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二章 变故
纪晓芸带去怀远的有数的银子,就是一千五百两,不到半月的工夫就花用了一半,而且并不是用来置产的。
秦家已经败了家业,纪晓芸信中说的秦家待她好,各种奢华吃用,其实就是来自于纪晓芸的这些银子。
程嬷嬷得了纪晓棠的嘱托,一到怀远之后就装病不出,对纪晓芸的事情也都不再管,只在暗地里监视、调查,并向纪晓棠禀报,相机行事。
纪晓芸一到了怀远,就立刻被秦大奶奶和秦**奶给窝盘住了,将这两个当做了最知心体己的人。她不仅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嫁妆银拿出来一大家子挥霍,对自己那些上好的头面、尺头等物也毫不吝惜。
另外,程嬷嬷在秦家住了这些天,虽然还没有掌握秦家的全部情况,却已经隐隐发现有些事情不对头。程嬷嬷发现的,自然不是秦家败了家业、靠典当度日这些大家已经知道的事。
程嬷嬷没有在信中明说她究竟发现了什么,说是事关重大,她要先找到确实的证据。
将程嬷嬷的信看完,纪二老爷默然不语,纪二太太则是深深的叹息。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真相的时候,还是难免伤心气愤。
她为纪晓芸伤心,气的则是秦博阳。
秦博阳娶纪晓芸,真的就是冲着嫁妆来的。秦博阳觊觎纪晓芸的嫁妆,还不仅仅是为了他一个人花用,而是为了秦家那一大家子。
“秦博阳骗娶晓芸。秦家那一家子都是同谋。”沉默半晌之后,纪二老爷低沉的声音说道。
纪二老爷表面并不见明显的怒色,然而说话的语气却说明。他的恨意和愤怒一点儿也不比纪二太太少。
“若他明说他家败了,咱们也不会就此瞧低了他,还会拿出银钱来助他一家子。他娶了晓芸去,他家里不好过,晓芸用嫁妆帮补,我们也不会说什么。晓芸陪嫁每年的出息,也都一家子用度了。只是就该好好过日子。量入为出,图个长远。他们这样挥霍,哪里是长久之计!”纪二太太就絮絮地说道。
“老太太不是总说秦家好。怎么都是这样不成器的子孙?”
秦家但凡有一个正经人,都不会纵容这样的事情。
“秦家表哥是个志诚的人,只是秦家其他几房据说是有不成器的。”纪二老爷叹气摇头,而秦博阳的祖父也是个正经的读书人。谁能想到。如今秦家的老辈人都不在了,留下来的子孙竟没有一个正经、争气的。
“如今可怎么办?”纪二太太想了想,就问。
现在再说秦家怎样,或者说这门亲定的太仓促之类的话,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而他们虽然商量好了对策,但真到了实施的时候,纪二太太难免又有些心软,担心纪晓芸受不了委屈。
“就按照咱们商量好的来。且看秦家下一步要怎么办。”纪二老爷就道。
按照程嬷嬷信中所写的趋势发展下来,纪晓芸这次带过去的财物很快就会被秦家吸干。秦家势必不会就这样算了。他们还会继续算计纪晓芸其余的嫁妆。
一千五百两银子,也就是纪晓芸嫁妆的十分之一罢了,大头还都在清远这边,有纪家人严密看守着。
无论是纪晓芸写信回来,还是亲自回来,纪家这边已经打定了主意,再不会让纪晓芸拿一文钱往怀远去。到时候,纪晓芸手里没了银子,对秦家没了用处,看秦家会怎样对待纪晓芸。
纪晓芸受委屈是肯定的,但是有程嬷嬷在,她的性命还是有保证的。
等纪晓芸看清了秦博阳和秦家人的真面目,那就是纪家人出面的时候。
“爹爹,现在就打发人往清河胡同去,把姐姐的嫁妆都抬回来吧。”纪晓芸就道。
“好。”纪二老爷点头,随即又嘱咐,“这件事,暂时瞒着老太太。”
纪二太太和纪晓棠自然点头,暂时瞒着纪老太太,是免得节外生枝。
纪二老爷安排了下去,就由纪三老爷带着心腹的人,趁着当天夜深人静,就将纪晓芸的一应嫁妆都悄悄搬了回来,依旧都是封的严严实实地,就锁进了纪家的库房里。
这样,就算是秦博阳和纪晓芸回来了,纪二老爷只说为安全考虑,他们也无话可说。
纪家这边将一切都安排妥当,纪晓芸的第二封信很快就到了。
这一次,纪晓芸的信写的很简短,字里行间也没有了以前的幸福和欢快。纪晓芸在信中明言,要纪家送她的嫁妆过去,说是她在怀远要多住上一些日子,将嫁妆送过去供应她的吃穿用度。
至于为什么需要嫁妆供应她的吃穿用度,纪晓芸只说是今年大旱,庄田上都没有收成,而秦家因为一笔大生意的缘故,现银子都拿去做了周转。是纪晓芸主动提出,先拿她的嫁妆银来家用,等秦家的银子周转了回来,再还给她。
纪晓芸的这封信同上一封信一样,也是写给纪老太太的。看来纪晓芸自己也知道,纪家人中她只能指使得动纪老太太,而纪老太太可以指使纪家的所有人。
纪晓棠看了信,只说了一声荒谬。这封信,就被收在了纪二老爷的书房里。既没有告诉纪老太太,也没有给纪晓芸任何的回应。就仿佛是,纪家根本没有接到这封信一般。
也许是没有等到回信,纪晓芸很快又追了一封信过来。这次的信中,纪晓芸的措辞就有些尖锐,隐隐指责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行事霸道,不遵礼仪,把着出嫁女的嫁妆不放。
纪晓芸在信中对纪老太太说,如果纪老太太但凡还有一丝疼她的心。就该做主将嫁妆都放还给她。难道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给的嫁妆都是装面子的,根本就不是给她花用的?
“秦家那边是急了。”看了这封信,纪晓棠就道。
秦家虽然急。却并没有放纪晓芸回来。如果纪晓芸亲自回来讨要嫁妆,效果肯定要比写信回来好。秦博阳应该知道这一点,可为什么他没带着纪晓芸回来?
是担心回来之后,纪家人发觉不妥,不仅嫁妆拿不回去,人也回不去了吗?
纪晓棠并不这么认为。秦博阳已经完全控制了纪晓芸,纪晓芸拼死闹起来。纪家人总会妥协。那为什么他不带纪晓芸回来呢?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事情的转机,也就应该在这里了。
纪晓棠和纪二老爷、纪二太太、纪三老爷商量了半晌,斟酌着给纪晓芸回了一封信。这封信。是以纪二老爷的语气写给纪晓芸和秦博阳两个人的。
在信中,纪二老爷告诉两个人,纪晓芸带过去的财物,两个人可以随便花用。但是再要多的。却是没有。
一千五百两银子,再加上许多的金银首饰、尺头,别说是纪晓芸一家三口,就是养秦家那一大家子,也能养上两年。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纪二老爷要纪晓芸学会勤俭持家,要秦博阳专心苦读。
纪二老爷在信中,只字没提让纪晓芸和秦博阳回清远的话。纪二老爷不仅没提这些。反而鼓励纪晓芸跟秦博阳就此在怀远住下来,因为那里毕竟才是真正的秦家。
纪二老爷说当初他是舍不得女儿。如今已经想开了。
至于纪晓芸其余的嫁妆,纪二老爷承诺,只要纪晓芸和秦博阳安安稳稳地过上两年,向他证明,他们已经能够当家立事,那么纪二老爷会立刻派人将所有的嫁妆都送去怀远。
而这两年,纪家不会再给纪晓芸任何的资助。
纪二老爷特意打发了个能说会道的管事去怀远送这封信,让管事转告纪晓芸和秦博阳。嫁出门的女,泼出盆的水,让纪晓芸好生跟秦博阳过日子,不要再动不动就写信回家了。
清远到怀远,若是不停地赶路,也就是一天的脚程。管事的早上去,转天掌灯时分就回来了。
纪二太太的院子了灯火通明,不仅纪二老爷在,纪晓棠和纪三老爷也都来了,大家一起听管事这次去秦家的见闻。
“……见了老爷的信,姑爷脸色就不大好看,不过也没当着小的说什么。二姑奶奶当着小的的面就哭了……”
纪晓芸还向管事追问,纪老太太知不知道这件事,难道纪老太太也不管她了。
“你怎样说?”纪三老爷就问。
“小的自然按着老爷的嘱咐说。”管事的答道。
纪二老爷嘱咐了管事的,如果纪晓芸问起纪老太太,只说纪老太太身子不好,不能操心,如果纪晓芸还有孝心,就不要让纪老太太再为她操心了。
纪晓芸听了这些话,自然就哭的越发厉害了。
“小的只留了一个晚上,也并没人搭理小的,小的就赶紧回来了。”
“你见了二姑奶奶的面,二姑奶奶怎么样?”纪二太太最关注的还是纪晓芸。
“二姑奶奶衣裳首饰还都新鲜,人却像是又瘦了些,脸色也不大好。小的斗胆,姑爷看着对二姑奶奶很好,可二姑奶奶似乎……有些怕姑爷。”
“晓芸怕博阳?”纪二太太的心就是一动。
秦博阳在人前一向温润如玉,待纪晓芸更是温柔似水。纪晓芸在宠爱她的人面前,是很有些小脾气的。秦博阳一向纵容着纪晓芸的这些小脾气,顺着纪晓芸的脾气劝哄。
因此,纪晓芸在秦博阳面前,就有一些小任性。可以说,在清远的时候,从来都是秦博阳担心纪晓芸不开心,纪晓芸何曾会怕秦博阳!
如今,却是连一个不能进内宅的管事都看出来,纪晓芸怕秦博阳了。
“晓芸在怀远,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纪二太太担心道。
纪晓棠没有说话,从管事的禀报中,她能够猜到,秦博阳已经慢慢地露出真面目来,但因为还顾忌着纪家,指望着纪晓芸的嫁妆,所以表面上待纪晓芸应该还不会差。
纪晓芸日子过的不好了,而这还仅仅是开始。
“你可见到了程嬷嬷?”纪晓棠就问管事。
这次打发管事去送信,纪晓棠还吩咐了他,要去见见程嬷嬷,或是听程嬷嬷说什么,或是带程嬷嬷的信回来。
“小的惭愧,没能见到程嬷嬷。”管事的忙就行礼道。
“为什么?”
“……秦家人说是嬷嬷病的厉害,怕传给人,因此单独安排了个院子给嬷嬷住,除了送饭送水的,其余人都不能靠近,也不肯让小的见嬷嬷。小的说,哪怕是隔着门,说上一句话也好,秦家人都不肯依。”
也正因为这个,管家才不肯在怀远做任何的耽搁,这么快就赶了回来。
“程嬷嬷,竟然被他们软禁了起来!”纪三老爷吃惊道。
纪晓棠也有些吃惊。她是知道程嬷嬷的本事和手段的。管事见不到程嬷嬷,程嬷嬷却可以想法子见到管事。结果两人却没有见面,而这段日子,程嬷嬷也没有信来。
程嬷嬷真的着了秦家的手了?
纪晓棠微微皱眉。
程嬷嬷纵然再有本事,那也是在秦家,程嬷嬷并不占什么优势。
“这可怎么办?”纪二太太就急了。
“二嫂别急。”纪三老爷立刻就道,“我这就带着人往怀远一趟,将晓芸和程嬷嬷一起接回来。至于那个姓秦的,我先打他一顿,出这口气,然后二哥和二嫂再处置他。”
纪二太太当然不同意纪三老爷打上秦家,但是心里也想着要立刻派人过去。
“慢着。”纪晓棠略一思索,却拦住了两人。
“晓棠,你还有什么嘱咐?”纪二太太就问。
“我没有嘱咐。我的意思,咱们依旧按兵不动。”纪晓棠说道。
“都这种情况了,还要等?”
“是的。”纪晓棠郑重点头,“我们等程嬷嬷的信。”纪晓棠相信程嬷嬷,出发去怀远之前,她们已经做了稳妥的安排,程嬷嬷没有理由会被软禁住,完全传不出消息来。
程嬷嬷这样做,必定有她的道理。
“应该就是我所说的变故和转机。”纪晓棠告诉屋内众人,“姐姐这件事,难办的就在于火候。咱们要等的,也是这个最佳的火候。”
纪晓棠按下纪家诸人,程嬷嬷的信终于来了。
而送信人,却让纪晓棠大吃一惊。(未完待续……)
第二一三章 送信人
正是酷暑时节,午后难得的下了一点雨,随后天又晴了,到了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丝丝的风带来些微的凉意。
花厅四周都围了纱帐,燃了蚊香,纪家诸人除了纪老太太,都趁着这难得的时光,聚在花厅中避暑。
长生也被带了出来,他在纪二太太怀里坐了一会,就坐不住。纪晓棠就起身,将长生抱了在花厅中闲走,或是指着花厅中的各种摆设,或是指着花厅外不远处的花木,一点点地叫长生记认。
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就坐在花厅中,谈论今年的旱情,还有庄子上的各种琐事。
就是这个时候,前头小厮赶来禀报,说是大门外来了几个人,为首的人自称姓韩,说是纪三老爷和纪晓棠的旧交。
“姓韩,是我和小叔的旧交?”纪晓棠抱着长生站住,心中微微一动,就问来禀报的小厮,“那人长的什么模样?”
小厮忙如实地将来人的外貌描述了一番。据他说来人相貌英俊,且气度非凡,也正因为这样,小厮丝毫不敢耽搁,是一路从前头跑来禀报的。
“莫非是……”纪晓棠心里将自己认识的人筛选了一遍,就有了猜测。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可就非同小可。
纪二老爷听纪晓棠说了,也忙站起身。
“若是他,但万万不能怠慢了。”纪二老爷忙就让纪二太太带了长生回屋去,他自己就整了衣衫。亲自带着纪晓棠和纪三老爷往前面走,一直迎到了大门外。
纪家门口两盏灯笼,将门前一块空地照的雪亮。几个商旅打扮的汉子簇拥着一个青年男子。就站在门前。那男子头上带着靛蓝璞头,身穿月白长袍,正背着手看纪家的门上的牌匾和两侧的对联。
纪晓棠一眼就瞧见了男子,心中猛地一跳。
此刻,男子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微微低头,不急不缓地望了过来。赫然正是那位神秘的韩大老爷。
纪晓棠和纪三老爷都认出了来人,然而纪二老爷却是从来没跟韩大老爷谋过面。但是一眼瞧见来人,纪二老爷就打了个愣怔。随机目光朝纪晓棠瞟了过来。
纪晓棠微微点头。
纪二老爷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他急上前走了两步,就朝韩大老爷行礼。
“在下……”
韩大老爷就扶住了纪二老爷的手,不让他拜。同时微笑着看向纪晓棠。
纪晓棠和纪三老爷这个时候也赶上前来。依着长幼给韩大老爷行礼。这一次韩大老爷笑着受了礼。
纪二老爷是极聪明的人,就瞧出来人是并不想让人知晓身份,当下也就不再执着于行礼,而是侧身将来人往里让。
“贵客临门,有失迎迓。这门前说话不便,还请到寒舍里面说话。”
“好。”韩大老爷极痛快地应了。
众人这才陪着韩大老爷进门,径自往前面正堂来。纪二老爷平时待客,只按交情远近。或是在书房,或是在前面偏厅。这还是纪晓棠记忆中第一次,纪二老爷打开正堂待客。
韩大老爷见纪二老爷如此,心中也明白,纪二老爷这是瞧出了他的身份。韩大老爷就微微笑了笑,朝纪二老爷拱手。
“晚生韩震,字泽兰。纪大人千万不要多礼。我与纪三弟平辈论交,纪大人年长于我,我当称纪大人为兄。纪大人若不嫌鄙陋,称呼我的字即可。”
韩震当着纪二老爷自称晚生,同时让纪二老爷称呼他泽兰。
纪二老爷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来历。
“万万不可。”纪二老爷就摇头,并不肯称呼韩震的字。
“纪大人不必如此。想当初京城会试,纪大人惊才艳艳,韩震才疏学浅,自称晚生,还是高攀了纪大人。……纪大人不如学学令爱和令弟,洒脱可爱。”
“……实在不敢当。但是韩老爷有命,所谓恭敬不如从命,请恕在下僭越了。”纪二老爷听韩震这样说了,这才勉强答应,改称韩震的字。
“泽兰兄是路过清远,还是有事专门来此?”大家重新见过礼,分宾主落座,纪二老爷客气地跟韩震说话。
韩震就笑了笑。
“此次是身上有些差事,路过任安府,本来是到不了清远的,只是想着这里还有两位小朋友,离别将近一载,心中记挂的很,所以绕路前来。”
“三弟和小女都顽劣的很,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泽兰兄多多见谅。”纪二老爷忙道。
纪二老爷虽然同意以字来称呼韩震,但是言谈态度上却是格外恭谨客气。
“我与文达和晓棠极谈得来,纪大人不必多心。”韩震也客气地道,随即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我这里还带了一样东西给晓棠。”
“有东西给我?”
“是的,是一封信,有人托我捎给你。”韩震就道,一面伸手到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来。
纪晓棠不由得诧异极了,一时之间竟想不出有谁会让韩震给她带信。
等将信接到手里,扫了一眼信的封面,竟然是她正在盼着的程嬷嬷的信。
“这……这封信怎么到了你手里?”纪晓棠抬起头,问韩震。
纪二老爷并没有看清纪晓棠手中的信,心中也是惊疑不定,又见纪晓棠对韩震说话太过随意,并无敬称,忙就干咳两声给纪晓棠提醒。
纪晓棠立刻会意,正要弥补,却被韩震抬手给止住了。
“纪大人太拘谨了。纪大人再如此拘泥,我就只有告辞了。……晓棠和文达就像从前那样极好,我也自在些。”韩震这么说着。又微微眯着眼睛一笑,“晓棠有话问我,似这般我就说。若是听了你爹爹的,我就什么都不说了。”
纪二老爷瞧了韩震一眼,知道他并不是作态,也就不再坚持,只是暗暗给纪晓棠和纪三老爷使眼色,让他么无论如何说话都要注意些。
韩震让纪三老爷和纪晓棠也称呼他的字。
纪晓棠点头,就又问韩震是怎么得到程嬷嬷的信的。
“这件事说来巧了。”韩震摇了摇手中的泥金折扇。
怀远县在任安府的东南侧。韩震是从河间府,经由怀远进入任安府,打算到清远来见见纪晓棠和纪三老爷。然后北上返回京城。
在怀远县城,韩震碰巧从秦家大宅的后墙下经过,遇见秦家的几个下人在后角门外纠缠。因为这几个人挡住了韩震一行人的路,就与韩震的手下发生了冲突。
程嬷嬷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是程嬷嬷主动找上了韩震。
“她告诉我。是纪大人家的嬷嬷。如今跟随晓棠出嫁的姐姐住在秦家,有一封极要紧的信,要给晓棠,可惜出了些变故,这信一直无法寄出。她请托我,让我一定要将这封信亲手交到晓棠的手中。”
原来程嬷嬷一直没有来信,真的是被秦家人绊住了脚,看来秦家的情况已经非常紧急了。
不过。程嬷嬷会主动要韩震给她带信?
纪晓棠心中就有些不信。事情太巧了,而且。程嬷嬷不像是会这么做的人。纪晓棠心中虽这么想,但表面上当然是不肯露出来的。
“我正等着这封信。这封信,或许关系到我姐姐的生死。韩小叔这次帮了我的大忙了,感激不尽。”纪晓棠虽然关心信中的内容,但是却并没有当着韩震的面看信,而是先向韩震道谢。
韩震告诉纪晓棠,他听程嬷嬷说这封信要紧,竟没有在怀远停歇,是一路昼夜兼程来到清远的。
“我帮了晓棠这个大忙,想来我在清远,这三餐茶饭肯定是不用愁了。”
纪三老爷忍笑,而纪二老爷的脸上的神情难免就有些精彩了。韩震的意思,是要住在纪家。
“这是自然。”纪晓棠也被韩震这样的说话给逗笑了。“只要韩小叔不嫌我们乡野地方粗茶淡饭,还请一定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
纪二老爷忙就吩咐人去告诉纪二太太,让她赶快准备酒席,并带人将最好的客院收拾出来。
“酒席就不必准备了,其他也不必过繁,只要干净整洁就可。……此次途径清远,是我个人私事,不过住上几日就要离开,希望不要惊动任何人。”韩震又嘱咐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会意,忙就点头答应。
因为韩震远路奔波(虽然纪晓棠看他身上并无丝毫风尘仆仆的意味),当下纪二老爷就安排了韩震一行住进了客院。
至于宾主之间还有许多话,等到韩震休息好了明天再说也不迟。
这边安顿了韩震住下,纪家人也并没有就此歇息。
纪二老爷就在纪二太太的屋子里,对纪二太太嘱咐了再嘱咐,一定要招待韩震这位贵客。
“二哥,泽兰究竟是什么身份?”纪三老爷也跟了来,到这个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纪二老爷。
纪二太太也有些奇怪。
“我也正要问,他是什么来头,让老爷如此紧张?”
纪晓棠此刻也在旁边,她虽然没问出口,但显然心中也在疑惑。
“我当年殿试之时,曾经有幸面见过当今的圣上。”
“什么,韩震他,竟然是当今的皇帝?”纪三老爷猛地站起身。皇帝微服出巡,这可是只有在话本和茶楼说书中才有的情节,难道今天就被他们给碰到了。
纪二老爷忙摆手,让纪三老爷稍安勿躁。
“当今圣上的模样,我如今还记得。今天来的这位,虽比圣上年轻些,但是模样却有七八分相像。”纪二老爷缓缓说道,看纪三老爷又要说话,怕他胡乱猜测,紧接着又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今天这位,应该是圣上的兄弟。”
大行皇帝共留下四个儿子,如今都已经成年。当今圣上在兄弟中排行为二,以太子之尊继承大统,他的三个兄弟都已经分封为王,分别是安顺郡王、靖肃亲王和靖安亲王。
其中靖安亲王年纪最小,相貌与当今皇帝最为相像。
“靖安亲王的外家就是三朝阁老的韩家了。”所以靖安亲王在外行走的时候,如果不便暴露身份,就常常自称姓韩,那正是他外家的姓氏。
“当年我参加会试,座师正是当年的韩阁老。”而当年的韩阁老,正是靖安亲王的亲外公,所以今天韩震在纪二老爷面前自称为晚辈学弟。晚辈是自谦,学弟则正是从当年的韩阁老那边论起的。
因为这两件,纪二老爷已经能够认定韩震的身份。
“原来韩大哥是这样的身份!”纪三老爷的神色就有些复杂,“怎么当初他还瞒着,如今在二哥面前就肯露出来了。”
韩震并非姓韩,而是姓秦,真名应该叫做秦震。
而秦震,正是大行皇帝幺儿,如今的靖安亲王的名讳。这一次,他虽没有明说,但已经相当于是在纪二老爷面前表明了身份。
“那是因为你们俩怎么样也不会认得他,可我就不同了。”
“爹爹能猜出他的身份,那么谢伯伯呢?”纪晓棠突然问。
谢子谦跟纪二老爷是同年,也曾经参加殿试。既然纪二老爷能猜到韩震的真实身份,谢子谦也同样可以猜到。可是谢子谦却半点儿也没有向纪二老爷透露过。
纪二老爷沉吟半晌。
“是得了王爷的嘱咐吧。他人在官场,更加身不由己。”
这一次,韩震不是也嘱咐了纪二老爷,说是切不可以泄露他的身份和行踪吗?想来当初住在县衙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向谢知县的嘱咐的。
“现在南方洪涝,北方大旱,我看这位泽兰王爷倒像是清闲的很。”纪三老爷就道。
“怎么可能清闲,不过是不便让咱们知道罢了。”纪二老爷就道。像韩震这样的身份,没有圣旨是不能够擅自离京的。他一旦擅自离京,便会背上一个谋反的罪名。
韩震离京到此,就算是他说路过也好,身上必定背负着要紧的皇命。
“他既然不肯说,咱们就不要问,就算看到什么,猜到什么,也只假装不知道。”纪二老爷嘱咐纪晓棠和纪三老爷。
纪晓棠和纪三老爷都点头。
韩震这样一尊大佛,如今住进了纪家,对纪家来说,还不知道是福是祸。然而眼前,他们还有别的事需要担忧。
“还有程嬷嬷的信……”纪二太太忙就提醒道。(未完待续……)
第二一四章 伦常
二更,求月票
……
因为有韩震在,纪晓棠拿到信之后一直放在手里,却没有看。这个时候,即便不是纪二太太提醒,纪晓棠自己也想着,要赶紧看程嬷嬷的信。
纪晓棠将信撕开,飞快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一言不发地将信交给了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看过信,纪二老爷又将信给了纪三老爷,而纪二太太已经是又气又伤心地红了眼圈。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纪二太太的嗓音都变了。
“娘,你别气,咱们立刻想办法。”纪晓棠忙就安慰纪二太太。
纪三老爷是急性子,刚将信看了不到一半,就有些忍耐不得,还是在纪二老爷的压制下,他才勉强坐着将信看完了。
“我立刻带人去秦家,将晓芸接回来。秦博阳这畜生不如的东西,秦家都不是好东西,蛇鼠一窝!”
纪晓棠也支持立刻采取行动,因为不能继续再等,也因为火候到了。
“事已至此,再不能瞒着老太太了。现在让老太太知道,也免得节外生枝。”纪二老爷就道。
大家都明白纪二老爷说的对,因此就忙起身往纪老太太的院子里来。
纪老太太还没睡,正靠着引枕,半闭着眼睛听丫头们说趣事给她听。时辰已经有些晚了,当纪老太太看着纪二老爷一众人竟然全来了,且脸上神色都不大好。就忙坐直了身子。
“听说家里来客人了……,是出了什么事?”纪老太太就问。
“家里是来了客人,因为晚了。没来打扰老太太。这位客人,从怀远带了一封信给咱们。”纪二老爷回答。
纪二老爷这么说着话,纪晓棠已经将屋子里服侍的丫头们都打发了出去,只让自己的两个大丫头锦儿和绣儿守在门口。
秦家出的丑事,是万万不能够传扬出去的。
纪老太太一听说是怀远,就猜到是关于纪晓芸的,再看几个人的脸色。她就猜出必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了。
“怎么了?是晓芸?晓芸出了什么事?把信给我念念!”纪老太太慌忙就道,事关纪晓芸,纪老太太比平时都紧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手却已经微微发抖了。
“祖母千万保重。”纪晓棠忙就到纪老太太身边坐下了,“本来不想惊动祖母,可这件事祖母迟早要知道。不管怎样。祖母千万保重自己。不可动气。若祖母不答应,事情只能瞒着祖母。”
“好,好,我不动气,快些告诉我,晓芸究竟出了什么事?那孩子,她还好吧。天啊,我这两天眼皮子总是跳个不停。不会是正应到她的身上吧。天啊,那可就要了我的命!”
“祖母安心。姐姐她目前还算……安好。”纪晓棠知道纪老太太最在乎的是什么。
纪老太太果然就舒了一口气,然而她并没有忽略纪晓棠安好之前的那两个字。
“怎么叫还算?晓芸她……”
“秦家有人下毒害姐姐,多亏被程嬷嬷及时发现,姐姐性命不仅性命无忧,且也应该没什么大碍。”纪晓棠这才说道。
“啊……”纪老太太惊叫一声,如果不是有纪晓棠前面的话打底,只怕此刻她就要当场晕厥过去了。纪老太太惊叫过后,只是脸红气促,她抓住纪晓棠的手,“怎么回事,是谁害你姐姐。”
“祖母别急,听我们从头给你说。”纪晓棠就道。
“老太太,咱们上了秦家人的当。”纪二老爷这个时候才开口,“秦家从钦州搬回怀远,是因为他们在钦州已经将家产败尽,衣食无着,不得已只能回到祖籍。秦家现在,完全就是破落户,不过外表摆着空架子,一家子都是靠典当勉强温饱。”
“博阳那孩子说他家只是亏了钱,家底都在,他是撒谎了?”纪老太太就问。
“是的。”纪三老爷替纪二老爷点头答了,还将他打发人去怀远查访到的情况都告诉了纪老太太。
纪老太太叹气不语。
“秦博阳第一次来清远,名义上是来拜见老太太,其实是另有居心。”秦家虽然从钦州搬回怀远,但家业已经消耗殆尽,回到怀远,也不过是有老宅栖身,另外还有几亩田地,仅仅只能让秦家的人不会挨饿。
然而,秦家诸人却是过惯了奢华的生活,这种情况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比死还难受。因此,秦家人就开始想主意,想要弄钱。
秦博阳的母亲王氏就提到了纪老太太,说是可以到纪老太太这里来寻求帮助。纪老太太很顾娘家的亲戚,且与秦博阳的祖母感情极好,就是看着秦博阳祖母和父亲的情面,也不会看着秦博阳饿死。
秦家的其他人本来没想到纪家这里,因为毕竟多年疏于往来了。可王氏的话,点醒了他们。等从王氏的口中得知,纪老太太在清远还有两个嫡亲的孙女,知道纪家必定会为两个孙女准备丰厚的嫁妆之后,秦家的人就想出了一个主意。
与其低声下气求着纪家施舍,不如就让秦博阳娶了纪家的女儿,顺理成章地得到一笔嫁妆。纪家给女儿陪嫁,肯定比施舍穷亲戚大方多了。
秦博阳第一次来清远,就是怀着这样的念头。在纪家短短的几天,他就将目标瞄准了更加年长、更为单纯容易欺哄和控制,且更被纪老太太所溺爱的纪晓芸。
“老太太别不信,这是程嬷嬷亲耳听见的。晓芸……也知道了。”
“把信给我,把信给我。”纪老太太颤抖着声音道。
纪晓棠只能将信给了纪老太太。纪老太太跟着纪老太爷,也能认得几个字。她抖着手看信,其实主要还是听纪二老爷和纪晓棠告诉她。
“晓芸说去一个月就回来,到如今还没回。也只写了一封信,就是这个缘故了?”纪老太太眼睛慌乱地在信上扫来扫去,估计也没看进去什么,一面就问。
“晓芸还另外写了信回来,要她的嫁妆。”纪二太太就道。
“啊?”纪老太太抬眼看向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
“晓芸到了怀远,不到半月的工夫,就被秦家人将她带去的钱物都哄了去。”纪二老爷说道。
“你们没告诉我。是不肯给嫁妆,所以秦家就要害晓芸?”纪老太太在这个上头反应倒是不慢,竟自己将事情的因果给理顺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也完全相信了,秦家骗婚只为谋取嫁妆的事。
“还不仅如此。”纪二老爷说到这里,脸色越发阴沉。
纪晓棠干脆就闭嘴不说话了。
秦家的恶劣还不仅仅在于骗婚谋取嫁妆,秦家后院。还存在着更为肮脏的事情。
秦博阳很小就没了父亲。由强悍的祖母带大,可惜他还未成年,祖母也过世了,照看他的就只有他的母亲,那个软弱的王氏。
秦家没有分家,因此秦博阳一直跟两位堂兄住在一起,两位堂兄先后娶亲,同时广纳姬妾。秦大奶奶和秦**奶是姨表姐妹。都是年纪轻轻,她们竟然借着照看秦博阳的幌子。将手伸向了秦博阳。
秦博阳在刚满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是两位堂嫂的入幕之宾了。王氏荏弱,一开始是没有发现,后来发现了,却并不敢言语。
而那个时候,秦博阳的心也早就被秦大奶奶和秦**奶给扭曲了,心里深恋着两位堂嫂。
甚至到后来,秦大和秦二也察觉出来,却因为惧内等原因,都不肯声张,只是听之任之。
秦家的内宅是不曾闹出过什么大事,那不仅是因为秦大奶奶和秦**奶手段了得,还因为这一家子蛇鼠一窝,根本就没有一个清白人。
秦博阳跟纪晓芸住在清远,本来可以一世安稳,靠着纪晓芸的嫁妆和纪家的扶持,渐渐将秦家这一支经营起来。然而,秦博阳却一心想要带着纪晓芸的嫁妆回去怀远。他并不是惦记着什么堂兄的养育照顾之恩,而是心中舍不下秦大奶奶和秦**奶。
秦博阳当初与纪晓芸定亲,就在秦大奶奶和秦**奶面前发过誓,绝不会有了新人忘记旧人,娶纪晓芸不过是为了钱,他要拿着那笔钱,给秦大奶奶和秦**奶一世富足自在的生活。
跟纪晓芸在清远成亲,并住在清远,秦博阳是不得已,因为他如果不答应,纪二老爷就不会答应婚事,那么他的一切打算都会落空。
先答应纪二老爷的要求,跟纪晓芸成了亲,秦博阳就开始给纪晓芸洗脑。他自己在纪家人面前装好人,只暗暗地让纪晓芸回纪家闹,要回怀远。
纪晓芸果然就被他控制,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发展。只是,纪家人却没那么好骗,虽然答应了让他们回怀远,却只肯让纪晓芸带上很少的一部分嫁妆。
秦博阳也只能答应,因为秦大奶奶和秦**奶已经催了他很多次,说是很想他,而且秦家那边已经揭不开锅了,就等着纪晓芸的嫁妆去救急。
等带着纪晓芸回了怀远,将纪晓芸手中的东西都哄骗出来也很容易,他们当然想要更多,就指使纪晓芸写信。
然而,秦博阳万万没有想到,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竟然这么狠得下心来,不仅不答应给其余的嫁妆,反而打发人到了怀远,竟是从此不再管纪晓芸了。
纪晓芸深受打击,然而秦博阳受到的打击更大。
当确认了,纪家人是动真格的,纪晓芸的嫁妆已经没了指望,且纪家很有可能已经识破了他骗婚的伎俩之后,秦博阳、秦大奶奶和秦**奶就渐渐地在纪晓芸的面前露出了本来面目。
纪晓芸的幸福生活就此结束,几乎是一夜之间,就从天上落入了炼狱之中。
然而若只是这样,秦家人还没有动要毒害纪晓芸的心思。毕竟,纪家在那里,他们心里还有一丝指望,只要纪晓芸在,纪家总不会永远不管她,到那个时候,他们就能跟着得利。
其实,他们也就是将纪晓芸当做了一个人质。人质是有活下去的价值的,只是没人再善待她而已。
秦博阳完全冷落了纪晓芸,纪晓芸在秦家甚至都不能保证三餐俱全,更别说吃的好坏了。因为秦博阳了解纪晓芸,知道纪晓芸是个软弱没主意的,对纪晓芸的看管就没有十分严密。
秦博阳开始放心地,就像以前那样跟秦大奶奶和秦**奶淫乐。
纪晓芸一次巧合之下,就撞破了三人在一起的场景。
即便是顾忌纪家,即便是还想着靠纪晓芸从纪家拿钱,秦博阳也不得不改变决定,他不能再让纪晓芸活着了。
是程嬷嬷在关键时刻救下了纪晓芸,并瞒过了秦博阳、秦大奶奶和秦**奶。
纪晓芸和程嬷嬷如今还在秦家,还没有脱离危险。
“快、快去救晓芸。”纪老太太听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忙就催促道。
“祖母,救了姐姐回来,又能怎样呢?”纪晓棠就说道。
纪老太太张了张嘴。
“快去救你姐姐回来,不能再让她跟秦家那畜生过了。咱们家就是一辈子养着你姐姐,也好过让她在秦家。”纪老太太几乎是嚷了出来,同时眼里就落了泪。
纪老太太很后悔。
“那秦家的畜生几个?”纪三老爷立刻就问。
“我哪里还管他们,只随你们去,我也再不想听到他们了。”纪老太太哭着道。
“如此甚好。”纪二老爷就点头道。
本来这是他们最为担心的事情,好在,纪老太太太心疼纪晓芸了,而且秦家**的事情太过丑恶,纪老太太没有护着秦博阳,也没有说什么她妹妹留下的唯一的血脉的事。
“祖母尽管放心,我们立刻就安排人去救姐姐回来。”纪晓棠安抚着纪老太太说道。
“快去、快去。我要晓芸好好的。”纪老太太抓着纪晓棠
纪晓棠告诉纪老太太,纪晓芸一定会好好。至于秦家的人,她也早就做好了安排。
“家里来客,爹爹不能出门。小叔会亲自去怀远……奔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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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么她就要把原本属于她的一切,都夺回来。(未完待续……)
第二一五章 处置
纪家二姑娘纪晓芸出嫁不满三月,夫唱妇随前往怀远探亲,正值酷暑,突然传来噩耗。纪晓芸的夫婿秦家三爷秦博阳暴病身亡。
纪家得到消息,上下悲痛,纪二老爷要在家照顾老母,纪三老爷亲自带着人,连夜往怀远奔丧。
纪三老爷去了三天,帮助料理了秦博阳的丧事(因为秦博阳是暴病,且正值盛夏,因此秦博阳只在家停灵三天,就下葬了),秦家上下感恩戴德。之后,纪三老爷就转回了清远,同时带回了纪家的姑奶奶纪晓芸。
纪晓芸回到纪家的时候,不仅一身孝衫孝裙,整个人因为丧夫之痛都枯瘦了。纪家人表明,之所以这个时候就接回纪晓芸,一来是纪晓芸的婆婆王氏主张,二来就是纪晓芸的情况非常不好,她如果继续留在秦家,不仅不能照顾婆婆,反而要婆婆和秦家上下照顾她。即便是这样,纪晓芸也不一定能保住性命。
纪家无奈,只能带回纪晓芸,自家慢慢调养。
因为这件事,清远难免就有些议论。而大家众口一词,都说是这门亲事当初就做的太仓促了,完全是因为纪老太太一片爱惜外甥的心。
秦家秦博阳这一脉,父亲、祖父都是年少早亡,当初纪老太太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不该给孙女定下这门亲事。结果怎样,秦博阳果然随了他的父亲和祖父,也是不到二十的年纪就病故了。
人们甚至传说,这是秦家祖上传下来的隐疾。
对于秦博阳的死。人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怀疑,大家只是感慨纪老太太胳膊肘往外拐,哀叹纪晓芸红颜薄命。
而就是这样的议论。也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纪家内宅,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纪晓芸的马车在二门的影壁下停住,纪晓芸是被丫头们搀扶下来的,根本自己就无力行走。纪晓棠得到消息,早就跟纪老太太、纪二太太在二门前等候。
看见纪晓芸,纪老太太一下子就哭了,而纪晓芸。却似乎根本就不认得纪老太太了,更不要说纪二太太和纪晓棠了。
纪晓棠就让人背了纪晓芸,送到纪老太太的上房住下。一面请了郎中来为纪晓芸诊脉开方子调理。
纪晓芸的身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精神上受了巨大的刺激,她是在回到家的第三天,才渐渐地恢复了神智。
纪老太太一直在纪晓芸的身边守着。恢复了神智的纪晓芸扑进纪老太太的怀里。祖孙两个就哭成了一团。
随着纪晓芸慢慢康复,纪老太太也从纪晓芸的口中断断续续地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程嬷嬷信中所说的,并没有半句虚言。不仅如此,因为有些话不好在信中说,也是为了照顾看信人的情绪,还有一些细情,程嬷嬷没有写在信中。
纪晓芸到了怀远,一开始的时候千好万好。直到秦家人将她手里的东西都哄走了,让她写信回清远讨要嫁妆。纪家没有回应。那个时候,秦博阳本来是打算带着纪晓芸回一趟清远,让纪晓芸亲自往纪家闹纪老太太的。
然而他们最终却没有成行,因为秦博阳回到怀远,忍不住跟秦大奶奶和秦**奶私会,不小心被纪晓芸看见了。好在当时的情形还不至于太难看,秦博阳用话将事情掩饰了过去。
纪晓芸也相信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怀疑。然而秦博阳做贼心虚,就不敢让纪晓芸回清远。他担心纪晓芸会说走了嘴,被纪家的人猜到真相。
纪家有纪晓芸这样荏弱糊涂的,同时还有纪晓棠那样精明厉害的。
秦博阳是早就见识过纪晓棠的敏锐和聪慧的,也从纪晓芸那里知道了纪晓棠对他并不待见。正因为这样,他和纪晓芸成亲之后,第一个就是离间纪晓芸和纪晓棠。
秦博阳不敢让纪晓芸回清远,才会有了纪晓芸的第二封信和第三封信。
至于秦博阳和秦大奶奶、秦**奶合谋毒害纪晓芸的事,就更加凶险了。
那个时候,纪晓芸已经撞破了秦博阳和两位堂嫂的奸情,并被秦博阳冷落。然而纪晓芸并没有完全死心,还想着秦博阳有朝一日会回心转意。
她不仅还对秦博阳抱有希望,就是对秦大奶奶和秦**奶也没有戒心。在她看来,秦大奶奶和秦**奶不知羞,对不住她,就该向她道歉,自己知道悔改。
纪晓芸想不到秦博阳会害她,也想不到秦大奶奶和秦**奶想要她的命。
是程嬷嬷查知这三人的毒计,关键时刻赶到,阻止了纪晓芸喝下那碗致命的燕窝粥。看着秦大奶奶养的狮子狗在喝下一口准备给她的燕窝粥后七窍流血,痛苦丧命,纪晓芸的美梦才完全醒了。
美梦醒了,纪晓芸的人却完全的糊涂了,她变成了她刚回到纪家时的那副样子。
是程嬷嬷一直照顾和保护她,直到纪三老爷赶到。
至于那碗燕窝粥,纪晓芸虽然没有吃,但是同样的粥却被送到了秦博阳的面前,秦博阳没有选择,只能吃下他自己酿制的苦果。
程嬷嬷自然也随同纪晓芸一起回来了。
这天,因为纪晓芸的情况好转,纪老太太又知道是程嬷嬷一直护着纪晓芸,救了纪晓芸的命,就让人请程嬷嬷到她那里说话。
小丫头找过来的时候,程嬷嬷正在纪二太太屋中,跟纪二太太和纪晓芸说话。
“姐姐好些了?那正好我和娘也去看看。”纪晓棠就道,纪二太太这两天也一直在纪晓芸的身边守着,直到纪晓芸清醒过来,她才回来。
纪二太太自然没有异议。就带着纪晓棠和程嬷嬷到纪老太太的屋中来。
还没进屋,纪晓棠就听见了纪晓芸低低的哭声,还有纪老太太的劝慰声。
“晓芸。别怕。那恶贼已经死了,他再也害不到你。祖母的心肝宝贝,别害怕,如今你在家里了,别说是那贼子,任是谁也休想害你。”
纪晓棠迈步进屋,就看见纪老太太正轻轻拍着纪晓芸的后背。而纪晓芸几乎整个人都窝进了纪老太太的怀里。
纪晓芸的情况是好了很多,但是时不时地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在怀远秦家的经历,给她的心里留下了极深的阴影。她想要完全康复。还需要很多的时间。
纪老太太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是她们来了,忙就让几个人到她跟前坐。
“我老婆子这几天就顾着晓芸了,还没来得及跟嬷嬷道谢。”纪老太太先就对程嬷嬷到。“秦家的事我都知道了。多亏了嬷嬷。若是没有嬷嬷,只怕我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跟我的孙女天人永隔了。”
纪老太太这次是真心实意地感激程嬷嬷。
自从程嬷嬷到纪家来,纪老太太虽表面上礼数不缺,但心里对程嬷嬷就有些不以为然。再后来,程嬷嬷陪着纪晓芸出嫁,纪老太太听信纪晓芸说程嬷嬷管的太宽的话,就更对程嬷嬷没了好感。纪老太太是曾经想过。要将程嬷嬷赶离纪晓芸的身边的。
“过去我老婆子有什么不到的地方,嬷嬷别放在心上吧。”这样想着。纪老太太又是后怕又是庆幸,一面就吩咐丫头,将她给程嬷嬷准备的谢礼呈了上来。
纪老太太送了程嬷嬷一盒香,两串珠子,几块尺头,还有一些燕窝、人参、茯苓等补品。
程嬷嬷就不肯收。
“不过是我分内的事,老太太这样太客气了,我反而过意不去。”
“这是我的一片心意,嬷嬷一定要收下。”纪老太太却很坚持,又说道,“这也是我为晓芸跟嬷嬷道谢。嬷嬷为她操心,这孩子还让嬷嬷受了委屈。等她全好了,再让她给嬷嬷赔礼吧。”
经历了这样一场,纪老太太竟比过去通情达理了许多。
程嬷嬷还想说不要,一边纪晓棠和纪二太太也让她收下。程嬷嬷这才收了礼。
“其实老太太大可不必谢我。二姑娘这次有惊无险,还多亏二老爷、二太太,尤其是晓棠。”程嬷嬷就说道。
“我知道,哎。”纪老太太就垂头叹气,一面轻轻拍着纪晓芸的后背。“晓芸也都知道了。”
“我的命不好。”纪晓芸这个时候也开了口,一面用帕子擦泪。
“二姑娘这话过了。”程嬷嬷就道,“二姑娘想想,若是换了别人在二姑娘的境地,如今会是什么样子?只怕坟头上都长草了。”
在秦家的经历,纪晓芸对待程嬷嬷已经不像从前。现在,纪晓芸很听程嬷嬷的话。
“我知道,是我不好,让爹、娘,晓棠为我操心。”纪晓芸又哭了,“我怎么想的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坏和恶的人……”
纪晓芸呜呜地哭。
纪老太太就劝。
“让姐姐哭一会吧,把这股闷气哭出来,心里就能好受些。”纪晓棠就道。
纪晓芸现在的哭,跟以前哭抽过去的那种截然不同。纪老太太犹豫了一下,就听了纪晓棠的。
“我现在才知道,谁是真心对我好。”纪晓芸哭了一会,就又抽抽噎噎地道,看向纪二太太和纪晓棠的目光比以往多了一份依恋。
“好孩子,不是你不好,都是秦家那恶贼。你受了这番苦,不过从此以后能分清是非,也是你的福气了。”纪二太太心疼地道。
“娘,我过去真傻。”纪晓芸哭着,就将手伸向纪二太太。
纪二太太走上前去,抱住了纪晓芸。
“我的晓芸长大了……”
纪晓芸哭了一阵,说了一阵,就露出倦意来。纪老太太忙安排丫头将纪晓芸扶下去歇息。
“我还有些事,要问你们。”纪老太太就留住了纪二太太、纪晓棠和程嬷嬷。
“老太太想问什么?”纪二太太就问。
“晓芸的两个大丫头,怎么只回来了一个,丁香呢?”纪老太太就问。
纪二太太微微皱眉。
“回老太太,丁香那丫头被秦家那贼子收用过了。三老爷就没带她回来,就地发卖了。”纪二太太还是答道。
“哦。”纪老太太顿时恍然,一面又气愤不已。“那贼子,当初怎么说的那样好听的话。这才成亲几天的工夫,就对晓芸的丫头下了手。”
“老太太,丁香人大心大,背主忘恩。”程嬷嬷就道。
“竟然有这样的事!”纪老太太又是一惊。
“千真万确。”程嬷嬷点头,“那丫头,应该是早就存下了非分的心思,只是在清远的时候不敢露出来罢了。”
丁香被秦博阳收用,还是经过秦大奶奶和秦**奶点头的。原来这两人看中了丁香在纪晓芸身边得用,将她收拢了,好更严密地控制纪晓芸。到后来,丁香完全听他们三个人的,对纪晓芸很是不善。
“倒是腊梅那丫头还好,虽说笨笨的,对晓芸却是忠心。”纪二太太就道。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纪晓芸在秦家各种经历的话,都很是唏嘘。
“姐姐平安就好,从此以后,就不必再提秦家了。”纪晓棠就道。
“这话说的对,尤其是在晓芸跟前。晓芸早点儿将他们忘了,那才好呢。”纪老太太简直不能更加同意了。
此后,纪家人果然都不再提秦家。
而秦家在葬了秦博阳之后,就在怀远存身不住,只好将祖宅和几亩田地都卖了,又往钦州去,就此没了音讯,再也没有人见过秦家的人。
就有传说,说是秦家在去钦州的路上遇到了劫匪,不仅财物被一抢而空,全家也都丧命在劫匪的刀下。又有传言称,秦家到了钦州,却很快将卖租在和田地的银钱花光,一家人或是死,或是流落为乞丐,年轻些的女人们却去了更为肮脏的地方,靠卖皮肉为生。
这些话,纪老太太当然是不知道的,更不会传进纪晓芸的耳朵了。这祖孙俩只是知道,秦家的人不论曾经多么凶恶,都再也不能伤害纪晓芸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韩震在纪家住了下来,不论家中有什么事,都是不能够怠慢这位贵客的,因此,转天纪家就安排了宴席,为韩震接风。(未完待续……)
第二一六章 暗访
加更肥章,有月票
……
接风宴上,纪二老爷就试探着跟韩震说起了北方普遍大旱的事情。纪二老爷如今虽不在官位,但并不改他一贯忧国忧民的本色。
“我这次走了一些地方,旱情比各地上报的要严重。”听纪二老爷说到这个话题,韩震的脸色也端肃了起来。
不仅各地上报的旱情与实情有差距,就是朝堂上对这次的旱情也没有足够的重视。目前,朝堂上所有的目光都在盯着南方的水患。
“韩四爷,”纪二老爷面露忧色,“上面没有赈灾放粮的打算吗?如今虽还没什么大事,可照着这个趋势下去,秋收怕是又要落空。等天冷下来,就要有大批百姓挨饿受冻了。”
就算是赈灾放粮是入冬以后的事情,现在就该准备起来,否则到时候难免应对不及。
纪二老爷这是未雨绸缪。
韩震就沉默了一会。如果他在京城中也许还不知道,但是他这一次出来看到灾情,就知道,纪二老爷的话说的很对。
与纪二老爷的未雨绸缪还不同,韩震非常了解如今的国库。
这些年,国库日渐空虚。这次难免赈灾治水,几乎将国库剩下的那一点儿家底都给掏干净了。如果北方的旱情再不能缓解,就算朝廷想要救济,国库里却再难拿出物资来。
也正因为这样,就更应该尽早着手想法子做准备。
“……上面请仙师观天象。说是北方无碍,当前的旱情不会持续。”韩震略一思索,就透露了这样一条消息出来。
“竟然这样。”纪二老爷有些诧异。“从不曾听闻今上是信……仙道的!”
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韩震这样想,却绝不会这样说出来。
“依纪大人所见,这旱情究竟会如何?”韩震竟问纪二老爷。
这个问题,可就让纪二老爷非常为难了。
“韩小叔,你既然一路走来,想必有不少听闻。这种事情。与其问所谓的仙师,问朝廷上的文官,还不如问田间种地的老农。”纪晓棠就说道。
她这一开口。不仅为纪二老爷解了围,也让韩震不由得就笑了。
“晓棠虽年幼,却颇有些见识。”
“韩小叔这是听见了什么话了?”纪晓棠并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我一路走来。见灾情严重。民间人心惶惶,也曾向一些老者询问过。”而那些老者所说的话,正与仙师预测的相反。
当前的旱情不仅不会缓解,而且很有延续到明年的可能。甚至有一位种了一辈子田的老人家,还说出了大旱三年这样骇人的话来。
“韩小叔信不信呢?”纪晓棠就问。
韩震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他信或者不信。
“等回到京中,我必定将这些见闻向上奏闻。这是国计民生的大事,只能早些筹谋。”
纪晓棠目光略转。心里已经明白,韩震是更倾向于民间的说法的。然而就像是纪二老爷有所顾虑。不能畅所欲言,韩震虽身份尊贵,但是在某些事情上,他比纪二老爷的顾虑还更多。
“不瞒韩小叔,我家田庄上很多老者,对今年的旱情也很不乐观。所以我爹爹和小叔也跟着忧心忡忡。”
“纪大人是有远见的人。”韩震就看了一眼纪二老爷,眼神中带着探索和深思的意味。
“四爷过誉。不过是乡居在家里,寄情田园,所以多用了些心思罢了。”纪二老爷就道。这个时候,他当然不能告诉韩震,他早就对旱情非常关注,全是因为纪晓棠提醒的缘故。
“我见有些富户,已经开始积聚粮食,不肯发卖,竟是要等入冬再高价出售。”韩震突然说道。
纪晓棠的心中就是一动。韩震这次出京,说是路过清远,他并没有说是什么差事,因此纪家人也不好询问。但是很显然,韩震是个有心人,民间的各种情形都没有逃过他的视线。
就算不说他明朝秋毫,这份敏锐已经常人难及了。
那么纪家的一些动作,是否也落入了这位王爷的视线呢。
“我们家从去年开始,收上来的粮食就再也没有卖过了。”纪晓棠正色道。
“哦?”韩震似乎就对这话非常感兴趣,一双眼睛发亮地看向纪晓棠,嘴角还带着笑意。
“家里听了下面庄头的话,所以想着将粮食屯起来。如果年成好,不过损失些银钱。如果年成不好,这些粮食就能救命。”
“纪大人还怕一家难以温饱不成。”韩震笑着问。
“我们当然不担心这个。”纪晓棠就道,“只是家下田庄、铺子也有许多人,再有清远的相邻。不敢说造福乡里的话,到时候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
“是这样。”纪二老爷就点头。
“我两次来清远,倒是没听说过。”韩震就道。
“我们并没有声张,毕竟只是猜测。”纪晓棠就道,“不过今年情况不同,爹爹和小叔已经尽量跟能说得上话的乡绅富户打了招呼。……若真的是……,那么纪家一家之力不过杯水车薪。”
“还望四爷回京之后能尽量进言,只有朝廷举国之力,才能救更多的百姓。”纪二老爷就拱手道。
“这个自然。”韩震点头,一面又看了一眼纪晓棠。“就是晓棠这样的闺中小姑娘,都肯如此,我等若还不出力,岂不是汗颜的很。”
“韩小叔肯出力,是万民之福。‘
不论韩震是否已经知道,纪家屯粮的事情就这样过了明路,就算是将来有人想要借题发挥。也无处着力。
“纪大人早已经除孝,怎么没有上表?纪大人一身才学,寄情田园太浪费了。”韩震又说道。其实上次从清远回京之后。他就曾想过是否要向上面举荐纪二老爷。只是他最终没有这么做,原因并不仅仅是纪晓棠的那些话。
纪晓棠告诉过他,纪二老爷无心仕途。
“尤其如今的情形,朝廷和百姓,都很需要纪大人啊。”韩震看着纪二老爷道。
“并不是要偷懒,实在是……,四爷也看到了。我如今家中上有老母,三弟还年幼,且家中又有幼子幼女……”纪二老爷叹气道。
纪家的情形。韩震也是知道的,尤其是他这一来,还正赶上纪晓芸的事。
“纪大人这又是托词了。”韩震就道,心中却想。纪二老爷果然如同传闻所说。对仕途并不上心,且是个非常恋家的男人。不过他也只说了这一句,并没有当即就要纪二老爷答应复出。
韩震表示,他无法在清远久住,但是因为纪二老爷提出的旱情问题,他想去城外的田庄上看一看。纪二老爷自然不会有异议,忙就准备了车轿,一众人就往城外的清溪庄上来。
纪晓棠也跟着来了。
城中还不觉得怎样。到了城外看见大片的田地,才会更深刻地感觉到究竟什么是旱情。如今正值酷暑。本来应该是庄稼生长的最为茂盛的时候,然而田地上却处处可见空地。
那是庄稼旱死之后,留下的空地。就是还在生长的庄稼,大多数也发黄枯萎,眼见着是等不到秋收的时候了。
不少农人们都在田地上忙碌着,尽量取水来浇灌即将被旱死的庄稼。然而,即便是他们付出了极大的努力,结果也不过杯水车薪。
众人见了这番景象,不由得面色都很沉重。
纪晓棠却知道,眼前的情形,还并不是最严重的。她记得前世她随着一家子逃亡,所过之处的田地根本就寸草不生,只有干裂板结的黄土。
如今大家心中起码还有些指望,到了那个时候才会真正的绝望,才会民乱四起。
纪二老爷带着韩震一路看过去,最后就到了清溪庄上。
纪家的清溪庄本就是清远县远近最肥沃的土地,且就近就有水源,再加上纪家不惜银钱挖出的深井,田庄上的情形,就比周围的田地都好上许多。
即便是这样,还是能看出旱情的严重来。
韩震一面看,一面轻轻点头,尤其看见深井,就向纪二老爷询问。纪二老爷将他所知道的都说了,因为韩震问的仔细,纪二老爷又将田庄头叫了来,回答韩震的问题。
韩震就知道,附近一些田庄虽然也有井,但是因为井不够深,如今很多已经干涸,纪家田庄的井因为深,目前尚能保证田庄上的用水。
“不仅是田地里,就是有些村子里的井也快干涸了。”田庄头又告诉大家一个新消息。
旱情不仅没有丝毫缓解的迹象,反而更加严重了。
“来取水的,都是你们这田庄上的人?”韩震四下望了望,又问道。
“不全是。”纪三老爷回答,一面就告诉了韩震,纪家每天固定两个时辰,允许外面田庄上的人来深井中取水。
韩震点点头,因为看取水人各异的神色和装扮,他已经猜到了实情,不过听纪三老爷说了,还是暗暗的点头。
纪家在清远素有仁善之名,而且名副其实。
“若是都像纪大人这样,这旱情也不足畏惧了。”韩震就道。
“不敢。”纪二老爷赶忙道。
韩震在清溪庄上看过,不知怎地就顺路走到了清溪山脚下。韩震站在一处青石阶上,正是从清溪庄往清溪山上纪家福地的青石路。
“这处倒是清气氤氲,风水极佳,是哪一家的?”韩震抬头看了看,就问。
“正是祖上选定的埋骨之所。”纪二老爷忙谦逊着答道。
“原来是纪大人家的福地。听闻纪家先祖颇善八卦风水之道,今天见了,果然如此。”韩震就顺着台阶往上走,显然是想看一看纪家的福地,“正好路过,我也在纪老大人坟前上一炷香吧。”
韩震这样说,纪二老爷不能阻拦。一众人就陪着韩震上了山。
等站在纪家修筑的福地前,韩震又四下打量,频频点头,显然对纪家的福地很是看得上眼。
“确实是块风水宝地,怪不得子孙发旺。”
四周旱情已经十分严重,然而纪家福地这一片却仍旧绿荫遮地,丝毫不见干旱的痕迹。这固然是纪家人维护的好的缘故,却与这块地的地理优势分不开。
也就是所说的风水了。
“纪大人可请过风水师傅,都怎样说?”韩震突然问道。
“这是先祖选定的福地。在下不懂风水,且更相信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因此并没请过风水。只知道祖宗福地,善加维持修缮罢了。”纪二老爷就道。
这是纪二老爷的真心话。
“纪大人豁达的很。”韩震点了点头,没有再说风水的事。
之后,韩震果然在纪老太爷坟前上了香,就被纪二老爷请到祭庄上坐了待茶。
“纪大人人情练达,颇善经济之道。如果复出,必定是朝廷之肱骨。”韩震就又提起了纪二老爷复出的事。他这样反复提起,显然是打算要举荐纪二老爷的意思。
“四爷谬赞了。在下不过是一介书生。”纪二老爷忙道,对于复出之事还是并不热衷。
“纪大人过谦,所谓一叶知秋,只看晓棠的见识和气度,就已经远非一般读书做官的男子可比了。”纪二老爷能将年幼的女儿教导成这样,那么他本人又怎么会是他自己所说的迂腐书生呢。
“四爷过誉,万万不敢。晓棠被我们夫妻溺爱,胆子大些是有的,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四爷见谅。”纪二老爷就道。
韩震见纪二老爷一味谦逊,就笑了笑。
众人下了山,在清溪庄上简略地用了饭,到傍晚时分才返回清远县城。
回到纪宅,纪晓棠瞅了个空子,就和纪三老爷到一边说话。
“小叔,你今天发现了什么没有?”纪晓棠上来就问纪三老爷。
纪三老爷这些日子大多数在庄子上,又操办了纪晓芸一应的事情,脸上被晒成了麦色,整个人却更加干练洒脱了。不过,被纪晓棠这样一问,纪三老爷一时还是有些摸不到头脑。
“发现了什么?晓棠,你起码给小叔些提示。”毕竟,今天可以发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就是韩震,小叔有没有觉得他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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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七章 玲珑
“眼熟?这怎么说,咱们跟他到现在也是熟人了,毕竟上次他来清远,跟咱们就不错来着。”
“我不是指上次,小叔再往前想一些。”
“再往前的话,我肯定不认得他。晓棠,你之前就认得他?那是跟着二哥和二嫂在哪个任上?”纪三老爷就问。
“不是的,没那么远。小叔你想想,在清溪山上,你掉进陷阱那次。”纪晓棠又给纪三老爷提示。
“哦,那一次……”纪三老爷露出沉思的表情,不过显然并没想起什么是跟韩震有关的。
“就是在山上带人救了咱们的那个猎户。小叔,你好好回忆一下,韩震和那个猎户……”纪晓棠只好又说道。
“韩震和救咱们的猎户?”纪三老爷总算是知道纪晓棠在说什么了,“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啊。”
纪三老爷为了参加科考,虽然说是临阵磨枪,但多少总有些效果,比起过去来,他已经很会用这些在他看来极生动有趣的成语了。
“我本来也没这么想,可是方才……”
方才韩震站在纪家的福地前,纪二老爷陪着他说话,而纪晓棠则是站在后面一些的地方。有那么一瞬,他觉得韩震的背影意外的熟悉。
看着韩震的背影,纪晓棠就突然想到了那个救了他们的猎户。
韩震和救他们的那个猎户,打扮殊异,但是身量却是一样的。挺拔高大,且长手长脚。
“说起来,我第一次在县衙见到他。就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只是当时实在没往那猎户身上想。”纪晓棠几乎是自言自语地道。
纪三老爷听纪晓棠这样说,也在努力地搜寻自己的记忆。可惜,当时他失血过多,对救他的几个人都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即便是这样,为首那个猎户的脸,他还是记得的。
“可他们长的一点儿都不像。”那猎户是常年日晒脸色黑红,韩震明显养尊处优。即便是出京办差辛苦些,脸色也与那猎户天差地别。而且还不仅是面色,两个人的五官也并不一样。
“当时他是猎户打扮。脸上应该是做了手脚。”纪晓棠一边思索着,一边慢慢地说道。同一个人,加上不同的鬓发,再加上胡须的改变。若不是非常熟悉。看上去就会判若两人。
因为韩震的背影让她心里起疑,纪晓棠后来曾经很仔细地观察过韩震。
“别的不敢说,但是这两个人的鼻子和眼睛,却是一样的。尤其是眼睛……”
当时那个猎户的眼睛曾经给纪晓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绝不是一双会长在一般猎户身上的眼睛。
“而且,还有龙延香。”
韩震和那猎户身上一样,都熏着龙延香。即便是龙延香,因为不同工匠加工的方法和所加的配料的不同。其香气也会有细微的差别。
韩震和那个猎户身上的龙延香,却完全是同一种。
“晓棠。你肯定?”纪晓棠说的这样确切,纪三老爷不由得就有些相信了。
被纪三老爷这样问,纪晓棠就有些纠结。
韩震和那个猎户实在是太像了,尤其是那个猎户身上的疑点,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息的无影无踪,如果就是韩震,那么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然而,即便是这样,纪晓棠并不能就武断地说,韩震就是那个猎户。
“十有七八。”纪晓棠很谨慎地说。
“这样的话,那就只能找他当面证实了。”纪三老爷思索着道。
没错,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试试吧。”纪晓棠就点头道。
还没等纪晓棠找到机会跟韩震求证,谢怀瑾就上门来了。
谢怀瑾现在每隔几天就会来见纪二老爷,将他新做的文章拿给纪二老爷看,然后再到后面见纪二太太和纪晓棠。这一次也是一样。
因为纪晓芸的事,以及韩震的到来,纪二老爷就没往常那样空闲,不过依旧像以往一样让人迎了谢怀瑾到书房里说话。
纪二老爷告诉谢怀瑾,文章留下,让谢怀瑾过几天再来拿。
谢怀瑾就知道,纪二老爷忙,暂时抽不出时间看他的文章。
“纪叔叔忙正事要紧,我这文章并不着急。”谢怀瑾这样说着,就提出要给纪二太太请安。
给纪二太太请安还是次要的,主要还是想见见纪晓棠。
纪二老爷如何不知道谢怀瑾的心思,微微一笑,就让小丫头领了谢怀瑾往后院去。
谢怀瑾就在纪二太太的屋子里看到了纪晓棠。
纪二太太跟谢怀瑾说了几句话,就被两个管事的媳妇请到前面去处理事情,留下纪晓棠跟谢怀瑾说话。
“谢伯伯和伯娘近来可都好。”纪晓棠让丫头端了两样谢怀瑾爱吃的果子上来,就问谢怀瑾。
谢怀瑾就告诉纪晓棠,谢知县和谢夫人都很好。
“因为旱情,父亲最近很忙,也忧心的紧,常常往乡下去,即便回来,也很少歇息,有时候还整夜不睡。”
谢知县历来勤于政事,纪晓棠可以想见他这个时候的忙碌和忧心。
“谢伯伯辛苦了。我爹爹和小叔也为庄子上的事情忧心。”纪晓棠就道。
两个人说了一会家常,谢怀瑾就又问起纪晓芸的事。纪晓芸从怀远回来,谢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谢夫人本来是要上门看望的,不过被纪二太太给拦了回去,说是要等纪晓芸好一些。
纪晓芸现在的样子,根本不适合见外人。
“姐姐遇人不淑。”纪晓棠就告诉谢怀瑾,纪晓芸还需要休养一些日子。
谢怀瑾隐隐猜到些什么。见纪晓棠不愿意说,也就不再追问。
“晓棠,家里是不是来了客人?”谢怀瑾在椅子上微微挪了挪。似乎有些不安。
“怀瑾哥哥看见了什么?”纪晓棠就问。这个时候,谢怀瑾应该不会碰见韩震。而且,她让程嬷嬷亲自安排,谢怀瑾应该不会看出纪家来了客。
“没,没。”谢怀瑾赶忙就道,“我就是问问。”
这样说着,谢怀瑾就飞快地看了纪晓棠一眼。
“哦……”纪晓棠垂下眼帘。略一沉吟,就又重新抬起眼来看着谢怀瑾,“家里确实来了客人。只是客人吩咐,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行踪。”
“晓棠……”谢怀瑾脸上微微一红。
他并不是不好意思问了不该问的话,而是心里欢喜。分明是要瞒着人的事,但是纪晓棠却不肯瞒他。
“怀瑾哥哥。我告诉你是无妨的。”纪晓棠压低了声音。告诉谢怀瑾,“就是我在怀瑾哥哥家中曾经遇到的那位贵人。”
“啊!”谢怀瑾大吃一惊。
纪晓棠忙嘘了一声,让谢怀瑾不可露出行迹来。
谢怀瑾忙收敛了脸上的神色,连连对纪晓棠点头。
“晓棠,我省得的。”
谢怀瑾知道韩震在纪家,也就明白了纪二老爷没有空闲的原因,当下虽然舍不得纪晓棠,还是起身告辞了。
纪晓棠将谢怀瑾送到纪二太太的门口。看着谢怀瑾走远了,才又重新回到房中。
很快。纪三老爷就来了。
“晓棠,韩震在这里的事,你跟谢怀瑾说了。”一进门,纪三老爷就问纪晓棠。
“小叔怎么知道?”纪晓棠就问,谢怀瑾绝不是多话的人,且知道事关重大,才不会一转头就说出去。
“他没说什么,我迎面碰见他,看出来的。”谢怀瑾走的太急,神色不同往常,纪三老爷疑心,试探了几句,就猜到了。
“晓棠,你真说了?”纪三老爷本来还是猜疑,见纪晓棠这样,才知道他竟猜对了。
“嗯。”纪晓棠也没否认。
“晓棠!”纪三老爷不忍数落纪晓棠,但是眼神和语气都表达着他浓浓的不赞同。谢怀瑾知道了,就代表着谢知县知道了。不说他们现在对谢知县的防备,韩震那里也表明了并不希望谢知县知道他来清远的事。
“小叔,咱们家来了这样一位客人,真的能瞒过谢伯伯的眼线吗?”纪晓棠淡淡地道。
如果谢知县真的一无所知,那他也白白地在清远做了这几年的官。
“哦……”纪三老爷就顿住了。“晓棠,你的意思……”
“小叔,我的意思很简单,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纪家好!”一切都是为了他们一家子能够在接下来的天灾**中活下去,而且还要活的好。
纪三老爷无法反驳纪晓棠的话。
“晓棠,我懂了。”纪三老爷慢慢地道。
“小叔,我们要活下去,还是得靠自己。”纪晓棠见纪三老爷懂了,才又轻声地道。
不管韩震的目的是什么,纪晓棠目前只想稳住局面,稳住那个人。因为若不能这样,那么纪家会首当其冲,站在刀口浪尖上。
一大家子人,总会有人受伤。这是纪晓棠无论如何不想见到的。
……
谢怀瑾匆匆离开了纪家,心中一片欢喜,同时又有些担忧。谢怀瑾欢喜的是纪晓棠这样要紧的事情都不瞒他,担忧的是那位贵客的到来。
谢怀瑾还不知道那位贵客的真实身份,但是却能猜到他必定身份不凡。
这一次两次来到清远,还如此行事,谢怀瑾不能不担心。
清远要出什么大事吗?如果清远要出大事,那么他一家就会首当其冲,而且看那位贵人对纪家的关注,纪家也不能置身事外。
谢怀瑾可以不担心别的,但心里却不能放下这件事。
这么一路想着,谢怀瑾很快就回到了县衙,他刚一踏进后衙的大门,就有小厮跑来,让他往书房去。谢知县正在书房里等他。
谢知县一早出门,临出门前,是知道他今天往纪家去的。实际上,是谢知县这两天额外安排了功课给他,提醒他该往纪家去瞧瞧,顺便问问纪晓芸的情况。
早上出门,谢知县还将他叫到跟前,特意嘱咐了,说是有人告诉他纪家来了年轻的客人。
“你和晓棠的亲事,迟迟没有定下来,我总是不放心。”谢知县又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先一步走了。
这句话,就正说中了他的心事。因此他在谢知县之后,忙就去了纪家。见到纪晓棠,虽然他并没有看到纪家有什么客人,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纪晓棠的实言相告,让谢怀瑾放了心。
后衙书房,谢知县正坐在桌案上,身上的官服还未来得及换下,显然是刚刚回来。谢怀瑾迈步进门,谢知县的目光就落在谢怀瑾的脸上,不肯放过谢怀瑾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谢怀瑾的性子,像谢夫人要多一些,并不擅长掩藏心事。而谢知县,又是十分了解他这个儿子的。
谢怀瑾很高兴,每次从纪家回来,见过纪晓棠之后,他都是这幅样子,而且可以持续好几天。不过今天,谢怀瑾在高兴之外,似乎还有些忧心。
谢知县就让谢怀瑾坐下,问起他在纪家的情形。慢慢地,谢知县就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到纪家来客的身上。
谢知县当然不会明白的问出来,但是谢怀瑾自然是懂的。
谢怀瑾就有些纠结。
“父亲,最近县里除了旱情,可还有别的事故?”谢怀瑾突然就问。
“怎么这样问?”谢知县顿时就警觉起来,然而表面上却不露声色。
“没、没什么。”谢怀瑾下意识地回避了谢知县的目光。
“你是听说了什么?”谢知县缓缓说道,一面打量着谢怀瑾,“……南北皆遭了灾,如今朝廷又昏聩,奸人当道,我前一阵子上了一本,说清远的旱灾,只怕很不讨喜,或许触怒了上面哪一位……,你和你娘要有一个心理准备……”
“这么严重?”谢怀瑾惊道。
“不要告诉你娘。平时我也不肯将这些事说出来,就怕你们跟着担心。”谢知县就道。
“父亲,今天在晓棠家,晓棠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谢知县问的有些急切,然而谢怀瑾此刻心事重重根本就没注意到。
“晓棠告诉我,一定不能告诉别人。”
“我和你娘自然不是别人。晓棠那孩子机灵的很,只怕也想要你告诉我们的。”谢知县就笑道。
谢怀瑾一听,谢知县说的果然有道理,心中更是一松。
“晓棠告诉我……”谢怀瑾如此这般说了,最后还嘱咐了谢知县一句,“父亲心里有数就是,千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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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八章 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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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知县眼睛精光一闪,随即微微眯眼敛去了严重的精光。他笑着对谢怀瑾点了点头。
“这个还用你特意嘱咐?父亲可是那般不知轻重的人,又或者,你不相信为父?”谢知县眯着眼看谢怀瑾。
“并不是,我、我……”谢怀瑾的脸上就现出些羞愧的神色来,一面嗫喏地道。
谢知县见谢怀瑾难堪,突然就笑了起来。
“我知道,是晓棠在你心里的分量太重了。”谢知县的语气中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有些戏谑。
谢怀瑾的脸就涨红了。
“罢了,你去后面看你娘去吧。这些话,不必告诉你娘。万一你娘一个不小心,你可就难跟晓棠交代了。”谢知县见谢怀瑾如此窘迫,笑了笑,就打发了谢怀瑾下去。
等谢怀瑾走了,屋内再无别人,谢知县慢慢地收了脸上的笑容,眯了眼睛沉思起来。
“纪家这门亲,还是要结的。”谢知县自言自语。
……
韩震在纪家住下来,除了往纪家的清溪庄上和祖坟上去了一趟之后,竟不再出门。他每天在纪家,就是跟纪二老爷、纪三老爷、纪晓棠清谈,或是在如意园中走上一走,竟像是身上无事一身轻,极为自在。
韩震还见了纪老太太,送了些上好的补品给纪老太太做见面礼。面的纪老太太,韩震行的是我晚辈礼。他还陪着纪老太太闲聊了半天。
纪老太太不喜热闹,纪老太爷过世之后,她更极少见外客。就是见了,也不过寒暄几句就罢了。可她竟跟韩震很谈得来。
这当然不是两人性情相投,或者纪老太太突然善言谈了,而是因为韩震太会说话了。
韩震竟然这么会同老人家相处,且极富耐心。
纪晓棠当时在场,不禁又对韩震刮目相看。她没有想到,韩震还有这样的一面。
事后。纪老太太当着纪二老爷等人的面,就极口夸赞韩震,说这个年轻人既有礼貌。又有才学,是她所见过的最优秀的男子。
除了自己娘家的亲戚外,纪老太太很少夸人,像这样极力推崇一个人。就更是少有了。
这天。韩震与纪家诸人正坐在花厅中乘凉闲谈,就有小丫头跑来禀报,说是前面来了客人。
“是府城的祁千户祁大人。”
祁佑年来了。
“这是催我的人来了,呵呵。”韩震就笑道。祁佑年是来见韩震的。
纪晓棠听见,丝毫并不吃惊。韩震身份特殊,就算是出京暗访不惊动地方,但是护卫方面却不会因此松懈。祁佑年作为任安府卫所的领兵千户,且是威武侯府的小侯爷。知道韩震的行踪,并来相见护卫。很在情理之中。
因为祁佑年是来见韩震的,韩震又坐在花厅中并不打算挪动,纪三老爷就亲自到前面,将祁佑年迎到了花厅中。
祁佑年进了花厅,看见坐在上面的韩震,忙撩锦袍就拜。
韩震看着祁佑年,笑的十分亲切。等祁佑年拜了下去,韩震忙起身,拉着祁佑年的手,将祁佑年扶了起来。
“阿佑不必多礼,多日不见,阿佑似乎又长高了。”韩震跟祁佑年带着兄长对幼弟的熟稔和亲切。
两人这一见面,纪晓棠就看出来,这两人不仅很熟,而且关系匪浅。
怪不得韩震上次在穆家寨遇刺,会是当时仅为百户的祁佑年带人料理。
“四哥风采依旧,小弟十分想念。”祁佑年也笑着道。
韩震就拉着祁佑年入座,一面笑着跟祁佑年说话。
“长宁很想念你,知道我出京来,问我是不是会路过任安,还要我答应她,就算是本不从任安路过,也要往任安替她看看你。……长宁还让我捎一封信给你……”韩震这样说着,脸上就露出些戏虐的神色来,“阿佑,为兄为你当了一次信使,你该如何感谢为兄?”
韩震一说到长宁,祁佑年脸上就微微变色,一面就飞快地扫了纪晓棠一眼。
纪晓棠本来还没太在意,可见了祁佑年的神色,突然就非常想知道,长宁究竟是谁。
“四哥不要耍我。”祁佑年并没有跟着韩震入座,而是无奈地道,“我不过一介武夫,常年在外,与长宁……不过幼年时见过一面。她只怕都不知道我是谁,谈什么挂念、书信。万万不敢。”
“你呀,你呀,当着四哥还害羞不成。”韩震却又笑道,“这次回京,你不是见了她,且相谈甚欢。长宁回家之后,可没少说起过你。呵呵,用不了多久,为兄就要向你道喜了。”
“万万当不得四哥这样的玩笑。”祁佑年正色道。
韩震见祁佑年如此,又微微一笑,仿佛是在说少年人害羞不老实,口是心非,却也就将长宁的话题暂且放下了。
祁佑年似乎就松了一口气,又跟纪二老爷和纪晓棠见礼。
跟纪晓棠说话的时候,祁佑年的语气和神态中就带了十分的小心,一直偷偷打量纪晓棠的脸色。
大家略做寒暄,祁佑年也坐了下来。
祁佑年交给韩震一个折子,他是来接韩震的,韩震该回京了。
韩震并没有回避纪家诸人,而是当众就拆开了折子观看。看了一般,韩震微微皱眉,却并没有别的表示,等他将折子看完,就收了起来,脸上神色并无明显的变化。
“本来还打算多住上些日子,看来是住不成了。”韩震慢慢地说道。
纪晓棠等人虽心中好奇,但却并不好出口询问。韩震却并没有隐瞒纪家人的意思。
“京中出了事。”韩震就解释。“打发去南面赈灾的出了大案子。这些胆大包天的蛀虫!”
韩震解释的很简单,并没有详细地说。
然而纪家在场诸人却都心头一震。
往南面赈灾的出了大案子,蛀虫。那还能是什么案子,恐怕真的是有人贪墨了赈灾的银子,而且被告发了出来。这确实是大事,也怪不得京中会让韩震快些回去。
“事情已经出来了,再急,今天也无法启程。且等明天啊,阿佑也略歇一歇。不在这一天。”韩震就道。
祁佑年自然答应。
众人又说了一会话,祁佑年就先告辞离开,他这次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许多的兵丁。因为韩震不能立刻就走,所以他要去将兵丁安置好。
“稍后就会回来。”祁佑年临走的时候说道,又偷偷看了一眼纪晓棠,才匆匆地走了。
祁佑年走了。韩震也站起身。却不往园子外面去,而是信步往里面走。
“听闻纪大人家有藏书阁,不乏古本珍本,不知道能不能有幸见一见。我求《谋战》一书多年不得,纪大人这里若有,正好借来一观。”韩震笑着道,他这话虽是看着纪二老爷说的,眼角的余光却扫向纪晓棠。
韩震的话意有所指。纪晓棠自然听出来了。
谋战一书,早就被纪晓棠给了祁佑年。而纪家有这本书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外人知道,将书给了祁佑年也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过。
知道这本书和这件事的,只有纪晓棠、纪二老爷、纪三老爷和祁佑年。
纪家人不会跟韩震说这件事,那么就只有祁佑年。
祁佑年倒是什么事都不瞒着韩震!
然而,这件事,真的是祁佑年告诉韩震的吗?
纪晓棠微微垂下眼帘,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都陪着韩震往藏书阁走,纪晓棠却站着没动。
韩震走了几步,发现纪晓棠没有跟上来,就站住脚转回头来,意思是让纪晓棠也跟着一起去。
纪晓棠垂着眼帘,似乎根本就没看到。
韩震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开口。而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似乎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也没有说话。
最终,是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陪着韩震去了藏书阁,纪晓棠等人走的远了,这才慢慢地往如意园外走。
……
祁佑年再次返回纪府,第一个就见到了纪晓棠。
“晓棠……”祁佑年跟纪晓棠说话,还带着十足的小心。“四哥……长宁……”
祁佑年想要向纪晓棠解释,然而纪晓棠却什么都没有问,而且神色淡淡的,这样祁佑年的心里越发不安,想要解释的话几乎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阿佑,这些事你不必告诉我的。”纪晓棠看了祁佑年一眼,随即转过身去。“你跟你的四哥,自然更加亲近些。你有很多亲近的人,也不必要一一都告诉给我知道。”
祁佑年就有些怔住了。
果然是韩震的那些话,让纪晓棠误会了!然而,以纪晓棠的性子,如果仅仅是那些话,应该不会就这么别扭。而且,纪晓棠的态度、说话,隐隐对他颇有抱怨。
是又发生了什么别他不知道的事吗?
祁佑年百思不得其解。
“晓棠,长宁,并不像四哥说的那样。不是他方才提起,我都不记得上次回京的时候曾经见过长宁。……我来去匆匆,给姐姐奔丧之外,根本顾不得别的事。”不论怎样,祁佑年还是将他要解释的话说了出来,哪怕这样做有些唐突,哪怕纪晓棠不肯听他说。
“阿佑,我送你的那本书……”纪晓棠本来背冲着祁佑年,这个时候才慢慢转回身来。她根本就没问谁是长宁。
“书我一直都随着带着。”祁佑年见纪晓棠问起那本谋战来,忙伸手向胸前,取出一卷书来,正是纪晓棠为他抄录的那本谋战。“古本不宜随身携带,我已经妥善放了起来。这一本,一直没有离身。”
祁佑年这么说着,几乎是下意识地摩挲着书的封面。
书是新书,看上去就知道是常被拿在手中翻看的,然而却保存的极好,显见得看书的人十分小心、珍惜。
“晓棠,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祁佑年问。
“没有。”纪晓棠想了想,就答道。
可纪晓棠的神情似乎与她说出口的话并不相符。祁佑年想问是真的吗,然而终究没有问出口。
“阿佑,我问你一件事。你能说就说,如果不能说,我也不怪你。”纪晓棠略顿了顿,就压低了声音问道。
“什么事?”
“韩震他上次来清远,是不是曾经化妆私访?”
“他肩上担着要紧的差事,告诉我的不过十之五六。至于化妆暗访,肯定是有的。晓棠,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怀疑我曾经见过他,在清溪山上。”纪晓棠就道。
祁佑年没有说话。
纪晓棠看祁佑年的神色,也就没有再问。
纪晓棠也没有问祁佑年,韩震肩上担着的到底是什么要紧的差事。
“晓棠,你最近出入要多加小心。”两个人沉默了一会,祁佑年就嘱咐纪晓棠,“今年大旱,治安情况不如往年。如果秋收不能缓解,问题会更加严重。”
“我知道。”纪晓棠点头,“外祖一家还都好吗?”
“他们很好,这次出来的急,没有替你带信。”祁佑年就道。
“无妨,知道大家都好就行了。”纪晓棠点头,“等你回去,帮我娘带一封信就是了。”
“好。”祁佑年痛快地答应了。
就有小丫头过来,说是韩震叫祁佑年过去。祁佑年只好跟纪晓棠告辞,往客院去见韩震。
纪晓棠回到自己屋中,坐下来思索了片刻,就起身到了窗下的书案前。绣儿忙准备了了宣纸和笔墨,纪晓棠提起笔,在宣纸上涂抹了一番。
锦儿来送茶,一眼就瞥见纪晓棠的画。
“姑娘,怎么画了个猎户?他是谁?”
“我也想知道。”纪晓棠这样说着,看着自己UU小说的肖像,对自己心中的猜测更确定了几分。
“如此这般,倒是不用去找他证实了。”纪晓棠自言自语道。
午后,天气异常闷热,纪晓棠让丫头们将前后窗都打开,依旧一丝凉意也无。纪晓棠无奈,只好带着丫头们往如意园中来乘凉。
走到如意园门口,就见纪二老爷的小厮正守在那里。
“三姑娘,客人在园子里。”小厮上前来行礼,恭恭敬敬地道。
“客人在园中哪一处?”纪晓棠就问。
“在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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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九章 原来如此
“都有谁在?”纪晓棠就问。
“二老爷、三老爷,还有祁大人都在。”小厮恭敬地答道。
“我知道了。我往石坊去,不碍的。”纪晓棠就点了点头,进了如意园,特意绕开往花厅的路,径直去石坊。
如今这个天气,在石坊上乘凉比花厅还好一些。只是如意园中的石坊略小,装饰更偏质朴,所以纪家一般很少在此待客。
纪晓棠踩着花荫一路慢慢走来。清远大旱,然而城中饮水还不成问题。纪家大宅所在地下似乎更是水源丰富,只是照料花木的下人们要辛苦一些。
石坊离着远门较远,纪晓棠又走的慢,半晌才走近了。因为石坊建在水中,与岸边有一条拱形的长廊相连。长廊底下波光粼粼,一走进去,就多了一丝阴凉气。
纪晓棠摇着宫扇,暗暗点头,这里确实是纳凉的好所在,只是在园中的位置略偏。纪晓棠这面一边左右看水景,一边就到了石坊边上。
“咦?”纪晓棠突然觉得有些异样,就站住了脚。长廊与石坊的连接处,有一道玉石屏风。屏风后面,似乎有人。
“谁在里头?”纪晓棠就问了一句。
并没人答话。
这个时候,纪家的诸女眷都在各自的屋子里,纪二老爷他们则陪着客人,这石坊中并不应该有人。想来是自己多心了,纪晓棠这样想着,就迈步跨过一道门槛。然后缓缓绕过屏风。
屏风后的光线就比外面暗淡了许多,然后纪晓棠还是一眼就发现,石坊中站着一个人。那是个极为高大的男子。正背冲着纪晓棠站着,姿态极为洒脱自在。
丫头们跟着纪晓棠进来,也发现了男子。
“是谁这样大胆,三姑娘来了,还不快些退出去。”锦儿忙就喊道。
那男子似乎这才知道有人来了,却是丝毫都不慌乱,而是慢慢地转过头来。
纪晓棠就愣住了。
面前的男子。一身半新不旧的裤褂,微微发黑的脸膛,黝黑的眼睛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是你!”纪晓棠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可不正是在清溪山上帮了她的忙,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那个傻大个猎户吗!
“怎么会是你!”纪晓棠紧接着又是一句。
“就是我。”别人或许不明白纪晓棠的意思,然而韩震却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眼中的笑意更浓。冲着纪晓棠轻轻点头。确认纪晓棠没有认错。
清溪山上的傻大个猎户,正是韩震。
纪晓棠认出了韩震,不代表跟随的丫头们能够认出面前这个做猎户打扮的人,就是家中的贵客。锦儿和绣儿忙都上前,拦在纪晓棠和韩震之间,看着韩震的表情十分防备。
这样一个人突然出现是石坊中,必定是不安好心,只怕是外面的贼人偷偷进来。要对她们的姑娘不利呢。
“我这次来,可是来领赏赐的。虽然迟了些。晓棠当时的话就不做数了?”韩震笑道。
纪晓棠忙对几个丫头摆了摆手。
“不要惊慌,这是家中的客人。”纪晓棠就道,一面吩咐锦儿,“你去跟二老爷和三老爷说一声,当初帮我救了三老爷的人来了。”
锦儿还有些不大明白,但却立刻答应了,就要往外走。
“慢着。”韩震却抬了抬手,“不过是小事一桩,暂时还不必劳动纪大人。”
纪晓棠看了一眼韩震,知道他有话要对自己说,而她也正好有话要问韩震。纪晓棠就对锦儿使了个眼色,让她暂且站到一边去。
石坊内桌椅俱全,丫头们不过片刻的工夫就摆好了锦垫,安排了茶果,纪晓棠请韩震在桌边坐下。
“实在没有想到……”纪晓棠给韩震倒茶,一面说道。
“晓棠不是早已经认出了我!”韩震就道。方才纪晓棠认出他的身份,并没有表露出应有的吃惊,因此韩震就猜到,纪晓棠应该早就怀疑他和猎户之间的关系了。
“没有那么早,还是这次在清溪山上,看到你的背影,突然想起来,觉得十分眼熟。”纪晓棠对韩震实言相告,“不瞒韩小叔说,即便你不这样在我面前现身,我也正打算要向你求证。”
“我就想,以晓棠的聪慧,迟早要认出我。与其被你当面问着,不如我先坦白交代了的好。”韩震端起茶盅,眼睛略一直停留在纪晓棠的身上。“晓棠又长高了。”
纪晓棠正处在女孩子长的最快的年纪,比起韩震第一次见她,不仅长高了许多,容貌身段更增添了少女的韵味。韩震第一眼看到纪晓棠,就惊叹这是难得一见的小美人,如今再见纪晓棠,则更令他惊喜。
“韩小叔帮了我们,我当时不知道韩小叔的身份,多有冒犯,就以茶代酒,还请韩小叔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纪晓棠也端起茶盅。
纪晓棠当然也不会忘记她说的,要打赏韩震的话。
韩震听了,仿佛当时的情形就在眼前,那对他来说,也是今生仅有的经历,不由得轻笑了两声。
“那件事,我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韩震说了这句意义不明的话,却也将茶喝了。
纪晓棠见韩震态度愉快,也想着他那样的身份,应该不会对这种小事耿耿于怀,也就喝了茶,心中放下一件事。
两人说了一会话,气氛更加融洽。韩震在纪晓棠面前丝毫没有亲王的架子,纪晓棠在韩震面前言行举止也极自然,并不拘谨,也不过分客气。
两个人都很满意对方这样的态度。
“韩小叔是暗访,所以才扮作猎户的模样。清溪山里难道有什么?韩小叔究竟在查访什么?”纪晓棠跟韩震回顾了第一次见面的情形。然后就很自然地问道。
“哦……”韩震沉吟,并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却没有回避纪晓棠。
“韩小叔如果不方便说。只当我没有问过吧。”
当前的气氛这么好,韩震总不会什么都不说。而且,他几次出现在清远,出现在自己面前,如今还住进纪家来……
纪晓棠笃定,韩震一定会说。只是不知道他会说多少。
纪晓棠看着韩震,韩震眨了眨眼睛。往左右看了看。
纪晓棠立刻会意,让锦儿、绣儿等人都退到石坊外面去。
“我手上有今上亲手所书的密令……”韩震这才缓缓地说道,“我要查的这件事。其实由来已久,可以说自我大秦见过,皇室就有了这条密令。”
韩震说的郑重,纪晓棠也听的十分专注。
“晓棠。你还记得上次在清远。我们在茶楼遇见,当时说书先生说的那套书吗?”
“当然记得。”纪晓棠略一思索,就点头,“可惜,那套书没说完,说书人就有事走了。我当时挂念故事的结局,还让我小叔派人去打听过。”
“韩小叔,你要查的事。跟那部书有关?”
“说书虽说传奇,但很多也是取材于现实。”韩震看着纪晓棠。眼神幽深。
“韩小叔的意思是……”
“朝廷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大宋皇室遗孤。”韩震说道。
“不是说大宋皇室早就已经灭绝无人了吗?”纪晓棠惊道。
“大宋灭国,当时皇宫一场大火,说是皇室正宗都亡故在那场大火中,但其实并不然。还有一位最小的皇子被忠心的宫人救了出来。”
大宋的末代皇帝本意是要带着众嫔妃和子女们一起殉国,但是最后的关头终于心软了,决定为自己为大宋留下一滴血脉。
当时最小的皇子还没满月,尚在襁褓之中,就被忠心的宫人从宫中带出,从此流落民间。大宋灭国,大燕建立,之后的长年战乱,直到大秦建国,大宋皇室旁支早就被灭了个干干净净,只有那位小皇子沧海遗珠,在民间活了下来。
“这难道不是民间附会?别说当年是否真有这么一件事,就算是有,以当时的情形,一个未满月的婴儿如何活下来?就算他当时活下来了,经历那许多年的战乱灾荒,谁能保证他就能延续血脉下来?”纪晓棠微微挑眉,看着韩震,“韩小叔,你真的再查这件事?朝廷这么多年,一直在查?花了很多的人力物力在查?”
韩震张了张嘴,心中的感觉略有些奇怪。他认为绝不是自己敏感,纪晓棠看他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疯傻人似的。
“咳咳,”韩震不自在地干咳了两声,却不得不点头,“是的。这些年朝廷一直都在追查。……是皇室在追查,朝廷中知道此事的人很少。”
“韩小叔不觉得这太过捕风捉影了吗?”纪晓棠笑道。
“晓棠,你不要当这是个笑话。……绝非捕风捉影,是查有实据。”就在大秦太宗皇帝在位的时候,还曾经追查到过大宋皇族的踪迹,只是后来被那人走脱了。
大秦皇室这些年追着这条线索不放,如今又更加紧了追查,自然是有其原因的。只是这些事情,一时之间可说不完,而且此时此刻,韩震还不打算都说给纪晓棠听。
“韩小叔身负如此重任,几次来清远,难道,这大宋皇族的遗孤,就在清远?”
纪晓棠问的平淡,韩震却不禁脸上变色,然而他城府极深,很快就遮掩了过去,一般人很难察觉他那瞬间的失态。
“很有可能。”韩震就道。
“很有可能?”
“不错。”韩震点头,“清远虽不出名,然而却人杰地灵,是块风水宝地,且位置极佳。”
“怎么说?”
“晓棠,你博览群书,想来也很清楚清远的位置。”清远南北交通极为便利,然而却又并不在大秦南北交通的主枢纽上。而且,清远还背靠连绵群山,面临大海。
“南下北上,或是退入深山,或是出海远遁,都让人难以寻觅。”韩震用手指在桌上描画着说道。
对于韩震的这番伦断,纪晓棠不能不暗暗点头。
清远确实占有这些地利。
“想不到,清远会有大宋皇族的后裔,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这句是自言自语,也是在问韩震。
韩震摇头。
“晓棠,清远不仅很可能有大宋皇族后裔,还很可能有大燕的余孽盘踞于此。”
“哦?”
“我身上所负的密令,一是查找大宋皇族后裔,厚加安抚,二就是扫清大燕余孽。”
皇族后裔、厚加安抚,以及余孽,这几个字,已经清晰地表明了大秦皇室对待大宋后裔与大燕后裔截然不同的态度。
“大燕余孽……”纪晓棠喃喃地重复道,脑海中似乎有什么逐渐清晰。
“大燕虽亡于我大秦之后,然后起余孽贼心不死,一直暗中活动,想要借机倾覆我大秦。朝廷前后派出不少密探,很多都死在大秦余孽手中了。”韩震这样说着,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那韩小叔岂不是也很危险?”
“这是自然的。”韩震一点儿也没有否认的意思。
韩震能被安排担当这样的差事,一方面说明他确实能干,另一方面也说明他深受当今的信任。
纪晓棠难免就流露些微紧张的情绪,韩震如今可住在她家里啊。
韩震似乎看出了纪晓棠的情绪,就笑了笑。
“晓棠放心,我住在这里,没人知道。”
“那就好。”纪晓棠就松了一口气。
真的没人知道吗?是他笃定现在不会有人对他下手吧。
说完了这句话,纪晓棠的神情就又是一紧,眉头也微微地皱了起来。
“晓棠还不放心?我自有安排,晓棠不必挂怀。”韩震就道,他身边虽然只带了几个人,可个个都是能以一当百的好手。而且,表面上是这几个人,暗地里自然还有其他的护卫,只是一般人觉察不到罢了。
“韩小叔,我是在担心清远的百姓。”
如果韩震说的都是真的,大宋的皇族后裔和大燕企图造反的残余势力都在清远,那么清远势必难以消停,首当其冲的,就是清远的百姓。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当年清远的旱灾虽并不最严重,却遭了最重的**,十室九空的原因!(未完待续……)
第二二零章 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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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晓棠担心清远的百姓要遭殃,这百姓之中自然也有她自家,而韩震也并不是没想到这一点。
“我会尽量做好安排。”韩震郑重地道,“晓棠,你们一家上有老祖母,下有刚满周岁的幼弟,在清远很不安全,有没有想过进京?”
纪晓棠看向韩震。
“你爹爹起复是迟早的事,而且据我所知,你大伯一家就在京城。”留在清远,即便是纪家也不能保证安全。如果纪家此时举家搬去京城,就可以远离灾祸,而且还能跟纪大老爷一家团聚。
“你们可以跟我一起进京,安全有十足的保证。”韩震见纪晓棠没有说话,就又进一步劝道。
跟着韩震一起进京?
这个选项,纪晓棠从来没有想过。但是韩震的身份和个性,他绝不是会信口开河的人。他今天这样说了,就代表这件事,他已经考虑周全了。
那么,要点头吗?
纪晓棠慢慢站起身,走到石坊边上扶栏远望。
第一次与韩震在县衙见面,她就猜到韩震的身份非凡。第二次在茶楼,韩震主动找上了她和纪三老爷,纪晓棠也顺水推舟。
与韩震结交,是想结一段善缘,背靠大树好乘凉。纪晓棠只想在风水飘摇之时,为纪家寻一个安全、稳固的港湾。
这样看来,韩震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跟韩震去京城。从此就在韩震的羽翼之下,纪家人的安全就有了保障。然而这同时也代表着,纪家从此之后一切都要以韩震马首是瞻。不仅如此,纪家上下一切荣辱生死,都在韩震的一念之间。
纪晓棠想要保护伞,但是绝不接受控制。
她重活一世,想要的就是平安终老,保护一家人平平安安。然而这样被人掌控所换得的平安,却绝不是她想要的。
而且。跟了韩震回去,她一家就真的能平安了吗?
“韩小叔所说,是极有可能。却也有可能未必会发生,是不是?”思索了片刻,纪晓棠已经有了决定。她略转过头去,韩震也已经从桌边起身。正站在她的身侧。
“晓棠。你要用一家的安危,赌那一丝可能吗?”韩震不答反问。
“韩小叔,我不是赌,我是相信。我相信韩小叔心怀天下,算无遗策,定会保得清远百姓平安。我纪家也是大秦百姓,就算是在清远,也是在韩小叔羽翼之下。韩小叔认为我说的对吗?”纪晓棠微笑道。
这样的话。韩震不能反驳。
“而且,故土难离。我深知我家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离开清远的。”纪晓棠说着话,就对韩震微微屈膝福了一福,“不管怎样,韩小叔的这份好意,我们心领了。”
“韩小叔也不必去问我爹爹和我小叔,我最了解他们。他们的答案跟我是一样的。”
韩震微微眯起眼睛,凝视纪晓棠。
纪晓棠没有避讳韩震的视线,平静地与之对视。
“好。”这样沉默了半晌,韩震突然大笑,“晓棠的心意,我知道了。不过,我这邀请一直有效,晓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尽管来找我。到时候,不论世事如何,我都能保得晓棠一家平安无忧。”
“那就多谢韩小叔了,我会一直记得韩小叔的话。”纪晓棠从善如流,并没有坚持说永远不会去找韩震。
“好。”韩震点头,看着纪晓棠的目光却有些复杂。
天色渐晚,纪晓棠和韩震从石坊中出来,慢慢向园外走。走到花厅附近,远远地就看见纪二老爷、纪三老爷和祁佑年正向他们走来。
“我上次送你的印章还在吧?”韩震停住脚步问道。
“自然在的。”纪晓棠点头,不明白为什么韩震突然问这个。
“如果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你可以拿着印章去府衙。不止任安府,大秦疆土之内,所有州府都可以。”韩震告诉纪晓棠。
“什么事情也都可以吗?”纪晓棠微微挑眉,似笑非笑。
“什么事情都可以,只要你愿意。”韩震低头瞧着纪晓棠。
这个时候,纪二老爷等人已经走到了近前。看见纪晓棠和韩震在一起,他们固然惊讶。但是韩震此刻的打扮显然更让他们关注。
“爹爹,原来韩小叔就是在清溪山上,救了我和小叔的人。”纪晓棠就先说道。
此刻韩震虽然依旧猎户打扮,但是脸上的易容已经去掉了。
纪二老爷先是一怔,立刻就向韩震下拜道谢。纪三老爷看了一眼纪晓棠,想到纪晓棠早先跟他说的话,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
因为韩震救过纪三老爷和纪晓棠,纪二老爷对韩震的态度就又不一样了。
“晓棠,快去告诉你娘还有老太太,让厨房准备宴席……”纪二老爷就对纪晓棠道。
……
这一晚的宴席宾主尽欢,直到二更天才散了。韩震邀了祁佑年去客院说话,纪家诸人知道两人必定是有机密事情要谈,自然不会去掺合。
纪晓棠早就对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暗示过了,因此散席后,三人就到纪二老爷的小书房中说话。
纪晓棠将服侍的人都打发了出去,这才将韩震在石坊中说的,清远有大宋和大燕皇族后裔的事情说了。
“他当真这样说!这……这怎么可能。晓棠,你细细地告诉我,他都是怎么说的?”纪二老爷脸上变色,忙就向纪晓棠追问。
纪三老爷也吃惊不小,他甚至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却忍住了没有开口。纪二老爷问的。也正是他想要知道的。
纪晓棠也不隐瞒,就将韩震的话都重复了一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纪二老爷背着手。在书房中不住地踱着,一边喃喃自语。
“二哥,这话有几成真?怎么我像是在听说书一般?真有这样的事?大秦有后人,就在清远?大燕也有后人在清远,还想要造反?”纪三老爷着急地问。
纪晓棠看的出来,纪二老爷很焦心,而纪三老爷更多的是好奇。
显然。纪二老爷比纪三老爷的政治敏感度更高,他是真正地意识到了局势的严重性。
“我也和小叔想的一样。”纪晓棠就道,“历来做皇帝的。将他们的位子看的比天都重,因此疑心病也就重,好像天下人都要来抢他的位子。大燕还罢了,说什么大秦。那都是隔了一个朝代了。他们竟然还追查不休。”
“不是说找到大秦后裔,要厚加安抚吗?”纪三老爷就道。
纪二老爷和纪晓棠就都看向纪三老爷。
“我说错话了?”纪三老爷指着自己,慢慢地他也明白了过来,“我说错话了,我明白了。”
“晓棠,他有没有告诉你,这家皇族后裔,都是咱们清远哪一家?”纪三老爷又问纪晓棠。
纪二老爷也不再踱步。看向纪晓棠。
纪晓棠就摇头。
“他没说。”就是清远有这两家人的事,韩震也说是极有可能。对于究竟是哪两家人,韩震则很明显地回避不谈。
纪晓棠当时没有问,因为她清楚,就算是她问了,韩震也只会含糊其辞,不会将答案就告诉她。
“会是谁呢,会是谁呢,”纪三老爷握着手,“想不到,咱们清远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休要胡说!”纪二老爷立刻就斥道。
纪三老爷就是一愣,不明白纪二老爷怎么突然发火。
“爹爹,小叔,韩小叔还邀请咱们一家跟他一同进京,说是躲避这两家将可能会带来的灾祸。”纪晓棠这个时候就说道。
“啊!”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就又都愣住了。
“晓棠,他跟你说了这个?”纪三老爷诧异。
“晓棠,你怎么说?”纪二老爷问纪晓棠。
“我没答应。”纪晓棠就道,“还请爹爹别怪罪,我替爹爹做了主。”
“不,你做的对,没答应的好。”纪二老爷很快就说道。
当然不能答应。”纪三老爷在这件事上态度比纪二老爷和纪晓棠还坚决些,“咱们在清远住的好好的,不过是为了些捕风捉影的事,就要搬走,没有这样的道理!就算真有什么事,咱们也不用搬。别的不敢保证,这一家老小的安全,咱们却不需仰仗他人!”
三个人交换了一个视线。他们的决定是一样的,然而各自想的却不尽相同。
“他让咱们跟他进京,这……这是将咱们当做自己人,领了咱们上次送礼的人情?”纪三老爷想了想,突然又问道。
韩震是什么身份,就算是跟纪三老爷和纪晓棠投缘,就肯如此庇护纪家吗?
“还是他……他看上了咱们晓棠?”
纪晓棠十二岁了,还是个小美人,且聪慧活泼,在纪三老爷这个做小叔的眼睛里,天下就再也没有像纪晓棠这样完美且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了。也正因此,他对纪晓棠身边出现的人和事都敏感了起来。
“唔……”纪二老爷也看向纪晓棠,目光中带着探寻的意味。
“呵。”纪晓棠就冷笑了一声。
纪三老爷立刻闭上了嘴,然而一双眼睛却睁的大大的,看看纪晓棠,又看看纪二老爷。
“我并不这么想。”纪晓棠淡淡地道。她知道韩震对她有好感,但是这件事,她却并没有向男女之情的方向想。“爹爹,小叔,依我之见。韩小叔此举另有缘故。”
“什么缘故?”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怀疑我们就是大秦皇室后裔吧。”惊天动地的一句话,却被纪晓棠再平淡不过的说了出来,仿佛是在说今天荷塘里又有一朵荷花开了,又或者是廊下的八哥需要喂了。
“这、这怎么可能!”纪三老爷的眼睛睁的越发大了。
“怎么不可能呢。”纪晓棠依旧淡淡地,“他手持密令出京,自然不会无的放矢。他在茶楼遇到我们,难道真的只是巧合?那说书人为什么书还说完,就突然走了,而且咱们怎么追查,也追查不到他的踪迹?”
“大秦后裔,大燕余孽,这样机密的事情,朝堂上都未必有多少人知道,他凭什么就肯都告诉给我?还邀请咱们随他进京,爹爹、小叔,你们不觉得他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了吗?”
韩震喜欢她,有许多的法子讨好她,却不必如此待她。
纪三老爷听纪晓棠这样说,也觉得很有道理,但是……
“不可能,我们纪家身世清白简单的很,我们怎么会是什么大秦皇室后裔,这是不可能的。肯定是他们弄错了。”纪三老爷就道,同时发现纪二老爷一直没有说话。“二哥,你怎么说?”
纪二老爷正垂头沉思,听见纪三老爷问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来。
“二哥……”纪三老爷发觉纪二老爷神情有异。
“爹爹……”纪晓棠也叫了一声。她和纪三老爷都在等纪二老爷说话。很多事情,她和纪三老爷不知道,但不代表纪二老爷不知道。
“我们纪家自然身世清白,什么大秦皇室后裔,简直是无稽之谈!”纪二老爷定了定神,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就是这样说。”纪三老爷显然松了一口气。
纪晓棠神色未动。
“不过,我赞同晓棠的推测。我们虽不是,但不代表靖安王爷不这样猜疑。”纪二老爷接着又说道。
“没错,关键的问题不是我们是不是,而是当今皇室怎样认为。”纪晓棠就道,“这都是隔了多少代的事情了,几乎就是查无实据。然而如果他们认为我们是,那我们就是。”
纪三老爷被纪晓棠一番话就绕的有些头晕。
“晓棠,你简单些说。”
“从古至今,但凡牵涉到皇位,历来都只有宁杀错不放过。只要当今皇室怀疑我们是,哪怕他们只有几分的把握,我们就是大祸临头。”纪晓棠就说道。
“是这样。”纪二老爷点头,握着椅背的手青筋显露。
纪三老爷也明白了。
而纪晓棠此刻自然也明白了,前世纪家为什么会那么快破败,逃亡途中纪二老爷为什么会几次死里逃生,还有,她最后为什么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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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一章 仲夏
“二哥,晓棠,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纪三老爷就问。他这句话问到了点子上,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无法回避,只能面对。
要怎么面对呢?
向韩震和其他皇室的人证明他们并非是大宋皇室的后裔?
怎么证明,让纪家的列祖列宗都复活吗?这根本就是没法子证明的。纪家虽然祖居清远,但却不像那些世代都没有离开过家乡的人,他们纪家的先祖早在动乱的年代就离开清远讨生活去了。
从那一代的纪家先祖开始,直到纪老太爷的祖父搬回清远来居住,这期间,纪家的几代人究竟在何地做什么,几乎是不可考的。
现在埋骨于清溪山福地中的最早的纪家人,就只纪老太爷的曾祖父和曾祖母。再往前,不论是最早的纪家先祖,还是后来出去讨生活的纪家后人的坟地,都已经湮灭的无迹可寻了。
而且,关于纪家还有那个现在看来非常要命的传说,当年出去讨生活的纪家先祖因为实在走投无路,最后是净身进宫做了中官。这又正对上了大秦皇室所信奉的那个传说,大宋皇室最后一位小皇子,是被忠心的宫人从宫中带走,从此隐姓埋名生活在了民间。
照着这个思路假设下去,那位忠心的宫人就是如今纪家的先祖。为了小皇子的安全,他自然不能再让小皇子沿用大宋的国姓,就让小皇子姓了他的纪。两个人以一家人的身份生活在一起。后来纪家的先祖去世,因为曾经净身,他自然不会留下后代。
小皇子的后代。就一直沿用纪姓,用了纪家的身世。
这也难怪韩震等皇室中人会怀疑到纪家人身上了。
这真是要命的身世。不说身为前朝皇室后裔,而且还是嫡系,一定会成为当今皇室的眼中钉肉中刺,偏偏还有另外一个更加要命的传说。
那位宫人不仅将小皇子带出皇宫,小皇子的身上还牵连着大宋皇室的宝藏!
前世,他们应该就是因为这样的身世。而遭受破家之祸,而一家子人没有立刻被杀死,则是“托福”于这子虚乌有的宝藏。
背后追踪他们的人。不管是皇室朝廷,还是其他的什么人,都想先从他们的身上找到宝藏。
“这么说,我们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了!”纪三老爷冲口说道。
似乎还真是这样!
“我们纪家与大宋皇室并无丝毫关系。”纪二老爷没有回答纪三老爷的话。而是再次郑重重申。“不论到什么时候,何种境地,你们都首先要记住这一点。”
纪二老爷说的郑重,纪晓棠和纪三老爷也都正色地点头。
“我们虽与大宋皇室并无关系,却遭此飞来横祸,还表白不得。我已经想好了,万家船队应该快回来了。等船队回来,我就送你们登船。你们就此离开大秦,往海外找一处安身吧。”
纪家在万家船队投了大笔的银钱。再将纪家的家底搜罗搜罗,除了背井离乡,倒是并不担心他们以后的生活。
“你们叔侄以后相依为命,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纪二老爷又道。
纪晓棠没说话,纪三老爷却忍不住了。
“二哥什么意思,我们走,二哥你不走吗?”
“都要走,还能走的了吗?三弟,你带上晓棠,还有长生,你们叔侄三个走了,纪家的血脉就不会断。”
原来这就是纪二老爷所打的主意。
纪晓棠不由得想到当时她想在万家出海船队中投资入股,是因为她知道这几年大秦必将会大乱,她一方面需要大笔的银钱应对这场天灾**,另外也未尝不是存了为自家留一条退路的心思。
实在在大秦生活不下去了,就一家子出海,在海外找一处桃花源,总能生存下来。
当时,纪二老爷并没用她怎样劝说,就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而且几乎将自己的全部私房都掏了出来。
纪二老爷当时,是不是想到了会有这样一天!
然而,纪二老爷也说了,纪家与大宋皇室后裔并没有丝毫的关系。
纪二老爷说的没错,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到了什么境地,他们都会紧紧地抱持住这一点的。
“二哥,我不走。”纪三老爷立刻就道,“要走,二哥带了老太太、二嫂,还有晓芸、晓棠和长生走,我留下来。不管是谁,我不信我就拖不住他们,总能护着你们平安上船出海!”
“你,你这是孩子话!意气用事!”纪二老爷激动地道。
眼看着兄弟两个就要争执起来,纪晓棠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爹爹,小叔,出海远遁,未尝不是一条出路,不过却是最后的一条路。在这之前,咱们未必就不能寻出一条更好的生路来。”
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都看向纪晓棠。
“大宋皇室后裔的身份,可以是催命符,也可以是护身符。子虚乌有的宝藏,会惹来杀身之祸,也会让任何觊觎宝藏的人即便是恨不得我们粉身碎骨,却动不得我们分毫。”纪晓棠目光清亮,缓缓地说道。
纪二老爷点头。
纪晓棠的话说的很不错,只是这其中的分寸、火候拿捏可不那么容易,一着不慎,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可若用的好,也可以平步青云。”纪晓棠就道。
“想什么平步青云,只要咱们一家平平安安,我就心满意足了。”纪二老爷道。
这何尝不是纪晓棠的心愿,然而身处在纪家这样的境地,想要求这种平常的平安却是奢望。他们只有两个选择,万劫不复。或者平步青云,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是。”纪二老爷无奈点头。
“那自然是平步青云。”纪三老爷目光坚定。
“爹爹,小叔。我们要多多积存活下去的资本。”
三个人在藏书阁中几乎商量到天亮,因为想着韩震就要走了,他们还要送行,只得暂停下来。
“这些事,家里其他人都无需知道,免得徒增烦恼。”纪二老爷嘱咐纪晓棠和纪三老爷。
纪晓棠和纪三老爷也都是这样想的,自然点头。
三个就各自回房。匆匆收拾了,来客院见韩震。
天还没亮,韩震就从纪家离开。在祁佑年等人的护卫下出了清远,径自取道任安返京去了。
……
“四哥,纪家的身世……,依我看。他们并不是。”眼看着将清远县城远远地抛在后面。祁佑年坐在马上,与秦震并辔而行,他故意拉开了与前后护卫的距离,此刻他略压低声音跟秦震说话,并不担心护卫们听见。
“你肯定?”秦震转过头,看着祁佑年。
“我肯定。”祁佑年郑重点头。
“哦。”秦震哦了一声,颇有些意味深长,随即就问。“阿佑,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是。纪家虽然富庶。却是几代经商积攒所得。若真有什么富可敌国的宝藏,怎么从来不见他们取用过。纵观纪家几代所为,尤其是纪家现在这些人,都是忠心于大秦的子民。”祁佑年说道。
“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不是。”秦震听了祁佑年的话,停顿了一会,才慢慢地开口说道。
“四哥,百年过去了,大宋后裔,早就子虚乌有。”
“阿佑,”秦震微微眯了眼睛看祁佑年,“我们并不是现在才接了这个差事,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样的话。阿佑,你告诉四哥,为什么突然变了。”
祁佑年的目光微微一闪,不过转瞬又恢复了清明。
“四哥,我是满满想明白了。”祁佑年就道,“而且,就算大宋后裔真的存在,倒是另外两处更有可能。纪家是最不可能的。”
“呵呵。”秦震轻轻笑了两声,他已经明白祁佑年所想,却不肯揭破。“我也并不想打破纪家安静的生活。……这件事,我并没有上报皇兄知道。”
“四哥……”
“嘘,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明白。”祁佑年心中一松,随即又是一紧。不过,他并没有任由自己在这个上头多想。不管怎样,有一件事情他是非常肯定的。
既然秦震没有将纪家的事情上报,那么他这里自然更要把纪家瞒的紧紧的,绝不会让纪家推上风口浪尖。
“只是,就算我们不找纪家,可有人却不会放过他们。没有我们,纪家更加危险。纪家已经身在局中,置身事外绝无可能。”秦震的声音清冷,目光扫过祁佑年,心中有淡淡的歉意,不过很快就飘散了。“阿佑,你在任安,晓棠一家的安危,就托付给你了。”
“是。”祁佑年隐隐觉察到什么,然而却不好追问,只能点头领命。
“四哥我……”略顿了顿,祁佑年就又开口。
然而,秦震却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阿佑,你可看了长宁的信?”秦震满脸笑容地看着祁佑年,“宫中母后和皇兄都已经知道了,就盼着你们的喜讯。”
祁佑年脸上微微变色。
“四哥,我配不上公主。这件事,无论如何,还请四哥为我转圜。”祁佑年从秦震的话中听出了浓浓的危机感。他知道,如果等赐婚的旨意下来,一切可就无法挽回了。而现在,如果只是长宁对他有意,他只要想法子让长宁改变主意就可以。
这件事,别人或许帮不上忙,但是秦震却一定可以。只是看他肯不肯帮。
“阿佑,长宁是真的看中了你。那小丫头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决定的事,别说是我,就是太后出面也是说不转她的。依我看,你与长宁倒是天生的一对。”
“怎么,你嫌长宁长的不好看?长宁可是京中第一美人,即便她不是公主,这第一美人之称也实至名归。英雄美人,岂不是天作之合!”秦震笑声朗朗,显然非常开怀,且对这门亲事的前景很是看好。
祁佑年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的喜色。
“四哥,我并不是嫌长宁,长宁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我已经……”
“阿佑,你我的身份,从一出生,就注定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你知道,你的一句话,可以让人生,也可以让人死。”
祁佑年怔住了。
……
送了秦震离开,纪二老爷挂念着另外一件事,立刻打发人送信往京城纪大老爷处。纪二老爷派出的人刚走,纪大老爷那边送信的人就到了。
纪二老爷将纪晓棠和纪三老爷都召集到书房,三人共同拆开纪大老爷的书信。
“果然出了贪墨赈灾银子的大案!”
纪大老爷信中告诉纪二老爷,南下赈灾和修筑河防的钦差队伍行事很不顺利,不仅没能安抚受灾的民众、缓解灾情,反而在江南触发了两起不小的民乱。
也正因为民乱爆发,钦差贪墨赈灾银两的案子也被揭露了出来。如今朝廷已经另外派了钦差队伍,以亲王为首南下处置民乱,以及接手赈灾和河防事宜,至于第一批的钦差队伍,则是一个不漏的全被押解回京了。
贪墨的案子目前还在大理寺审理之中,但是结果已经很明了了。
“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人头落地。”这次的钦差队伍,不论官职高低,都难逃律法。
纪大老爷信中极口感激纪二老爷给他送信送的及时,如果不是纪二老爷那封信让他改变了主意,留在了京城,那么此次被押解进京的人中肯定会有他。
这次案子重大,即便是他有人肯尽力保他,只怕也保不住。
纪大老爷不仅感激纪二老爷,还让纪二老爷代他去纪家先祖坟前磕头烧香。他这次能够避祸,还是纪家先祖有灵,知道护佑子孙的缘故。
纪大老爷随信还捎来了不少的东西,有一箱银子,说是他的俸禄,要纪二老爷全部用于祖坟的修缮和四时祭祀,另外给清远的纪家诸人都有礼物,上好的补品,珠玉首饰,还有各色尺头等,林林总总地,一共装了三辆马车。
大家看过信,就都很高兴。
“还是多亏了晓棠。”纪二老爷笑着,轻轻摸了摸纪晓棠的发顶(未完待续……)
第二二二章 厚礼
可以说,是纪晓棠救了纪大老爷一家。然而这个真相,只有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知道,是不好就告诉给纪大老爷的。
纪晓棠微微一笑,对此并不在意。她救纪大老爷一家,并不是图他们的感激。
前世这个时候,纪大老爷下狱,紧接着一家子被抄,然后清远这边纪三老爷就被人设套在赌场上将祖宅和祖坟都相继输掉了。纪家全面败落。
如今,纪大老爷平安无数。他虽然没有在这个时候立什么功,但因为这次贪墨案子,大量朝臣陨落,反而将无功无过的纪大老爷凸显了出来。就算纪大老爷没有那么快加官进爵,也会更加得到重用。
而清远这边,纪三老爷早就浪子回头,纪家不仅不会败落,反而比过去还更加红火了。
这些对纪晓棠来说,就是最大的收获。
三个人商量了一会,就将信和礼单都拿着到纪老太太处来。纪老太太听纪二老爷说了信中的内容,也就是点点头。
“你父亲就是在九泉之下,最惦记的还是他这个大儿子。”纪老太太还说了这么一句。纪晓棠在旁边听着,瞧纪老太太的脸色,就觉得有些异样。
纪老太太分明是有些酸意。
可是,这酸意又是从何而来呢。
随即,纪二老爷又将纪大老爷送来的礼单给纪老太太看了。纪大老爷的礼单,纪老太太倒是从头到尾都仔细看了。
“难为她竟然舍得!”纪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这么些年了,也就是这一回还算是有些体面。”
纪老太太说着话,就随意地将礼单一扔。
“我都知道了。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京城送来的这些东西,怎么处置,你们兄弟俩做主就是了。”
“都听老太太的。”纪二老爷就忙应了。
虽然是这般说,但是纪二老爷还是让人将纪大老爷送来的补品都让人搬到纪老太太的屋子里,另外还从各样礼物中都挑了上好的,也给了纪老太太。
纪老太太一直淡淡的,对这些丰厚的礼物看都不看。
恰巧。纪晓芸这个时候走了来。看见纪晓芸来了,纪老太太的脸上才露出些笑模样来。
“晓芸,你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尽管收起来。”纪老太太就对纪晓芸道。她不在乎这些东西,但若是能让纪晓芸高兴起来就好了。
纪晓芸的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怯怯的。大家都知道她历来就不是活泼的个性。且还有些怯弱,又经过这一番磋磨,真要完全好起来,可不是能急的来的事。
“这些东西,晓棠有没有?”纪晓芸只知道是京城纪大老爷送了东西来,并不知道细情。她的目光在几箱子东西上看了看,就问道。
屋内众人就都面露欣慰之色。
纪晓芸这样问,并不是像以前那般。要跟妹妹纪晓棠掐尖儿要强,而是想着纪老太太给她东西。是否也该同意给纪晓棠一份。
“自然是有的。”纪老太太就笑道,一面招呼纪晓棠,“你们姐两个都去看看,喜欢什么尽管收着,我不要这些劳什子。”
“这是给老太太,大伯另外有东西给我们。”纪晓棠就道。
“正是。”纪二老爷点头,一面吩咐人,干脆将纪大老爷送的礼物都搬了来,让纪老太太带着纪晓棠和纪晓芸挑拣。
纪二老爷让人搬了东西来,还悄悄给纪晓棠使了个眼色。纪晓棠会意,知道纪二老爷是想让纪老太太高兴,她就笑着拉了纪晓芸开始挑拣礼物。
纪晓芸对那些金玉之物都并不怎么在意,倒是多看了几眼各色彩缎,最后却拿了两朵宫花在手里瞧。
那宫花是绢制的,花心中还嵌有米珠做的花蕊,不论是染色还是做工都精致极了,离远了些瞧,就跟真花无异。
“姐姐好眼光。”纪晓棠就道,一面就和纪晓芸拿了宫花到纪老太太跟前,让纪老太太看。
“这个倒是精致。”纪老太太瞧了瞧,也笑着道。
东西好坏都在其次,重要的是孙女们喜欢、高兴。
“礼单上写了,这是宫里内造的东西,还是大伯母和大姐姐往宫里头去赴宴,皇太后娘娘亲自赏下来的。大伯母和大姐姐觉得好,自己不舍得戴,让人捎给我和姐姐的。”纪晓棠就道。她知道纪老太太似乎对远在京城的纪大老爷和纪大太太有什么疙瘩,而纪二老爷却想修复这母子婆媳之间的关系,所以她才说这些话,希望纪老太太对京城那边的心思能够缓和一些。
纪老太太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纪晓棠就又为自己和纪晓芸都选了几个尺头和两串珠子,等纪晓芸和纪老太太都点头满意了,纪二老爷这才让人将礼物都抬了下去。
等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都走了,纪晓芸也累了下去休息,纪老太太就叫住了也要走的纪晓棠。
“今天你姐姐难得高兴,我方才就忍着没说……”纪老太太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纪晓棠知道纪老太太是心里藏不住话的人,忙就在纪老太太身边坐了,认真地问纪老太太有什么事。
“你历来不是眼皮子浅的孩子,今天这样,也是为了让你姐姐和我高兴,是不是?”纪老太太就问。
“被老太太给看出来了。”纪晓棠就笑。
纪老太太显然就松了一口气,而且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什么进宫得皇太后的赏赐,她们自己舍不得特意捎了来给你和你姐姐,呸!”纪老太太冲着京城的方向呸了一声,又拉着纪晓棠的手。谆谆地教导纪晓棠,“晓棠,你千万不要信她这些花言巧语!”
纪晓棠心中略微有些诧异。到现在她自然听出来的,纪老太太口中这个她,指的还并不是纪大老爷,而应该是纪大太太。
纪老太太可以说纪大太太的不是,纪晓棠却无论如何不能接茬,只好含糊地应着。
“她是什么性子,骗的了你们。却骗不了我。她哪里舍得将什么好东西给咱们,能给咱们的,那都是她用剩下不稀得要的东西。偏还要说的极珍贵。真真是个狐媚子,没一句真话,最会骗人的。”
“晓棠,你没见过她。以后应该也不会见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她的面。你只记得。她说什么都不要信。那狐媚子,最会装好人。我虽不大懂,这次肯定是你爹爹帮了你大伯天大的忙,她才肯拿出这些不知压了多少年、破烂不值钱的东西来。……她教导出来的闺女,跟她是一个样!”
纪老太太絮絮地跟纪晓棠唠叨了许久,虽没指名道姓,但到后来却也越说越明白,她骂的就是纪大太太。
纪晓棠并没有露出丝毫的不耐烦来。纪老太太发泄了一通,见纪晓棠这样的态度。就认为纪晓棠相信她的话,是站在她这一面的,因此非常满意。
“你记住祖母的话,才不会吃亏。这些话,我并没对你姐姐说。你记住了,以后记得护着你姐姐些。”
“老太太放心,我都记下了。”纪晓棠笑着道。
纪老太太这才满意地松开纪晓棠的手,让纪晓棠走了。
纪晓棠回到纪二太太处,见纪二太太正在给长生试新做的衣裳,就上前帮忙。
“怎么去了这半天才回来?”纪二太太随口问道。
“是祖母留下我,说了许多话。”纪晓棠揉揉长生肉墩墩的小屁股,引得长生一面躲,一面咯咯地笑。
“老太太跟你说了些什么?”纪二太太还是随口问。
母女之间,是没有什么好避讳和隐瞒的,因此,纪晓棠就都跟纪二太太说了。
“娘,大伯母的为人……”真的像纪老太太说的那样吗。而且,纪老太太和纪大太太结怨颇深的样子,究竟是发生过什么事?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纪二太太一方面是不愿意给孩子们说这些,一方面也确实是所知不多。“我嫁过来之后,就没跟大太太一起共处过。”
纪二太太与纪二老爷成亲的时候,纪大老爷早就已经成器,并一直没有在纪家老宅住过。
“我还没见过大伯母。祖父丧事,大伯母偏就病重,也没能来清远。”纪晓棠就道。
纪二太太微微叹气,母女俩就默契地放下了这个话题。
转眼之间,又是七月,这天一大早,纪老太太就将纪家众人都召到她的屋子里说话。
“晓棠的生日要到了。”纪老太太开口就说道。
这还是第一次,纪老太太第一个主动提起纪晓棠的生日。
“我上了些年岁,记性不好,差点给忘记了。还是刚才晓芸跟我说话,提起来的。”纪老太太又看了看身边坐着的纪晓芸。
“我、我是跟祖母商量着,要送晓棠礼物,不知道晓棠喜欢什么。”纪晓芸脸上微红,低低的声音道。
“我的晓芸长大了,知道惦记妹妹了。”纪二太太见纪晓芸这个样子,就觉得眼圈发酸,一面欣慰地说道。
纪老太太和纪晓芸都还记得纪晓棠的生日,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更不会忘。
“老太太是不是要给晓棠好好操办操办?我第一个赞成,要怎么操办,老太太尽管吩咐我。”纪三老爷就忙笑道。
“今年这样的年成,还是算了吧。到时候咱们一家聚在一起吃顿饭也就是了。”纪二老爷却并不赞同,他的意思,纪晓棠的生日就不要操办了。
纪二太太没说话。
“那可不成。”纪老太太就瞪了一眼纪二老爷,“年成怎么样,也碍不到咱们家什么。难道咱们是外面那等贫苦人家,年成不好,孩子过生日都吃不上饭了?”
“姑娘家是娇客,能在家里过几个生日呢,你们就要这样克扣她,我是不依的。”
纪老太太这样说话,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只能苦笑,纪三老爷则是笑眯眯地在一边瞧着。
“晓棠这个生日,也不要你们抛费,我自拿出银子来,给她置办就是了。”纪老太太这样说着,就让丫头到里屋去抱了个匣子出来。
匣子里,是整整齐齐的一百两银子。
“就这一百两银子,你们拿了去,好好地给晓棠置办起来,要热热闹闹的。办的不好,我不依。”纪老太太吩咐道。
老太太执意要拿私房银子出来给孙女办生日,纪二老爷虽心中并不赞同,最后也只能点了头。他做父亲的心里头,也想要给女儿最好的,只是想着如今大旱,所以不肯铺张。
纪晓棠领了纪老太太的好意,也知道纪二老爷的心思,她的心中也有自己的思量。
隆庆七年七月,纪晓棠十二岁的生日。因为穆洪一家说要来给纪晓棠过生日,因此,这次纪晓棠的生日就连办了两天。
第一天,来的是清远的众亲友。说是众亲友,其实不过两三家,谢知县一家自然都来了,然后就是顾老舅一家。江家江庆善抱病没有来,只有顾霞儿来了。
不过就是这一两年间,亲戚朋友之间走动,人事已经变化了许多。纪家与江家越行越远,如今不过维持着面子情,这还多是看着顾霞儿。
而顾老舅近来也往纪老太太身边来的少的,倒是再没有向纪老太太要钱。
只有谢家,跟纪家越走越近,给纪晓棠送的生日礼物,也最为丰厚。
谢夫人拉着纪二太太说话,越说越稠密,慢慢地就转到纪晓棠和谢怀瑾的身上。纪晓棠在一边听了,心中微微一动,就借机抱了长生出来。
纪晓棠抱着长生在廊下逗鹦鹉说话,不过一会的工夫,谢怀瑾也跟了出来。
“晓棠,你怎么出来了,我娘正要找你说话。”谢怀瑾低声对纪晓棠道,脖子根微微有些发红。
“怀瑾哥哥,伯娘是不是要说……我们的婚事。”
“嗯。”谢怀瑾点头。
这次一家三口来给纪晓棠庆贺生日,也是商量好了,要跟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重提给纪晓棠和谢怀瑾定亲的事。
“怀瑾哥哥,我希望……能够再等一等。”纪晓棠缓缓地道。
“晓棠……”谢怀瑾有些惊讶地看着纪晓棠。(未完待续……)
第二二三章 知己
从谢家第一次提出定亲到现在,已经将近一年。期间,谢家又跟纪家提出了几次。两人之所以一直都没有定亲,全都是因为某些客观的因素。
谢怀瑾认为,在这件事上,纪晓棠应该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所以当纪晓棠说要再等等的时候,谢怀瑾不仅惊讶,还有些受伤。
纪晓棠将谢怀瑾的反应都看在眼睛里,心中微微叹息。
“怀瑾哥哥,如今外面大旱,不仅我爹娘,想来谢伯伯和伯娘也操心的很。再有,我姐姐的事,她心中受伤很深,所以我想再等一等,等她再恢复的好些,也免得她再受什么伤害。”纪晓棠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而且两个人年纪尚小,定亲之事还是暂缓。
这并不仅仅是纪晓棠一个人的想法,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也是这样想的。如今纪晓棠亲口告诉谢怀瑾,是不想让双方父母因为这件事而伤了感情。
谢怀瑾对纪晓棠历来言听计从,可在定亲这件事上,他终归是有些不愿意,面上就露出来一些。
谢怀瑾不说话,纪晓棠也沉住了气,她知道,谢怀瑾需要一些时间缓和心情。长生在纪晓棠的怀里,他听不懂两个人说话,可两个人说话他听着就高兴。现在,两个人不说了,长生就不乐意了。他在纪晓棠的怀里扭了扭,然后就伸出手去拍谢怀瑾。
“哥哥,瑾哥哥。”
长生胖乎乎的小巴掌落在谢怀瑾身上。似乎一下子就将谢怀瑾给拍醒了。
“晓棠,我知道了,都听你的。”谢怀瑾看着纪晓棠说道。
“那谢伯伯和伯娘那里。就拜托给你了,怀瑾哥哥。”纪晓棠迎着谢怀瑾的目光,谢怀瑾满目的深情中,似乎还夹杂着忧虑。
这是纪晓棠不想见到的,然而世事如此,也无可奈何,只希望很快就会云开雾散。
谢怀瑾又跟纪晓棠商量了几句。就转身往屋子里走。他要尽量赶在谢夫人开口之前,将他的决定告诉给谢夫人。
其实,转念想一想。纪晓棠的话非常有道理。以两家的交情,还有他们俩青梅竹马的情谊。纪晓棠才十二岁,这亲事真的并不急着定下。
他自己虽然心急提出来,但说实话。他并没想到谢知县和谢夫人会支持他。尤其是谢知县。
后来几次催促纪家,还都是谢知县的主意。
而纪家和晓棠……
不应该由晓棠开口,他就该阻止谢知县和谢夫人的。可他却没有阻止,而是一心盼着能早些将亲事定下来,那样,无论是以后发生什么事,纪晓棠都是他的。
可以后能发生什么事呢,就算是发生一些事。也不会影响到他和纪晓棠不是吗。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真是……
谢怀瑾自己笑了笑。似乎是这样就都驱散心中的忧虑似的。当然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他和纪晓棠是生下来就注定的姻缘。
等纪晓棠再次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谢夫人和纪二太太言笑如常。谢夫人再没提起定亲的事,只是有些忧虑地谈起如今的旱情,还关切地问纪晓芸。
“总在家里休养也不成,还是该出来多走动走动。”谢夫人建议道。
“我也是这般想,只是要等晓芸养的再好一些。”
按照纪老太太的吩咐,纪晓棠这个生日是决不能粗疏的,然而考虑到外面的情形,比照着去年还是俭省了许多,也只叫了一班小戏,并没点什么热闹的戏码。
宴席过后,谢知县因为还有公事要办,因此就带着谢夫人和谢怀瑾先告辞走了。顾老舅也要走,却被纪老太太给留下来说话。
顾霞儿则被纪晓棠找借口叫去了偏厅。
“你有事要告诉我?”纪晓棠让顾霞儿坐下,就问道。今天顾霞儿来,背着人曾对纪晓棠使眼色,纪晓棠当时虽没理会,却记在了心里。
“是的。”顾霞儿似乎就有些焦急,“江庆善没生病,他此刻也不在清远。”
“他去了哪里?”
“他瞒着人,不过还是被我知道了。江庆善去了怀远。”
“他去怀远做什么?”
“江庆善一直怀疑,晓芸的夫婿,就是秦博阳死的蹊跷。他还说,肯定是三老爷下的狠手。事情一出来,他就偷偷打发人去怀远查了,可是都没查出什么来。他不甘心,就自己去了,说是一定要查到证据。”
“然后,是当做把柄要挟我们,还是要将我小叔送去衙门呢?”纪晓棠冷笑道,听到这个消息,她不仅一点儿也不惊讶,也没有丝毫慌张的表现。
顾霞儿倒是一怔,因为她偷听到的,江庆善正在这两个选项之间犹豫。
“晓棠,我知道,三老爷肯定不会做那样的事。可江庆善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我怕他会编造证据,陷害你们。晓棠,你还是赶紧告诉你爹爹,早做防备。”顾霞儿就道,样子是真的替纪家着急。
“我会的。”纪晓棠就点了点头。
“他手里已经没人可用,非要自己出马不可了吗?”纪晓棠又问。“江巧儿夫妻不是还在吗?”
“他给了江巧儿一个田庄,要打发他们夫妻两个去田庄上住。”说到江巧儿夫妻两个,顾霞儿表情厌恶,却并没有什么恨意。
江庆善要打发江巧儿夫妻往田庄上去,江巧儿夫妻自然不肯,如今就赖在江庆善家。江庆善对这两人也有些无可奈何,这两人帮他做了许多事,也知道了他许多不可为外人道的事情,他不再信任这两个人,却也不能翻脸将两人给赶走。
“那如今江庆善不在家……。你要不要回烟袋胡同住几天?”纪晓棠就道。
顾霞儿脸上露出有些夸张的感激表情。
“这倒不用。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你有信心就好。”纪晓棠也不多劝,“对了,舅老太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顾老舅。顾霞儿的脸上就罩上了一层阴云。
“我也说不听他。”顾霞儿慢吞吞地道。
“舅老太爷总算不再赌了吧,是你跟江庆善说了什么?”
顾霞儿低下头,半晌才轻轻地将头点了点。
纪晓棠打量了顾霞儿一会,就不打算再问了。
“老太太为他很是担心,你心里有数,那也就罢了。”
“我……”顾霞儿似乎有苦说不出。
纪晓棠见顾霞儿再没什么新的消息,就让小丫头带她往纪老太太那里去。顾霞儿看了看纪晓棠。只得站起身往外走。
如果事情能够早一些解决,那么她也可以早一些脱离那个泥潭。可是,要取得江庆善完全的信任。却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想到江庆善看她时越来越露骨的眼神,还有她爹娘所打的主意……
也许,也许……,顾霞儿咬了咬嘴唇。
只是。她如果走出了那一步。还能够回来吗!
……
稍晚,纪晓棠往纪老太太的屋子里来,就见顾老舅一家和顾霞儿都已经走了,纪老太太颇有些怏怏之色。
“祖母怎么了?”纪晓棠就问。
“没什么。”纪老太太只是叹气,什么都不肯说。
纪晓棠也没多问,她知道,纪老太太一定是感觉到了顾老舅的疏远,所以心里不大自在。
转天。任安府的人就到了。
穆洪和穆家英因为有要紧差事在身,没能够来。沈氏带着张氏、穆家豪和穆万杰都来了,同行的,还有祁佑年。
纪家上下俱都欢喜。
沈氏给纪晓棠带来了不少东西,而当祁佑年让人将他的礼物抬到屋子里,大家都吃了一惊。
祁佑年的礼物,是四只楠木箱子。看样子,每一只都颇有分量。
“阿佑,你这……”纪三老爷看见了,也觉得祁佑年这礼物送的太夸张。
“并不是我的礼,是有人托我给晓棠庆生的。”祁佑年忙解释道。
祁佑年给纪晓棠的庆生礼很简单,是一把鲨鱼皮鞘,把手上镶了宝石的小匕首。匕首外表小巧、精致,完全可以当做装饰带在身上,而当匕首本身却极锋利,又很可以防身。
纪晓棠很喜欢这份礼物。
对于那四只箱子,纪晓棠也有些好奇,因为听祁佑年说是有人托他送来的,心里面隐隐就有了猜测。
“是谁托你给晓棠送的?”纪三老爷已经在问祁佑年了,屋子里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在祁佑年的身上。
“晓棠看过就知道了。”祁佑年没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递给纪晓棠。
纪晓棠接了信,又看了祁佑年一眼。祁佑年目光沉沉,似乎有千言万语却难开口。
纪晓棠心中微动,略一思索,就将信重新递回到祁佑年的手上。
“不管是谁,阿佑替我谢过他的好意。不过是个小生日,怎么好收这份厚礼。”
祁佑年的目光微闪,却并没有将信收起来。
“晓棠,托我的人还带了口信,他说,你若不肯收礼,就是不肯认他这个朋友。”祁佑年说话并不带丝毫的情绪,只是很忠实地将口信带给纪晓棠,一字不差。
他这样说,纪晓棠更加确信了送礼人的身份,不禁有些犹豫。
“晓棠,收下吧。”祁佑年将信又交到纪晓棠的手里。
纪晓棠抬眼看祁佑年,祁佑年轻轻点头,眼中的神色却更加复杂了。
纪晓棠还是拆开了信。
只有简单的一页纸,短短的几句话。落款是一个龙凤凤舞的震字。这封信果然是秦震写来的。纪晓棠将信收起来,简短地跟纪二太太交代了两句,就让人将四只楠木箱子抬了下去。
比起秦震所送的礼物,秦震送礼这件事才是需要关注的。
之后纪晓棠就找了个机会,将祁佑年请到了花厅中。
“阿佑,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有事要告诉我?”闲谈了两句,纪晓棠见祁佑年心不在焉,就问道。
祁佑年一时没有答话,看着纪晓棠的目光却微微凝滞。他确实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有些事要告诉纪晓棠,可或许瞒着纪晓棠才是对纪晓棠好。
“阿佑,你尽管我,不要小看了我。”纪晓棠就笑了笑。
纪晓棠的笑容,明显让祁佑年的精神放松了许多。是的,他不该小看了纪晓棠。纪晓棠虽年纪不大,却不是经不住事情的小女孩。
“穆家寨的山匪有消息了。”祁佑年想了想,才说道。
“哦?”纪晓棠显然对这个消息非常关注。
“已经查清,穆家寨的山匪是大燕余孽。”祁佑年告诉纪晓棠。
“原来如此。”纪晓棠对这个消息并不吃惊。如果是普通的山匪,是不会做到穆家寨这群人这个地步的。
祁佑年见纪晓棠并不太吃惊,才继续说了下去。
大燕被大秦所灭,虽经过大秦数年的清剿,仍旧有些落网之鱼。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组建了杀破狼。杀破狼一直在暗中行动,而他们最终的目的,却是颠覆大秦,复兴大燕。
“朝廷早已经觉察到这股势力,只是他们埋藏太深。”
“那现在他们浮出水面,是不是代表他们已经准备成熟,认为时机到了?”纪晓棠问。
祁佑年点头,一面目露赞许。纪晓棠总是这样敏锐,一下子就能抓住事情的关键。
“他们积蓄数代,如今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怎样的实力。而且,南方水患,北方大旱,人心不稳,这些人,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晓棠,你们可否考虑过,搬到府城,跟穆叔一家一起住?”祁佑年突然问道。
“阿佑,你也认为,我们在清远不安全吗?”
“小心使得万年船。”祁佑年就道,一面又问,“还有谁也这么认为吗?”
“你口中的四哥,他建议我们搬去京城。”纪晓棠说道。
“哦。”祁佑年并不吃惊,只是问纪晓棠,“为什么不去?”
“平安自然重要,可没了自由的平安,我却不稀罕。”纪晓棠淡淡地道。
纪晓棠和祁佑年对视片刻,很多话,已经不用明白地说了。
“这才是我认识的晓棠。”祁佑年的脸上竟然露出淡淡的笑意来。
九月更新:单日单更,有加更会集中在双日。(未完待续……)
第二二四章 开端
纪家的事情,不是靠躲避,搬到哪里就能够解决的。祁佑年让纪晓棠一家搬去府城,与穆家同住,也只是方便保护。而这种保护,只能一时,不能一世。
“晓棠,如果你们想要出海,我可以帮忙。”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祁佑年突然又道。
纪晓棠抬眼看祁佑年。
祁佑年轻轻点头。
纪家出资入股出海的商船,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那些人怀疑他们的身份,自然对他们此举有另外的解读。
纪二老爷也曾说过,事到急时,让纪三老爷带上她和长生出海。纪二老爷没有说一家子都走,一方面是以为他自己确实不想走,另一方面也是明白,如果一家子都走,那就谁都走不了。
如果祁佑年肯帮忙,事情当然就不同了。然而,也只是将付出代价的从纪家一部分人,换成了祁佑年。
即便有祁佑年帮忙,纪家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走了。
“阿佑,我不打算出海,我爹爹也是。”纪晓棠告诉祁佑年。
“这样……,你们留下来,我也不知道都会发生什么事。晓棠,你想好了吗?”
“嗯,我想好了。”纪晓棠点头。
纪晓棠想要留下来,那么他自然会尽力帮助纪晓棠。祁佑年见纪晓棠心意坚决,自己也暗自下了决心。
“……皇室追查此事,由来已久。四哥还未成年,就被大行皇帝委以重任。当今圣上登位。也曾数次督促四哥。”祁佑年瞧瞧左右无人,压低声音,缓缓地说道。
纪晓棠的眼睛就是一亮。她知道,祁佑年这是要将他所知道的来龙去脉都告诉她。
所谓知己知彼,这正是纪晓棠目前所最需要的。
“四哥追查此事多年,已经颇有成效,锁定了几处最可疑的人家,重点调查。”
“阿佑,你是说。可疑之人并不仅仅是一个?”纪晓棠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立刻就问祁佑年。
祁佑年点头。
“大燕余孽已经非常清楚,就在杀破狼之中。至于大宋皇室的后裔。四哥共锁定了三户人家。”祁佑年又轻声地道。
原来,他们纪家并不是唯一被盯上的人家。这无疑是给他们增添了新的生机。纪晓棠心中一动,随即就是对祁佑年满心的感激。
祁佑年将这些告诉给她,是担了莫大的干系的。
“阿佑……”纪晓棠叫了一声。然而此刻。相比起祁佑年的付出,任何感激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纪晓棠没将话说出口,然而祁佑年的心却是一颤。纪晓棠对他越是感激,他就觉得越发的无力。他所能够帮助纪晓棠的,也就只有这些。他想要庇护纪晓棠,庇护住纪家,然而他也非常清楚,在这件事上。他其实无能为力。
他保护不了纪晓棠,这是让他最为心痛的领悟。
也正是因为领悟到了这一点。他强迫自己将对纪晓棠的深情眷恋深深地埋了起来。甚至在他知道秦震用意的情况下,还竭力劝说纪晓棠收下秦震的礼物。
大秦天下,能够庇护纪晓棠和纪家的,唯有靖安亲王秦震。
“经过多年的追查,四哥似乎认定了你家。”最后,祁佑年又道,“四哥深受大行皇帝宠爱,如今也极得陛下和太后的赏识信赖,将调查齐、谢两家的大权尽数交予四哥掌握。四哥的调查深入任安府,我正巧在任安任职,四哥将一些事情嘱托给了我。”
再加上之前老侯爷也曾经参与过调查,所以祁佑年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阿佑,大秦天下这么大,你来任安应该也不是巧合。”纪晓棠轻声道。
“如今想来,确实如此。”祁佑年点头。
“还有,阿佑,多谢你肯告诉我这些。这些对我很重要。”
“晓棠,你不要谢我。我只恨自己不能保护你。如果这些对你有用,我也能够心安一些。”祁佑年沉声道。
祁佑年说的这些,对她何止有用,简直是非常有用。
秦震在调查齐、谢两家的事情上大权独揽,而以她观察秦震的言谈行事,纪家的生路应该就在这里了。
两人在花厅说话的工夫,外面的天色突然暗了下来,紧接着就起了风。纪晓棠起身,走到花窗前往外张望。
“山雨欲来风满楼。”纪晓棠慢慢地说道。
天上阴云密布,风中却没有丝毫的湿润水汽,显然不可能会下雨。祁佑年却点了点头,他明白,纪晓棠说的并不是如今的天气。
起了风,花厅中就不好待了,纪晓棠就和祁佑年起身往前面来,迎面就正碰到纪三老爷。原来前面已经准备好了宴席,纪三老爷是奉纪二老爷之命,过来请祁佑年入席的。
“阿佑,你可是让我好找。”纪三老爷笑着道,一双眼睛亮闪闪地在纪晓棠和祁佑年的脸上扫过。
祁佑年和纪晓棠都避开了纪三老爷的目光。
“小叔,你带阿佑去前面坐席。我去陪外祖母。”纪晓棠就对纪三老爷道。
“哦……,好。”纪三老爷点头答应,一面就带了祁佑年往前面去。
……
祁佑年在纪家吃过宴席就离开了,径自去县衙歇息。这次祁佑年前来,并不仅仅是护送沈氏,给纪晓棠庆生,他身上还带了差事,有些事情要与谢知县商谈,因此需要住在县衙。
纪晓棠当然知道,祁佑年身上另有真正要紧的差事。
掌灯时分,纪家诸人就都聚在纪二太太的屋子里,陪着沈氏等人说话。
纪二老爷先就问穆家豪,任安城周边旱情如何。
穆家豪在之前的路上。已经看过了清远周边田庄的情形,说到任安的情况,他就摇头。任安府各州县普遍大旱。其中清远县城的旱情还算是比较轻微的。
穆家在任安城外也有田庄,还有穆家寨山里的果园和山地。
“麦收时只收了往年的十分之三四,如今看情形,秋收只怕有些田地上会颗粒无收。我和父亲、大哥算过,能收到过去的十分之一,就已经是老天留情了。”穆家豪告诉纪二老爷。
“外祖母,小舅舅。如今府城中粮食可还充足,如果买不到粮,家中的存粮可还足够?”纪晓棠就问。
“听你外祖父说。府城中各粮铺都还有许多存粮,只是价格涨了许多。”沈氏就道。
“家中的存粮应该够用到明年的了。”张氏快人快语,紧接着就道,“这还多亏了晓棠提醒。今年田庄上的粮都留了下来。另外还多备了半年的存粮。”
穆家住在府城,习惯是家中只存一个月的粮食,还是听了纪晓棠的建议,家中才多屯了些粮。至于府城中其他中上等的人家,大概和穆家的习惯相仿。
这些人家中粮食不够,还可以去买,只是要付出更多的银钱。难过的是那些贫苦的人家,家中既没有存粮。又因为粮价上涨而买不起店铺的粮食。
而一旦粮铺的粮食接济不上,那么城中就会有大部分百姓要挨饿。
至于城外乡村人家的情况也是一样。
纪晓棠心中飞快地算了算。现在看来,穆家人是不至于挨饿,但是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就是了。
“外祖父、大舅舅和小舅舅的俸禄也不多,倒不必去买高价粮。我家这存粮还不少,本来就存了外祖家的份,这次小舅舅回去,就悄悄带上些,存够明年够用的吧。”纪晓棠就说道。
这样提早安排,是因为考虑到后期任安府会乱,从任安到清远之间来往可就不会如现在这样便利和安全。同时她也非常担心,万一发生什么,穆家一家子会挨饿。
“娘,就听晓棠的吧,以防万一。”纪二太太更是心系娘家,怕沈氏不肯接受,忙就劝道。
沈氏倒并不是矫情之人,听女儿和外孙女这样说了,就点了头。
张氏和穆家豪见沈氏点头,心中也是愿意。穆家和纪家不同,穆家的田地并不多,平时的粮食一多半是要靠采买的。至于果园中的果子,那是不能当饭吃的。而且今年大旱,山中的果园收成也极为惨淡。纪晓棠的生日,沈氏很费了一番心思,才搜集了一车的好果子带来给外孙女尝鲜。
若是在往年,别说一车,就是五车、十车也是极容易的。
“姐夫,那我们就不跟你客气了。”穆家豪向纪二老爷抱拳道。
“不过是我分内之事,略尽孝道罢了。”纪二老爷忙道。这些年,他自觉很是愧对纪二太太和穆家,能够帮上穆家一些,他心里很是高兴。
“这可好了。”张氏也跟着笑道,“姐姐姐夫还不知道,这粮食的价格涨了,粮食也没有更好。那有良心的还罢了,不过是些陈米。也有那没天良的,不知里面掺了些什么,哪里是人吃的呢。”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纪二太太就问。
“已经有人买到这样的粮食了,只是还没人敢欺负到咱们家头上。”张氏答道,“这才开始,等到过了年,青黄不接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屋里的人就都沉默了起来,大家都知道,张氏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姐姐、姐夫,”穆家豪沉默了一会,才又开口,“有姐姐姐夫这里,家里我们是不担心的。父亲让我问一问,姐姐姐夫到时候能不能匀出一些粮食来。父亲有些老兄弟,还有我们军中的同僚,怕到时候粮食接济不上。”
穆家不担心自己,但穆家也有亲友故旧,穆家寨中的族人,军中的同袍。这些人家里的境况不如穆家,到时候肯定会挨饿。
“好。”纪二老爷略一思索,就很痛快地答应了。
“小舅舅,你估算出数目来了,我们也好心中有数。”纪晓棠就提醒穆家豪。
“这个还没算,因为也不知道姐姐、姐夫这里的情形,打算先来问问的。”穆家豪摸了摸头,憨笑道。
“回去就让他们估算出来,然后打发人来告诉。”沈氏就道,“你们先顾着自家要紧,到时候大家都保着饿不死,就是上上签。”
沈氏并不知道纪家早就开始屯粮,就想着虽然纪家广有良田,自给有余,但也不会有太多的余粮照顾他人。
“外祖母放心,我们自有安排。”纪晓棠就道。
“这种时候,大家自然是相助守望。我纪家能做到的,必会不遗余力。”纪二老爷就道。
沈氏欣慰地轻轻点头,心里想着穆洪如果知道纪二老爷这样说,应该会十分高兴。至于穆家豪和张氏,则都被纪二老爷的话感动了。纪二老爷虽然是书生,但是说到讲义气、重感情,和穆家竟是没什么两样。
……
隆庆七年秋
继南方水患之后,北方普遍大旱,多有地方颗粒未收,民心惶惶。又有北面蛮族也受旱灾波及,因此蠢蠢欲动,颇有南下劫掠之意。
大秦王朝内外交困的局面已经初露端倪。
纪晓棠藕荷色的长身褙子外面还披了件水红色的披风,在几个小丫头的簇拥下,正匆匆地走在青石路上。还是深秋季节,却已经如同往年入冬时一般寒冷了。
穿过一道月亮门,前面便是书房。书房门口服侍的小厮看见纪晓棠过来,一个忙向里面回报,另外两个飞跑过来给纪晓棠行礼。
“姑娘可来了,二老爷和三老爷正等着姑娘。”
纪晓棠轻轻点头,在众人簇拥下上了台阶走进书房。
书房里已经拢起了火盆,并不觉得寒冷。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一个坐在书案后,一个则是站在书前,见到纪晓棠来了,两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晓棠来了,快坐下。”纪三老爷摆手将服侍的丫头打发出去,亲自挪了椅子给纪晓棠。
“都坐下说话吧。”纪二老爷就道。
纪三老爷本来是坐不住的,可看看纪二老爷和纪晓棠,也只得耐住性子,跟纪晓棠一起在书案前坐了。
“爹爹、小叔,是万家的船队回来了?”纪晓棠看着要比纪三老爷稳重的多,然而心里却并不是不急的,因此刚一坐下,就问道。(未完待续……)
第二二五章 动乱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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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纪二老爷笑着点头。
万家船队已经到了南面的泉州港,稍作补给休整就会重新启程,不日就将返回任安。这是万家船队到了泉州之后,立刻打发人给纪家这里,以及万家的本家捎来了消息。
看着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脸上的笑容,纪晓棠也忍不住笑了。
万家船队的归来,无疑是这个肃杀的深秋的一抹亮色,给人带来惊喜和希望。
虽然是这样,但是纪二老爷也有着他的担忧。
“南方大水,北方旱灾,赶上这样的年成,船上带回的货物,只怕……”纪二老爷担心海船贸易来的货物的销售。
“爹爹,这你就完全不需要担心。”纪晓棠胸有成竹。
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万家船队带回的货物,本也不是普通的百姓能够买得起的。而那些买得起的豪门富户,即便是在大灾之年,也不会就失去了购买力或者购买的欲/望。
很残忍,然而却是事实。
纪二老爷不能不点头。
“而且,将这几船货物卖出去得来的钱,我们可以用来买更多的粮食,到时候就可以救助更多的百姓。”纪晓棠又道。
“是这个道理。”纪三老爷对此很是赞同,“二哥,晓棠,就让我去万家村接船吧。”
纪三老爷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这次商船带回来的海外珍奇了。
“自然得有劳小叔。”纪晓棠就笑。
“你不必急,晓棠还小。我又离不得家,当然是让你去。”纪二老爷也笑。
三个人在书房说了半天的话,将商船一应事情都商量妥当了。
“还有一件事情。要跟爹爹商量,拜托给小叔……”
秋末冬初,纪三老爷算着日子从清远启程前往万家村。数日之后,纪三老爷带着车队满载而归。跟着纪三老爷一同来清远的,还有万嘉树和他的父亲,如今万家的当家人万老爷子。
纪家是万家船队最大的股东,不过这却是万老爷子第一次来清远与纪家人见面。
万老爷子首先送上了这次货船的货物清单。因为纪晓棠和纪三老爷的嘱咐,这次万家船队从海外带回来的,除了珍贵的珠宝和香料之外。就是诸如八音盒和怀表这些大秦所没有的,被大秦俗称做奇巧机关的小玩意,而在海外,这些都被称为机械。
纪二老爷看过清单。点了点头。又将清单交给了纪晓棠。
纪晓棠将清单从头看到尾,就很满意。即便是在如今的情况下,清单上的这些货物在大秦也是不愁销路的。
看过了清单,众人就坐下商量。这些货物一部分会运到任安的洋货铺子里贩卖,还有一小部分会收到清远的洋货铺子里。
至于其余的部分,则是打算送去京城。
“我已经跟京中联络好了,铺面等一应事宜也都安置妥当。我这里会派能干的管事一同进京,其余事情就拜托给万老爷子了。”纪二老爷说道。
在京城开设洋货铺子。不仅能加快带回货物的流通,同时也方便在京城和清远之间传递消息。而这件事。纪晓棠先前已经跟祁佑年打个招呼。
祁佑年在船队中有投资,京城的洋货铺子也会有他的股份。有威武侯府作为靠山,这洋货铺子在京城也没人敢招惹。
纪二老爷这样,是将最难解决,同时也是万家无能解决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万老爷子自然没话说,就爽快地答应了。
“这次小叔请万老爷子前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商议。”说完了这次货物的处置,纪晓棠就提到另外一件事。
万老爷子早就听万嘉树说过,纪家这位小姑娘在家中的地位特殊,是位能当家的小姑奶奶,一次对纪晓棠开口说话并无任何吃惊的表现,反而做出认真聆听的姿态。
“我们希望船队稍作休整之后,能够再次出海。”纪晓棠就道。
“这个……”万老爷子摸了摸胡须。
按照一般的惯例,远洋航行的货船归来之后,会有很长的一段休整期。万老爷子本来这次至少要休息上半年,才会再做出海的打算。
“这次不必往远走,只去南面诸小国,占城、暹罗等地即可。置办的货物也只有一项,就是粮食。老爷子回来,应该也知道如今北方干旱的情形了吧。”纪晓棠就道。
“三姑娘是打算,从占城等地运粮食回来贩卖?”万老爷子立刻就明白了纪晓棠意思,一面心中想着,别看小姑娘生长于深闺,且年纪幼小,要说这心思的灵活劲儿他们这些在外面经营的男子们都比不上。
若是往常,很少会有船队这样贩卖粮食,因为收益不多。可是目前的情形却不一样,粮食的价格肯定会一路攀升,这笔生意稳赚不赔。
“万老爷子带人运粮回来,所有的收益我们纪家分文不取。万老爷子带大家赚个辛苦钱,同时也能让少些人挨饿,这是两全其美,也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万老爷子说是不是?”纪晓棠就道。
万老爷子听纪晓棠说完,一双眼睛不由得亮了亮,一面就看向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
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都笑着点头。
“只是有劳万老爷子了。”
万老爷子也是个爽快人,略一思索就痛快地点头答应了。
“二老爷、三老爷和三姑娘都有济世救人的菩萨心肠,我万家都是粗人,却也知道见贤思齐的道理。这个事情,我答应了。”万老爷子同时还表示,运回来的粮食绝不会抬价出售。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我万家人也能从中获利。”万老爷子和都说道。北方大旱,万家村也不能幸免。
“还有一件,这次出海。我小叔想要一同前往。”纪晓棠又道。
“三弟从未出过海,这一路上,还请万老爷子和万兄弟多多关照。”纪二老爷也道。
纪三老爷更是笑着对万老爷子和万嘉树抱拳。
纪家是船队最大的股东,要派人同船前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去的会是纪三老爷,还是让万老爷子和有些惊讶,而惊讶过后。父子两人不是不高兴的。
“三老爷如今是举人老爷,若肯同船出海,这是再好也没有的事情了。有三老爷这文曲星护航。此去定然一帆风顺。”万嘉树就笑着说道,还说到了海外诸国,大秦的举人老爷,那可是十分的尊贵难得。
纪三老爷身上有了举人功名之后。已经亲身体会到许多好处。如今听万嘉树如此说,心中也十分得意。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还要告诉纪老太太一声。
纪老太太先看到拿到她跟前的海外稀罕东西,就很有兴致,纪三老爷就趁着她高兴,说了要跟船出海的事。
不出大家所料,纪老太太立刻就不答应了。
“我如今也不大管你了。这陆地上还不够你施展的,又要出什么海。那可是好玩的?别当我什么都不懂。我听你们父亲说过,赶上龙王爷一个不高兴,那就……,你好好在家里,要做什么我都不管你,只是不许你再说什么出海。”
“老太太,小叔这次不往远处走,只沿着陆地在浅海走,往南面去一趟很快就回来。”纪晓棠自然得帮着纪三老爷说话。
“老太太就放心吧,船队里都是风里来浪里去的老手了,人家往西洋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都平安无事回来了。这次往南洋去,其实是小事一桩,万无一失的。”纪三老爷也忙说道。
“老太太,上次咱们派了跟船出海去的管事伙计们都回来了,这次再打发他们陪同三弟同去,不管怎样,都会保护三弟无事。”纪二老爷也说道。
“咱们家并不缺这个钱,他性子已经够野了,你们还这样纵着他。”纪老太太见大家都赞同纪三老爷出海,就很不高兴。
“老太太,并不是为了赚钱,也不是我贪玩。这次往南洋去,是去采办粮食。”纪三老爷告诉纪老太太。
听说纪三老爷是去买粮,纪老太太就沉默了一会。
“咱们家并不缺粮。我知道你们的打算,到时候咱们俭省些,其余的,你们尽管往外施舍。”
“老太太,你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咱们家粮食再多,也不够用的。”纪三老爷说道。
“那是朝廷、衙门的事,哪用的着你操心。你只好好给我在家里,不许再说出海的事。”纪老太太仍旧坚持道。
“老太太……”
纪三老爷跟纪老太太磨了几天,纪老太太见纪三老爷心意已决,她就知道自己是拦不住纪三老爷了,只是仍旧不肯点头。
“看来,只能偷着走了。”纪三老爷背地里,就对纪晓棠说道。
纪晓棠也只能点头。
南洋之行,纪三老爷是一定要去的,而这还只是个开头。
这一天,纪老太太都没见到纪三老爷,心中隐隐猜到了点儿什么,就叫了纪二老爷和纪晓棠到身边询问。
“小叔一定要去,天还没亮,就在老太太远门外磕了头走了。小叔说他一定会平安归来,也请祖母为他保重身体。”纪晓棠怕纪老太太迁怒纪二老爷,因此就抢着说了。
纪老太太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慢慢地眼圈就红了。
“我知道,我拦不住他。他这个脾气跟老太爷是一模一样的,一旦要是决定了什么,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纪老太太是早有了心理准备,到此刻已经不再生气,而全是对纪三老爷的牵挂。
“二老爷,晓棠,你们告诉我,老三他这次出海,真的只是为了粮食?”纪老太太眼中含着泪,问纪二老爷和纪晓棠。
有时候,不知道才是幸福的。所以,纪二老爷、纪三老爷和纪晓棠早就打定了主意,有些事情,决不能让纪老太太等人知道。
“是的。”纪二老爷就点头。
“是为了粮食,除此之外,小叔也想出去历练历练。”纪晓棠接着说道。
纪老太太瞧瞧两人,之前她心中虽然有些怀疑,但此刻却也相信了他们的话。
“自从上次认得了万家的人,得了洋货,他就没少在我跟前说什么海外方物。他这个性子,我还但愿他不成器些,只在家中,就是惹祸也有限,现在倒好……,罢了,我拦不住他,只能求神佛保佑他。”
纪老太太决定,纪三老爷出海期间她都要茹素,以此显示诚心,求神佛保佑纪三老爷的平安。
她这样的决定,也是对自身的安慰,纪家诸人自然不会阻拦。
从纪老太太的院子里出来,纪晓棠悄悄松了一口气。纪老太太有些左性,但多是在小事上。一遇到大事,纪老太太反而不那么计较了,本能地选择相信,不刨根问底。
纪老太太未必什么都没感觉出来,然而她这样,对她对纪家都是好事。
隆庆七年冬,各地都出现了大量的饥民,盗匪开始滋生,北面蛮族数次试探边境。
清远这一年的冬天,也特别的寒冷。
纪晓棠从纪二太太屋中出来,迎面就觉得寒气逼人。大丫头绣儿忙就过来,快手快脚地帮纪晓棠理了理身上的貂裘对襟大褂,然后又从小丫头手中接过刚添了新炭的手炉,递到纪晓棠的手里,又给纪晓棠拢严实了衣袖,这才退到一边。
纪晓棠往外走,身边除了绣儿,还有程嬷嬷,程嬷嬷身后另有两个半大的丫头,每个丫头手里都捧着账册。她这是刚跟纪二太太禀报过最近的家事,正要打算去前面的议事厅理事。
就有个刚留头的小厮飞快地走来,到纪晓棠的面前行礼问安。
“谢大人来了,二老爷请三姑娘往书房去说话。”小厮向纪晓棠禀报道。
“二老爷叫我过去,是有什么事?”纪晓棠就问。
“回三姑娘,谢大人来借粮。”
谢知县来纪家借粮?纪晓棠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即就恢复原状。
“只有谢大人来了?”纪晓棠一边向前面走,一面问。
“只有谢大人一个。”小厮忙答道。
谢知县来借粮,肯定不是谢家没粮吃了。可是纪晓棠再仔细想,也想不到谢知县有什么别的缘故来借粮。
该来的,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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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六章 粮草
纪晓棠走进书房的时候,谢知县正穿着一身官服跟纪二老爷在说话。见纪晓棠进来,两人就都住了嘴,笑着看纪晓棠。
纪晓棠上前给谢知县行礼。谢知县忙伸出手来虚扶了一下,让纪晓棠不必多礼。
“晓棠出落的越发像大姑娘了。”谢知县瞧着纪晓棠,笑的很是慈爱。“我羡慕纪兄,晓棠年纪虽小,却能当家理纪,不像怀瑾,万事还要他娘替他操心。”
“子谦兄过奖了,呵呵。”纪二老爷就笑,一面让纪晓棠坐下。“你谢伯伯来借粮。晓棠,你看看家里还有多少余粮?”
“谢伯伯家也缺粮,怎么没听怀瑾哥哥提起过?”纪晓棠就诧异道,“既然谢伯伯家要粮,又说什么借字。自然是有我们吃用的,就有谢伯伯和伯娘吃用的。”
“晓棠这话说的我心中暖暖的。”谢知县就笑道,“并不是伯伯家里要用粮。伯伯这次来,是朝廷有命,要各地县官筹集粮食。清远县中,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爹爹。”
“原来是这样。”纪晓棠听了谢知县的话,已经飞快地跟纪二老爷交换了一个眼色。“你们我想请问谢伯伯,朝廷筹集粮食,具体是怎样的章程?”
除了每年该缴纳的赋税,朝廷要另外跟大户们筹粮,也不是空口白牙,一句话就可以的。
谢知县听纪晓棠问的老到,不由得心中暗暗点头。纪晓棠虽年幼,但却通今博古,明晓世事。绝不是谁可以轻易糊弄的,也就怪不得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都放心让她管家,且家里这样的大事也要找她来商量、拿主意了。
谢知县方才跟纪二老爷提出借粮,纪二老爷不置可否,只说他并不知道家中还有多少余粮,需要问过管家的纪晓棠。
这话当然瞒不过谢知县。纪二老爷是不大爱操心这些庶务,然而如今粮食这样的大事。纪二老爷不可能心中没数。叫纪晓棠来问有多少余粮,其实就是找纪晓棠来商量的意思。
“我方才已经跟你爹爹说过了,”谢知县这样想着。表面上却一点不肯露出来,依旧笑的十分慈和。“……朝廷筹集这些粮食,打算送去北面,充作边军的军粮。如今北蛮蠢蠢欲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大举入侵。而边军粮草不足。我等虽不能上阵杀敌,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作为大秦子民,也该出一份力。”
“这粮食朝廷并不是白要,按价收购,等粮食送到北面得了收条,即可来县衙领取价银。”谢知县侃侃而谈之后,又补上了这么一句。
谢知县说的冠冕堂皇。然而纪晓棠却并不是不知世事的无知女子。
所谓的按价收购,其实就是低价收购。比如谢知县在纪家筹集到了粮食。县衙只会派出几名差役,而将粮食从清远运送到北边边军所在地,则需要纪家自己出人出车。粮食的数目,则是以去掉路上的损耗,达到目的地时的数目为准。
而这些低价收购的粮食,最终真正能够成为边军军粮的,十分不过三四,大部分会被人中饱私囊、高价转卖。
这种私弊由来已久,几乎成了定例,而且越是遇天灾**的时候就越是猖獗。
而且,任安大旱,本地已经十分缺粮,这朝廷的命令对任安来说,就是雪上加霜。前世因为大旱引发饥馑,继而爆发的民乱,很大程度上,跟这件事脱不开关系。
“朝廷有命,谢伯伯亲自前来,纪家自当尽力。不知道谢伯伯打算要多少粮?”纪晓棠低头想了想,就问谢知县。
纪晓棠这样问,谢子谦的脸上竟也显出一些为难的神色来。
“北方普遍大旱,相比起来,咱们任安府的情形还算好些,其中又以清远的灾情最清。”谢知县缓缓地说道,“因此,朝廷摊派下来的份额,就以咱们这颇多了些。”
“朝廷有命,命清远县筹粮五万担,不得已财帛代替。我带领县衙诸人连夜清理清远土地册子,到纪家头上,应该是一万两千担……”
谢知县说到这里,一面打量纪二老爷和纪晓棠的脸色。
“确实略多了一些,不过国难当头。我从中做主,就是一万担,不过即日就要备足,准备北运。”
“这么多!”纪晓棠微微挑眉。
一万担粮食,别说是今年这样的荒年,就是放在往年,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筹集到的。当然,这股数目对于如今的纪家来说,到并不是问题,因为纪家提前两年就已经在屯粮了。
然而这件事却是秘密,不为外人所知。这批粮食也另有重要的用场,纪晓棠绝不打算现在就将这些粮食拿出来。
那是纪家,以及清远百姓的救命粮。
“爹爹,可否将朝廷的筹粮文书给我瞧瞧?”纪晓棠就问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无奈地笑。
“你这孩子,我这里哪有什么筹粮的文书。”纪二老爷这么说着,目光却看向谢知县。
谢知县已经会意,忙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来。
“正要交给纪兄过目,纪兄就吩咐人去叫晓棠。”
“她小孩子家初次当家,便是这样孩子气的认真,子谦兄不要介意。”纪二老爷这样说着,却已经将文书接在了手里。
纪二老爷看过文书,不发一言,就将文书递给了纪晓棠。
纪晓棠也将文书从头到尾都看了,文书上与谢知县所说并没有什么出入之处。
看过了文书,纪晓棠恭敬地将文书交还给纪二老爷,纪二老爷转而又递还给谢知县。纪晓棠一面就叫丫头送账册上来。
账册送上来,纪晓棠也没有瞒着谢知县。干脆将账册递给谢知县看了。
“谁能想到今年的年成会是这样,往年的粮食早就消耗尽了,只有今年这点儿收成。本打算自家节省些。余下的全部施粥。如今看来,即便是家中一粒粮食都不留,也不够充这十万之数。”纪晓棠慢慢地说道。
“我平日不管这些,这境况竟比我所想的还要糟糕十倍。这可如何是好。”纪二老爷也道。
谢知县这个时候已经一目十行地看过了账册,貌似并不在意,其实却已经将账册上的数目都记在了心里。
“纪兄,这往年的粮食。竟是一点儿也没有存下?”谢知县问纪二老爷。
“本来还有些,只是去年晓棠和她小叔两个闹着要投钱到万家船队,我十分没办法。让下面将粮食卖了,筹了些钱。我想着也就这些家底,随他们叔侄俩闹腾去,谁知道会碰到今年的年景!如今有钱。也难买到许多粮食。后悔也晚了。”
纪二老爷非常懊恼的样子。
纪家出资船队,开洋货铺子的事情街知巷闻,谢知县自然也知道。而且,纪晓棠给他看的账册和纪家父女的话中都没有丝毫的破绽。
谢知县脸上的表情就更加为难。
“纪兄的难处我也知道,只是为难的并不是纪兄一家。这是家国大事,若是我能做主,也就不会来找纪兄了。”谢知县说的很动情。
纪晓棠看看谢知县,又看看纪二老爷。她知道,谢知县这次拿着朝廷的文书来。如果不将粮食给他,是绝对过不去的。
“谢伯伯,我看这文书上并没有限定一次就将粮食交足,那么可不可以宽限些日子,容我们想法子筹粮呢。如果现在要,就算将我们全部的存粮都拿出来,也是不够。”
“哦,这样……”谢知县就有些踌躇。
“还请谢伯伯通融。”纪晓棠紧接着又道。
“晓棠这样说,我只好尽力而为,只是……”
“我们也不会让谢伯伯为难,会立刻着手打发人出去买粮。在那之前,就按谢伯伯先前说的日子,我们先想法子筹集出三千担的粮食来给谢伯伯送往北边,也能解燃眉之急。”纪晓棠就转过身去,跟纪二老爷低声商量了一会,这才转回头来说道。
“子谦兄,你是知道我的。这种事情上,自然不遗余力。这实在没法子,子谦兄先收下这批粮食,余下的让我去想办法。”纪二老爷也很诚恳地说道。
谢知县想了想,这确实是当前纪家所能拿出的所有存粮了。其余的,纪家也需要花费银钱去买。现在的粮价,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即便是这样,要买足其余的七千担粮食,也不是简单的事。
纪家这次是要破财了。按照他的计算,纪家如今的浮财也不会太多,要买足剩下的七千担,这银钱从何而来……
谢知县的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好吧,就依纪兄和晓棠。”谢知县痛快地答应了。
说定了粮食的事,谢知县并没有在纪家久留,而是很快就告辞离开。今时不同往日,别的大户那里,他也要亲自走一趟,以确保按期将粮食筹足。
送走了谢知县,纪二老爷和纪晓棠重新回到书房中坐下。
“三千担粮……,罢了……”纪二老爷对着纪晓棠欲言又止,只轻轻地叹气,满脸的沉重。
“爹爹可是觉得多了?”纪晓棠就问,“我也认为多,然而不这样,谢伯伯那里可不会放过咱们。”
“你说的是。”纪二老爷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一面又压低声音问,“晓棠,你看那文书,可看出什么破绽没有?”
纪二老爷这样问,纪晓棠就知道,他们父女两人想到了一处去。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大问题,除非谢伯伯胆子大到假造文书。”纪晓棠就道,也正是因为没在文书上看出问题,纪晓棠才肯给这三千担的粮食。
“我就疑他假造文书。”纪二老爷皱眉说道。
“爹爹这话怎么说?”
纪二老爷也曾做过地方的父母官,经手过这样筹集粮草的事情。只是因为如今边关告急,很多事情不能按照往常那样一概而论,然而纪二老爷还是觉察出,谢知县这次筹集粮草的举动,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可他又不能确定这是谢知县的问题,因为也可能就是朝廷出的昏招。
“爹爹的疑惑,还需慢慢查证,这第一批粮草,咱们却是不能不给。”不然就会落下一个违抗朝廷命令的罪名。
“爹爹,我只是担心,这批粮草,最终是否真能送去边关。”顿了顿,纪晓棠又道。
“晓棠,你的意思是……”这次,换做纪二老爷吃惊了。
纪晓棠没有立刻回答,她微微眯起眼睛,想起了前世的经历。
也是在这个时候,谢知县也来要过一次粮草。那个时候,纪家正是风雨飘摇,然而还有些家底。纪二老爷一腔报国的热血,被谢知县一番鼓动,就大包大揽,不仅将家里的存粮全部交了出去,还花费巨资,采买了大量的粮食,并将家中忠心精壮的管事下人都派了出去,往边关运粮。
这次的义举,加上纪三老爷被人设套暗算,最终压垮了纪家。
而纪家倾一家之力筹集来的粮草,最后却根本就没有被送到边关。那批粮草刚刚离开任安府,就在任安府和大同府的交界处被劫走了。
而纪家派去的人,也一个都没能够活着回来。
而这一次,纪二老爷是有了警惕,并没有将纪家的家底都奉上去,而这批粮草的最后归宿,会不会还是如同前世一样?
“爹爹,我要写一封信给外祖父。”纪晓棠对纪二老爷说道。
……
三天之后,纪家已经将三千担粮食准备齐全,而同时,穆家正好打发人给纪二太太送来一车鲜果。押送车辆的,是穆家的一个管事。
纪二太太叫人收了鲜果,就将管事叫到屋中说话。
管事到了屋中,摘下头上的大斗笠,就笑出了一口白牙。
“小舅舅。”纪晓棠喜的叫道。
穆洪已经收到了纪晓棠的信,却并不放心打发人送回信,因此借着给纪二太太送秋果的机会,让穆家豪亲自前来,带给纪晓棠一句话。
“信已收到,按计行事。”
纪晓棠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穆家豪将口信带到,一刻都不肯停留,立刻返回了任安。
清远押运粮草的队伍也随后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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