬走了。

    “老爷,我也不去府城。老爷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因为又说到这件事,纪二太太就道,“要是实在……,就让晓棠带着晓芸和长生走吧。”

    “娘,咱们谁都不用走。”纪晓棠就道。

    “真的?”纪二太太忙问。

    纪晓棠不能说真话。

    现在,纪家是能走的不想走,想走的不能走。

    她们不能走,也走不了。这不仅是她们自己的选择,也是各方都一直在促成且最希望看到的局面。

    既然一定要留下来,那就要做足准备,哪怕是在目前的条件下。

    ……

    “船队现在到哪里了?”阴暗的灯光下,一人冷冷的声音问道。

    “刚刚收到的信儿,船队已经过了胶州岛,最迟两日后,就可到万家村。从万家村再到清远……”几个人齐齐低下头来,看着桌子上的地图,如此这般商量了一番,已经推算出了粮食抵达清远的日期。

    为首的那人,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将这批粮食和纪家人都拿到手里,何愁大事不成。”

    “大人,”听到说起纪家人,一双血红的眼睛就亮了亮,直望向领头的人。“请大人给我些人,不要多,几十个就足够,小的这就杀去纪家,将纪家老小绑来给大人。”

    “你急什么。”为首的人不动声色,冷冷地看向红眼睛的汉子,“现在还不是时候。”

    “怎么不是时候。若是晚些,让他们跑了,那不就前功尽弃了!”红眼睛的汉子急道。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不过,不许你动纪家的人。那是我留下的饵。”(未完待续……)

第二三七章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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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红眼睛的汉子似乎十分忌惮眼前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咽了口唾沫,却终究不甘心,还想争取一下。

    “先将他们一家子都抓起来,同样能够做饵,还更稳妥些不是。大人,我虽然跟纪家有仇,可说要抓他们,并不是出于我的私心。我这也是为了大事着想。”红眼的汉子眼巴巴地看着为首的人。

    为首的人就笑了笑。他的笑容很温和,甚至还亲切地拍了拍红眼汉子的肩膀。

    “你的仇,总有一天会让你报的,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现在还不能动纪家的人,以为纪家老三还没回来。若我们将纪家的人抓了,走露了风声,你认为,纪家老三采买的粮食还会送到清远?就是纪家老三自己想要这么办,有人也不会答应。”

    领头的人给红眼的汉子和屋里其他的几个人分析当前的局势,纪家已经在他们的控制之中,然而却还不到时候动纪家的人,因为一旦纪家有风吹草动,势必会走漏消息,他们会很难拿到从南洋采买的那些粮食。

    “你多带些人,暗中加强巡查,以防纪家有人要逃走。”解释完了当前的局势,领头的人又对红眼的汉子道,“真到了要动手的时候,还要仰仗你!”

    红眼的汉子立刻点头,对这领头的人甚至有些感激涕零的意思。

    “一切都听大人的吩咐,小人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红眼汉子激动地道。

    领头的男人呵呵笑着点头。却在听到外面细微的响动的时候,突然变了脸色。

    “谁?”领头的人立刻问道。

    屋中立刻就有两个人手执刀剑闪身出去,不过一会的工夫。两个人就推搡了一个锦袍的少年进来。那少年似乎是被吓到了,战战兢兢地,还抱着头。

    领头的人刚要皱眉,训斥两个手下办事不利。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正当他们在商量这样要紧的事情的时候,宁杀错不放过,他们就该就地将这个人解决了。不该将人带进来。

    只是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领头人的脸色又是一变。

    那抱着头的少年已经慢慢地松开手,一张脸就这样暴露在灯下。

    “怀瑾!”谢子谦立刻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父亲。”谢怀瑾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故作镇静。然而却并不十分成功。

    谢子谦的脸上阴晴不定。

    “这大半夜的,你不好好在后面歇着,到这里来做什么?你可听见了什么?”谢子谦问着谢怀瑾,一双眼睛仿佛盯上猎物的鹰隼一样。紧盯着谢怀瑾。

    “……夜里睡不着。无意间走过来。还没到近前,就突然被这两个人抓了。父亲这夜里不睡,是在做什么?……并没有听见父亲说什么。”谢怀瑾就说道,一双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躲避着谢知县的目光。

    谢子谦的目光突然就柔和下来。

    “我们正在商量赈灾放粮的事,不是你该听的,你没听到就好。时辰不早了,你去歇着吧。”

    “是,父亲。”谢怀瑾似乎巴不得这一声。转身就往外走。他似乎是太着急了一些,脚下凭空的一绊。差点摔倒。

    谢子谦发出一声冷笑。

    “你们送少爷去后堂休息,这几天外面天气不好,看着少爷好好读书,不许他出门。”

    那抓了谢怀瑾进来的两人就上前又抓住了谢怀瑾。

    谢怀瑾猛然地明白过来,谢知县这是想要软禁他。他本就是心思单纯的少年,并没经历过什么变故,这一下紧绷的神经立刻就被崩断了。

    “父亲,为什么要抓纪叔叔,为什么要抓晓棠,为什么?”谢怀瑾挣扎着要往谢知县跟前扑。

    “你果然听到了。”谢子谦冷冷地道,“怀瑾,你还太嫩了。你这个样子,别人尚且瞒不过,还想瞒过我!”

    “父亲,你究竟打算做什么,为什么要对付纪家?”谢怀瑾几乎声嘶力竭地问道,他的一双眼睛直盯盯地望着谢知县,似乎是这个时候还想从谢知县的嘴里听到否认的话。

    “你们都先下去吧,按照计划好的行事。”谢知县抬手揉了揉眉心,随即向屋子里的几个人挥了挥手。

    几个人都答应一声,飞快地退了出去。

    等其他人都走了,谢知县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显出倦容来。

    “怀瑾,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

    “父亲,不要再用这样的话哄骗我了。”谢怀瑾冲口就道。

    谢知县就又看了看谢怀瑾。

    “是的,你已经不再是小孩子。有些事情,你也该知道了。”谢知县就又挥了挥手,将抓着谢怀瑾的两个人也支了出去。

    “我并不是要对纪家和你的晓棠不利。这只是权宜之计,我想要你纪叔叔和晓棠跟咱们站在一起。怀瑾,你也不希望从此与晓棠为敌,对不对?”

    “父亲,你究竟要做什么?”

    “不是我,是我们。怀瑾,你也是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世了……”谢知县如此这般跟谢怀瑾说了半晌,“大秦无道,如今苍天降罪。大秦当死,我大燕当复兴。……我已经一把的年纪,拼着我的余生将这个江山打下来,你就是我大燕复兴的第一位皇帝。”

    “你当你纪叔叔一家是什么人?什么祖居清远,出外谋生,发了财回来,不过是假托罢了。纪家的老太爷,就是大宋哀帝留在世间唯一的骨血。”

    说到这里,谢子谦就又笑了。

    “说起来,你和晓棠还真是门当户对,也只有她能配的上你。可喜你们自小就投缘,这可算是天定的姻缘。等你以后登基,就册封晓棠做皇后。怀瑾,你不是总想把最好的给晓棠吗?乡试没有考过,你都那般沮丧,觉得向晓棠提亲都不够体面。”

    “你做了皇帝,让她母仪天下,这可不正符合你的心意,让晓棠成为这天下至尊至贵的女人!”

    谢子谦说着话,一双眼睛却没有片刻离开谢怀瑾。

    谢怀瑾似乎被谢子谦说动了,竟愣怔在了那里。

    “怎么样,怀瑾,这天下,还有晓棠……”谢子谦笑的有些得意。

    “父亲,你,你总说我是小孩子,不懂世事。可父亲,你这是异想天开!”慢慢地谢怀瑾的目光重新有了焦距,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谢子谦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推荐弱颜完本轻悬疑古言《锦屏记》(未完待续……)

第二三八章 夜袭

    与谢子谦相比,谢怀瑾并不会说什么大道理。谢子谦为他描绘出了一幅宏伟的蓝图,然而在谢怀瑾却完全不是这样看的。他几乎认为,谢子谦是疯了。

    “父亲,快收手吧,趁现在还来得及。”造反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罪。谢怀瑾几乎要哭出来了。“父亲,我们现在过的不好吗。我们一家人,就像以前那样,父亲不也过的很快乐吗?什么江山,做皇帝,我根本就不稀罕。我只要我们一家几口,安安生生地……”

    谢怀瑾这样,谢子谦就有些不耐烦了。

    “傻孩子,你难道没听清我说的话。谢家的身世,你想要安生的过日子,哪里能够。你当那靖安亲王几次来清远是为的什么?一旦朝廷确定了咱们的身份,什么安生过日子,想要活命都是奢望。”

    “怀瑾,我们只有一条路走。还有纪家,若是不跟着我们,他们也同样没有活路。”

    谢子谦打量着谢怀瑾。谢怀瑾突然跑来,并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然而既然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并没有惊慌。

    这些事,迟早都是要让谢怀瑾和谢夫人知道的。

    而且,谢子谦的心中还存着某些没有说出来的希冀。他希望谢怀瑾听了他的话之后,能够完全和他在一起。这样,谢怀瑾就可以去劝说纪晓棠。

    谢子谦看的很清楚,纪晓棠对谢怀瑾有情。如果谢怀瑾能够利用这一点,说服纪晓棠投向他们。那么说服纪二老爷就容易多了。

    如果纪家完全投向了他,他就是如虎添翼。夺取这天下,起码又多了三四成的胜算。

    然而。谢怀瑾却让他失望了。

    谢怀瑾不仅毫无斗志,而且就如登基为帝这样的前景,竟然也不能够打动他。虽然以他平时对这个儿子的了解,谢怀瑾此时的反应都在意料之中,然而他心中毕竟是有所期许的,真正面对结果的时候,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罢了,我也不逼你,我说的那些话。你自己去好好琢磨琢磨吧。”眼下正是关键的时刻,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布置。暂时不能说服谢怀瑾,对于大事也并没有太大的妨碍。

    等到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谢怀瑾必定能够想明白的。无论如何,谢怀瑾都是他唯一的儿子。

    谢子谦就不想再跟谢怀瑾浪费时间了,一面就将外面的两个人叫进来,让他们将谢怀瑾看押起来。

    在两人推谢怀瑾出去之前,谢子谦又将人给拦住了。

    “怀瑾,你娘……知不知道?”谢子谦问。

    如今这个时辰。谢怀瑾没什么事绝不会到前面来。唯一的可能,是谢怀瑾已经起了疑心,所以故意到前面来探查。如果谢怀瑾都起了疑心,那么与他同床共枕的谢夫人……

    谢子谦回想了一下。这些日子,谢夫人确实有些异样之处。

    “我娘……并不知道。”谢怀瑾就道。

    “我明白了。”谢子谦看了一眼谢怀瑾就点头,一面已经向看押谢怀瑾的人吩咐,“也将夫人一起带到后堂。与少爷一处好好安置起来。……不许对夫人不敬,我知道了。绝不饶恕。”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谢子谦已经声色俱厉。

    两人忙都恭敬地行礼答应。等谢子谦摆了摆手,两人立刻将谢怀瑾带了下去。

    等到谢怀瑾走的远了,谢子谦轻轻的吁出一口气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暂时只能让他的妻儿委屈几天,等过了这个时候,他自然会加倍的补偿他们两个。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等他荣登大宝,他的妻儿就是跟他共享这江山和富贵的人。

    ……

    纪府纪老太太的上房内

    纪晓棠,纪二老爷,纪二太太带着长生,还有纪晓芸,都坐在纪老太太的上房屋内,包括纪老太太在内,大家的脸上都有笑容。

    “可算是要回来了!”纪老太太两手交握在一处,欢喜地反复絮叨着。

    就在方才,纪家跟着纪三老爷往南洋去的一个伙计回来了。这伙计是被纪三老爷打发来给家里提前报信儿的。万家的船队已经到了万家村,不出两日,纪三老爷就会押解着从南洋采买回来的粮食回到清远。

    除了伙计带回来的口信儿,纪三老爷还写了一封信回来。这封信非常简短,很具有纪三老爷的个人特色。纪三老爷在信中只说自己平安,并告诉纪二老爷他采买的粮食数目,以及何日到清远,其余的详细情形一概没提。

    不过只是这样,也足够让纪家上下一片欢腾了。

    纪三老爷平安归来这是一喜。

    同时带回来大量的粮食,又是一喜。那些可是救命的粮啊!

    纪老太太坐在炕上,自言自语的絮叨,纪二老爷已经吩咐下去,做好了迎接纪三老爷的准备。听到纪二老爷说话,纪老太太也醒过神来,忙就吩咐纪二太太,要纪二太太准备纪三老爷喜欢吃的东西。

    “这几个月,都在船上,又去的是那样蛮荒的地方,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怕一定是瘦啦,他这回来,可要好好地给他补一补!”

    纪二太太自然忙不迭地应承着。

    纪晓棠在一边嘴角含笑,却悄悄地将绣儿叫到身边,压低声音如此这般地嘱咐了一番。绣儿领命出去,一会的工夫就返回来,手里拎着一个朱漆的八角攒盒。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就都看见了。

    “这是要做什么?”纪二太太就问纪晓棠。

    “没什么,我打发丫头往县衙去一趟,给谢家伯娘送些果子和点心过去。”纪晓棠就道。自去年年底以来。谢夫人的身子就不大好,再加上许多其他的事情。她和谢怀瑾往纪家来的就少了。

    到了今天,谢夫人和谢怀瑾已经有好些天没上门来了。

    纪二太太就没说话。倒是纪二老爷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即颇有深意地看了纪晓棠一眼,就点了头。

    “这样极好,打发个机灵的丫头过去。”纪二老爷就道。

    “就让锦儿带着翠儿和瑶儿两个丫头去吧。”纪晓棠就道。锦儿是纪晓棠贴身的大丫头,不仅聪慧,且性子泼辣,还很善言谈,翠儿却是纪晓棠屋子里最机灵的小丫头。而瑶儿,便是沈瑶了。不仅能写会算,且也极为聪慧。

    这都是纪晓棠的心腹,让她们去给谢夫人送东西,算是极为妥当的。

    “你们去了,就说老太太这几天身边离不得人,等过两天,我必定亲自过府,去给伯娘请安。”纪晓棠嘱咐锦儿道。

    因为某些原因,纪家在前些天就对外宣称纪老太太病了。一家子深居简出。

    锦儿忙答应了,提了攒盒,领着翠儿和瑶儿就往县衙去了。

    三个丫头去了不久,就回来了。都往纪二太太屋中来见纪晓棠。

    纪二老爷也在,和纪二太太在榻上隔着矮桌坐着,纪晓棠则是坐在纪二太太下手的椅子上。

    “怎么样。可见到谢夫人了?”纪晓棠就问。

    “回姑娘,婢子们并没有见到谢夫人。”锦儿就回禀道。

    “怎么回事?”纪晓棠忙追问道。

    锦儿就告诉纪晓棠。她们到了县衙后衙,却是谢家的管事接待的她们。据管事说。谢夫人这两天染了时疾,正在卧床,不好见客。

    “是管事的接了攒盒,让小丫头送进后宅。最后,小丫头出来,说是传谢夫人的话,谢了姑娘送过去的东西,说姑娘有心了,还厚赏了婢子们几个。”

    “小丫头还传谢夫人的话,让姑娘好好服侍老太太,不要记挂她,得闲了,就去看看她。说她想念姑娘呢。”

    纪晓棠没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她已经也偶尔打发锦儿过去送东西给谢夫人,谢夫人哪怕并不方便,都会亲自见见锦儿,亲热地说上几句话,才会放锦儿回来。

    可是这一次,锦儿不仅没有见到谢夫人,连内院都没进去。

    “那么,谢怀瑾呢,他没出来跟你们说话?”纪二老爷就问。

    “也并没见到怀瑾少爷。”锦儿如实回答,“婢子曾斗胆问了那管事一句,管事说,怀瑾少爷被谢大人拘在书房读书。”

    “他也没打发小厮、丫头跟你们说话?”纪二老爷就皱眉,又问锦儿。

    “并没有。”锦儿又摇头。

    纪二老爷就皱着眉不说话了。

    纪晓棠又问了锦儿两句,见锦儿再说不出别的来,就打发了她下去。

    “爹爹,你看……”

    “谢子谦这是要动手了。”纪二老爷就道。

    “小叔要回来了。”纪晓棠点头,她和纪二老爷的想法一样。“这个消息,肯定是瞒不过他的。”

    “这可怎么办?”纪二太太就急道。

    “一切都按原计划行事。”纪二老爷就道。

    “老爷,这事但凡出了一点儿差错,咱们就是……”

    “娘,咱们虽表面还太平,可实际上却一直是命悬一线。就是再大的风险,咱们都不能不这样做。不过,我和爹爹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不论怎样,都会保住娘和长生,还有姐姐……”纪晓棠就道。

    “不。”纪二太太听见纪晓棠这样说,不仅没有丝毫的欢喜,反而更加伤心。“咱们一家子骨肉,要活就一起活,要死就……”

    “太太,不可说那个字!”纪二老爷忙就拦住纪二太太的话头。

    纪二太太立刻就意识到,纪二老爷是忌讳那个死字,觉得兆头不好,因此忙就收住了话头。

    “我跟老爷在一起,让晓棠、晓芸带着长生……”

    这个话题,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谈起了,而每一次大家都不能达成一致的意见。纪晓棠就知道,这次的结果还是一样,因此忙就想法子转开话题。

    “娘,那不过是预防万一的。我和爹爹有把握,我们都会好好的。”

    “真的?”

    “真的。”

    纪二老爷也跟着点头。

    纪二太太虽半信半疑,然而心情却也随之好了许多。

    ……

    纪三老爷押送粮食的车队,明天就会到达清远。为了明天能够有足够的精力迎接纪三老爷,这一天晚上,纪家上下都歇的很早,大宅里很快就是漆黑一片。

    三更鼓响,一队人马悄无声息地到了纪家大宅门前,就有人敲响了纪家的大门。

    大门并没有打开,过了半晌,里面才有看门的小厮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来,似乎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这小厮着实惫懒,就在门里朝着外面问是谁。

    “我们是万家的人,跟着三老爷出海,如今送粮食来清远。大事不好,粮食在路上被劫,三老爷重伤!派我们前来报信儿,求二老爷赶紧派人救援!”外面的人急急地喊道,“快开门!”

    纪家的大门却没有像外面的人预料那样打开。不过片刻的工夫,门内便有众多却并不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随即大门外就被数十盏灯笼照了个灯火通明。

    门外大约有四五个人,都是普通渔民打扮,衣裳狼狈,看着正如方才那人所说,是半路遭了劫,拼死跑来报信儿的。

    门外的人抬起头,就看见纪家门上站了数十人,各个都带着刀剑,神情戒备。等看清领头人的模样,方才在门外说话的人就变了脸色。

    “李子玉!”黑脸的汉子脱口叫道,显然吃惊极了。

    “正是我。”李师傅的目光就落在黑脸的汉子的身上,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来。“你认得我,我也认得你。”

    李师傅的话音刚落,那黑脸的汉子就变了一副神气。他从腰间拔出腰刀,回手冲着后面街道的阴影处招了招。

    “纪家已经有准备,大家一起上吧。”

    黑脸汉子的话音刚落,就有不下百余名黑衣人从暗处奔出,纪家大门外立刻喊杀连声。

    外面第一声叫门的时候,纪晓棠就知道了消息。她本就和衣而睡,此刻起身,不出片刻就已经收拾利落,就往纪二太太的屋中来。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也已经收拾妥当了,纪二太太的怀里还抱着熟睡的长生。

    “他们……来了?”纪二太太就问。(未完待续……)

第二三九章 胶着

    该来的,还是来了。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纪晓棠在屋中,一面吩咐人去通知纪老太太和纪晓芸,一面焦急地等待着前面的消息。很快,李师傅就打发人送来了最新的消息。

    情况不容乐观。

    虽然并没有如愿地赚开纪家的大门,但是随后在外面围攻纪家的人数,还是超出了纪二老爷和纪晓棠的预料。

    比起外面的人,如今纪府内有战斗力的人数就明显处于劣势。

    “看来,对方是志在必得。”纪二老爷就道。

    这还是他们提前有了防范,比如说本来应该还在押送粮草途中的李师傅,就是悄悄地带着那些押送粮草的护院回到清远的。

    如果没有李师傅带领的这些人,只怕这会工夫,纪家的大门就已经被攻破了。

    而对方也并不是没有顾忌的。

    此刻围攻纪家的人中,就没有纪晓棠曾经见识过的那些死士。毕竟,对方虽然一直在防范纪家,却同时不得不掩人耳目,不能大张旗鼓地调集人马来清远。

    然而,这些顾忌也就到此为止了。如果外面这些人不能攻下纪家来,那么只怕很快,就会有大批的死士赶到了。

    “无论如何,一定要撑到援兵赶到。”纪晓棠对来报信儿的人吩咐道。

    报信儿的小厮答应一声,忙就退下往前面去了。

    “我们去老太太那里。”纪二老爷就道。得先将家里这些人妥善地安置起来,他才能够放开手脚,去前面跟护院们一起御敌。

    纪二老爷就从纪二太太怀里小心地抱过长生。一面挽了纪二太太的手,纪晓棠带着程嬷嬷并一众心腹的丫头媳妇们。匆匆地就往纪老太太的院子里来。

    纪老太太的上房屋中,早已经掌起了灯。纪老太太和纪晓芸都穿戴的整整齐齐的。两人正神色紧张地坐在炕上。

    纪晓芸靠在纪老太太的怀里,而纪老太太的腰板却是挺的笔直。

    “外面是……”纪老太太见他们来了,忙就问道。

    “老太太,这就是我说的那件祸事。”纪二老爷告诉纪老太太。

    “是在清远那些灾民?人心怎么能这样坏,没有咱们,他们只怕早就死了。如今为了粮食,就恩将仇报!”纪老太太的眼圈微红,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愤慨。

    “祖母,并不是灾民。”纪晓棠拦住纪老太太的话头。外面那些人先假托是纪三老爷派来的人。想要转开纪家的大门却没有成功。他们当中有人就认出了李师傅,一下子明白纪家是事先有了准备。

    这些人开始进攻纪家,打的是城内灾民的旗号,说要纪家交出库藏的粮食,就会放过纪家。

    这自然又是贼人的诡计。

    纪家大门驻守的就有纪家的管事,平时与灾民接触频繁。那些人中,确实有如今住在棚户区的灾民,却是灾民中那些游手好闲、心术不正的家伙,并非是早就被纪家组织起来的灾民青壮。

    “祖母。他们那样说,不过还是想赚开咱们家的大门,要咱们束手就擒。”纪晓棠进一步跟纪老太太解释。

    “不是他们,那能是谁?”纪老太太惊疑不定。

    “有人认出了江庆善。”纪二老爷告诉纪老太太。围攻纪家的人中。就有江庆善。他虽然做了伪装,但却因为冲在最前头,且又是纪家下人极为熟悉的一个。所以很快就被守门的人给认了出来。

    江庆善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了他的女婿马文红和家中的小厮、伙计们。

    “其他那些人。只怕也是被他收买了来的。”纪二老爷就道。

    “他……竟然这么欺心!”纪老太太又惊又怒。

    “祖母,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外面的情形不好。还请祖母快些带了我娘、姐姐和长生躲避躲避。”纪晓棠忙就道。

    纪二老爷也点头,他过来,就是要将纪老太太这几个人安置好。

    “我躲什么,难道我还怕他不成。”纪老太太就道,知道来的人是江庆善,纪老太太虽然吃惊、愤怒,却似乎就不那么怕了。

    如果来的只是江庆善,那还真的不足为惧。然而不幸的是,江庆善不过是个马前卒,真正可怕的人还在后头。

    纪二老爷飞快地跟纪老太太解释了一番,重点提到长生了纪晓芸。纪老太太这个时候其实心里也没了主意,还是很快就点了头。

    “可能躲到哪里去呢?对了,老太爷当年留下了一个藏银的地窖,还算宽敞,我们去哪里躲躲吧。”纪老太太就道。

    “祖母的地窖,应该还是当初江庆善的父亲帮着修建的。”纪晓棠就道。

    “这么说,咱们家里能藏人的地方,江庆善那厮只怕都知道的!”纪老太太就道。

    “这就是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了。”纪二老爷沉着脸道。

    “那可怎么办才好。”纪老太太就有些急,“我还罢了,活了这些年纪,就是今天死了,也不算少亡。只是,还有晓芸、晓棠,还有长生。”

    这个时候,纪老太太是真心为纪晓棠几个着急的。

    虽然说家贼难防,但是好在他们早就对江庆善起了疑心。

    “祖母放心,爹爹和小叔另外准备了藏身的地方。”纪晓棠就说道。

    纪晓棠在建议暗中修建粮仓的时候,就同时想到了或许会有这样一天。未雨绸缪,她向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建议,在家中另外修筑了一间暗室。

    这暗室的所在,就在藏书阁的地下。

    后宅的所有下人此刻都已经被聚集到了一处,纪晓芸搀扶着纪老太太,纪二老爷抱着长生。依旧挽着纪二太太的手,纪晓棠带着程嬷嬷。奶娘以及几个心腹的丫头很快就到了藏书阁。

    纪二老爷打开暗室的门,让纪晓芸扶着纪老太太先进去。随后才将长生交到纪二太太的手里。

    纪二太太接过长生。长生方才醒过来,不过又被哄着睡了,如今在厚厚的包被中,睡的小脸红扑扑的,越发可爱。纪二太太就在长生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口,随即狠狠心,将长生塞进了纪晓芸的怀里。

    纪老太太和纪晓芸都是一惊。

    “老太太带着孩子们躲起来就好,我跟老爷在一处。”纪二太太就道,神态和语气都是无比的坚决。

    纪二老爷很感动。但是显然并不愿意。

    纪晓棠在旁边见了,就知道这两个人争执起这个问题来,肯定会没完没了。

    “娘,长生不能没有你。我和爹爹在外面也不会有事。”纪家现在的人,可以阻挡外面江庆善的人,灾民的青壮那边很快就会有救兵过来。

    “而且,还有外祖父、舅舅们,还有阿佑。”从事发到现在,纪晓棠一直镇定自若。言行举止跟平时都没有什么区别。

    看到纪晓棠这样,就会产生一种错觉,其实眼前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而且终究都会好的方向发展。

    纪二老爷和纪晓棠坚持让纪二太太留了下来。

    纪老太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就看见纪晓棠站在外头。

    “晓棠……”纪老太太的意思,纪晓棠也是应该跟她们一起躲起来的。

    “祖母放心,我在外面没关系的。”纪晓棠安慰了一句纪老太太。随后就让程嬷嬷和几个丫头也跟进去。

    “嬷嬷,这里就交给你了。”纪晓棠看着程嬷嬷。低声道。

    纪晓棠这句话并非只有表面的意思。她需要程嬷嬷在密室中照顾纪老太太、纪二太太这些人。而如果事情出了什么差错,她和纪二老爷不能平安的回来。她也希望在以后的生活中,程嬷嬷能够照顾纪家留下来的老弱妇孺。

    因为前世在动乱之中见过程嬷嬷,见过她如何镇定且妥帖地照顾大批的灾民,纪晓棠对程嬷嬷非常信任。她相信,如果最糟糕的事情发生,程嬷嬷不会丢下纪家的老弱不管,而且她也有能力照顾好她们。

    留下程嬷嬷,当然并不仅仅是这个缘故。

    现在这种情况,纪晓棠希望能够尽量减少无辜的伤亡。程嬷嬷并非纪家人,那些人没有必须杀城么么么的理由。纪晓棠希望程嬷嬷能够活下去。

    而且纪晓棠也考虑到了程嬷嬷的身份……

    如果她和纪二老爷没能在这场灾祸中活下去,而纪二太太几个人却活了下来,那么她们很可能会落到朝廷的手里。那时候,以程嬷嬷跟靖安亲王的渊源,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维护纪家的这些老弱的。

    “嬷嬷。”纪晓棠握了握程嬷嬷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程嬷嬷脸色微动。出了这样的事,她是应该在外面陪着纪晓棠的,然而纪晓棠却将生的机会给了她。程嬷嬷明白纪晓棠的慈心,也明白她的嘱托。

    “晓棠,你放心,只要我在……”程嬷嬷郑重地说道。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会尽力护住这些人。

    纪晓棠点了点头,随即朝着里面的人又看了一眼,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就利落地移开视线,跟纪二老爷一起将密室的门封闭了起来。

    ……

    纪晓棠和纪二老爷从藏书阁中走出来,纪二老爷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那一眼里藏着深深的不舍。他和纪晓棠都知道,刚刚或许就是他们跟家人见的最后一面。

    就在他们将密室门封闭的时候,纪老太太、纪二太太和纪晓芸的眼睛里分明都带着泪,纪晓芸甚至要冲出来,说想要代替纪晓棠。

    “爹爹放心,无论怎样,娘她们都会平安。”或许她们熬不到援兵到来,但是她坚信,纪二太太和长生她们一定会的。

    “是的。”纪二老爷重重地点头。无论如何,他就是死,也要守护纪家,托住外面的贼寇,等到援兵来救出他的家人。“晓棠,爹爹对不住你。这本不该是你的责任。”

    “这是每一个纪家人的责任,只是如今这里,只有我跟爹爹能担起这个责任。”纪晓棠平静地道。这样的安排,是最正确的同时也是代价最小的安排。

    父女俩都没有再多说什么话,因为即便是在这里,也已经听到了四面的喊杀声。纪府已经完全被包围,贼人们正从四面围攻纪家。

    “我去前面。”纪二老爷就道。

    “我去守住后角门。”纪晓棠就道。

    前门和后角门是最容易被攻破的地方,分别由纪二老爷和纪晓棠带人守着,至于其他的地方,则交给李师傅带人守住。

    父女两人匆匆地说了几句话,就分道扬镳。纪二老爷一边走,一边罩上小厮送来的软甲,并从小厮的手里接过了宝剑。虽然是一介书生,但只要纪二老爷出现在大门口,就能够极大的振奋纪家的士气。

    纪晓棠看纪二老爷匆匆地走了,随即也带着人飞快地往后脚门来。锦儿和绣儿一个送上弓箭,一个送上长刀,纪晓棠一边走就一边利落地披挂好了。

    纪晓棠贴身的几个丫头,都没有留在密室中,而是选择跟纪晓棠在一起。锦儿、绣儿、碧儿、翠儿,还有新来的瑶儿,都手中拿了刀剑,还有几个健壮的媳妇婆子,手里也都拿着菜刀、棍棒等跟着纪晓棠。

    守卫的家丁不够,纪晓棠将所有的丫头、媳妇和婆子们都召集了起来。这些平时都是各个院子里的心腹,且都十分明白,如今兵荒马乱,如果纪府真的被人攻破,那么等待她们的结局一定不会美好。

    这不仅是护卫纪家,同时也是在为她们自己的身家性命而战。

    纪晓棠已经让纪府内的所有人,都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等纪晓棠来到后角门的时候,后角门已经岌岌可危,纪晓棠的到来,不仅瞬间鼓舞了士气,还将堪堪就要被攻破的后角门守住了。

    负责带人看守后角门的,赫然正是田庄头。他本来应该在庄子上,因为粮食的事情来向纪二老爷禀报事情,天晚了,就留在了纪府。

    纪府被人围攻,田庄头第一个站住来,竟然老当益壮,虽浑身血迹,却将一把大环刀舞的虎虎生风。

    “三姑娘,外面有家贼。”田庄头看见纪晓棠,就喊道。(未完待续……)

第二四零章 图穷匕见

    “怎么,江庆善那狗贼就在外头?”纪晓棠立刻就问。

    “不是江庆善那厮,姑娘请自己看。”田庄头就道。

    这个时候,纪晓棠已经上了墙内临时修筑起来的高台。站在高台上往下看,立刻就将后角门外的情景尽收眼底。

    纷乱地往前冲的人群中,有一个略胖的男人,虽是打扮的和平常判若两人,但是纪晓棠还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舅老太爷!”跟着纪晓棠上了高台的锦儿也一眼就认出了顾老舅,还忍不住叫出了声,显然是又吃惊又愤怒。

    江庆善背叛纪家,他毕竟并不是纪家的亲戚,可是顾老舅不仅是纪老太太的亲兄弟,是在一家子活不下去的时候,被纪老太爷和纪老太太救了下来,而且这些年来,一直都是纪家在养活他们。

    这样的顾老舅,在纪家被围攻的时候,如果他只是躲在家里不闻不问,纪晓棠只会说他胆小,甚至不会去指责他,可是顾老舅竟然带着人围攻纪家!

    就是纪晓棠这样对顾老舅没什么期许的人,也不能不心凉、愤怒。

    “方才他还假装好人,说是来看老太太。如果不是小的看他没带家眷实在可疑,而且还发现他后面带着强人,只怕这后门就被他给赚开了。”

    原来这些匪徒没有赚开前门,就另生奸计,打发了顾老舅来,想借着纪老太太兄弟的身份,将后门给骗开,带贼人杀进来。

    如果不是田庄头心思警惕。及时地发现顾老舅的可疑,那么刚刚他们在往密室的途中。也许就被顾老舅带着人迎面碰上了。

    想到那样的可能,纪晓棠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这个时候。顾老舅在下面的人群中也正抬起头来,就看见了纪晓棠。顾老舅的脸色就是一变。

    “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枉你还是纪家的亲戚,吃了纪家这么多年饭食,一家大小都是纪家养活,如今还要来害纪家,真是畜生不如!”锦儿是个耿直且火爆的脾气,见纪晓棠气急了却没说话,她就站在高台上。指着顾老舅大骂起来。

    不仅没有赚开门,硬攻了这么半天也没能将门攻破,顾老舅刚开始的一片火热心肠已经慢慢的冷了,如今又看见了纪晓棠杀气腾腾的,他平时就有些惧纪晓棠,如今做贼心虚,心中就有些怕了。

    只是被一个小丫头骂了,顾老舅的脸上终究还是下不去。他想起来时江庆善对他所说的那些话,就又将胸脯挺了挺。

    纪晓棠再厉害。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纪家威势再盛,如今也是虎落平阳。等将纪家攻破了下来,纪家的那些财富,也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再不用他装可怜,仿佛要饭的花子一样向纪老太太讨要。

    到那个时候,他和纪家之间的位置就正好颠倒了过来。纪家就要看他的眼色讨生活,正好出了他这些年胸中压着的一口闷气。

    这么想着。顾老舅就又有了些胆气。

    “小丫头,别嘴里不干不净。没个上下尊卑。”顾老舅挺着胸脯训斥锦儿,“我是你家舅老太爷,等我进了门,就让人扒了你这小丫崽子的皮!”

    顾老舅训斥了锦儿,又看向纪晓棠,却再脸上挤出一丝假惺惺的笑来。

    “晓棠,听舅爷爷的话,让这些不知事的下人将门打开,迎了舅爷爷进去。有舅爷爷在,保你一家没事。如果你不知趣,等这些大爷们打进去,到时候,嘿嘿,可别怪舅爷爷护不住你。”

    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顾老舅心里还想着能够哄骗纪晓棠将后角门打开。

    纪晓棠冷冷一笑,根本就不搭话,一面早已经将弓箭拿在手里,对准了顾老舅。

    纪晓棠和纪三老爷一起跟着家里的武师们学骑射,顾老舅是知道的。然而,他不过将这个当个笑话瞧,只认为是小孩子玩闹,根本就不相信纪三老爷和纪晓棠,其中尤其是纪晓棠能学出什么名堂来。

    可如今看纪晓棠拿着弓箭对准了他,顾老舅还是害怕的。

    顾老舅心思凉薄,见利忘义,但是胆子却并不大。在这方面,他和纪老太太是真正的亲生姐弟,别看他们两人平时动不动就要骂人,很厉害的样子,其实胆子都非常非常小。

    顾老舅一面盯着纪晓棠,一面眼角的余光东张西望地往人群中退,匆忙之中,心里全是要自保的意识,就下意识地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人。

    这离他最近的人,纪晓棠看着也有些面熟,却是想了一会才想起来,那人正是江氏的兄弟江二,也就是顾老舅的小舅子,跟江庆善家连了宗的那一个。

    是了,顾老舅都来了,怎么能少了他呢。

    纪晓棠心中冷笑,手中的箭依旧对准了顾老舅,开弓射箭,没有一丝停顿和犹豫。

    就听得下面一声惨叫,却并不是顾老舅。紧挨在顾老舅的身前,站着江二。江二脸上的笑容还没消失,嘴角却溢出血来。他慢慢地低下头,只看到胸口还在微微颤抖的羽翎,那只箭已经是穿胸而过。

    江二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慢慢地向后。

    这个时候,才听见了顾老舅的哭声。

    顾老舅慢慢地从江二的背后退了两步,看着江二倒在他面前,他抬起头又看见纪晓棠。纪晓棠正冷冷地看着他。

    顾老舅的胸口,已经被血染红。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纪晓棠,似乎想要说话,然而却只在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就歪倒在了地上。

    纪晓棠的那只箭,在江二的胸口穿胸而过,正射中顾老舅的心脏。

    纪晓棠的目标是顾老舅,江二死的有些冤。然而又并不冤。

    比起顾老舅,江二更没有将拿着弓箭的纪晓棠放在眼睛里。而且,他偏偏还比顾老舅的胆子要大一些。发现顾老舅害怕纪晓棠。他觉得十分可笑,根本不相信纪晓棠能将箭射出来,更不相信会真的射中目标。

    因此,江二就做了他这辈子最愚蠢的一件事,大大咧咧地站在了顾老舅的身前。

    纪晓棠也没料到江二会这样做,她一箭尽力射出,竟是射死了两个人。

    后角门内外,不仅纪家的人,还有外面的匪徒都愣住了片刻。

    纪晓棠这一箭。吓破了不少人的胆,围攻的众匪徒们顿时一片大乱,有人已经开始向后退,想要逃走。纪晓棠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机又射死了两个最为凶悍的歹徒。

    同时,纪家众人都是爆发出一声喝彩,精神大震。如果说方才见到纪晓棠来,还只是让他们在精神上得到了支撑。纪家的三姑娘都来守门,而且冲在了最前面。显然要与他们共生死的,这自然大大地鼓舞了士气。大家都想着要跟纪晓棠一起拼死。

    而如今纪晓棠一箭射出,竟然射死了两个人,纪家众人在精神大振的同时。又有了求生的希望。纪晓棠不是来与他们共死的,却是可以带他们击退外面的匪徒,大家一起活下来。

    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都能杀敌。他们难道就不能吗?

    双方的士气此消彼长,顿时纪家众人就占了上风。

    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外面有匪徒退去。却并没有退多远,就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一个接一个的砍倒。

    “后退者死!”一个黑衣人喊道。

    后退着想要逃跑的人顿时就被吓住了,只能转过头来。这一会的工夫,外面的人数竟是有增无减。那突然增加的人手,全都是一身黑衣,与先前的匪徒大不一样。

    这些人不仅纪律严明,而且功夫更好,更加心黑手狠,下手根本就没有一丝犹豫,都是要人命的手段。而更加可怕的是,这些人也并不在乎先前那一拨匪徒的性命。他们不仅砍倒了逃跑的人,对其他的匪徒也毫不容情。纪晓棠就亲眼看着一个黑衣人,将他前面一个无意间挡了他路的杂色衣服匪徒一刀砍倒。

    纪晓棠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这些黑衣人的身份。

    死士,这是传说中杀破狼的死士。

    竟然是对方的援兵,比纪家的援兵先一步赶到了?!

    好在,这赶来的黑衣人人数并不多,否则纪家的后门立刻就要失手。而即便是这样,纪晓棠也隐隐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在看着黑衣人越来越多的时候,有小厮跌跌撞撞地从前面跑了来。

    “三姑娘,大事不好,……前门失守。”小厮在说了这一句之后,就扑通一声倒下,再也没有了声息。

    纪晓棠想问纪二老爷怎么样了,却是无人可问。

    这一会的工夫,外面的黑衣人就多了一倍,眼看着就有不少人倒下。

    “撤。”纪晓棠当机立断。

    早就预料到或许难以避免会有这样的一天,纪晓棠将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想到了。她跟纪二老爷约定好,如果大门守不住,那么就撤到内宅去。

    以纪家现在的实力,没有援兵的情况下,能够守到这个时候门才被攻破,这已经争取到了大量的时间。

    可纪晓棠同时也意识到,外面的情况比她预料的还要糟糕一些。

    本该第一时间赶到的灾民青壮并没有来。祁佑年、穆洪的援军也没到。推测其原因只可能有一个,他们都被人牵制住了。

    纪晓棠心中难免有些着急,但是却并无一丝一毫的怨恨。她知道,这些人此刻的情形,大概并不比纪家的状况好。

    这么想着,纪晓棠很快带人退到了藏书阁,这是她和纪二老爷约定的地方。几乎是同时,纪二老爷也带着人赶到了。纪晓棠一眼就看见了纪二老爷衣袍上的血迹。

    纪二老爷受伤的,是一路被人搀扶着过来的。

    从大门到如意园的藏书阁,纪家设置了几处障碍,多少都可以拖慢追兵的速度。而且,纪晓棠早就料到,这杀进纪家的匪徒中,很多都是为了金银财宝而来。只要进了纪家的门,这些人就会分散开去,各处去翻寻财物。

    因此,纪晓棠还曾经特意吩咐下去,只将府内各处极贵重和极要紧的东西密密地藏了起来,表面上还留下了不少财物,这些东西,大概也可以拖住那些为财而来的人。

    “爹爹……”趁着追兵还没有赶到,纪晓棠忙就上前扶住了纪二老爷。让她略微放心的是,纪二老爷只是受了轻伤,并没有伤到要害。“爹爹,是谁伤的你?”

    “是江庆善那厮。”纪二老爷喘着气道。

    纪晓棠一只手在宝弓上紧了紧,如果江庆善方才去了后角门就好了,她一定会一箭射死这个狗贼。

    “晓棠,你没受伤,很好。”纪二老爷就道。

    “爹爹,舅老太爷方才就在后角门……”纪晓棠和纪二老爷简要地交换了前后门的情形,纪二老爷听到顾老舅也来了,就咬了咬牙,显然心中也是恨极。

    然而,现在他们却已经没时间计较这些事情了,因为追兵已经到了。

    追兵的人数只有方才围攻纪府人马的四分之一,然而这群人显然和方才那些人很是不同,竟都是一式的黑衣黑裤,每个人都蒙着面巾,只有为首的一个人穿着宝蓝色的锦袍,蒙着黑色的面巾,只露出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那双眼睛离着还远,就锁定了纪二老爷和纪晓棠。

    “除了纪家父女留活口,其余杀无赦。”锦袍男子冷声道。

    纪家的守卫与追兵一接触,就溃退了下来。纪晓棠和纪二老爷只能进了藏书阁,此刻父女两人身边也只剩下十几个心腹。

    锦袍男子带着人立刻追到了藏书阁门口。

    “晓棠,爹爹对不起你。”纪二老爷此刻的神情格外平静,只是满含歉意地对纪晓棠说道。

    此时此刻,纪二老爷和纪晓棠都知道,已经到了最后的一刻,她们不得不使出最后的一招来。

    藏书阁内以及四周,已经布置了大量的火药。纪二老爷和纪晓棠将藏书阁作为最后的退守之地,就是存着和对方同归于尽的心思。

    藏着纪家老弱妇孺的密室入口就在藏书阁内,然而密室却在藏书阁后的假山底下,确保不会被爆炸所波及。

    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按照纪晓棠的估算,藏书阁爆炸,将会杀死对方的主脑人物和大部分精锐。而剩下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密室的入口就在这里。

    这也就给纪家的老弱妇孺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她们一定会等到援军的到来。

    而纪二老爷一生爱书,最后用藏书阁全部的藏书来陪葬,用纪二老爷的话来说,也是一件极雅且极奢侈的事情了。纪二老爷唯一的遗憾和歉疚,就是纪晓棠也不得不死在这里。

    “爹爹,对不起我的不是你,而是外面的人。”纪晓棠淡淡地道,一面将手中的弓背到身后,面对着门外,“谢伯伯来了,请进来说话。”

    纪晓棠一开口,就叫破了锦袍男子的身份。

    锦袍男子手里提着宝剑,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起来,然后竟将面上的黑巾扯了下来,赫然正是谢知县。

    谢子谦一面吩咐人将藏书阁团团围了起来,一面微笑着迈步进屋。他神态自若,如果不是笑的冰冷,几乎就像他往常来藏书阁中,与纪二老爷谈天说地一般。

    “不愧是我选中的儿媳妇,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有这般气度的女子!纪兄有女若此,可谓夫复何求。”谢子谦笑着走到了纪晓棠和纪二老爷的面前。(未完待续……)

第二四一章 财宝

    “子谦兄过奖了。如果我交友的运气也能这般好,我纪家也就不会有今日之难了。”纪二老爷也笑道。

    如果不考虑两个人所说的话,而是只从表面看来,他们似乎还是过去的知己好友。只是两个人虽面上都带着笑,但是那笑容却无论如何都到不了眼底。

    纪二老爷话中的讥讽之意已经非常明显,可谢子谦却恍若未觉,一面迈步进屋来,一面很有风度地挥退了想要一拥而入的黑衣人。

    谢子谦只带了几个贴身护卫的黑衣人进屋。纪二老爷往自己的左右看了看,目光一闪,随即就暗淡了下去。纪晓棠却是神色未变,因为她非常清楚,谢子谦虽然带的人少,但是自己和纪二老爷这些人,却完全不是对手。

    因此,纪晓棠使了个眼色,让护在她身前的几个丫头都退到她的身后。

    谢子谦不会轻易动她和纪二老爷,但是对这些下人的性命在他眼里却和草芥一般。纪晓棠不想看到自己身边人无谓的去送死。

    “纪兄,晓棠,请坐下来。今日之事,绝非我所愿,实在是万不得已。咱们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好好谈一谈。”谢子谦进屋之后,将手中宝剑还如鞘中,就背着手很是自得地四下看了看,然后才笑着招呼纪二老爷和纪晓棠。

    谢子谦的样子,仿佛他才是这藏书阁的主人。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谈的。”纪二老爷嘴上这么说着,还是由着纪晓棠扶了一把。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谢子谦想要谈,他们就奉陪。无论如何,这都可以为纪家上下争取更多的时间不是吗。虽然看谢子谦的姿态。似乎是非常自信已经掌握的局面,但无论是纪二老爷,还是纪晓棠,心中还是存着希望的。

    尤其是纪晓棠。

    纪二老爷心中已经存了死志,而已经死过一次的纪晓棠,却不会放过任何可以生存下去的机会。

    “纪兄对我误会良多。”谢子谦又恢复了往日温文儒雅的姿态,对纪二老爷和纪晓棠说话十分亲切有礼。

    纪二老爷有些厌恶地挪开视线。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口蜜腹剑,表里不一的人。

    纪晓棠深知纪二老爷的心思。她不愿意纪二老爷太过为难。

    “谢伯伯所说的误会,就是指突然带人杀进我家里来。这样血淋淋的误会,我还是平生第一次见识。”纪晓棠淡淡地道。

    谢子谦就干笑了两声。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纪兄万事都好,不过还是有些迂腐了。”

    “像谢伯伯这样杀人无算,视人命如草芥,就不是迂腐了。如此的不迂腐。我爹爹可学不来。”即便是强弱悬殊,可以说大家的性命都在谢子谦的掌握之中,但是纪晓棠也觉不容许有人当着她的面说纪二老爷的不好。

    纪晓棠如此针锋相对。丝毫不肯让步,谢子谦也微微有些惊讶。他的目光就从纪二老爷的身上移开,慢慢地落在了纪晓棠的身上。

    “你这丫头,还是如此口齿锋利。你就不怕吗?”谢子谦冷冷笑道。语气和神态中完全是冷意和杀气。

    只要谢子谦一句话,他身边的黑衣人立刻就能要了纪晓棠的命。

    “谢伯伯认为我需要怕什么?”纪晓棠又淡淡一笑,直视谢子谦。“怕谢伯伯会杀了我吗?”

    谢子谦盯着纪晓棠半晌,然后仰天大笑。

    “原来这才是谢伯伯的真性情。这些年,谢伯伯你也是十分辛苦了。”纪晓棠看着谢子谦道。

    纪二老爷飞快地给纪晓棠使了个眼色。如果说纪晓棠前面的话非常聪慧。那么后面这一句却不该说,因为很可能会惹恼了谢子谦,立时就让纪晓棠吃亏。

    然而,出乎纪二老爷的预料,谢子谦却并没有生气,看着纪晓棠的目光中还多了几分赞赏。

    “晓棠才是我的知己啊。”谢子谦感慨道。

    纪晓棠只呵呵冷笑了两声,谢子谦却不以为忤。

    “晓棠,你爹爹可跟你说过纪家的身世来历?”谢子谦就问纪晓棠,然而显然他并没有期待纪晓棠会回答他,因此又径自地说了下去。

    “你本不该姓纪……”

    接下来谢子谦所说的话,对于纪晓棠来说,就丝毫没有新意了。

    “我们谢家追查数代,若不是纪大兄当年闹了起来,只怕如今我们还在寻找。我与纪兄同年登科,又同地为官,可说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这些,难道不是你特意安排?”纪二老爷忍不住说道。

    谢子谦就又笑了两声,并没有反驳纪二老爷的话。

    “谢伯伯来清远做县官,只怕也不是偶然吧。”纪晓棠目光微转。纪二老爷丁忧回到清远,那个时候,上一任的清远知县任期未满,可随即就丁忧回乡了,因此清远知县才成了空缺,然后就是谢子谦到任。

    “呵呵,许大人老父年事已高,根本无需动太大的手脚。”谢子谦笑着道,这等于是承认了,他确实对上一任的知县的老父动了手脚。

    又是一条人命,然而在谢子谦的嘴里却根本就是轻描淡写,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子谦兄真可谓用心良苦。”纪二老爷忍不住挖苦道。

    “为了纪兄,一切都是值得的。”谢子谦平静地道。

    “不过是捕风捉影,那些愚夫愚妇相信也就罢了,我真想不到,谢伯伯也会相信。”纪晓棠沉思片刻,才说道。

    “我谢家数代为此事禅精竭虑,寝食难安。是不是捕风捉影,再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了。”谢子谦这样说着,似乎也颇为感慨。

    “谢伯伯为什么最清楚?”纪晓棠问。

    “这就要说到我谢家的先祖了。”谢子谦这样说着。就起身抱了抱拳,“纪兄。晓棠,我们该重新认识一下。在下谢健、字子谦。为大燕太祖皇帝玄孙。”

    谢子谦说完,就看出纪二老爷和纪晓棠都并不十分惊讶。

    “看来,两位早已经知道了。”

    “并不知道。”纪晓棠摇头,“不过,谢伯伯肯这般出力,自然该有个不凡的身世。”

    纪晓棠此话含义颇深,谢子谦微微皱眉。

    “我谢家可不似齐家,只求苟活,连祖宗姓氏也舍弃了。我们有家谱流传至今。”

    听说谢子谦有家谱。纪晓棠略有些动容,纪二老爷也抬头看着谢子谦。

    “一会,若纪兄和晓棠愿意,就将家谱请出来,让两位瞻仰瞻仰也无妨。毕竟,咱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哈哈。”

    “我们怎么会是一家人,今生今世,都不可能。”纪二老爷冷冷地道。

    谢子谦看了看纪二老爷。还没等他发话,就有一个黑衣人从外面急匆匆地进来,附在他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谢子谦的脸色微微一变。

    “纪兄果然早有准备。”谢子谦冷笑。“不知道纪兄将老夫人和长生藏去了哪里。我若是纪兄,现在就该说出来,好生将老人家和小公子请出来。不然。若等我的人将他们寻出来,有个三长两短。就不美了。”

    纪晓棠打定主意,要拖延时间等待援兵。而谢子谦显然也在等,他等的是黑衣人将纪老太太等人抓过来,这样就有了威胁纪二老爷的筹码。

    然而,黑衣人找遍纪府上下,除了几个下人,却并不见纪家其余人的踪影。

    “谢伯伯不要妄想了,你也看出我们早有准备,祖母等人怎会还在家中。”纪晓棠就道。

    “正是。”纪二老爷点头,“他们早就被我送走,你休想找到他们。”

    “我不信。”谢子谦就道,“这些天,出入清远的路径都有我的人把守。老夫人和小公子,一定还在府中。”

    谢子谦这样说着,就向来报信儿的黑衣人吩咐:“再去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到。”

    那黑衣人略一犹豫,才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谢子谦下意识地看了看外面的天光,时间对于他来说也是宝贵的,他不能一直跟纪二老爷、纪晓棠在此耽搁。

    “纪兄舍不得老夫人、小公子他们,就舍得晓棠吗?”谢子谦回过头来,不怀好意地看着纪二老爷。

    “家中财物你可尽数拿走,其他的,你就不要想了。”纪二老爷说道。

    “我知道,纪兄家底颇丰,只不过这点儿东西,我还不放在眼睛里。”谢子谦就道,“我要的是什么,纪兄想来也很清楚不是吗?”

    “要我跟你一起造反?你就算是杀了纪某,杀了纪某全家,也是万万不能。”

    “纪兄还是执迷不悟。纪兄的身世,不跟着我扯旗造反,难道朝廷就会放过纪兄一家不成?跟着我,纪兄便是开国的王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晓棠与怀瑾定亲,以后也当母仪天下。纪兄想想,难道不要这样的前程,反而愿意死在朝廷的刀下!”

    “我纪家不过普通耕读传家,只要不造反,朝廷怎么会无故杀我。”

    “纪兄这话,也只骗骗自己吧。”谢子谦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纪兄顾左右而言他,看来那批财宝,是真的存在了!”

    “只要纪兄交出大宋皇室藏匿起来的那批财宝,我就送纪兄一家到一处极安全的地方。从此纪兄自由自在,隐居乡野也好,若要出仕,我也许你位居极品,晓棠依旧可以母仪天下。”谢子谦目光灼灼地看着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冷笑。

    “说到底,还是为了银钱。”纪二老爷坚定地告诉谢子谦,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宋皇室的财宝。

    谢子谦却显然不信。

    “谢伯伯熟读经史,想来对大宋那段历史也有研究。大宋末年,天灾**,国库早就空虚,否则也不会让大燕打进都城,灭国丧身了。谢伯伯求大宋皇室的财宝,实在是缘木求鱼。”

    “晓棠,你这就是被蒙骗了。”谢子谦对纪晓棠倒还是和颜悦色,“大宋哀帝为人勤俭,且最好积聚。虽然国库空虚,可他的内库却充盈的很。直到亡国,他都不肯散了内库的钱粮,可为是守财奴中的帝王,帝王中的守财奴!”

    “他自己都肯带着后宫殉国,难道还会守着金银死物不放?人无完人,哀帝再如何,也做不出这样的事。”纪二老爷就道。

    这个气氛,几乎又有点像两人以往的学术交流了。

    “谢子谦,以前我们就曾讨论过这个问题,还找出不少散佚的史料来佐证,你竟然还不肯面对现实!”

    “我是大燕太祖玄孙,哀帝到底有没有财宝,谁会比我家太祖清楚!你找的那些佐证,不过是为了掩盖你是哀帝后裔,想要护住那批财宝罢了。”

    “你……鬼迷心窍,夏虫不可语冰!”

    “就算有财宝,谢伯伯怎么就认定我爹爹知道。我爹爹并非长子。”纪晓棠突然说道。

    谢子谦就是一笑,表情颇为神秘。

    “这个,我自然是肯定的。晓棠,你爹爹虽不是长子,却是……嘿嘿……”

    “总之,纪兄,今日之事,你若不说出财宝所在,可就不能善了了。”一笑过后,谢子谦沉下了脸。

    “确实没有财宝。”纪二老爷说道。

    “这样,纪兄还说没有财宝吗?”谢子谦突然抽出宝剑,在纪二老爷的胸前略微一顿,却突地指向了纪晓棠。

    剑尖离着纪晓棠的胸口,不过半寸的距离,只要谢子谦的手一抖,就会插进纪晓棠的胸中。而那剑尖上,分明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虽然早存了死志,也知道若援兵不能及时赶到,纪晓棠也难留性命,但是此情此景,纪二老爷还是不由得浑身一抖。

    “谢子谦,你也做了晓棠这些年的长辈。你我的恩怨,与后人无关,你要怎样,尽管冲着我来!”纪二老爷站起身,厉声道。

    看见纪二老爷动容,谢子谦就知道他的威胁奏效了,竟将剑尖又往前推进了半寸。

    “纪兄,是财宝重要,还是晓棠的性命重要?”

    “你……”纪二老爷目眦欲裂,就要扑上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女儿死在自己的面前。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得门口一阵脚步乱响。

    “住手,不要伤害晓棠!”(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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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天下介绍:
十六岁夭折,重生回到十岁,纪晓棠只有一个简单的愿望,就是能够活的长久安乐。然而,她渐渐发现,事情的背后还埋藏了惊天的秘密。简单的愿望竟是奢望。
“或许,你可以考虑嫁给我。”
“你只能嫁给我了。”安乐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安乐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安乐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