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又见小周后
十一月初五,周宣、清乐公主一行踏上了唐国的土地,当晚到达静海制置院驻地海陵,歇息一夜,次日一早由巡检使王德麟亲自护送,车队浩浩荡荡前往广陵,那百艘艟艨战舰、近万水军就暂留如皋海岸,听候调遣,唐国没有独立的水军,濒临大江大湖的各都护府都有各自的水军,松散无法统一指挥,日前在福州,周宣就与兵部尚书陈锴商定,要成立的独立的水军,陈锴派了使随周宣回京面圣,要尽快组建唐国水军。
初八日傍晚,车队进入东都广陵,以镇海节度使潘佑、广陵刺史为的大小官吏百余人迎出三十里,将清乐公主、周宣一行迎至广陵景阳宫,周宣还在用晚餐,忽报金陵派了大船顺江而下,是大兴宫的人前来迎接清乐公主,此时已到了码头。
周宣不以为意,以为是皇帝、皇后派来的内侍,便自顾与徐敏、蔺戟、祁宏、杨宗保等人饮酒,清乐公主则在另一处宫室用膳。
过了小半个时辰,景阳宫外一片喧嚣,马蹄得得声、车轮辘辘声、脚步杂沓声响成一片,忽然,那些声音象被大风吹走了一般变得鸦雀无声。
周宣暗暗诧异,就听得有脚步声朝这边急奔来,却是景阳宫留守的内侍,大声道:“皇后娘娘驾到,宣清乐公主、信州郡公接驾。”周宣腾地站起身。急让小茴香取水漱口洗脸,然后整整衣冠,与徐敏并肩出门,正见清乐公主小跑着过来,身后跟着一群女官、宫娥。
清乐公主欢喜道:“宣表兄,母后迎接我们来了。”
周宣道:“别跑,别跑。天黑小心摔倒。”伸手扶了一下清乐公主地臂肘,清乐公主就顺势挽住周宣的臂弯。
周宣悄悄抽出手,低声道:“莫要乱说话。”
清乐公主娇媚地横了他一眼,点了一下头。
在玉华门前,遥见前面两排宫灯鱼贯而入,虽然内侍、宫娥黑压压一大群,但周宣还是一眼就辨出那披着明黄色斗篷、胡服靓妆的小周后,体态修长秀美。行步轻盈矫捷,明眸皓齿,如寒月生辉。
“母后——”
清乐公主长这么大没离开母后这么久。隔了三个多月真如数十年一般,不由得心神激荡,眼里含着晶莹的泪滴,飞奔着向小周后迎去。
那些女官、内侍都追不上公主,周宣赶紧快步跟着,小心照应,见清乐公主已经跑到小周后面前,他这才稍稍落后。让这母女二人好好流露亲情。
清乐公主刚一拜倒,就被小周后搀扶起来。数十盏宫灯环绕照耀下,小周后抚摸着清乐公主的脸颊,心疼无比地道:“斛珠,你真的瘦了好多-
清乐公主眼睛亮晶晶望着小周后,噘着嘴要哭的样子,说道:“母后,你也清减了,儿臣无日不在思念父皇和母后。”
小周后道:“自你离了金陵,母后寝食不安。坐卧不宁。真是后悔——”
清乐公主问:“母后后悔什么?”
小周后道:“后悔不该把我地宝贝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清乐公主嫣然一笑:“母后,儿臣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以后再也不离开母后好不好?”
小周后微笑道:“好!”终于把目光从爱女脸上移开,看着一丈外谦恭站立的周宣,唤道:“宣侄——”
周宣赶紧跪下施礼:“臣侄参见姑母娘娘。”
小周后笑吟吟道:“起来说话。”见周宣站起身后,目蕴笑意,嘉许道:“宣侄,你很好,真让姑母欣慰。”
清乐公主道:“母后还不知道吧,宣表兄这次可真是受了很多苦,他后肩受了重伤,现在还没痊愈。::
小周后深深看了周宣一眼,说道:“宣侄也黑瘦了不少,辛苦了——夜里寒气重,且进殿说话。”
一行人进抱元殿,小周后坐在华丽的圈椅上,清乐公主坐在她身边,小周后让内侍给周宣、徐敏、潘佑三人看座。徐敏、潘佑连称不敢,周宣本来是想坐的,这下子也不敢坐了。
小周后道:“徐爱卿远途辛苦,且下去休息,潘爱卿也不用在此侍候,本宫与周郡公有话说。”
徐敏、潘佑、蔺戟等人告退后,抱元殿上便只剩小周后母女二人和周宣,还有两边环立的力士、女官,肃立无声。
小周后微笑道:“宣侄,坐下吧。”
周宣谢过后便坐下,眼睛不敢看清乐公主,清乐公主目光就在她母后和周宣二人之间转换,以小周后的聪慧,恐怕很快就会瞧出清乐公主的眼神不对劲。
周宣很是无奈,心道:“早就叮嘱过你,要克制、要收敛,可你咋就管不住自己地眼睛呢!”
小周后道:“宣侄,我只知你们船队出海不久便遭遇风暴,后来还有什么风险,你且细细说来。”
芳茶捧着清乐公主的貂皮大衣走过来跪下道:“芳茶参见娘娘。”然后将貂皮大衣捧过头顶道:“公主病体初愈,请披上大衣。”
小周后站起来接过貂皮大衣,亲手给清乐公主披上,点头道:“芳茶很贴心,待回大兴宫我要重重赏你。”眼睛环视那些追随清乐公主去南汉的景旭宫旧人,说道:“你们都很好,俱有赏赐。”又问清乐公主:“斛珠,你地怔忡之疾好些了吗?”
清乐公主又朝周宣看来。周宣赶紧代答道:“回姑母娘娘,经房太医精心诊治,公主地怔忡已经痊愈,只是前些日在海上感了风寒,高烧数日才退,目下还须调养。”
小周后拉着女儿的手,打量她那尖削的下巴。说道:“都是母后不好,让你受苦了。”又觉大殿空旷,虽有暖墙,但还是很有寒意,说道:“且去偏殿小室安坐,多备暖炉。”
来到偏殿暧阁,暧阁可容十余人,除了小周后、清乐公主和周宣外。便只有凤阿监、芳茶还有小周后的两个贴身女官在一边侍候。
周宣道:“姑母娘娘,长夜漫漫,请让臣侄为姑母娘娘烹一壶茶。一边饮茶,一边听臣侄讲南行之事。”
少顷,一壶香浓的岭南罗浮茶烹好,三只精致瓷盏摆开,周宣注茶入盏,姿势手法从容优雅,已得静宜仙子真传。
小周后捧起茶盏品了一口,叹道:“又能赏鉴宣侄的茶艺。真是让人舒心。”
周宣笑道:“不是臣侄的茶艺让娘娘舒心,是公主殿下坐在娘娘身边。娘娘温馨。”
小周后微笑道:“是呀,这些日子斛珠远行,我真如失魂落魄一般,现在一下子心静气闲,真是愉悦。”
清乐公主催促道:“宣表兄,快把一路地经历说给我母后听吧,这可比你编的《花萼楼志异》惊险得多。”
于是,周宣一边慢慢品茶,一边从如皋出海讲起。讲到他带着蔺戟四人到顺济号与雪猪太子赌博。除掉了南汉内太师龚澄枢,随后便遭遇飓风。周小尖用飞爪硬生生将他扯上小船,四人海上漂流了两夜一日——
说到这里,周宣示意清乐公主说说风暴之夜地情景,清乐公主便细细说来,先是风暴,然后受骗被中天八国的人掳去——
小周后听得美目睁圆,身子前倾,一手紧紧按着胸口,好象生怕一颗心会紧张得跳出胸膛一般,大气都不敢出。
然后是周宣在福州长溪县上岸开始追踪营救清乐公主的惊险历程,其中斗智斗勇,惊心动魄,当然了,与盘玉姣的私情周宣是秘而不宣的。
小周后听得气都快喘不过来,胡服男装下隆起的胸脯急剧起伏,直到在雪峰山上周宣设计趁乱救出清乐公主,小周后才舒了一口气,手抚胸口、心有余悸道:“真是吓坏我了。”
清乐公主见周宣不说那夜遇到夏侯流苏之事,便道:“宣表兄,夏侯流苏你怎么不提。”
周宣没法,只好一一道来,小周后听不大明白,还得把以前地事也一并详述,然后又是行险计智擒陈思安、入南汉遇刘继兴驾崩,周宣没敢说刘继兴是他弄死的,这个犯忌。
这一通说下来,前后快说了两个时辰,都已经是半夜三更了。
小周后连连夸奖周宣不迭,清乐公主一个劲朝周宣使眼色,示意周宣趁小周后高兴,求小周后将公主赐婚给他。
周宣有点犹豫,心道:“现在就求婚,是不是有点恃功自矜、迫不及待呀?哥们是不是应该矜持几天?”
小周后察觉女儿与侄儿眉来眼去,便问:“斛珠,你想说什么?”
清乐公主想跻身三甲,抢在林涵蕴之前嫁给周宣呀,心想晚说不如早说,宣表兄不说我来说,现在母后心情大好,应该会恩准,只要母后同意了,父皇那边是没有问题的,当即道:“母后,儿臣斗胆,请母后将儿臣赐婚给某人——”
“谁?”
“信州郡公周宣。”
一时间,满室皆静,只闻殿角铁马叮叮,有北风呼啸着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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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回家的感觉真好
一不做、二不休,清乐公主离座跪倒在小周后足下,扭头瞪了周宣一眼,周宣也赶紧跪下,感觉到得小周后的目光在他脑门上游弋。
过了半晌,小周后不喜不怒地道:“你们两个都起来吧,夜深了,我也倦了,宣侄你退下吧。”扫视室内凤阿监等人,缓缓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泄露一句。”
清乐公主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被周宣用手指在她翘臀上戳了一下,示意她闭嘴,清乐公主便不敢多说了。
周宣出了抱元殿,自有景阳宫内侍领着去前苑歇息,周宣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不知小周后究竟是怎么考虑的,主要还是怪这清乐公也太性急了点,这么莽撞就请求赐婚,好象生怕嫁不出去似的。
不过周宣也没焦虑得失眠,他一向乐观、看得开,心道:“反正都这样了,李斛珠不嫁我还能嫁谁?姑母娘娘也不至于因这事恼羞成怒砍我脑袋吧,最多是觉得有失皇家体面,哪有公主自己求着嫁人的!这个李斛珠真是波大无脑啊,这下子姑母娘娘怕是没这么容易让公主嫁我了,至少得给我出点难题——”
周宣两眼瞪着帐顶,不一会睡意袭来,口里喃喃说着:“波大无脑、波大无脑……”想着清乐公主绝美的,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周宣并不知今夜景阳宫寝殿小周后与清乐公主说了些什么,但第二天启程回京时周宣就现气氛有点不对,他见不到清乐公主的面了,以前在金陵时他与清乐公主可是常常在一起的,二人独处画那些衣裙轻薄之画像,小周后都没责怪什么,现在却不许周宣与清乐公主相见了!
让周宣暗暗松一口气的是,小周后并未刻意对他冷淡,依旧有说有笑。特意骑上“照夜玉花骢”,说道:“没想到这匹马这回还真起了作用,摆脱吴越追兵,立功不小。”
周宣道:“臣侄千方百计,终于在公主生日那天将公主救出,对公主道明娘娘将照夜白送她做生日礼物之事,公主极为快活,当时就遥谢娘娘。”
小周后微微一笑,说了一句:“斛珠都对我说了。”
周宣心里“咯噔”一下。心道:“都说了?什么都说了?她母女二人乃是至亲,清乐公主又是没什么心机的,真的有可能什么都出来的。”
饶是周宣脸皮不薄。此时也是面皮紫,不敢多言。
小周后瞧着周宣那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放下车帘。
从广陵至金陵,逆水行舟,沿途动用了一万拉纤的民夫,皇室船队于初九日辰时启程。夜以继日,于初十日未、申时分来到金陵白鹭洲码头。码头上旌旗招展,衣甲鲜明,是金吾卫和羽林卫的骑兵,看曲柄罗盖高扬,皇帝李煜亲自来迎接爱女归来了。
周宣在第二艘船上,在等前面地小周后、清乐公主先上岸。不能僭越,他手扶船舷,眼睛盯着岸上大片大片迎候的人群。要找他信州郡公府的人,对身边的小茴香道:“小茴香,你眼尖,快找找雀儿她们在哪里?”
小茴香瞪大眼睛仔细搜寻着,还是蔺宁眼睛最尖,指着码头左边、被羽林卫隔在后面的那群人叫道:“在那边,在那边-
周宣凝目望去,只见两排高头大马、整齐笔挺的羽林卫之后,停着数辆马车。马车边站着高高矮矮数十人。隔得远,周宣分辨不清谁是谁。
小茴香已经兴奋地叫了起来:“我看到雀儿小姐了。还有晓笛少爷,那是纫针小姐吧,纫针小姐身后站着是应采女师傅,啊,应采女师傅抱着的是不是芷若小姐?啊,肯定是——姑爷,我们快下船吧?”小茴香是迫不及待了。
待第一艘船上的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上了岸,这边的羽林卫两边一分,让信州郡公府地人过来,同时,岸上的船工赶紧来铺设有扶手的板梯。
满脸胡子地林黑山大步上前,一把抱住周宣,大笑道:“宣弟,你可回来了,哥哥想死你了。”
林黑山力大,抱着周宣动弹不得,眼看着秦雀、纫针含着泪笑着跑过来,却脱不了身,大声道:“黑山哥,快放开我,你的两个弟妇过来了。”
林黑山哈哈大笑,将周宣凌空转了个圈,放在地上,秦雀、纫针正好赶到,被周宣一手一个抱住。
周宣眼睛湿润,声音干涩,说道:“雀儿、针儿,我想死你们了。”
秦雀、纫针靠在周宣怀里,仰脸看着颇有风霜之色的周宣,齐声叫道:“夫君——”千言万语,满腹相思,不知从何说起。
却听得小茴香叫道:“啊,芷若小姐是个小美女——”
那小丫头蹿得快,也顾不得与雀儿小姐相见,跑到周宣前头从应采女怀里抱过那个红锦襁褓,应采女生怕小茴香抱不稳,两手在襁褓下面虚托着,以备万
纫针道:“夫君,芷若出生已经五十四天了,夫君看看她吧。”
周宣握了握纫针的手,柔声道:“针儿,委屈你了。”快步走到小茴香身边,抱起那个红锦襁褓,细看他这个女儿,这是他周宣的骨肉啊。
小芷若粉嫩可爱,胖嘟嘟婴儿肥,刚刚醒来,睁着一双大大的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人,定定地看了一会,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脸胀得通红。
纫针赶紧轻轻拍着小芷若道:“宝宝不哭不哭,这是爹爹呀,别怕,这是爹爹——”
小芷若依旧哭个不停,纫针无奈,只好从周宣手里把小芷若抱过来,呜呜哄着,对周宣笑道:“夫君,芷若怕生,还有,芷若只怕男的不怕女的,上次黑山哥抱她,她也是哇哇大哭,方才小茴香抱就不哭。”
小茴香得意道:“小茴香就知道芷若小姐会喜欢我。”
穿得厚厚的象个粽子一般的秦晓笛嚷道:“芷若最喜欢我,她昨天都叫我舅舅了。”
秦雀笑道:“那是芷若刚喂完奶,小嘴吧唧吧唧,晓笛就以为叫他舅舅了,高兴坏了。”
林黑山道:“宣弟,这次回来要多陪陪妻儿了,不然小芷若都不认你这个爹了。”
周宣从怀里摸出一块长命八卦锁,这是他在兴王府蕃坊蒲甘城商人那里买的,由极品翡翠玉雕琢而成,饰以金络,玉质上乘,做工精湛,索价纹银六百两,周宣未还价,买下。
纫针哄着小芷若,好让周宣把翡翠玉八卦挂在芷若脖子上,小芷若一看到周宣就哭。
周宣哭笑不得道:“小孩子都最喜欢我,比如晓笛,可我自己女儿反而不喜欢我!”
纫针赶紧道:“夫君别急嘛,芷若认生,过几日就好了,夫君要多和芷若亲近。”
白太监匆匆过来道:“郡公,陛下传你过去见驾。”
周宣在女儿粉嫩小脸亲了一下,笑道:“你哭我也要亲。”便跟着白太监过去。
三个多月不见,李煜苍老了不少,精神尚好,待周宣行过大礼,微笑道:“周爱卿此次立下大功,朕要重重奖赏你,今日且与家人好好团聚,明日入大兴宫勤政殿听候封赏,好了,你退下去吧,朕要启驾回宫了。”
太子李坚过来与周宣紧紧握手,笑道:“宣表兄真乃我唐国无往不利地福将,改日再兄长谈。”
景王李坤也过来与周宣寒暄了两句,一副尽释前嫌的样子。
周宣恭立一边,见御驾远了,这才回到秦雀这些人身边,与羊小颦、孙氏兄弟、大、小顾长史、汤小三、胡统、黄星鉴、古六泉、还有郡公府乐队诸女一一相见,久别还家,其乐可知。
早已自认周宣门下的两位朝散郎阿布、汪士璋早就等候在一边,见周宣与府中人相见毕,这才上来拜见。
周宣对汪士璋道:“汪翁,力虎和鲁鲁这次可帮了我大忙。”
汪士璋满脸堆笑道:“那就好,就怕不能为郡公效劳。”
阿布道:“今日就不打扰郡公享受天伦之乐了,改日再宴请郡公。”
周府车队在林黑山率领地二百名忠武卫的护卫下,回到翔鸾坊,郡公府里里外外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景象。
周宣沐浴后换上洁净衣袍,这些早就由秦雀、纫针准备好了,周宣一出来,周府家宴就开始了。
周宣喜欢大圆桌的宴席,尤其是自己一家人,那种每人各据一张几案的太生分,不热闹,所以,今日周宣开了三十席,跟随周宣去南汉的那些奉化府兵全部赴宴,一个个受宠若惊,非常激动。
周宣把小茴香叫过来,大声道:“小茴香这次随我去南汉,一路千辛万苦,我能把清乐公主从中天八国人手里救出来,小茴香是功,我对小茴香说了,哪天回家哪天就是小茴香的生日,来,我们一齐向寿星小茴香敬酒。”
看着那么多人向她敬酒,小茴香激动得小脸通红,傻傻的喝酒,整个人象是在云里飘一样,有点晕船的感觉,小茴香觉得这是她长这么大最快活的一天。
十三、最珍贵的礼物
金陵的冬夜深沉寥廓,恢弘的大城上方是浩渺的夜空,这唐国的都城一带高岗、三面环河,城墙高峻,河水汤汤,固若金汤正此之谓也。
唐国二十多来没有经历过大的战争,皇帝李煜奉行黄、老之术,无为而治,是以百姓富足,金陵城中家财万贯的富户不下千余户,这其中大部分是商人,自胡商阿布和广陵盐商汪士璋捐军资封官之后,各地富商踊跃捐银,半年来内府、光禄寺已收军资两百三十万贯,其中一百五十贯已经作为平定清源的军资拨出,其余八十万贯用于冬季的农田水利的修建整治,农、商两大阶层俱各欣悦。
同时,有近三百名商人获得七品到九品的散职,获得官职的商人为了维持这无权无职的官位,每年按品秩高低还得交数目不等的钱粮,持续交十五年以上,就可以荫及子孙,所以富商们虽然心疼银子,但还是争先恐后地捐银,粗略估计,此后十年,每年可为唐国国库增加三百万贯的收入,这笔钱不归户部,直接由皇帝直属的光禄寺和内府掌管,这样用起钱来也方便,君主集权得到了加强。
信州郡公周宣这时根本没去想这些国家大事,他娇妻稚女环绕、女乐杂陈,尽享太平盛世之乐。
周府乐队在音乐天才羊小颦调教下,此时颇具气象,羊小颦的九弦琴、蕊初的筝、念奴娇的琵琶、细柳的龙阮、纪芝的排箫、凤铃儿的笙、苏惜惜的二十五弦瑟,还有两个婢女,一个吹竹、一个吹管子,一共九人,先演奏了盛唐李龟年编定地大曲《绿腰》,各声部配合已然娴熟,琴瑟铮铮、箫笙宛转。听得周宣喜不自胜,手搁在膝盖上打节拍,悠然陶醉。
此时圆桌盛宴已结束,周宣带着眷属及朋友来到“缀锦楼”饮酒听曲,杨宗保、林黑山、祁宏、孙氏兄弟、顾长史等人坐在精美的大食地毯上,膝前乌木案,案上美酒佳肴,听着羊小颦诸女弹奏的美妙音乐,一个个摇头晃脑,击节赞叹。
周宣半醉。兴致甚浓,待《绿腰》奏罢,大声道:“抬羯鼓来,看我击鼓。”
便有健壮仆妇将羯鼓抬至,羊小颦亲自将两根黄杨木鼓槌递到周宣手里。剪水清瞳盈盈注视,这少女自周宣回来,眼睛几乎就没离开过周宣,依恋之情溢于言表。
周宣接过鼓槌,侧头微笑道:“颦儿又长高了一些,却好象瘦了,为什么瘦了?”
羊小颦说了三个字:“想公子。”
周宣“嗯”了一声:“我也想你。”说罢开始击鼓。头如青山峰,手如白雨点,三个多月没练,技艺倒没落下。
小茴香悄悄对秦雀道:“小茴香现在才明白,这一路上姑爷没事的时候喜欢两只手飞快地动,原来是在练习敲鼓啊,姑爷真够勤奋的。”
秦雀、纫针都“格格”的笑。
纫针看着怀里的周芷若。两个眼睛还是乌溜溜的,笑道:“这小东西今天也高兴,到现在还不肯睡。”
秦雀抿唇道:“等下睡得深更好。你可以好好陪陪夫君。”
纫针笑道:“自然是你陪,我要照顾芷若的。”
秦雀在纫针耳边低低说了一句什么,两个人吃吃低笑。
三痴带着蔺宁过来向两位主母见礼,请秦雀给蔺宁把把脉。
秦雀问:“三嫂怎么了,身体不适?”
周宣这时敲完鼓回来了正好听到,哈哈大笑道:“三嫂不是有病,是有身孕了。”
秦雀、纫针赶紧向三痴夫妇道喜,纫针道:“太好了,我们小芷若很快就有玩伴了。”
秦雀问:“三嫂。几个月了?”
蔺宁脸儿红红道:“三个多月了。”
秦雀笑道:“三个月还不能把脉辨男女。要五个月才行。”说着,让蔺宁的手放在她腿上。给蔺宁把脉看胎气。
周宣不敢去抱女儿,只在一边逗弄,说道:“老三这么急着想知道是儿是女干什么,你难道重男轻女?”
三痴道:“我是喜欢男孩,阿宁她看到芷若小姐这么玉雪可爱,她想要个女儿。”
周宣笑道:“急什么,没生到儿子就一直生下去,儿女成群才好。”
吹吹打打,说说笑笑,转眼夜深,周芷若在纫针地怀里睡着了,丫头小菊取来披风给小芷若围上,秦雀与纫针起身回“芙蓉园。”
周宣道:“诸位都散了吧,明日再聚。”
久别胜新婚,周宣这夜忙碌可想而知,秦雀、纫针二女共侍一夫,对周宣是千依百顺,周宣呢,也把自己当作是数月未近女人那副急吼吼的样子,让两位小娇妻加倍怜惜。
纫针分娩后立即开始控制饮食,她不想让夫君回来时看到她胖得不成样子,现在虽然没恢复到少女时的体态,但已经没有臃肿之感了,有成熟妇人的流丽丰腴,两只硕大的美乳轻轻一挤就有奶水溢出。
周宣不敢用力捏,轻轻抚摸道:“很好,我家小芷若口福不浅。”
秦雀嘻嘻笑道:“夫君,针儿姐姐奶水足,小芷若一个人根本吃不了,针儿姐姐每日都为胀得难受愁,夫君是不是为针儿姐姐解忧呀?”
周宣最喜把玩双峰,但真要叫他啜奶,却又不好意思了,很是扭捏。
秦雀催促道:“夫君博学多闻,应该知道这奶水老是不吸空以后会出毛病地,而且奶水大补,对夫君身体有益。”
周宣只好道:“那好吧,我豁出去了。”凑过去叨住纫针一只硕乳使劲**,可吸了半天,不见奶水出来。
纫针又是笑又是羞,说道:“夫君吸不来。”让外间的奶娘把小芷若抱来。
小芷若甜甜睡着。睡梦中却会吃奶,粉嫩的腮帮子一动一动,奶水溢出嘴角。
秦雀笑道:“夫君真没用,还不如小芷若。”
周宣挠头道:“我是很用劲了呀,怎么就不出奶呢!”
纫针含羞道:“夫君吸得不对,你看芷若,根本就不费劲。”
秦雀怂恿道:“再来再来,夫君不是好学不倦的吗!”
于是乎,周宣就与女儿一人一只,好象吃奶比赛一般。闺房之乐,有甚于此乎?
次日卯时,周宣起床梳洗,小茴香过来为他梳头绾簪,这已成了习惯。然后在院子里看众女跳健美操,晓笛也杂在里面跳。
周府女眷跳健美操现在已经蔚然成风,据秦雀说,小周后娘娘和魏王府的女眷都来观摩过,魏王府特派了两个家妓在这边学习,于一月前学成回府,现在魏王府女眷也把跳健美操当作每日必修之课了。这几日6续有京中高官眷属来问教习健美操之事——
周宣大笑,连声道:“善哉善哉,造福唐国女子,太医令秦大人幸勿辞劳。”
辰时初刻,周宣带着祁宏,还有兵部尚书陈锴的信使去大兴宫勤政殿觐见皇帝李煜,李坚和蔺戟已在丹凤门外等了一会了。
避开众人。李坚悄声道:“听说宣表兄要做我地妹夫?”
周宣面皮微微一热,道:“就怕姑母娘娘不允。”
李坚笑道:“宣表兄尽管放心,原先是担心刘守素。现在刘守素那边既已搞定,斛珠不嫁你还嫁谁!”
李坚已经知道唐军攻下了福州,吴越国求和地使臣还在金陵呢。
来到勤政殿,只见三公、两省、六部侍郎,还有翰林院、集贤殿的大学士济济一堂,景王李坤也到了。
参拜毕,李煜便即命周宣向朝臣们通报此次南行的情况,至于李煜自己,昨日傍晚小周后和清乐公主已经一一向他奏明。
周宣便将前日对小周后讲过的经历又讲了一遍。呈上南汉新任皇帝刘守素的国书。周宣半路遣返南汉议婚使之事已经向小周后禀报过了,小周后也不愿意李坚娶个会武功的南汉公主做太子妃。夸奖周宣做得对。
众官议论纷纷,都赞信州郡公立下大功,既与南汉交好,又助陈尚书扫平了清源,南行三月,胜十万雄兵南下。
这时,值殿官高声道:“蕲州郡公陈思安觐见。”
一脸憔悴的陈思安跪在丹墀下,悚愧不敢抬头。
李煜地确仁慈,也没故意羞辱他,略略问答数句,即命赐城东宅院一座,军士一百名护卫,午后宫中还要赐宴。
陈思安谢恩而退。
李煜望着周宣微微而笑,问道:“周爱卿,吴越求和的使臣现在馆驿,要求我国归还福州,说愿意以五十万两纹银赎回,周宣以为该如何回复?”
周宣心道:“这样地大好机会岂能浪费,自然得订一些不平等条约了。”说道:“启奏陛下,福州原本就是闽国旧地,是吴越抢去地,现在闽国全境归属我唐国,哪有还吴越福州的道理!当然,五十万两纹银我们还是要收的,就作为战争赔款,犒赏我南征将士,另,每年得向我唐国进贡银二十万两、绢二十万匹。”
李煜实在软弱,说道:“周爱卿这些条件毋乃苛刻,吴越国岂会答应?”
周宣道:“若吴越国不肯答应,陈尚书的四万精兵就驻守福州不退,还有五万清源降兵,不由得吴越国不怕,还有,我唐国应组建独立地水军,在海中洲一带游弋,水6两面大张声势,吴越岂敢不屈服?”
李坚道:“父皇,信州郡公所言极是,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策,此后吴越年年进贡,我唐国愈加富强,吴越终归要内附于我唐国。”
李煜点头道:“很好,不知何人可作为我唐国谈判的使臣?”
李坤立即道:“周郡公足智多谋、能言善辩,堪当此任。”
周宣看了李坤一言,心道:“这家伙保举我干什么?这又不是什么肥差。哥们刚回京就又要我出去,想把我支走,李坤小子想干什么?”
李煜踌躇道:“周爱卿才刚刚回京,坐未席暖,岂好再差遣——”
周宣道:“谢陛下体恤,臣保举一人,定能不辱使命。”
李煜问:“周爱卿保举谁人?”
周宣道:“兵部尚书陈锴之侄,现任怀化将军陈济,此人在清源之战中协助陈尚书立下大功,机智果毅。可当此任。”
李煜道:“好,就让陈济作为谈判使臣,争取在年前与吴越订下盟约。”
议罢此事,李煜道:“此次南征将士并清源降将俱有封赏,只有周宣尚未赏赐。宗正寺卿,代朕宣旨。”
周宣跪下听封,却是升爵一级,由信州郡公升为吴国公,从一品,食邑三千户,长子封信州侯。虚位以待。
周宣儿子还不知在哪,就已经有了爵位,这真是旷古未有殊荣,若盘玉姣生的真是儿子,那就是周宣的长子,可那是私生子,是不能受封地。而且盘玉姣也不肯,她要让她儿子做山哈之王,区区信州侯何足道哉!
蔺戟升任羽林卫左军副使。领羽林左卫,比原先地左金吾将军升了一级,权力更是大了许多。
周宣又奏请组建海军之事,举荐奉化都护府游骑将军祁宏会同三名清源降将暂时统领。
李坚保奏吴国公周宣为海军都护,祁宏等人为辅。
周宣谦称不懂领兵,更不知水战,请陛下另选贤能。
李煜笑道:“周爱卿不知兵法,那谁还知兵法?奇袭泉州,一举擒获陈思安。此等奇谋已是天下知闻。周爱卿莫辞辛苦,且负起组建海军之责。”
周宣只好领旨谢恩。祁宏也由五品游骑将军升为正四品忠武将军,另三名清源降将也各升一级,这三人就是随周宣闯泉州地那五名清源武弁地其中三位,现已是周宣心腹。
议罢朝事,皇帝李煜在抱元殿大宴群臣,直至日暮,君臣尽欢而散。
李坚亲送周宣回府,路上商议组建海军之事,决定先从各都护府抽调那种有水密舱的大船五十艘、军士一万人,连同归降的清源水军一万人,组成拥有二万士兵的大唐海军,从南汉赢来的“灵飞号”大船就作为海军都护的座船、旗舰。
当夜李坚与周宣长谈到亥时方散,周宣送李坚出府门时,李坚压低声音道:“宣表兄不要为斛珠之事烦恼,弟会为你留心宫中消息,试探母后口风地。”
周宣真是得道多助啊,他总能先得到舅子们的欢心,如此,泡其姐妹则无往不利,以前的秦晓笛,那是死忠周宣,用弹弓想把表哥卢安赶跑好让周宣做真姐夫,现在李坚也是一心要让周宣做他妹夫,有这样一些可敬可爱地舅子们鼎力支持,周宣更有何愁!
这夜周宣在羊小颦房里歇息,恩爱无比,周宣送羊小颦的礼物是一具焦尾琴,相传是蔡邕传下的,是陈思安升任内太师后送给周宣的。
次日,周宣与三痴等人陪着杨宗保游玄武湖、登钟山,傍晚回来又去泛舟秦淮河,尽地主之谊,因为年关将近,杨宗保不能在金陵再耽搁,决定明日启程回开封。
十一月十三日辰时,周宣送杨宗保、北宋斗虫使一行出了金陵北门,准备经淮南归国,周宣特意向兵部申请了一张通行证,以免杨宗保一行沿途被盘查耽误。
周宣与三痴、祁宏等人直送出十里外,杨宗保再三请求周宣不必远送,并真诚邀请周宣去开封游玩。
周宣勒住马缰,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杨宗保道:“杨公子,你我一见如故,临别之际别无所赠,唯手书蟋蟀图谱一册,万勿嫌弃。”
杨宗保接过来一看,封皮上大书六个字《虫王异相秘谱》,不禁大喜,他一直对周宣以一只白背蟋蟀横扫兴王府大惑不解,与周宣闲谈时得知周宣早年看过《虫王异相秘谱》这本奇书,里面记录各种变异蟋蟀,不胜韵羡,却又不好出口相求,毕竟这是人家秘藏之技,就好比他的杨家枪法一样,怎好轻易传人?没想到周宣以此相赠,对一个虫友来说,还有比这更珍贵地礼物吗?
十四、小周后的怨气
周宣太忙,有些事语焉不详,秦雀、纫针等人少不了要从小茴香口里问周宣这次去南汉之事,小丫头来劲了,她本来就伶牙俐齿,跟周宣处久了,口才更是长进,讲得那是一个绘声绘色,秦雀她们的小心肝提起又放下,又是害怕又是庆幸,心里誓要加倍温柔地对待夫君——
本来,在秦雀面前小茴香是什么都不会隐瞒的,但这次不知为什么她没有提周宣与清乐公主已经同床共枕的事,小茴香有意无意在维护周宣的形象,她想:“姑爷要娶公主那是肯定的,小茴香何必嚼那舌头,那雀儿小姐她们心里不痛快。”
当然了,清乐公主与周宣跳舞、共乘一匹马、在广陵景阳宫清乐公主对皇后娘娘说要嫁周宣,这些事小茴香可都一五一十说了,还有夏侯流苏的事,小茴香也说了。
早在一月前,秦雀得知清乐公主不嫁给南汉太子了,要回京,心里隐隐就觉得这个皇家公主恐怕是要嫁进这周府了,现在听小茴香这么说,不禁有点烦恼,清乐公主的坏脾气是出了名的,这要是进了周府也那么闹腾岂不是不得安宁?
纫针倒是无所谓,安慰秦雀道:“雀儿妹妹不必忧心,她若仗着公主架子作威作福,我们不理她就是了,这宅子每一处院落都是单门独院的,我们不与她来往她还能怎么样!”小茴香察颜观色道:“据小茴香一路观察。那公主也不是一味骄横无理地,不是很难相处。姑爷说公主以前脾气不好是因为不想嫁给南汉太子,现在要嫁给我家姑爷,公主心满意足,脾气也好很多了。”
纫针微笑不语,秦雀心里微微泛酸,淡淡道:“那就好,就不知道夫君什么时候把公主娶过门。不会比林二小姐先吧?”
纫针笑道:“皇家体面,哪能这么仓促!”
正说着话,周宣送罢杨宗保回来了,先抱了一会小芷若,小芷若现在已经不怕他,不会一看到他就哭,两只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宣。
纫针逗弄道:“宝宝。给爹爹笑一下,乖。”
那小芷若胖嘟嘟地圆脸毫无表情,非常严肃似的,眼神清澈透亮,孩子的眼神啊,让人俗念全消——
好比一池静水突然投进一粒石子,小芷若胖嘟嘟的小脸突然现出一个笑。眼睛眯眯、脸蛋皱起肉纹,可爱极了。
“噢,宝宝笑了!”
“小芷若笑了。小芷若对爹爹笑了。”
众人都欢呼起来。
周宣在女儿脸蛋上亲了一下,问秦雀、纫针道:“你们看女儿是不是很象我?”
秦雀笑道:“小芷若是女孩儿呀,当然象针儿姐姐多些,小芷若眼睛多大呀,夫君可是细长眼哦。”
纫针道:“芷若刚才笑起来眼睛眯眯的不是很象夫君吗?”
周宣连连点头道:“对对,我就是笑起来迷人。”
逗得秦雀、纫针还有那些丫头、仆妇笑成一片。
周宣想起祁宏还有另三名海军将领还在等他命令呢,这组建海军耽搁不得,便领着他们四人去兵部,取了文书和符印。然后去向东宫辞行。李坚兴致勃勃,亲自带着祁宏四人去静海制置院。要王德麟大力协助,海军总部暂设在如皋。
周宣自然是不去的,这些烦琐的事他懒得管,有李坚出面,组建海军自然是一帆风顺,他周七叉要在府中多陪陪妻儿。
不过呢,也不得闲,每日访客不绝,周宣虽然不用每日入朝理事,但放眼金陵,没有比他更有权势地臣子了,那些原本在景王与东宫之间摇摆的官吏现在也都到周宣门下活动,又不是谈琴棋书画、又不爱斗虫围棋,俗不可耐的嘴脸让周宣不胜其烦,但为了招揽这些人,也都好言相对。
抽空周宣还要写《花萼楼志异》,现在已经累积了二十余篇,集成一册准备呈献给小周后,这两天小周后都没有召他进宫,他有点忐忑啊,不知小周后到底是何意思,估计他先斩后奏把清乐公主给推倒之事已经被小周后知道了,小周后有点恼怒是正常的,现在就看怎么弥补了。
这日下午,周宣让人去把汪士璋请来,让他连夜请人抄录副册,尽快把《花萼楼志异》第二卷刊印出来,这手稿明日一早归还,他要带进宫呈献给小周后。
汪士璋拿到手稿,喜道:“国公这两日事务繁忙,门下没敢打扰,有一小小喜讯要禀告国公,这《花萼楼志异》卷一已售出一万二千册,风靡两都,金陵、广陵纸价为之大贵,国公才名,妇孺皆知了。”
周宣没想到能售出一万多册,这年头整个唐国识字的不会过十万人吧,几乎是人手一册了,哈哈大笑,心道:“很好,哥们也写出本畅销书了。”
汪士璋道:“一万二千册共盈利三千三百两,门下已命人送到府上帐房查收。”
周宣也没和他推让,知道这盐商有钱,真和他斤斤计较反而让他不安。
十月十五日一早,宫中派来内侍传召秦雀入宫为清乐公主冶病,说公主伤寒至今未愈,请秦太医令去诊治。
周宣心想:“怎么回事,回京已经五天了,早该痊愈了啊,又感风寒了?”便袖了那册《花萼楼志异》随秦雀一道去景旭宫,但景旭宫守卫却不让周宣进去,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懿旨。秦雀望着周宣揶揄地笑。心道:“夫君没把皇后娘娘这个天字第一号丈母娘哄好啊,以前我母亲起先也不喜欢我夫君。夫君要娶公主还要费把劲。”
周宣道:“雀儿,你和小茴香进去吧,我去花萼相辉楼拜见姑母娘娘。”
秦雀便与小茴香入景旭宫,凤阿监、云阿监迎出,领着秦雀主仆二人径去清乐公主寝殿“储秀阁”。
芳茶见到小茴香很是欣喜,悄声问:“周郡公没有来吗?”
清乐公主已经在里面听到了,娇滴滴问:“是秦太医吗?”
宫娥褰帘。秦雀与小茴香进入寝殿,火墙暖壁,温暖如春,紫绡帐、画石床,美丽地清乐公主倚着七宝枕、盖着簇花绣衾,脸色白里透红,眼波秋水盈盈。不大象有病地样子。
清乐公主睁大了一双妙目,问:“宣表兄没来吗?宣表兄知道我有病也不来看我!”说到后面一句,泫然欲涕地样子,委屈极了。
秦雀是聪明女子,医术又高明,一看就明白了,清乐公主根本没病。是借此传个消息好让周宣来看望她,当即躬身道:“公主殿下,我夫君随我到了宫门外。却被宫卫所阻,不得而入,便往花萼相辉楼见皇后娘娘去了。”
清乐公主顿时眉花眼笑,掀开绣衾下床,命云阿监、芳茶侍候更衣,她要去见母后,秦雀也顾不得招呼了,这养在深宫中的娇公主何曾懂什么人情世故!
秦雀见清乐公主一袭紫貂袄裙,款式新异。心知这是周宣手笔。这穿在身材高挑的清乐公主身上,真是既妖娆又高贵。就连秦雀也不得不承认清乐公主这唐国第一美人名不虚传,但清乐公主装病把她这个太医令传进宫,一听周宣去了花萼楼相辉楼又急着要赶去,这太不把她这放在眼里了。
秦雀心里颇为不悦,心道:“我可是周宣的结妻子呢!”
小茴香看着秦雀的脸色,便道:“公主,你不让我家小姐给你看完病后再去吗?”
清乐公主有点醒悟,笑道:“雀儿表嫂莫怪,我先前有几声咳嗽,现在好些了——雀儿表嫂还是给我搭下脉吧?”
既然公主要装装样子,秦雀自然要配合,搭三根手指在清乐公主左腕上,秀气的柳眉忽然一蹙,脸上露出深思地神情。
“雀儿表嫂,怎么了,难不成我真地有病?”清乐公主心下忐忑,她知道秦雀医术甚精。
秦雀不答话,示意清乐公主换一只手,察看她右手脉相,低眉垂睫,一副肃然的样子,清乐公主都不敢说话。
半晌,秦雀秀眉一扬,脸露微笑,轻声道:“不妨事,殿下体质甚好,厥阴伤寒已然痊愈,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不要急奔或骑马,不要太劳累,若有不适立即传我为殿下诊视,不要劳烦其他医官。”
清乐公主急着去见周宣,说道:“多谢雀儿表嫂,那我送表嫂出宫吧。”
秦雀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清乐公主道:“那好吧——凤阿监,你代我送雀儿表嫂出宫,再遣一队金吾卫,不,让羽林卫送我表嫂回府。”
到了玉牒殿外,清乐公主便与秦雀作别,她带着几个人乘宫车经连接大兴宫地甬道往花萼相辉楼去了。
小茴香见秦雀盯着清乐公主的背影久久不挪步,便道:“雀儿小姐怎么了?公主殿下——”
秦雀忙道:“没什么,公主殿下的美影好美——我们这就出宫去吧。”
小茴香跟着秦雀向宫门而去,偷眼看秦雀,只见她秀眉微蹙,小茴香心道:“雀儿小姐定有心事,到底是什么事呢,应该与清乐公主有关。”
此时的周宣在白太监的陪同下前往上林苑西边地太液池畔马术场,小周后不在花萼相辉楼,一早就去马术场骑马了。
周宣来到他设计的这个马术场地,只见场地草叶上犹有夜降的繁霜,草坪有些枯黄,人工的挖掘浅溪流水淙淙,障碍矮墙坚立在那里,一匹大白马在场中驰骋,丝络金鞍,那姿态优雅地骑手戴着有前沿地帽子、雪白的束腰紧身衣、浅蓝色紧身马裤,骑着大马如疾风闪电,奔行极快,遇矮墙则飞纵八尺高、数丈远,骑术之精、姿态之美,让人叹为观止。
马是“照夜玉花骢”,马上骑手自然是酷爱骑马地小周后,小周后已经看到了周宣,犹自控马跑了两个圈,这才在周宣身前数丈处停下。
周宣赶紧施礼道:“臣侄特来向姑母娘娘问安,天寒地冻,姑母却还这般好兴致!”
小周后骑在高头大马上,俯视周宣,她刚才骑着“照夜玉花骢”跑了十圈,差不多有三十多里,起先寒风刮面,甚是寒冷,但跑了几圈后,她开始身子热,骑马要提臀夹腿,两手操纵缰绳也是费力气的,十圈下来,“照夜玉花骢”粗大鼻孔喷着白气,小周后也是全身热乎乎,两边脸颊透出妩媚嫣红,眼神清亮,气质动人,紧身马裤勾勒出腰、臀和大腿的曼妙曲线,哪里有半点中年女子地臃肿!
周宣低着头,见小周后半晌不说话,心中忐忑,跪着不敢起身。
小周后见周宣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说道:“起来吧,你这几日怎么都不来见姑母?对姑母心怀不满?”
周宣刚站起来,一惊之下又跪下道:“臣侄岂敢,臣侄未得姑母娘娘宣召,不敢入宫。”
小周后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不宣召你就不来了?若是一直不宣召你就一直不来?”说到这里,挥手让身边的力士、阿监离远点,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安坐国公府,等着要本宫亲自把公主给你送上门去?”
十五、排队排队
一听小周后这话,周宣原本有些忐忑的心反而放下了,他明白了,小周后虽然贵为皇后,但也是一个母亲,小周后这是在为清乐公主抱不平、争宠呢,这和秦雀的母亲总想让亲生女儿秦雀压义女纫针一头是同样的道理,赶紧陪笑道:“姑母娘娘错怪臣侄了,臣侄是担心姑母娘娘不肯把公主下嫁,这几日在府中真好比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啊!”
小周后问:“你去见过斛珠没有?”
周宣道:“去了,吃了个闭门羹。”
小周后笑了笑,气消了些,她是埋怨周宣要娶她女儿却这副稳坐钓鱼船的架势,人家平民百姓嫁女儿,那女婿也得千方百计讨好丈母娘、勤跑腿多送礼呢,何况一国的公主?
小周后知道周宣妻妾不少,秦雀、纫针、羊小颦的,一个个都是貌美如花的,尤其是羊小颦,美貌不比清乐公主逊色,又听说有个夏侯流苏,也是才艺双绝的,明年正月还要娶林涵蕴过门,她宝贝女儿皇家公主也要凑这个热闹,而且在广陵,还是斛珠先提出要嫁周宣,这太失皇家体面了,这要是嫁过去,以后还不得受周家的气呀。
说起来小周后虽然贤惠识大体,但作为一个女人她是善妒的,要不然李煜也不会自从娘死后再不纳其他妃子,现在李煜白苍苍,小周后没什么可妒的了,见女儿单纯不懂御夫之术,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挺身而出,不能失了皇家体面。
小周后说道:“吃闭门羹你就傻眼了。你不是很有办法吗?去了一趟南汉可真的办了不少大事。”
周宣心知小周后不是夸他平定了清源。而是责怪把清乐公主先斩后奏之事,不过他现在已经明白了小周后地心意,心下笃定,面上自然要表现得惶恐羞惭一些,却道:“姑母娘娘,此事待臣侄细细说明。不过这大冷天地,姑母娘娘刚刚纵马驰骋,莫要感了风寒,请到那边小楼再听臣侄分说。”
小周后心中一暖,“嗯”了一声,心道:“宣侄倒是会关心人,斛珠说两次染病都是他细心照料。”便踏蹬下马,一边的女官赶紧捧来锦裘给娘娘披上。
小周后迈开长腿朝马术场边的小楼走去。那里就是供骑手暂歇之处,里面炭火正红,甚是温暖。
小周后坐在胡床上,宫女捧来热水净脸、洗手,小周后就让她们都退出去,她这个丈母娘要训女婿。
周宣毕恭毕敬地立在一边,静等小周后话。
小周后开口了:“斛珠那傻孩子上了你的当,死心塌地的,一个女孩儿家竟自己开口说要嫁你。你倒好,还金口难开,你是不是算准吃定我家斛珠了是吧?”
周宣道:“姑母应该知道臣侄的性子,臣侄哪会这样狂妄荒悖!臣侄一向讲究谋定而后动。自从与公主——呃,定情,臣侄就一直在苦思良策,想着怎么能让姑母娘娘同意让公主下嫁给我,臣侄知道这很难很难,但臣侄非常喜爱斛珠表妹,不娶到斛珠表妹臣侄吃不下、睡不香,琴棋书画一律都没了兴致啊,那夜在广陵景阳宫。斛珠表妹也是一时冲动。就说了出来,未想反而惹姑母娘娘不悦。让臣侄更添焦虑——”
忽听木门一声深情呼唤:“宣表兄——”
披着紫貂大衣地清乐公主奔了进来,一下子跪在小周后面前,呜呜哭道:“母后,宣表兄的话我都听到了,宣表兄对我好得不得了,求母后不要再为难宣表兄了,斛珠是非宣表兄不嫁的!”
小周后是拿着架子准备训女婿、要人为地设置一些难度,娶公主总不能太容易是吧,但现在被女儿这么一打岔,她再要为难周宣就显得不大妥当了,暗暗摇头:“斛珠真是太傻了,没有半点心计!”嗔道:“傻孩子,母后又没说不让你嫁周宣,只是要让他日后对你更好一点嘛,起来,你们两个都坐下。”
周宣谢过姑母娘娘,坐在小周后左,清乐公主坐在右,那清乐公主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个劲瞅着周宣,若不是碍着母亲在这里,她就要扑到宣表兄怀里去了。
周宣问:“公主不是说伤寒未愈吗?怎么——”
清乐公主看了小周后一眼,妩媚一笑,说道:“我是想试试宣表兄关不关心我嘛,我身子好着呢,雀儿表嫂已经回府去了。”又对小周后道:“母后,解了禁令吧,宣表兄已经吃过闭门羹了。”
小周后无奈,这女儿完全不配合,她一个巴掌拍不响,只好道:“周宣,你此次南行立下了大功,平定清源不说,还把斛珠平安带了回来,姑母很高兴,我问你,你是何时喜欢上斛珠的?”
周宣看了清乐公主一眼,清乐公主晕红上颊,脉脉含情。
周宣道:“不瞒姑母娘娘,臣侄第一眼看到斛珠表妹就惊艳不已,不过当时已经知道斛珠表妹不日就将远嫁南汉,臣侄觉得我唐国这么美丽的公主嫁给他国,真是可惜,倒没有其他非份之想,后来与斛珠表妹熟了,又得知南汉朝廷的荒唐,斛珠表妹也一直郁郁寡欢,臣侄便尽量想让斛珠表妹高兴一些——”
清乐公主心道:“起先你专与我作对,还打我**,这是逗我高兴吗?”转念一想:“好象是哦,宣表兄打我**我是挺快活的,好期待。”
小周后微微一笑,问:“宣侄是不是去南汉之先就想着怎么把斛珠带回来了?”
周宣道:“臣侄一直牢记临行前姑母娘娘地嘱咐——”
小周后问:“我嘱咐你什么了?”
周宣道:“姑母言道事不及奏闻可便宜放行,臣侄都是照姑母口谕行事的。”
小周后笑将起来,笑声清脆悦耳,说道:“那么,你与斛珠——”想想这事不方便挑明说,便改口道:“你为斛珠吃了不少苦,既然两情相悦,斛珠嫁你也算终身有托,你准备何时来行采择之礼啊?”
周宣喜道:“这全凭姑母娘娘吩咐。”
小周后道:“年前就把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之五礼给办了。”
周宣与清乐公主都甚是欢喜。
小周后突然问:“宣侄,你与林涵蕴的婚期定于几时?”
周宣隐隐觉得不大妙,答道:“明年正月十五,臣侄准备一过完年就启程去江州,在江州与林涵蕴完婚。”
小周后笑了笑:“宣侄你不觉得太忙碌了吗?数千里奔波到处娶妻?”
周宣小心翼翼道:“臣侄与林涵蕴的婚期是五月间就已经定下的。”
清乐公主道:“不行,我不能落到林涵蕴后头——母后,我年前就嫁宣表兄吧?”
“胡闹!”小周后叱道:“哪有公主婚嫁这么仓促的,岂不是贻家他国吗?”对周宣道:“宣侄,你娶林涵蕴,姑母赞成,姑母也喜欢那个活泼单纯的林涵蕴,但林涵蕴比斛珠年幼,娶林涵蕴可以延后半年,待明年三、四月间你与斛珠成亲后再娶不迟,宣侄以为如何?”
清乐公主眉花眼笑,看着周宣,有点小得意。
周宣心里一沉,在泉州他看了老董带来的林涵蕴的信,林涵蕴可是天天盼着他去江州呢,这要是因为要娶清乐公主而将她地婚期推后,林岱自然是不敢有怨言,但林涵蕴肯定要伤心死了-
想到这里,周宣跪下道:“姑母在上,侄儿与林涵蕴五礼已定,问吉卜得佳期,岂好更改,请姑母体谅侄儿。”
小周后拂袖而起,冷冷道:“你好好想想,三思而后行。”迈步出门,坐上凤辇回宫,到了花萼相辉楼下才消了气,心里暗暗奇怪自己火气怎么这么大?宣侄不肯背信也是美德啊!不过话已出口,她自没有回马术场向周宣致歉的道理,心道:“让他烦恼一下也好,让他明白娶皇家公主是不容易的,要珍惜。”
清乐公主见母后生气而去,埋怨周宣道:“宣表兄你怎么把我母后给气跑了,这可麻烦。”
周宣起身掸掸衣袍,说道:“总有个先来后到吧,插队哪行!”
清乐公主白眼问:“插什么队?”
周宣说道:“斛珠,你知道我是很喜欢你的,但我不喜欢你仗着自己是公主地身份仗势欺人。”
清乐公主委屈道:“宣表兄你偏心,我比林涵蕴年长,自然我先。”
周宣见木屋无人,便过去将清乐公主搂住,好生抚慰,但清乐公主一定不肯落在林涵蕴后面。
周宣道:“可姑母娘娘不肯我们在年前结婚。”
清乐公主道:“那我不管,反正你想办法。”
十六、神枪手
周宣送清乐公主回景旭宫,被公主拉进寝殿,屏退宫女,两个人就在绣榻上交欢起来,这清乐公主初尝滋味,恨不得时时刻刻与周宣在一起,床榻上奔放恣意。
周宣呢,刚才受了小周后的气,现在正好撒在其女身上,反正小周后已经答应清乐公主嫁他了,他只是提前洞房而已。
清乐公主的长腿细腰真是动人,欢好之际比秦雀、纫针她们主动得多,敢于尝试,尖尖的指甲还会抓人,事后周宣穿衣时埋怨道:“李斛珠,你把我背上抓得一条一条,我回府怎么交待?”
清乐公主娇慵不胜,拥被低笑道:“小茴香没对她的雀儿小姐说吗?怕是早知道了吧。”
周宣坐在公主床边了一会呆,说道:“我过完年,正月初二就启程去江州,你要抢先的话就过年前。”
清乐公主道:“我倒是想啊,可我母后不答应,宣表兄你有的是办法,你去说服我母后,反正我是不好意思再对母后说了,我是未出阁的皇家公主哎,怎么能这么急着出嫁,很难为情的。”
周宣想起这未出阁的公主方才那要死要活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
出寝宫时,周宣正遇凤阿监,凤阿监知道小周后不让周宣入景旭宫的禁令,现在禁令既然已经解除了,看来周郡公与公主的事已经得到了小周后娘娘的肯,这周郡公刚从公主寝殿出来呢,两个人呆那么久,什么事不做啊,便道:“郡公,午后我要来看看小芷若。惭愧,我这个义母还一直没看过我的宝贝义女呢,这几日我给芷若小姐缝制了几套衣裳。等下一齐送来。”
周宣喜道:“好,那我下午不出门,专候凤阿监大驾。”
凤阿监笑着送周宣出宫。
回翔鸾坊的途中,周宣一直在想心事,今日已经是十一月十五,离过年只有一个半月,这么短的时间要把清乐公主娶过门还真不现实。小周后不会答应地。只有等他把林涵蕴娶回金陵再说,不过这该怎么说服小周后呢?
回到府中。周宣先到后园蹴鞠场与孙氏兄弟、罗氏兄弟一起玩球,魏王世子徐敏在船上就与周宣约好,回京要来几场友谊赛,周宣半年多没玩球了,得抓紧练练。绝对主力四痴不在,蔺宁现在也不会再蹴鞠了,皇家信州圆社实力大打折扣啊,且喜罗氏兄弟球愈纯熟了,孙战、孙胜两兄弟也球技精进。
孙战、孙胜二人早两月回洪州把家眷都接到京里来了,反正周宣这边房子大,周宣为人仗义,两位郡公夫人也很贤惠,孙氏兄弟也老实不客气地把周府当作他们的家了。
周宣正劲射“风流眼”呢。秦雀知道他回来了。便遣小茴香来唤周宣去,说有重要的话说。
周宣又玩了一刻钟地蹴鞠。这才一身热气腾腾地回“芙蓉园”,描金绘彩的大浴桶已备好热水,周宣脱得光光的往里一浸,哇,爽!
秦雀亲自服侍周宣洗浴,周宣笑道:“怎敢劳烦秦大人。”见秦雀秀眉微蹙,似乎不大高兴,便问:“雀儿,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对我说?”
秦雀执着一个小瓢,心不在焉地舀水浇着周宣的肩背,半晌才开口问:“夫君打算什么时候娶清乐公主过门?”
周宣扭头看着秦雀,说道:“我正要对你和纫针说呢,前几天不是没确定吗,我也不好说-
秦雀微微一笑道:“夫君今日去见皇后娘娘,娘娘答应公主嫁你了是吧?”
周宣稍微有点面皮烫,毕竟当着雀儿的面谈论娶别的女子,他还是有歉疚感地,虽然地位今非昔比,但周宣依然还是很纯朴地嘛,点头道:“是。”
秦雀问:“那打算何时迎娶过门?”
周宣道:“纳采等五礼在年前办妥,至于亲迎,皇后娘娘说在明年三、四月间。”
秦雀道:“是不是拖太久了?”
周宣奇怪了,雀儿这么盼望娶公主过门啊,不会吧?说道:“总得等我把涵蕴迎到京中再说,皇后娘娘还非让我把涵蕴的婚期推后,这哪能行,那不是伤涵蕴地心嘛。”
秦雀踌躇了一会,说道:“公主的确有点身体不适,过几天我再去给她诊视一下,夫君先请人纳采、问名吧,一步步来。”
洗浴毕,忽报奉化军的范判官来京了,求见国公。
周宣赶紧去相见,范判官笑呵呵一揖到地:“下官见过国公,恭喜国公加官进爵。”
周宣赶紧挽手请范判官坐下,早有侍女上茶,周宣问:“范大人是刚刚到京的吗?辛苦辛苦。”
范判官笑道:“正为国公与涵蕴小姐的婚事而来。”说着,呈上林岱、林涵蕴,还有秦博士地书信,“上月二十五日董将军把郡公的信带到了江州,都护大人和二小姐都欣喜不胜,知郡公已回京,特遣下官来协助郡公年后赴江州亲迎之事。”
周宣先看两位岳父大人的信,最后看林涵蕴的信,又是洋洋洒洒数千言,大半篇幅谈白背蟋蟀“西府赵王李元霸”的事,说江州根本没有蟋蟀敢和“李元霸”斗,她特意让老四先生去洪州把那只重阳虫战冠军“双戟典韦”请到江州,没想到交口三个回合就被“李元霸”咬死了,“李元霸”比去年的“摸不得”厉害不是一点半点啊——
周宣一边看信一边笑,信的最后,林涵蕴问:“周宣哥哥,你给我姐姐的信写什么了?我看到我姐姐哭了,姐姐哭坏了身子我要你赔。”
周宣将信收好,又把秦博士托范判官带给秦雀、纫针的信让侍女送进去,说道:“范大人,婚期是正月十五,我打算正月初二由6路乘快马去江州,乘船因为是逆水是来不及地,但一应亲迎之物,事先由船运回江州朱雀坊周府,范判官来得正好,待我备齐一应物事,月底就由你随船回去。”
范判官点头道:“如此甚好。”
周宣让人去把林黑山请来一起陪范判官饮酒,林黑山现在是东宫心腹,很知道一些皇宫秘闻,把婢仆喝散,光着眼打量周宣,问:“宣弟,听说你要娶清乐公主?”
周宣道:“嗯,差不多吧。”
林黑山瞪着铜铃大眼道:“这公主不好侍候吧,哪有我小姑婆讨人欢喜!”
周宣笑道:“皇后娘娘懿旨嘛,这个这个勉为其难了。”
正说话间,凤阿监带着两个宫娥乘宫车来了,两个宫娥手里捧着送给小芷若地礼物。
周宣便让林黑山、顾长史陪范判官饮酒,他陪着凤阿监去“芙蓉园”。
纫针得知消息,早早迎在园门外,与凤阿监去看小芷若,小芷若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八个时辰都是在睡大觉。凤阿监细看襁褓里的小芷容甜甜睡相,轻声赞道:“好美地小县主,嗯,眉毛象国公,额头也象国公,又宽又高,鼻子和小嘴象纫针,秀气得多——”
纫针在一边听得打心眼里往外笑。
聊了一会养儿经验,凤阿监对周宣道:“国公,我有重要的话要报知国公——”说罢,嘴唇紧闭。
周宣便请凤阿监到小厅,婢女上茶后周宣便让她们退下,厅中只有凤阿监和周宣。
凤阿监先恭喜周宣即将与清乐公主喜结连理,然后说道:“有一事我必须让国公知晓,这事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公主嘛,也暂时不知道。”
周宣见凤阿监神色有异,说得这么郑重,忙道:“凤阿监请讲。”
凤阿监眉峰微蹙,似乎颇难措词,过了一会,低下头看着自己两只手,说道:“国公想必知道我是侍候公主起居的女官,没有比我更了解公主了,公主月事是每月初三左右,有时会提前几日或推后几日,但这次已经晚了快半个月了,至今没有任何迹象——”
周宣目瞪口呆。
凤阿监怕周宣不明白,硬着头皮把话挑明:“国公,公主殿下怕是有身孕了。”
周宣还是有点愣,他在想日期呢,第一次与清乐公主欢爱是在上月二十一日下午吧,这就怀上了,哥们现在成神枪手了,盘玉姣也是一次就怀上了,莫非是因为吃了山哈人那神秘的果子酒的缘故?
周宣又想起上午秦雀服侍他洗浴时那吞吞吐吐的话,看来雀儿给清乐公主搭脉时已经有点疑心,不大敢确定,毕竟这事非同小可,皇家公主未婚先孕,这事有点大。
十七、腰好粗
周宣是现代人思维,未婚先孕无所谓,但对唐国人来说,尤其是唐国宫廷,未婚公主被人搞大肚子那可是天大的丑闻,幸好清乐公主是要嫁周宣的,否则,作为清乐公主贴身女官,凤阿监这失职之罪是要白绫赐死的。
凤阿监紧张道:“国公快想办法吧,一定要年前与公主完婚才好。”
周宣道:“是不是真的有孕还不是很确定啊,皇后娘娘那里不好说。”
凤阿监急道:“不管怎么样,总是早婚稳当,真要到公主肚子好大了那可无法掩饰了,而且此事若泄露,对公主和国公名声都影响不小。”
周宣一凛,点头道:“那好,我马上让秦雀再去为公主搭脉诊视,若公主真的有孕我就向皇后娘娘据实说,拼着让娘娘责骂好了。”
周宣把秦雀叫一说,秦雀微笑道:“既然凤阿监如此说,那就确定无疑了,不用再搭脉,夫君快想办法吧。”
凤阿监叮嘱了周宣几句,便带着着个小宫娥先回宫了。
秦雀半笑半揶揄瞅着周宣,说道:“夫君快想办法哦,过了年公主的肚子就会明显大出来,而且到时候分娩距成婚时间太短会让人非议,下月结婚的话,那么七月早产也说得过去。”
周宣老脸一红,看看天上彤云密布,已经是申初时分,不便进宫去见小周后,明日再说吧,便出去与林黑山、范判官继续饮酒,说起置办娶林涵蕴所需之物,范判官道:“这个不需国公操心,下官这次带来了二万两银子,一应物事全由都护府操办。”
周宣知道林岱是认为他虽然身登高位,但根基浅,也没什么田产。凭国公和集贤殿大学士那么点俸禄支撑周府开支恐怕都要捉襟见肘,而娶都护府小姐不比医博士的女儿,那花钱可是如流水的。怕周宣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是以让范判官带了二万两银子进京,一是布置国公府“铜雀馆”的新房。林涵蕴指定嫁给周宣后要住“铜雀馆”,上次她们姐妹就是住这里的,一应用具全部新购;二是置办迎亲之物。金陵、广陵商铺林立,不象江州。想大肆操办都没处花钱。
周宣道:“怎能全由都护府出银!这样吧,涵蕴小姐喜欢热闹,那这次就大大的热闹一番,我这边也出二万两银子,所需之物尽在两京置办。”
范判官讶然道:“国公开销大。银子还是留着吧,二小姐以后是要住在京里的。”
周宣道:“范大人不必为钱财操心,我生财有道。”
周宣这次从南汉回来,除了陈延寿等人送的奇珍异宝之外,黄金就有一万多两,相当于十万两白银,尽够挥霍了,前日皇帝李煜又赏他五百两黄金、绢二千匹。
匆匆议定所购之物,范判官决定明日就先赴广陵采购。汪士璋得知周国公与奉化节度使小姐要大婚。岂甘落后,亲自陪范判官赴广陵。范判官所购之物只要是他汪氏店铺有的,一律半卖半送,这下子至少省了两、三千两银子。
当晚北风呼啸,气温骤降,十一月十六日一早,周宣还拥着秦雀高卧,就听得院子里晓笛在欢呼:“噢——噢——下雪喽,姐夫、姐姐快起来看雪,积得好厚了。
周宣和秦雀都醒了,周宣大手在秦雀如脂如膏地酥胸上把玩,问:“晓笛请了老师没有?哦,还没有,那年后我在集贤殿找个学士来教他,晓笛过年八岁了,该启蒙了。”
秦雀将脸贴在周宣胸膛上,挨挨擦擦道:“夫君,小芷若都两个月大了,没过门的清乐公主也有了身孕,我怎么还没动静啊?”
周宣道:“这个这个,我继续努力就是了。”
秦雀脸儿红红道:“其实我知道我哪几天容易受孕——”
周宣笑道:“那好,到那几天我整日陪你,嘿嘿,雀儿也急了吧。”
秦雀把脸埋在周宣怀里,吃吃笑道:“我是不急,我母亲急,她在信里问我呢。”
周宣道:“我明年正月回江州,把她两位老人家接到京里来吧,他们还没见过芷若呢。”
院子里的晓笛叫得愈大声了,见姐夫、姐姐还不起床,就来拍门,睡在外边厢房地小梅和小茴香开门。
小茴香压低声音道:“晓笛少爷,不要吵了你姐夫、姐姐睡觉,那边芷若小县主也还没醒呢。”
晓笛道:“芷若醒了,在哭呢。”
周宣披衣出来,一眼看到门下阶下白白的一片,这雪下了半夜,竟积有几寸厚了。
周宣喜道:“好大的雪啊,晓笛,姐夫带你堆雪人去。”匆匆洗漱毕,牵着晓笛地手来到院中,就见几个仆妇在扫雪,赶紧道:“不必扫不必扫,你们去把院门前穿廊扫一下就行,这里的雪我们要玩。”
“芙蓉园”里有大片芙蓉树,此时积雪莹白,玉树琼枝,美丽非凡。
羊小颦也起床了,站在廊下静静看周宣和晓笛滚雪球,黑如点漆的剪水双瞳幽幽深深。
周宣招呼道:“颦儿,不要怕冷,来,一起玩。”捏了一个小雪团,轻轻掷去,正中羊小颦隆起地胸脯,不禁大笑。
羊小颦白净的面颊泛出晕红,褰裙走到雪地上,也捏起一个小雪团掷周宣,不慎脚下一滑,一下子坐倒在雪地上。
周宣赶紧过来扶她,说道:“等下我让木匠做个雪撬,到后院蹴鞠场滑雪玩。”
几个小丫头也一起来滚雪球,不一会功夫堆成七、八个雪人,竖在芙蓉树下,高矮大小不一,晓笛拍手欢叫。
纫针开门出来,身后是抱着小芷若地应采女,应采女极疼爱小芷若,平时都是她照看。
晓笛嚷道:“小芷若,看舅舅这个雪人好不好看?”
纫针笑着应道:“好看!等明年下雪芷若就可以和晓笛一块玩了。晓笛不许欺负芷若。”
晓笛道:“晓笛是舅舅啊,怎么会欺负芷若!”
“芙蓉园”里笑声一片。
辰时初刻,周宣在三痴的护卫下赶到景旭宫。清乐公主正在玉牒殿前的蔷薇架下指挥芳茶等小宫女堆雪人,见到周宣这么早赶来,大喜。踩着雪就跑过来。
周宣大喝:“别跑,站住不要动!”声音之大把清乐公主吓了一跳,嘴噘了起来。不高兴了。
周宣冲一边的凤阿监微笑点头,走过去对清乐公主道:“我是怕你摔跤。”盯了一眼清乐公主的腹部。伸手帮她地貂皮大衣拢了拢,说道:“斛珠,我有话对你说,我们绕着这环廊走走。”
清乐公主欢喜道:着周宣的臂弯,二人沿着环绕玉牒殿的长廊慢慢走着。
周宣问:“斛珠。这几日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清乐公主道:“不会呀,很舒服,昨日,和宣表兄一起更舒服。”
周宣“呃”地一声,说道:“这段时间恐怕不能再那样了-
“为什么?”清乐公主正得趣呢,不依了,“怕我母后责怪你?反正母后已经知道我与你交过欢了。”
周宣无语,半晌方道:“斛珠你知不知道你有可能怀孕了?”
这下子清乐公主傻眼了,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周宣靠在殿柱上。双手搂住清乐公主的腰。低声道:“这样也好啊,你可以早点嫁给我了。”
周宣原以为清乐公主是怕被别人知道她未婚先孕出丑。不料清乐公主说道:“怀孕了,那岂不是腰好粗,脸长斑,象上次纫针那样,好难看的。”
周宣瞪了她一眼,威胁道:“先别管好看不好看,你想想等明年你与我成婚时挺着个大肚子,那么朝野内外会有怎样地非议?”
这样一说,清乐公主有点怕了,问:“那怎么办啊,宣表兄快想办法。”
周宣道:“这有什么办法好想,就是去求皇后娘娘让我们年前就成婚。”
清乐公主这下子知道难为情了,说道:“宣表兄你去对我母后说,我一个女孩儿家,怎么好说这事,羞也羞死了。”
周宣道:“那就一起去了,我对姑母娘娘说,你在一边助威就是了,现在离过年没几天了,要抓紧。”
周宣与清乐公主各乘一辆宫车去大兴宫花萼相辉楼,车轮碾冰轧雪,跟在车旁街的几个内侍、宫娥走得跌跌撞撞。
到花萼相辉楼下,正遇见小周后跑马归来,丽色逼人,英姿焕,让周宣和清乐公主稍等,大约过了两刻钟,这才出来了,已经沐浴过,行步之际,清香宜人。
清乐公主害羞,不怎么说话。
周宣先将《花萼楼志异》卷二手稿献上,说道:“这是臣侄自南汉回来时,船上有暇,写了三十七篇,文词粗陋,请姑母娘娘雅正。”
小周后微笑道:“甚好,我听说坊间《花萼楼志异》卷一风靡两京,以至金陵纸贵,宣侄大才啊,这卷二姑母要先睹为快了。”瞥了一眼清乐公主,问:“斛珠怎么不说话,和你宣表兄闹别扭了?”
清乐公主忙道:“没有没有——”瞅了一眼周宣,秋波盈盈,娇靥绯红。
周宣硬着头皮道:“臣侄有要事禀报,请姑母娘娘屏退左右。”
小周后微一皱眉,随即舒展开来,挥手让那些力士、女官全部退出,然后问:“宣侄有何事要说?”
周宣跪禀道:“昨日秦雀为公主号脉,却查出公主——”
“公主怎么了?”
“公主——”
小周后站起身,心里惊疑不定,走到周宣面前尽量平心静气道:“但说无妨。”
周宣低头道:“公主已有了身孕。”
小周后呆呆站着不动,过了一会,才走回去缓缓坐回铺着绣垫的大椅上,心里思绪纷乱,对于周宣与清乐公主未婚偷情,她没怎么责怪,毕竟当年她十四岁就与姐夫李煜在后园私会,李煜有阙《菩萨蛮》地艳词就是写那时地情景的——“花明月黯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清乐公主可谓大有母风,但未婚先孕这事可就麻烦了。
清乐公主嗫嚅道:“母后-
小周后没理她,只问周宣:“你弄出这等事,打算怎么掩饰?”
周宣道:“臣侄即去准备,迎娶公主。”
小周后半晌不语,周宣和清乐公主并肩跪着一动不敢动。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小周后无奈道:“周宣,赶紧给我回去准备纳采、问名,请魏王为媒——斛珠,跟我去见你父皇。”
既然小周后答应了,事情就好办了,十一月十八日至二十六日,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五礼全部隆而重之地举行了,请期之时由司天监问卜,说下月二十六日是十年一遇地适宜婚娶的好日子,于是,周国公与清乐公主地婚期就定在了十二月二十六。
朝野内外对清乐公主如此仓促下嫁私下里虽也颇多非议,但表面上没人敢说什么,平民百姓对周宣的印象颇好,尤其是商贾,更是衷心拥戴,而美丽的唐国公主没被那个白胖的南汉太子娶走却最终嫁给了周国公,这是平民百姓们喜闻乐见的,整个金陵城由此提前进入过年地喜庆气氛中。
第六卷 有花堪折 十八、娇憨林涵蕴
范判官是十一月初二押着三万多两银子的嫁婚之物启程回江州的,周宣、秦雀、纫针都有书信带回去。
周宣这些日子是忙得晕头转向,虽有大、小顾长史协助处理各项事务,但还是耳朵没得一下清静,这个来禀报、那个来禀报,还要往来景旭宫、大兴宫听取小周后和清乐公主的吩咐,周宣不禁感叹:“暧昧才是幸福,这真要结婚还真是烦人,尤其是皇家公主,繁文缛节本来就多,偏偏婚期又这么仓促,这驸马爷真不是那么好做的,难怪唐太宗都是强行嫁女,没人愿意娶啊,尤其是容貌一般、脾气很坏的公主,娶来简直是一辈子受罪!”
想到这里,周宣不由得暗自庆幸:“还好李斛珠是个美丽的公主,脾气嘛,其实也还可以。”又想:“若是长得丑的,那哥们也不会去勾搭,直接送到兴王府完事。”
翔鸾坊吴国公府近来是大兴土木,工匠进出络绎不绝,因为清乐公主对周宣说她喜欢“幽梦小筑”,以后要住在那里,清乐公主就是在“幽梦小筑”里裸身让周宣画像的,那日还下着大雨,记忆犹新,但“幽梦小筑”占地不过两亩,周宣还在这里建了一个游泳池,刚建好他就奉旨送婚去南汉了。\
“幽梦小筑”房屋数十间,哪里够清乐公主住,大婚时清乐公主至少要从景旭宫带一百个人过来,所以周宣让人把“幽梦小筑”左边的“晚晴阁”围墙打通,两处庭院联成一片,这样就有五亩大小。比“芙蓉园”和“铜雀馆”都大了,李煜赐名“储秀园”,与清乐公主在景旭宫的寝殿“储秀阁”同名。
匆匆忙忙。转眼就是十二月二十五,这日傍晚,奉命出使吴越的怀化将军陈济回京,陈济得知周宣与清乐公主地婚期,一路上是拼命赶路,终于二十六日前夜赶到,先来见周宣。然后周宣陪着连夜入宫觐见皇帝李煜。吴越被唐国海6两面大军夺压境,被迫签订了《福州之盟》,赔偿唐国五十万两白银,以后每年向唐国纳银二十万银、绢二十万匹作为岁贡。
李煜大喜,当即赐爵陈济为抚州侯。^^^^
周宣问起夏侯流苏,陈济说他在吴越也派人到处寻访,说有人看到夏侯流苏父女一路北上了,并未在吴越停留。
周宣皱眉道:“吴越国向北不就是我唐国吗?流苏却又没有来金陵,她到底去哪里了!”
十二月二十六。亲迎之期,这日天公作美,阳光普照。辰时,周宣带着九九大礼来到宫城丹凤门外,皇帝李煜和小周后端坐麟德殿,接受周宣的跪拜。
虽说婚期仓促,让小周后有点美其中不足之感,但现在看到她这乌黑眉毛细长眼的侄儿,那是打心眼里欢喜,和上次刘守素来迎亲那心情真是天差地别。就算刘守素不那么荒唐。是个明君,小周后也不愿意女儿嫁到那么远地地方去。现在好了,想女儿随时可以去看或召女儿回宫。
文武百官齐来恭贺,抱元殿上大摆筵席,等到申时三刻,周宣去景旭宫迎接清乐公主,《桃之夭夭》的歌声响彻玉牒殿,清乐公主头戴二十四钗花冠、大红锦裙,坐在彩舆上,在八位官员夫人的引导下前往大兴宫拜别皇帝和皇后。
清乐公主看着骑着枣红大马“云中鹤”的周宣,想起上次离金陵去南汉的凄惶心境,心里象是喝了蜜。
司礼太监全程跟随,高声说着种种礼节,周宣和清乐公主一一施行,待拜别李煜和小周后出丹凤门时,暮色已经下来,婚,昏也,黄昏正是亲迎的佳期。
自宫城至翔鸾坊要经过四条长街、十二里坊,彩灯处处,万人空巷,都来争睹新郎周国公与新娘子清乐公主的婚车,三千羽林卫小心翼翼护卫着车队缓缓前进,在正酉时到达翔鸾坊国公府。
国公府张灯结彩,婢仆往来,喜气洋洋,宾客如云,欢歌笑语,直闹至三更才散,“储秀园”里地清乐公主都等得不耐烦了,周宣才姗姗来到。灯下看美人,分外娇媚,清乐公主见周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又羞又喜道:“宣表兄看什么?”
周宣笑道:“怎么还叫我宣表兄?”
清乐公主睫毛闪动,低低地道:“宣郎——”
二人相拥入帏,共效于飞。****
周宣与清乐公主大婚后,紧接着就是过年了,除夕之夜,“芙蓉园”灯火辉煌,家庭音乐会热热闹闹,清乐公主也即兴弹奏箜篌,技艺和夏侯流苏那是差多了。
蕊初、念奴娇诸女在一边吹拉弹唱,蕊初唱周宣的新词——“南雁依稀回侧阵,雪霁墙阴,偏觉兰芽嫩。中夜梦余消酒困,炉香卷穗灯生晕。急景流年都一瞬,往事前欢,未免萦方寸。腊后花期知渐近,寒梅已作东风信。”
清乐公主得知秦雀给蔺宁搭脉知道其腹中胎儿是女,便要秦雀也给她搭脉。
秦雀微笑着低语道:“才两个多月辨不出来的,待夫君从江州娶了涵蕴小姐回来,那时差不多就能分辨男婴女婴了。”
周宣敲了一阵羯鼓后,让小顾长史领着几个管事给府中婢仆每个人红包,少则十两、多则五十两,皆大欢喜。\
守岁到三更,凌晨子时已过,周宣对羊小颦道:“现在是开宝三十年春正月初一,小颦十六岁了。”一击掌,两个仆妇抬来一个大蛋糕,这又是周宣命人制作的,蛋糕上有周宣用奶油书写的——“颦儿生日快乐!”还有十六根精美的小红烛。
秦雀等人都知道羊小颦是正月初一生的,羊小颦虽然寡言少语,但与人无争,每日只是调弦弄竹,在府中人缘不错,秦雀、纫针都喜欢她,这时学着周宣的样子唱生日快乐歌,祝福羊小颦。
十六根小红烛火焰摇曳,羊小颦快乐得眼含泪花,痴痴瞧着周宣,倾心的样子。
周宣耳语道:“颦儿,今年我一定带你去辽国寻亲。”
羊小颦摇头。
周宣一笑,说道:“小颦许个愿,然后我们一起吹灭蜡烛,这样就能心想事成——”
清乐公主见周宣对羊小颦那么好,有点吃醋,想起在福州城外周宣亲手编织给她戴上地花冠,心里又是甜丝丝的,又想:“宣郎的醋还真是吃不过来,他马上又要去娶林涵蕴了,所幸我抢了先。”想到这里,清乐公主摸了摸自己地小腹,别人看不出来,她自己已经感觉肚子有点大了,真是不可思议,她还没有做母亲的觉悟呢。
正月初二,周宣禀明皇帝李煜和小周后,带着三痴、大顾长史,由林黑山率领三百名忠武卫保护,骑马前往江州,早行夜宿,日行两百里,原以为初十日左右就能赶到江州,但初六日赶到池州时纷纷扬扬又下起大雪,周宣不敢耽搁,领着众人冲风冒雪而行,但雪地赶路就辛苦了,行程大大减慢,初十日才过望江,望江过去就是奉化都护府辖地彭泽县了。
好在连下了几日的雪总算停了,三百余骑踏雪而行,正月十二赶到彭泽县,林岱长子林鑫在彭泽已经等候了三天了,还派出哨马,象打仗一样。
正月十三夜里戌时,周宣、林鑫一行终于赶到江州,林岱亲自迎出东门,火炬熊熊,映雪如昼,周宣一眼就看到了紧跟林岱身后的林涵蕴,骑着马,披着青色斗篷,两只大眼睛亮晶晶,蓄满泪水,眼睛一眨,眼泪就流下来,粉颊上两道亮亮的泪痕,随即又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叫道:“周宣哥哥——”拍马过来。
周宣跳下马,张开双臂,林涵蕴骑马冲到侧前,身子一歪就从马鞍上朝周宣扑下来。
周宣抱了个满怀,抡着林涵蕴在雪地上转了个圈,自己没站稳,跌了一跤,林涵蕴就压在他身上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周宣哥哥,我等你好多天了,怎么才来!”
林涵蕴好象又长大了一些,脸形更象她姐姐了,是白白的瓜子脸,小嘴噘着,娇憨可爱,周宣真想亲一口,可周围可有几百双眼睛看着呢,周宣爬起身掸掸衣袍地雪,先向林岱施礼:“岳父大人,小婿来迟了。”
林岱爽朗大笑道:“不迟不迟,正好,我原担心这连日大雪会阻了你们行程呢,涵蕴也每日念叨——上马,回府。”
过渡章节,北宋辽国之行在即。
第六卷 有花堪折 十九、一人得道
正月十三的月亮这时刚升上来,寒月朦朦,不如夏秋之月皎洁,但映着皑皑的白雪,就如琉璃世界一般。
周宣与林岱并骑而行,回答着林岱的问话,不时瞧一眼林涵蕴。
林涵蕴骑着黄骠马,青色斗篷下是男儿装束,腰间有帛鱼袋,还有一柄木制的金色装饰的仪刀,只是髻梳成反绾乐游髻,想必是得知周宣到来的消息匆匆换上男装就跟着林岱来了。
林涵蕴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周宣,小嘴嗫嚅着,好想与周宣说话,可爹爹正与周宣说着呢,她不敢插嘴。
林涵蕴的神态林岱都看在眼里,与周宣寒暄了几句便笑道:“涵蕴要与你说话,她一日两遍到东门外等候呢。”说罢,勒马落在后面与侄重孙林黑山说话。
林涵蕴打量着周宣,噘着嘴道:“周宣哥哥你好象瘦了一些?”
周宣道:“是哦,先是南汉往返近万里,现在赶来江州见你,又遇大雪,行路难嘛。”
没想到林涵蕴却问:“周宣哥哥你不是送清乐公主去南汉完婚吗,怎么娶到自己府上了?”
周宣看着林涵蕴亮晶晶的双眸,“嘿嘿”两声,说道:“这不是在一起热闹嘛。*****”
林涵蕴新年十七岁了,但在男女之事上还相当懵懂,还不知道吃醋,反正眼不见心不烦,看到周宣这么冒雪赶来,心里欢喜得不行,而且听范判官说,小周后让周宣推迟赴江州迎亲。周宣不肯背信爽约,林涵蕴感动得跑去白云观抱着姐姐哭了一场。
林涵蕴没再追究周宣抢先娶公主的事,看着周宣的坐骑,嚷道:“啊,我的云中鹤,怎么瘦得皮包骨头了!”
周宣道:“我去南汉,多亏了云中鹤,在吴越福州,这马**上还挨了一箭,还好云中鹤跑得快。不然我就不能来江州见你了。”
林涵蕴睁大眼睛说:“是呀是呀,我听老四先生说过了,你们去南汉危险极了,姐姐和我都吓死了——对了,李元霸死了!”
林涵蕴大眼睛眨呀眨的,难过地样子。^^^^
“李元霸何时寿终正寝的?”
“十一月初十。”
周宣道:“那很长寿了。一般蟋蟀哪里活得过十月底!别难过了,蟋蟀秋生冬死,明年我们再玩。”
林涵蕴点头,又道:“李元霸之墓就在白鹿书院外,与摸不得在一起呢,过几天我们上庐山去看望它们。”府,过朝阳坊门时突然听到有人大叫:“姑爷,姑爷——我来福呀!”
周宣一看。坊门外奔来一个大个子。嘴巴大鼻子也大,被忠卫卫隔着,跳着脚叫,喜不自胜的样子。
“哈,是来福!”周宣跳下马。
忠武卫带马让开,来福跑了过来,跪着向周宣行礼了,咧着大嘴呵呵笑:“姑爷总算赶到了。差不多整个江州城的人都在等姑爷到来啊。”
周宣把来福扶起来,笑道:“来福,你福了啊,年前回来的吗?”
来福道:“来福是过年前三天回来的,姑爷吩咐的事来福总要做得稳妥才行。===”
周宣喜道:“这么说永丰义庄和西山书院都初具规模了?”
来福道:“是,上饶李县令也来了——”
“李焘?”周宣惊喜道:“他也来了?”
来福道:“李县令是昨日到的,主要是来喝姑爷的喜酒。再就是向姑爷禀报义庄和书院的事。”
周宣让来福回朱雀坊报知秦博士老俩口。他过一会再回去。
入都护府,筵席早已准备着。奉化都护府五品以上地官员都在,徐刺史得知消息也匆匆赶来。
席间得知林岱次子林铎还在泉州无法赶回,林铎已升任四品明威将军,林铎的妻子徐丹媛也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周宣胡乱吃了一些,就去见林涵蕴,两个人说了一阵悄悄话,偷偷亲了一个嘴,说好明日去白云观见道蕴姐姐。
林岱送周宣、三痴,还有八名国公府亲兵出了都护府,来福、四痴候在在门外柏树下,见周宣出来,来福叫道:“姑爷-
四痴紧走两步,却又放缓步子,落在来福后面,先叫了一声:“三哥。*****”才向周宣行礼,因为是夜里,虽有月光,周宣看不到她脸上突然洇出的红晕。
周宣笑道:“三个月不见老四,想念得紧,老三现在要陪三嫂,三嫂有身孕了。”
四痴“啊”的一声,赶紧向三痴道喜。
周宣辞了林岱,步行回朱雀坊周府,夜已深,秦博士夫妇还在前厅等候,周宣抢步上前给二老行大礼。
秦博士笑呵呵扶起,寒暄道:“贤婿远来辛苦,下雪天路不好走吧。”
秦老夫人便问秦雀、纫针近况,对尚未见面的外孙女周芷若甚是惦念。、
周宣道:“雀儿她们都非常想念两位老人家,等我这次回金陵,二老便随小婿一道去。”
周府下人都来拜见周宣,周宣看到徐篾匠和梅枝夫妇也在其中,便微笑着问:“徐篾匠、梅枝,在这里可住得惯?”
徐篾匠不善言辞,梅枝道:“多谢郡公关照,秦老爷、秦夫人对小人夫妇都很照顾。****”
秦夫人对周宣道:“贤婿,梅枝夫妇不错,我年老体衰,都靠梅枝帮**持府上杂事呢。”
正说着,从内走出男女二人,男地缎袍锦带,白胖文雅,女的绣襦红裙,神情温婉恬静,很有大家闺秀气质,一齐向周宣施礼,白胖士子道“李焘见过周郡公。”
周宣爽朗大笑,上前握着李焘的手:“李大人,承情承情。”又向一边的李焘夫人还礼。
这时已经过了子夜,不便再长谈,周宣洗漱后便回房歇息,是他以前与秦雀、纫针结婚的新房,摆设一点没变。
次日用早餐时,周宣与李焘谈信州永丰义庄和西山书院之事,得知永丰义庄已收容孤寡老人、抚养孤儿共一百七十三人,西山书院也已竣工,聘请当地饱学之士为师,目前已有八十一名学子在书院读书。
周宣很是高兴,说道:“等我闲下来再回信州看看。”
一边的来福禀道:“姑爷,按照姑爷的吩咐,来福九月间抽空去了一趟歙州,见到黄山茶商曾达虔,要曾达虔将每年属于姑爷的那一份茶银送至信州上饶县衙,作为义庄和书院地开销,曾达虔满口应允——”
周宣点头道:“来福,你干得不错,回京再赏你。”却见来福紫胀着面皮,嘴巴一张一张,想说什么却不敢开口,便笑问:“来福,还有何事?”来福“扑通”跪下,结结巴巴道:“姑爷,来福有一事求姑爷成全。”
“说——”
“来福这次去歙州,那曾掌柜见来福相貌堂堂、做事踏实,有意把他女儿许配给来福为妻-
“哦?是那个绰号赛杨妃地吗?”
“是。”
周宣笑了起来:“那很好啊,这是好事我当然要成全你,聘礼什么的要多少尽管由府上支出。”
来福道:“曾家有钱,倒不在乎聘金多少,曾掌柜只求一件事,就是请姑爷写一封信给歙州刺史,请歙州刺史为媒,曾掌柜才肯让女儿嫁给我。”
周宣哈哈大笑,曾达虔是个老滑头,这是想借他周宣之势,若歙州刺史登门做媒,又知他女儿嫁给的是周国公府上的大管事,以后在歙州也没人敢小瞧他曾达虔了,不过让人家堂堂正四品刺史为一个家丁做媒,实在有点委屈人家歙州刺史,但想想,哥们现在身居高位,不让身边人沾些光那有什么意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而且他早就答应过来福要农妇、山泉、有点田的,说道:“好,过两天我就给歙州刺史写信,让奉化军的驿车送去,你也要跟随前去是吧?那好,我派六名奉化兵随你去,以壮声势,银钱府上还有,你尽管多带些去,我再写封信给曾达虔,让你与赛杨妃早早成婚,然后一起到金陵来。”
来福大喜,嗑了三个头站起来,笑得合不拢嘴。
正说话间,都护府的老董进来道:“二小姐请周国公去白云观。”
明日就要结婚了,今日还跑出来玩耍,这也只有林涵蕴了。
周宣左右看看,说道:“老四,你陪我去。”
又要见到道蕴姐姐了,小道也很期待,明天要多码点,一定努力。
第六卷 有花堪折 二十、颤动的喉音
去年五月初周宣在信州的雷霆手段,北霸天邹氏和南霸天谢氏这两大恶势力被连根挖起,谢家十虎的谢老六被周宣以越狱之计处死,其余八虎或流放、或苦役,就连在京中为官的谢氏老大谢元皓也被周宣撤职拿办,即便是左相韦铉也无力包庇,永丰谢氏彻底完蛋了,但当时抓捕时,谢家老九不在永丰,得以漏网。
谢家老九名叫谢元武,自幼喜爱耍枪弄棒,徒手打六、七个壮汉不在话下,一向在乡里作威作福惯了的,去年五月短短数日天翻地覆,永丰谢家从土皇帝沦落到了最底层,这一切全是拜周宣之赐,谢元武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他要报仇,但他知道无法与周宣对抗,但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谢元武心想老子豁出命去,定要让那姓周的陪葬,一年不行我等两年,两年不行我等三年,不信找不到机会。
周宣去南汉后,谢元武到过金陵,那时他大哥已经入狱,谢元武也没敢去探监,他在翔鸾坊附近转悠了几天,见林黑山率领的忠武卫对周宣府第保护严密,他不敢轻举妄动,打听到周宣与奉化节度使之女明年正月十五大婚,他便先回永丰九仙山,那里有红糖留下的匪窝,有十几号人东流西蹿,在信州与清源之间做些没本钱的买卖,有两个土匪跟着谢元武下山要为红糖报仇。去年十一月底,谢元武三人赶到江州,本来想混进周府做个家丁打个杂什么的,反正没人认识他们,那样,等周宣来江州时就能接近周宣,有机会下手了,没想到徐篾匠与梅枝夫妇已经到了朱雀坊周府。这让谢元武三人大惊,前后一想,就认为梅枝早就投靠了周宣。****红糖之死与邹、谢两家的灭顶之灾都与这个女人有关——
谢元武咬牙切齿道:“贱人,我谢老九不会放过你的。”
两个土匪一个姓项,一个姓吴,项土匪道:“要不先把徐篾匠给宰了,梅枝这嘛来个先奸后杀怎么样?”
“对对,先奸后杀比较过瘾,不奸就杀太亏了。”吴土匪深表赞同:“以前红糖大哥在时。那对我们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闭嘴!”谢元武叱道:“徐篾匠、梅枝什么时候杀都可以。罪魁祸是恶贼周宣,等杀了周宣,抢得一笔金银再顺手宰了徐篾匠这乌龟,梅枝也是一刀砍了,哪有空奸她!”
项土匪、吴土匪“啧啧”两声,觉得很可惜,他们两个都是永丰乡下的农户,好吃懒做才上山当土匪,头脑简单。作恶专心,没觉得他们三个人要来对付一品国公有多危险。
谢元武三人怕被梅枝认出,不敢在周府附近出现。就在江州城郊一带安身,身上的银钱不够,少不了要偷点抢点,就这样,混到了正月十四。
这日一早,谢元武就听人说周郡公昨夜从京中赶来,当即与另两个土匪赶到朱雀坊,三个人都戴着遮耳胡帽。留着神。也不用担心会被徐篾匠夫妇认出。
林涵蕴穿着雪白的貂皮冬装,雪白地小脸围在红狐毛领里更显得粉嫩俏丽。*****她等在马车里,毕竟明日就要结婚,不好抛头露面,见周宣和四痴骑马出来,赶紧撩开车帘甜甜道:“周宣哥哥,和我一起坐车——”
周宣看了看骑马立在车边的林黑山,林黑山呵呵笑,周宣便跳下马,将“云中鹤”缰绳系在车辕上,登上马车。
老董“驾”的一声,都护府地这辆双辕豪华马车车轮轱辘辘往西门而去,四痴和林黑山策马跟在后面。
江州城中道路上的积雪已基本清理掉,但一出西门,还是白茫茫一片,马车辗出长长两道辙痕,积雪被碾成冰水的“吱啾”声一路不绝。
马车里的周宣与林涵蕴偎靠在一起,周宣道:“涵蕴,昨夜我没看清楚你,现在让我好好看看。”
林涵蕴忸怩道:“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老样子,又没变。”
“半年多不见,女大十八变。”周宣双手轻轻捧着林涵蕴脸颊,目光炯炯,看得林涵蕴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大眼睛瞅着自己的红狐毛领,很有羞涩少女的风情,和以前那个咋咋呼呼地小家丁不大一样了。
周宣额头抵着林涵蕴额头,笑嘻嘻问:“你说老是梦到我,梦里我对你做什么了?”
林涵蕴小脸通红,娇嫩地嘴唇噘起,说道:“周宣哥哥取笑我,我不理你了。”
周宣一仰下巴,嘴巴就贴在林涵蕴的可爱噘起的唇上,一吻之下,那噘起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般的小嘴往后一缩,然后慢慢绽放开来,雏菊芬芳,丁香暗吐——
含着林涵蕴滑嫩香舌,周宣含含糊糊问:“现在是不是做梦?”
林涵蕴双手扳着周宣肩头,听周宣这么问,便在他肩胛骨上掐了一下,缩回舌头,小脸红红问:“痛不痛?”
周宣摇头:“不痛,可能直的是做梦哦!”
林涵蕴皱了皱鼻翼,翘起大拇指,说道:“看到没有,尖尖的指甲,我要用大拇指掐你,看你痛不痛?”
林涵蕴的指甲白里透红,象水晶打磨成的一般,周宣瞪大眼睛一脸惊惧道:“涵蕴,你在梦里对我这么凶吗?”
林涵蕴“扑哧”一笑,指甲轻轻刮着周宣地胡须,头搁在周宣肩头,轻声道:“我在梦里对周宣哥哥可好了,可周宣哥哥对我不好,老欺负我。”
周宣感受着少女面颊的细嫩,问:“我怎么欺负你了?”
林涵蕴不答,嘻嘻的笑。
两个人贴面搂抱着,马车颠簸,周宣感觉到林涵蕴胸前两团隆起一下一下挤着他地胸膛,心道:“涵蕴也有胸了。”悄悄伸手过去。
林涵蕴警觉得很。抓住周宣的手不让动。
周宣笑道:“放手,放手,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长大了?”
林涵蕴“格格”笑道:“不要乱动。\那里碰不得。”
“怎么?”周宣道:“明天我就是你的夫君了,你全身都是我的,哪里都可以碰——”
“不可以,不可以。”林涵蕴笑得身子乱扭,往后缩,离周宣远点,又是笑又是喘。说道:“我怕痒痒。那里最痒痒了。”
周宣咧嘴道:“胳肢窝才痒痒,你怎么却是这里痒痒?”
林涵蕴道:“我和我姐姐一样,都是这里怕痒痒,碰不得,一碰就会缩成一团,笑得直不起腰来。”
“啊!”周宣目瞪口呆,林涵蕴地胸他没看过,静宜仙子的他却曾经惊鸿一瞥,那是黄山“锡杖泉”畔。静宜仙子温泉浴罢,上岸穿衣时踩到一截树枝,以为是蛇。吓得尖啊起来,周宣跑上去饱了一回眼福,静宜仙子的是翘翘地雪梨形状,乳晕清晰,极美极诱人。
周宣痴想了一会,喃喃道:“真有这么敏感吗?”
林涵蕴问:“什么?”
周宣回过神来,道:“明日我们做了夫妻,你不让我碰怎么行!”
林涵蕴道:“我正愁呢。一想到要与周宣哥哥拜堂成亲。我就想笑,两个很熟地人要做夫妻。还要整夜睡在一起对不对,这太可笑了,我忍不住的,这怎么办呀?我爹爹定会骂我。”
周宣无言以对,半晌方道:“反正你是要披着霞帔盖头地,没人看得到你的脸,你尽管笑吧。\”
“那要是笑出声来怎么办?”
“那就事先拿块布巾把嘴巴堵上。”
“哼!”林涵蕴在周宣胸膛上轻轻擂了一拳,忽然大笑起来:“你是抢亲吗,哪有把新娘子嘴巴堵起来的!”
周宣笑道:“你尽管笑好了,你爹爹总不好在婚礼上责骂你,然后我就把你迎到周府了,我喜欢你笑。”
林涵蕴眉花眼笑道:“还是周宣哥哥对我最好了。”主动献上香吻。
外面冰天雪地,车厢里却是春情旖旎,只是出西门五里就到了白云观前的小溪,老董叫道:“二小姐,这板桥双辕马车不好过。”将马车停在小溪畔。
林涵蕴这才轻轻推开周宣,润湿地红唇泛着瓷光,大眼睛氤氲着一层水汽,说道:“周宣哥哥,我们下车。”
周宣牵着林涵蕴地手走上“嘎吱吱”的板桥,板桥木缝里有被踩得坚实的残雪,木板已经有点黑朽,朝桥下小溪看,溪水幽幽潺潺,近岸还有碎冰。
风吹过来,周宣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说道:“好冷!这个冬天雪可真大!”回头看四痴衣衫单薄,便道:“老四,你不怕冷?不要仗着自己武功高硬扛啊。”
四痴面无表情道:“不冷。”瞄了一眼周宣和林涵蕴牵在一起的手。
林涵蕴穿着貂皮冬装,袖口也是红狐毛领,小手暖烘烘的,说道:“雪越大越好,我喜欢。”
周宣道:“还嫌雪不够大啊,再下的话我就困在路上赶不到江州了,是吧,黑山哥?”
林黑山道:“是啊,真担心十五日前赶不回来,那可就闹笑话了。”
过了桥,周宣回头看,老董坐在车辕上,并没有跟过来。
林涵蕴忽然记起一事,悄声问:“周宣哥哥,你上次给我姐姐的信写了些什么呀,害我姐姐哭了又哭,我问姐姐,姐姐又不肯说。”
周宣没想到静宜仙子眼泪这么多,歉疚道:“我没写什么,只是一曲子而已,也许道蕴姐姐有点感怀,因而落泪。”
林涵蕴轻轻叹息一声,问:“周宣哥哥,你娶了我,我就要跟你去金陵对不对?”
周宣道:“那是当然。”
林涵蕴问:“那我姐姐怎么办,你不管了?”
周宣不知怎么回答。
说话时已走进白云观前那一大片白玉兰下,但见每株白玉兰树干都绑着厚厚一层稻草,周宣知道这是防备白玉兰被寒冷冰雪冻坏,不知静宜仙子有没有亲自动手保护这些白玉兰?
白云观大门紧闭,叩了好一会才听到大门里有人问是谁?听到是林二小姐的声音才开门。
四个人过灵官殿、三清殿,来到静宜仙子清修的那座酷似“九难山房”地小院,院墙上积着厚厚的雪,墙边那株老柳光秃秃。
林涵蕴记起上次周宣就是攀着老柳树逾墙过去的,一边叩门一边对着周宣偷笑,朝老柳树呶呶嘴,意思是若叩门不应就翻墙。
门很快开了,是服侍静宜仙子地四个丫环之一,名叫小荣,周宣以前在都护府“九难山房”见过。
林涵蕴是常来的,小荣并不惊奇,见到周宣,不禁“啊”的叫了一声,惊喜道:“周公子来了,快请进,仙子正要派人去城里问讯,看公子到了没有?”一边回头欢喜地叫道:“阿芬,快去报知仙子,周公子来了。”
梳着堕马髻的美婢阿芬喜笑颜开朝周宣施了一礼,小跑着进去了。
周宣牵着林涵蕴的手跟着小荣走进小院,就见静宜仙子的贴身侍女涧月急急出来,见到周宣,欢喜不尽道:“真是周公子,仙子可一直盼着哪——”
白玉兰花树后,脚步声细碎而急促,一个婉妙悦耳的声音道:“是涵蕴吗?”
正是静宜仙子那箫管一般动听的声音,微微带着颤抖,显然,林涵蕴到来不会让她这样激动得声音打颤,不叫宣弟却叫涵蕴,已是强自掩饰,但那颤动地喉音还是泄露了静宜仙子那深埋心底地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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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娇妻和腻友
在道观里,静宜仙子不戴面纱,而且周宣早已见过她的容颜,本无遮掩的必要,但一听到周宣到来,静宜仙子慌慌张张将帷帽幂缡戴上,隔着一重薄纱,面对周宣时她或许可以从容一些。
静宜仙子身着杏黄道袍,因为身体苗条纤瘦,虽是冬装,绰约之姿不减,向周宣行了一个端谨的女冠礼,颤动的喉音已压制下去:“宣弟你好。”不等周宣说话,又分别向林黑山和四痴问好。
林黑山走到静宜仙子跟前深施一礼,恭恭敬敬道:“侄孙黑山给大姑婆拜年。”本来是要跪下磕头的,但怕静宜仙子和周宣尴尬,他与周宣可是结义兄弟呢。
林涵蕴笑嘻嘻上前就要撩静宜仙子的面纱,说道:“怎么又戴上了,周宣哥哥又不是外人。”
静宜仙子向后一让,伸出左手食指,虚点着林涵蕴:“还是这么野吗,明天就是新娘子了。”
林涵蕴看了周宣一眼,娇笑着道:“新娘子怎么了,反正周宣哥哥纵容我。”
静宜仙子朝周宣看来,本来想以姐姐的身份说他们两句,但一触到周宣灼灼的目光,想起那曲《枉凝眉》,心便“怦怦”跳,乱了。
周宣微笑着注视静宜仙子,这时走上前施礼道:“半年多没看到道蕴姐姐,十分想念,姐姐一向可好?”
静宜仙子应道:“好,还好——涵蕴、宣弟、四先生、黑山,请到茶室坐吧。”
四人到茶室坐定,周宣呈上两个锦盒,先问:“道蕴姐姐可曾品过岭南茶?”
静宜仙子正要点头,转念却又摇头:“岭南茶这边少见。”
周宣喜道:“我这次从南汉带回五种岭南名茶,分别是岭头单丛茶、潮州西岩茶、南华大叶茶、龙星水仙茶、三峰金星茶,这五种茶我都品过,以潮州西岩茶、南华大叶茶和龙星水仙茶为最,这三种茶我都给道蕴姐姐带来了。”说着。从一个锦盒里捧出三罐茶。
静宜仙子道:“多谢宣弟。”
四痴在一边暗暗撇嘴。心道:“骗谁呢,你是品茶第一的翟君谟的弟子,会没尝过岭南茶。周宣哄你高兴,你也哄周宣高兴吧。”
周宣又从第二个锦盒里取出一个鹅颈铜瓶。瓶高六寸,造型秀美,色泽青翠入骨。
周宣说道:“这是西汉铜瓶,深埋地底八百年,吸收了地气。用于插花,可使花色鲜艳,经久不衰。”
林涵蕴手里就有一枝方才在溪边折来的腊梅,即命美婢涧月取花剪来,周宣略事修剪。将鹅颈铜瓶注入溪水七分满,腊梅**铜瓶,置在案上,黝黑的枝干上缀着几朵黄色的梅花,还有两个花苞,花枝舒展欹折,青色铜瓶端庄秀美,茶室内隐隐暗香浮动。
静宜仙子欣喜道:“宣弟花艺更进了。”
周宣道:“哪里哪里,久不见道蕴姐姐。茶艺、花艺我都荒废了。还要道蕴姐姐经常指教才好。”
静宜仙子心中一叹,起身道:“宣弟少坐。我去烹茶。”
周宣也起身道:“我给道蕴姐姐当助手吧。”跟着静宜仙子进了旁边侧室。
红泥小炉,炭火温暖,壶中庐山招隐泉水初沸,周宣不说话,静宜仙子更是紧张得只盯着黑陶茶壶看,面纱被鼻息拂得荡漾不止。
“道蕴姐姐——”
“嗯?”
“涵蕴自幼是道蕴姐姐照顾,她离不开姐姐,我与涵蕴成婚后便要回金陵,姐姐与我们一道去吧?”
“道蕴姐姐,水二沸了。”
静宜仙子赶紧将沸水注入青碧色的越瓷茶盏中,龙星水仙茶的香气慢慢氤氲出来。
周宣看着静宜仙子面纱一侧露出的粉嫩的耳垂,耳垂下地脖颈有一层羞涩胭脂红,几丝秀微微飘拂——
“好吗,道蕴姐姐?”
“嗯,好了。”
静宜仙子以为周宣是问茶好了没有,随口应了一句。周宣大喜:“那太好了,涵蕴和我都要高兴死了。”
静宜仙子这才明白两个人都误会了,一张俏脸霎时间滚烫滚烫,若此时揭开面纱,可以看到静宜仙子脸红得要滴血。
“不是不是,宣弟你误会了,我,女道怎么能跟你们去金陵?不行地,绝对不行!”
周宣听静宜仙子说得很坚决,心里顿时非常失落,这时,听林涵蕴在外边叫道:“周宣哥哥,你来——”
林涵蕴拉着周宣的手走到静宜仙子卧室,室内布置简洁清雅,窗前小案上有两轴画卷。
“周宣哥哥你看——”
林涵蕴将其中一幅画展开,却是周宣为静宜仙子画的画像,画上地静宜仙子穿着洁白婚纱的画像,当时周宣哄静宜仙子说这是澳国地道袍,静宜仙子和林涵蕴都信以为真——
“周宣哥哥再看这一幅——
林涵蕴展开另一幅画卷,这是去年夏日静宜仙子在后园八角亭小寐时周宣以泼墨写意的技法画的一幅画,静宜仙子道髻高挽,竹簪斜插,月白色道袍软软的熨贴在她窈窕**上,一手支颐、肘撑矮案,闭目小寐,手边还有一卷纸色淡黄的《南华真经》。
花梨木几案上,一根紫竹洞箫压着一张曲谱,林涵蕴取过曲谱来看,忽然嚷道:“这是周宣哥哥地笔迹呀,这就是寄给我姐姐的那曲子吗?”一边念道:“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周宣哥哥,这什么意思啊?”
周宣岔开话题道:“先不说这个,刚才我对道蕴姐姐说了,想让她随我们一起去金陵,可她一口拒绝了。”
林涵蕴蹙眉道:“是呀,我也求了姐姐多次,姐姐就是不答应。我说去年不都一起去金陵吗。姐姐说这和去年不一样,说我已经长大了,周宣哥哥又会照顾人。她可以安心出家修道了——这怎么办呀?周宣哥哥你一定要想办法。”
周宣皱着眉头不说话。
林涵蕴攀着周宣肩膀,踮着脚尖在周宣耳边悄声说:“周宣哥哥。把我姐姐子也给娶了吧,明娶的话我姐姐可能不会答应,人言可畏呢,那就暗娶——
周宣“呃”的一声,林涵蕴主意不少啊。还知道明来暗去,问:“什么暗娶呀?”
林涵蕴“格格”笑道:“就是偷情呗。”
“啊!”周宣没想到林涵蕴会说得这么露骨,顿时目瞪口呆。
只听林涵蕴道:“我还记得周宣哥哥给我讲的书生孔雪笠地故事,松娘是孔雪笠的娇妻,娇娜是孔雪笠的腻友。这些天我越想越明白,敢情周宣哥哥就是孔雪笠,我呢是松娘,我姐姐是娇娜,我们生活在一起,那多好!”
周宣老脸一红,问:“你没和道蕴姐姐说这些吧?”
“说了呀。”林涵蕴睁着大眼睛道:“这个故事我早就对姐姐讲过,待我领会了周宣哥哥的良苦用心之后,我又向姐姐说了——”
周宣叫苦道:“苦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怎么了?我这不是劝我姐姐吗?”林涵蕴不解地问。
周宣道:“那道蕴姐姐怎么说?”
林涵蕴道:“姐姐让我别胡说。她是不会跟我们去江州的。”
周宣道:“就是呀,道蕴姐姐脸皮薄。你这么直喷喷地说出来,她怎么接受得了,这下子坏事了,想让道蕴姐姐跟我们去金陵只怕很难了。”
这么一说,林涵蕴也有点着急,说道:“周宣哥哥一定要想办法,周宣哥哥一定有办法地对不对?”
周宣道:“好好,我想想,我想想。”
静宜仙子走来,见周宣和涵蕴在看曲谱和画像,又羞又急,说道:“我烹了茶,你们都不喝!”
周宣赶紧回到茶室,慢慢品茶。
林涵蕴道:“姐姐,我明日就与周宣哥哥成婚了,姐姐今日就随我们回城吧?”
静宜仙子点点头,吩咐茗风、涧月收拾一下,乘单辕马车离开白云观。
周宣一行入西门回都护府之时,谢元武三人在西门外一个背风土墙下商量,项土匪和吴土匪还一边啃着鸡腿。
项土匪吃得满嘴流油道:“九哥,刚才怎么不让我们动手啊,机会多难得,连车夫总共才四个男地,咱们三个还怕拿不下他们?”
谢元武道:“不可轻举妄动,那个骑黄骠马的就是林黑山,这人力大无比,我们三人怕不是他的对手。”
吴土匪道:“那周宣平日进出都是前呼后拥,就算这次人少,这次都不能动手杀他,那还有什么机会!”
谢元武咬着牙,嘴唇紧闭,拧着眉毛思忖了一会,说道:“白云观那个女道士就是林岱地长女,她现在是去参加明日地婚礼,婚礼后还要回道观地,要杀周宣,说不得要从这女道士这里想法子。”
一下子没想好怎么说服静宜仙子随周宣去金陵,所以写得累,这三个土匪总得作用吧,小道再想想。
第六卷 有花堪折 二十二、百年婚礼传奇
吴国公周宣与奉化节度使林岱之女的婚礼是江州有史以来最隆重、最热闹的一次婚礼,又适逢元宵佳节,满城灯火,户户笙歌,周宣委派范判官、小顾长史在广陵购得的一万盏各色花灯把江陵城妆点一座灯城,从能仁寺到观音桥,从老鹤塘至金风坊,巷陌桥道,到处都是绚丽的彩灯,双鹤灯、金蟾灯、荷花灯、芙蓉灯、骆驼灯、青狮灯、猿猴灯、白象灯……争奇斗胜,光映云天。
从朝阳坊都护府到朱雀坊周府只有一里路,申时初刻,周宣骑着枣红大马,披红带彩,迎亲队伍四百余人,其中就有从京中跟随周宣前来的三百忠武卫,还有周府一干人,以及胡商阿布、廖银、吴宽、冯老板等周宣旧相识,孙战、孙胜兄弟年前就回了洪州,前日赶到江州来参加周宣的婚礼。
迎队队伍浩浩荡荡,绕了三座里坊,于申时三刻来到朝阳坊。
奉化都护府大门前灯火辉煌,立起三架鳌灯,最高的那座有三丈高,层层叠叠有数百盏之多,七彩迷离、宝光射目。
周宣刚进垂花仪门,突听娇声一片喊打,满院女眷人手一根裹着绢帛的“杀威棒”,足有两、三百人,为了林二小姐嫁过去不受欺负,看奉化都护府治下的官吏内眷都差不多到齐了。
周宣两手抱头,装作很狼狈的样子从这群女眷中穿过。眼睛左顾右盼,寻找静宜仙子,蓦然回,看到静宜仙子带着茗风、涧月两个侍婢静静地立在一架荷花灯下,静宜仙子换上了居家裙饰,长身玉立,窈窕静美,似乎含着淡淡的笑,默默注视着周宣——
那些女眷见周宣不躲“杀威棒”。便一齐顺着周宣的目光看去,见是静宜仙子,便有女眷起哄道:“那是林大小姐,林大小姐怎么不来煞煞妹夫的威风?”
几个官员女眷围上去,不由分说塞了一根“杀威棒”到静宜仙子手里,怂恿道:“林大小姐,你是亲姐姐,要重重的打几下。这样吴国公以后就不会欺负涵蕴小姐。”
静宜仙子哪里打过人,手足无措。
周宣笑嘻嘻鼓励道:“道蕴姐姐目细看静宜仙子,虽然灯火如昼,但还是看不清静宜仙子的容颜,只是隐隐觉得静宜仙子神态与往日有些不同,究竟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反正既不是羞涩也不是感伤——
“打——打——打——”
莺莺燕燕,一片喊打声。
静宜仙子被逼不过,只好两手握着包裹绢帛的擀面杖,在周宣手臂上轻轻碰了两下。
那些女眷不依。还要静宜仙子打重点,周宣知道静宜仙子面皮薄,不忍再逼她,赶紧就逃,那群女眷嘻嘻哈哈追上来,全无平日端庄娴淑的夫人、小姐风范,这也是难得放肆一回啊。打堂堂一品国公,稀罕。
周宣被一帮女眷推搡着往大堂去,先是拦门诗,后是催妆诗,比年前娶清乐公主麻烦得多,皇家婚姻礼仪正统庄严,少了很多民间趣味。
盛妆霞帔的林涵蕴出现了。堂上灯火通明。隔着描金绣彩地霞帔也能辨人,林涵蕴看到周宣新郎打扮。一本正经地进来,后面簇拥着一群手拿“杀威棒”的官吏女眷,立即笑得不行,怕笑出声来,一只手伸进霞帔里,捏成拳头抵住小嘴,苦苦忍笑。
林岱夫妇坐在堂上,林岱满面红光,捻须微笑,这干侄子变女婿了,朱雀坊那原本作为道蕴嫁妆的府第最后成了涵蕴的嫁妆,真是天意。****
林岱原本是要另建府第送给涵蕴作嫁妆的,但因为周宣不在江州居住,便以江州南郊良田五千亩为林涵蕴的嫁妆,每年可得租银一万五千两。
拜天地时,林涵蕴身子已经在打抖,笑得不行,若不是周围喧闹,就能听到她“咕咕”的压抑笑声。
等到周宣恭恭敬敬给林岱夫妇行跪拜大礼时,林涵蕴斜眼瞅着周宣象木偶人一般听着司仪赞的话一下一下行礼,再也忍不住了,跪在地上笑得爬不起来,满堂宾客无不粲然,这样地新娘子倒是少见!
林涵蕴继母看看笑得瘫软的林涵蕴,又看看林岱,嘴角掠过一丝讥讽之意,林涵蕴一向不把她这个继母放在眼里,现在婚礼上如此失礼出丑,她有点幸灾乐祸。
林岱板着脸咳嗽一声,这时也不好责备林涵蕴什么。
满堂的人都看着呢,周宣看林涵蕴还笑个不停,便低声道:“别笑了,我想到让道蕴姐姐跟我们去金陵的办法了——”
林涵蕴这才止住笑,问:“什么法子?”
周宣轻声道:“等到了洞房我再对你说。*****”
本来林涵蕴已被转移注意力,不笑了,一听入洞房,又笑了起来,最后还是周宣搀着拜别林岱夫妇,出门上了婚车。
这时已经是掌灯时分,车队浩浩荡荡出了朝阳坊,以林黑山为的三百忠武卫一人手里提一盏花灯,缤纷绚丽,每个人的坐骑都挂着两盏牛角灯,逶迤朝城外甘棠湖而去,后面跟着数千江州百姓。
周宣是在甘棠湖畔遇到秦博士后才开始了他在唐国的生活,这时地甘棠湖,有数十条灯船往来游弋,笙歌缥缈,好似碧波仙境——
一直撩着车帘朝外看的林涵蕴突然惊呼一声,指着远处的庐山叫道:“周宣哥哥,快看。”
二十里外的庐山,到处是星星之火,好象天上的星辰坠落到山间一般,渐渐地,那些星辰汇集在一起,象星河一般沿山缓缓流动,从东林寺流向西林寺——
迎亲队伍后面的人群爆出强烈的惊叹!
周宣骑在大马上,遥望庐山灯火,微笑道:“涵蕴,喜欢吗,这都是我为你布置的,我要让江州百姓五十年、一百年后说起我们的婚礼都会啧啧赞叹,成为江州的一段传奇。^^^^”
林涵蕴大眼睛映着灯火,熠熠生辉,瞧着周宣,眼神流露未见的柔情,嘴巴一扁一扁地,要哭的样子:“周宣哥哥,你真好,我喜欢你——”
迎亲车队返回城中,经观音桥,过九莲坊,往朱雀坊而去,沿路万人空巷,争睹吴国公周宣的风采,这可是他们江州走出去的大人物,据说还娶了唐国最美丽的公主,啧啧,艳福齐天啊。
这夜的朱雀坊,可称灯的海洋,周府门前更是竖起一架巨型鳌灯,有五丈高,层峦叠嶂,坊间地儿童都在鳌灯下戏耍,唱着戏谑新郎新娘地儿歌。
女宾都在都护府,男宾都在周府,数百宾客盈门,林涵蕴向秦博士夫妇行了大礼之后又朝宾客团团一拜后便回内院洞房,周宣还得陪客喝酒,直闹到三更才散。
洞房在第四进,就是原先周宣的卧室,这时当然是一应器物尽数更换,随林涵蕴到周府地还有十二名家丁、十二名仆妇、十二名侍女,合六六之数。
周宣来到洞房,却看林涵蕴倒在婚床上睡着了,两个侍婢见周宣进来,慌慌张张要推醒林涵蕴,被周宣制止,挥手让她们退出去。
侍女们都退出之后,周宣将插花帽子摘下,搁在床边花梨木桌上,然后到婚床边凑近看林涵蕴。
林涵蕴鞋也未脱,仰天睡着,大红霞帔还盖在脸上,等着周宣来揭呢。
周宣轻轻掀开霞帔,明亮的烛光下,林涵蕴脸蛋红扑扑地睡着,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大眼睛现在闭着,睫毛覆下,眼痕又长又深,小巧的鼻子红红的嘴,下巴尖尖,头上还戴着金凤冠。
周宣想把凤冠卸下,但这凤冠戴着复杂,卸下很不易,林涵蕴被弄醒了,睡眼惺忪道:“周宣哥哥,你回来了,天亮了吗?”
周宣有五分酒意,笑道:“才刚刚开始呢。”
林涵蕴坐起身,看看周宣,又打量着新房,说道:“周宣哥哥,我们这就是入洞房了吗?你是不是要和我睡在一起?可我不习惯哎,怎么办?”
周宣笑嘻嘻道:“慢慢就习惯了,来,坐到妆奁台边,对着宣镜我帮你把凤冠卸下来,戴了半天,好累吧?”
卸下凤冠,周宣见林涵蕴羞答答的迟迟不肯上床,他就先坐到床上去,招呼道:“涵蕴来,讲故事给你听。”
林涵蕴这下子倒聪明了,娇嗔道:“周宣哥哥骗我,哪有洞房花烛讲故事的!”
周宣笑了起来,问:“那该干什么?”
林涵蕴害羞道:“要做夫妻之间的事——”
“嘿嘿,夫妻之间的什么事?”
“我,我不清楚哦。”
周宣看着林涵蕴睁着大眼睛羞涩的样子,心里甚是怜惜,想想清乐公主还有小周后传授她《大乐赋》、春宫图和人偶,而林涵蕴生母早逝,继母又不管她,姐姐静宜仙子嘛,自己也是青涩处子,哪里教得了她,所以林涵蕴根本得不到婚前性教育,懵懵懂懂,看来今夜来好好给她启蒙,深入学习,并实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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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有花堪折 二十三、人生到处知何似?
林涵蕴脱掉卷云式高缦鞋,也学周宣那样盘腿坐着,大眼瞪小眼。
周宣伸手抚摸林涵蕴娇嫩的脸蛋,笑道:“怎么,我们要相敬如宾吗?”
林涵蕴大眼睛眨呀眨,畏怯、羞涩、茫然:“周宣哥哥,要怎么做?你教我。”
周宣道:“这个这个,且脱了衣裳,睡下再说。”
林涵蕴将褙子脱去,看周宣笑眯眯、目光炯炯的样子,忽然“格格”笑起来,身子乱颤:“周宣哥哥拜堂的样子太好笑了,象木偶人一般,笑死我了。”
周宣板起脸道:“严肃点,洞房呢,不要笑场!”
林涵蕴笑得更厉害了,歪在婚床上差点打滚,全无洞房花烛的暧昧气氛。
周宣无奈,少不了用点强,抱着林涵蕴钻进被窝里,这婚床侍女们先前用汤婆子暖过,但现在又凉了。
周宣道:“好冷好冷,小姑婆让我取暖一下。”把林涵蕴搂得紧紧的,林涵蕴嘻嘻直笑。
周宣道:“涵蕴,我们亲嘴玩耍?”
林涵蕴伸手挡着周宣的嘴,笑道:“不行不行,周宣哥哥喝太多酒了,薰得我难受。”
周宣道:“那我亲别的地方——”伸手到林涵蕴胸前摸索,两团鸡头肉,盈盈一握,隔着底衣,犹显滑腻。
林涵蕴象被捏到痒筋一般,身子乱扭,笑成一团,嚷道:“不要不要。不要摸那里——哎哟。^^^^我气,喘不过来了——”推开周宣的手,缩臂护在胸前。
周宣甚觉挫败,还真是一筹莫展。
林涵蕴道:“周宣哥哥,你抱着我睡就可以了,手不要乱摸哦。”说着,侧过身,背靠着周宣。身子扭得两扭,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笑嘻嘻说:“嗯,这样舒服,周宣哥哥别动哦,就这样睡。”
酒是色媒人,周宣现在兴致勃勃,无奈林涵蕴毫无新娘子的觉悟,以为洞房花烛就是夫妻搂抱着呼呼大睡。
周宣从背后搂着她。一只手在她腰臀间轻轻摩挲,感觉比去年丰盈了一些,耳鬓厮磨道:“涵蕴你十七岁了吧?”
林涵蕴“嗯”了一声,记起一件事。扭着身扭着脖子斜睨着周宣,娇嗔道:“周宣哥哥,我去年生日你都没来给我祝寿!”
周宣道:“八月初六啊,我记得地,可是不是奉旨去南汉吗?待今年我给好好庆祝生日,好不好?”
林涵蕴也知道路途遥远。不能怪周宣,说道:“我知道周宣哥哥对我很好地——咦,这是什么?”一物混状,火热的抵在她后臀。
周宣这回不避她伸手来捏了,笑而不语。
林涵蕴捏而又握,握而后拔,好奇得不得了。最后钻到被窝里去看……
结局可想而知。林二小姐小嘴塞满,“唔唔”声不绝。以为这就是夫妻间要做的事,虽然觉得很奇怪,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她可是很喜欢周宣哥哥的。****
周宣呢,已经爽极,反正今天喝多了,他现在是神枪手,若弄得林涵蕴怀孕,生个弱智儿那就惨了,徐刺史的三个斗鸡儿子就是前车之鉴,哥们是现代人,讲究优生优育,所以,改日吧。
次日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洗漱,二人相对窃笑。
此后两日,周宣足不出户,整日在房里与林涵蕴蕴厮守调教,尽享画眉之乐,只是林涵蕴不让周宣碰她胸脯,一碰就笑个不停,而一到床上,林涵蕴不待周宣要求,就主动尽一个小娇妻的责任,小嘴噘噘,含吮不休,所以结婚三日,林涵蕴依然是葳蕤含苞。
江州有回三朝的习俗,十八日一早周宣衣冠楚楚、林涵蕴盛妆靓服,带着一干周府婢仆前去都护府,并带去大批礼物。
林岱大摆筵席,欢庆新女婿上门,江州大小官吏齐聚、上饶县令李焘也列席。
林涵蕴进内院见静宜仙子,静宜仙子答应过她,等她过三朝后再回白云观,林涵蕴又求姐姐随她去金陵,静宜仙子只是不允。
林涵蕴撒娇道:“姐姐不疼我了!姐姐不喜欢涵蕴了!”
静宜仙子道:“姐姐早就说过的,等你终身有托,嫁过门去,我就潜心修道,我决定待雪融春暖时就去天台山,天台山乃我灵宝宗祖师葛天师修道飞升之地,那里远离凡尘,适宜修道。^^^^”
“啊!姐姐要去天台山?”林涵蕴惊道:“不行,我不让你去,周宣哥哥也不会让你去!”
静宜仙子微微一笑:“涵蕴,你还称呼他为周宣哥哥吗?”
林涵蕴想起这几日与周宣荒唐之事,脸一红,说道:“他也没叫我改口啊,反正都叫习惯了——姐姐千万不能去天台山,爹爹也不会答应地。”
静宜仙子道:“爹爹已经答应了,我是出家之人,自然以修道为务,哪里有名师就去哪里结庐静修。”
林涵蕴见姐姐心意已决,急得要哭,跺脚道:“我找周宣哥哥去,周宣哥哥说有办法让姐姐去金陵的。”提着裙裾飞快地跑了。
静宜仙子微微摇头,虽已下定决心斩断尘缘,但不自禁的就想让周宣知道她的决定,本来她完全可以等周宣他们回金陵之后再悄然去天台山的,她对涵蕴说出来,心里是暗暗期待周宣挽留她吗?
筵席上,林岱问周宣何日返京?周宣道:“月底启程吧,因为闽地山哈四大族长要来京觐见皇帝陛下,我总是要陪同的。”
林岱点点头,又问:“景王近来有何动向?”
周宣一愣,自上次李坤被他踢断了腿之后。一起安分得很。周宣自南汉回京,向李坚问起过李坤之事,李坚笑道:“我那皇兄现在老实本分了,他若老老实实做他的景王,我也不会容不得他。”
李坚既如此说,周宣也就没把李坤放在心上,他那时为娶清乐公主忙得焦头烂额呢。
林岱听罢周宣所言,叮嘱道:“贤婿回京千万禀告东宫。不可对景王掉以轻心,一定要严加提防,景王与你们争执并不可怕,现在他如此隐忍,只怕另有图谋,据我所知,十大都护府有三位与景王关系密切,虽因魏博的缘故而有所收敛,但景王依旧能控制他们。而最要紧地是皇甫继勋手里地金陵八卫,黑山现在掌握了忠武卫,但远远不够,一旦景王要谋逆。皇甫继勋的数万兵马可封锁金陵城,而且羽林、金吾两大禁军也多有景王心腹,万万大意不得。”
林岱现在是推心置腹了,周宣是他女婿,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自然是一力支持东宫李坚了。
周宣点头道:“小婿明白,回京再与东宫商议,不会给李坤可乘之机的。”
林岱道:“陛下宽厚仁德,甚得民心,李坤应该不敢有异动,但陛下年过六旬。精力已衰。一旦归天,李坤不甘心东宫即位。自然要难,贤婿要多加留意,金吾卫、羽林卫中要有得力之人相助才行。”
周宣道:“原左金吾将军蔺戟与小婿是生死之交,这次升任羽林左军副使,若禁军有异动,蔺副使不会不知道。”
林岱道:“如此甚好,贤婿现在是一品国公,府卫太少,祁宏又去操练海军,身边无得力人手,我这里拨五百奉化军精锐随你入京,这五百人无一不是以一敌十的勇士,关键时或能起到奇兵地作用。*****”
周宣道:“多谢岳父大人关爱。”
林岱微笑着看着周宣,对这个女婿是相当的满意,忽然又喟然长叹,说道:“道蕴说要去天台山修道,贤婿可知晓?”
林岱对长女道蕴总是心怀歉疚,所以道蕴说什么他总不会坚拒。
林涵蕴就是这时走过来的,跪坐在周宣身边,听爹爹说起这事,她便不吭声了,看周宣怎么说?
周宣讶然道:“我不知道啊,涵蕴,你知道?”
林涵蕴噘着嘴道:“刚听姐姐说的,正要找你商量呢。”
周宣道:“天台山在吴越,吴越现在可不是太平之地,道蕴姐姐怎能去那里,待我劝劝她。”林岱点头道:“那好,贤婿去劝劝,天台山是绝去不得地。”
周宣低头思索了一会,说道:“岳父大人,涵蕴自幼与道蕴姐姐亲密,两个人从未曾分离,涵蕴不日要随我入京,涵蕴想让道蕴姐姐随她一道去——涵蕴,是不是?”
林涵蕴赶紧道:“是呀是呀,爹爹答不答应?”
林岱倒是没有察觉这个贤婿的另有不可告人地心思,说道:“道蕴能随涵蕴去那是最好,涵蕴还是太不懂事——”
“爹爹!”林涵蕴娇嗔。
林岱一笑:“可是道蕴不肯啊,她一心要修道。”
周宣道:“金陵栖霞山有一道观,也是灵宝宗的,先代曾有皇家公主在那里修道,甚是幽静,闲人不敢到,道蕴姐姐到金陵,可在栖霞山修道,涵蕴也可常常见到姐姐。”
林涵蕴喜道:“好啊好啊。”
林岱道:“这话你们去对道蕴说。”
席散已是午后未时,回三朝的女儿、女婿是不能在娘家过夜的,周宣和林涵蕴必须回朱雀坊,周宣去和静宜仙子说到金陵也可照常修道之事,静宜仙子遮着同纱,默不作声,心想:“我若一心修道何必去金陵,到金陵岂不是更受折磨?唉,水中月、镜中花,我怎么就是看不透?宣弟是涵蕴夫婿,我还能怎样?所谓娇妻、腻友不过是戏言,宣弟是什么身份,又不是孔雪笠那种书生,隐居世外,不为人知——”
静宜仙子道:“宣弟、涵蕴,你们不要多说了,天台山我不去好了,但金陵我也不去,我就在白云观,涵蕴——要是想我,三年能回来看姐姐一次就很好了。”
静宜仙子悄悄瞥了周宣一眼,怆然心痛,说出这样的话她自己先难受得不行,匆匆进房,换上道袍,戴上帷帽,带上四个婢女乘车回白云观。
周宣此时也无技可施,只好一起出了都护府,让其他人先回府,他和林涵蕴送静宜仙子回白云观。
周宣见三痴、四痴留下,便道:“你二人也先回府吧,拥炉下棋去。”
四痴瞅了一眼周宣,掉头便走,这几天心里一直堵得慌呢。
三痴淡淡一笑,向周宣一点头,也大步回朱雀坊。
一辆白云观的马车,坐着茗风、涧月、小荣和阿芬,另一辆是老董的马车,坐着地是静宜仙子和林涵蕴,林涵蕴嫁到周府,老董也就一起跟过来了。
周宣一个人骑马跟着两辆马车走,这两日天气晴暖,积雪消融,出了西门是一片泥泞,路边疏林几只老鹳被马蹄声惊起,振翅疾飞而逝。
周宣偶然有感,吟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西东——”
林涵蕴一直掀着车帘看着周宣,这时问静宜仙子:“姐姐,他又吟诗了,什么意思?”
静宜仙子道:“是说时间过得很快,逝如飞鸿。”
林涵蕴道:“是呀,是过得很快,去年这个时候我和姐姐跟着周宣哥哥已经到了金陵了。”
静宜仙子黯然神伤,她自然知道周宣吟地这四句诗里更深切的意思,人生如浮萍,漂泊天地间,偶然相逢,转眼殊途,不要太在意、不必太认真——
静宜仙子偷偷瞧着周宣地侧面,那浓黑地眉毛微耸,显然是皱着的,高高的鼻梁和抿着嘴显得格外冷竣。
静宜仙子心想:“宣弟真的这么看得开吗,不在乎我与他的相逢和离别?恐怕是伤心到极致的反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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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板桥惊魂
载着茗风等四名侍婢的马车在前,林氏姐妹的马车在后,周宣骑着“云中鹤”与后面那辆马车并行,踏过泥泞的道路来到白云观前的小溪畔。小溪两边积雪融化,露出湿黑的泥地,天气暖了两日,性急的春草已经开始萌芽,星星点点的绿色点缀两岸。
因为担心板桥不堪重负,茗风、涧月、小荣、阿芬四个婢女在溪畔下了车,跟在空车后面走过板桥,然后立在桥那头等静宜仙子过来。
周宣跳下马,伸手扶林涵蕴和静宜仙子下来,微笑道:“再晴两日,就可以上庐山了,五老峰顶应该还是白雪皑皑吧。”
林涵蕴道:“周宣哥哥还要游庐山,玩不厌吗?”
周宣道:“野芳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石出,这是山间之四时——庐山每个季度都会给人不同的感觉,哪里玩得厌!”扭头望着静宜仙子,问:“道蕴姐姐上过庐山吗?”
静宜仙子站在桥头怔怔地望桥下流水,答道:“庐山抬眼得见,却一直没有上去过。”
周宣道:“身边的好风景往往容易错过,等我们年老体衰时又只能高山仰止了——过两日,我陪姐姐上庐山,姐姐一定不要推拒。”
周宣的语气不容分说,静宜仙子默不作声。
林涵蕴笑嘻嘻道:“周宣哥哥那次背我上庐山,至少走了十来里路吧,累得气喘吁吁,嘻嘻,这次也背我姐姐上庐山吧?”
“涵蕴!”静宜仙子责备了一声。耳根却红了起来,将手里的一枝腊梅丢下溪中,独自先过桥去。
周宣看了看随水漂去地腊梅枝条。收回目光看着娉婷走在板桥上地静宜仙子。杏黄道袍包裹着地高挑纤瘦地身体。腰臀很自然地轻微扭动。好比池水被风吹过皱起地涟漪。又好似柳枝在微风中摇曳——
周宣突然心里有点懵。并非静宜仙子地窈窕体态让他色授魂与。而是有一件很重要地事没有想明白。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那枝随流远去地腊梅。只见桥头有浊水流出。周宣探头朝桥底下一看。转载自我赫然见一个人攀附在板桥下。脚踩在溪水里。浑浊地溪水就是从这里流出地。
周宣大叫:“姐姐。回来!”正要朝桥心地静宜仙子跑去。板桥突然“咔嚓”一声。竟从中开始折断。
躲在桥底下地正是谢家老九谢元武。这时一手抓住桥栏。整个人头下脚上就甩了上来。一把雪亮地刀朝周宣当头猛劈。
周宣已有提防。千钧一之际把身边地林涵蕴猛地向后一推。他自己朝前大跨一步。避开了这一刀。但这时。五丈长地板桥已经从中折断。静宜仙子尖叫起来。沿着桥板向溪水滑落——
周宣离桥头只有一丈远,原可在板桥完全折断之前跳回岸上,但谢元武已翻身上桥,拦在他身后,刀光雪亮,面目狰狞朝他逼近。
岸上。项、吴两个土匪不知从哪蹿出来的,一人手里一把刀,嗷嗷叫着朝桥头冲过来,林涵蕴摔倒在岸边,完全吓傻了,眼睛睁得老大,叫都叫不出来。
静宜仙子尖叫声也嘎然而止,人已落水,小溪是庐山山泉汇集来的。这几日融雪。溪水涨了不少,水流颇有些浩荡。静宜仙子一落水就向下冲去,都不能扑腾两下,没有半点自救地能力。
周宣回一瞥,坐在车辕上的老董已经弹丸一般跳了出来,一拳砸中项土匪面门,项土匪往后便倒——
谢元武眼见报仇在即,双目尽赤,大叫道:“周宣奸贼,今日为我兄长报仇雪恨!”挥刀猛劈。
周宣漏影刀一直佩戴在腰间,这时抽刀一格,谢元武厚重的单刀“锵”的一声断为两截,周宣手臂被震得麻。
谢元武怒啊,周宣奸贼有把好刀啊,娘地,老子断刀也要取你的狗命,挥舞断刀,朝周宣扑来。
周宣踊身一跃,朝溪中朝去,同时大喊:“老董,你来收拾他们,我救道蕴姐姐!”周宣刚跳到冰冷的水里,正要去救静宜仙子,猛听得老董一声怒叫,一团黑影从他头顶飞过,“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却是老董飞起一脚,把谢元武踹下水。
谢元武万万没想到都护府一个车夫也这么厉害,还以为这回是绝好的报仇机会,周宣这次等于是孤身出行了,这还报不了仇,何以为人?他哪里知道老董是将官出身,一个照面,就被徒手的老董一脚踹中胸口,剧痛难忍,想必胁骨断了几根,“哇”地吐出一口血,喷红一片溪水。
再看岸上,项土匪和吴土匪已经在满地打滚,老董一出手就是断筋折骨,狠辣之极。
桥头的老董正飞扑下来,周宣手里的利刃寒芒森森,谢元武知道这仇又难报,慌忙顺水逃命,正好看到几丈外浮沉的静宜仙子,谢元武也在江州呆了几个月了,知道这女道士是林岱的长女,这下子就等于是抓到根救命稻草,拼命划近,拦腰挟起静宜仙子,半截断刀还没丢,这时虚指着静宜仙子天鹅般地脖颈,嘶吼道:“要不要她死?”
周宣大惊:“你是谁?你先放了她。”
谢元武见周宣忌惮,心下大安,也不说话,拖着静宜仙子淌水上岸,岸那边就是白云观的白玉兰。
周宣和老董也随后上了岸,谢元武看到老董那张马脸,很是恐惧,拖着半昏迷的静宜仙子后退,吼道:“给我站住,要踏前一步我就杀死她!”手里断刀一回,刃口对准静宜仙子被水湿透的胸膛。
周宣手一伸,示意老董不要动,看着静宜仙子浑身湿透,双眸紧闭,嘴唇青紫,身子一下一下抽搐的样子,真是心痛如绞,但此时又急不得,强自镇静,问:“你是谁?我与你有仇?”
谢元武咬牙切齿道:“周宣奸贼,你害我谢氏满门,我谢九岂能饶你!”
周宣顿时明白了,说道:“谢九,你今天就算杀了我,你也难逃一死,你要晓得,你大哥谢元昊可是在京中大狱里,谢家其余七虎也都在狱中,你杀了我,他们全都死,你明白吗?”
谢元武丧心病狂地大笑道:“在狱中多活几日又何益,反正我谢家是毁在你手里了,今日我就是死也要让你给我垫背——把刀给我放下!”
周宣手里举着漏影刀,刀锋向下,说道:“谢九,你我是信州同乡,你要报仇可以,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嘛,我这人很看得开,你把我姐姐放了,我跟你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谢元武看了一眼面色阴沉、虎视眈眈的老董,说道:“周宣奸贼,又想行奸计,我谢九岂会上你地当!要我放了这女子也可以,你,周宣,把自己一只手给砍了吧。”谢元武只是随口说说,没指望周宣真会砍自己的手,却听周宣说道:“不要说一只手,我的命现在也可以给你,看着吧——”
周宣双手握刀,弓着腰,做出要剖腹自杀的样子,头低着,飞快地斜了老董一眼,使了个眼色,刀锋缓缓刺破袍襟——
静宜仙子这时醒过来了,看到周宣这架势,尖叫道:“宣弟,不要——”
周宣双臂一回,尺五短刀全捅了进去,然后双腿一软跪坐在泥地上,一手握刀,一手撑地,仰着头,额头汗出,声音嘶哑道:“谢九,恭喜你,大仇得报了——”
谢元武瞠目结舌,完全惊呆了,伸着脖子看着周宣,看到有几滴血从刀上滴落泥地——
趁谢元武分神之际,老董出手了,大吼一声,手里一块碎银激射而出,击中谢元武握刀的手腕,那断刀掉落在地,人随即扑上,一记手刀,狠狠斩在谢元武脖子上。
谢元武半边身子剧痛麻,踉跄后退,这边又飞来一腿,将谢元武踹倒在地,肋骨似乎又断了几根,痛得几欲昏过去,更让他吃惊的是,踢他这腿的竟然是周宣,横眉怒目、生龙活虎的样子——
“你——你不是自杀了吗?”谢元武没搞明白,死不瞑目啊。
周宣跳过来在谢元武胸腹猛踩,骂道:“蠢货,老子会自杀?老子要杀你全家!”回头见静宜仙子又晕迷过去,赶紧过去横着抱起。
茗风、涧月四婢这时才跑过来,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林涵蕴隔着小溪在哭。
周宣道:“老董,你照顾一下这里,把涵蕴接过来,我抱道蕴姐姐去白云观,这水冷,不急救的话很不妙,让那个车夫回城报信,请我岳父秦博士来。”
第六卷 有花堪折 二十五、褪尽红鸾煞
周宣一手抱着静宜仙子肩背,一手抄着静宜仙子腿弯,大步来到白云观前,用脚“砰砰”踢门,茗风、涧月四婢小跑着跟上来。
观门一开,周宣就闯了进去,一面吩咐赶紧准备火炉和热水,他自己横抱着静宜仙子直奔“九难山房”,进到卧室,回头看茗风她们还没跟来,再看静宜仙子,帷帽竹簪掉了,道髻散乱,梢还在滴水,杏黄薄棉道袍浸湿了水,沉甸甸、冰冷冷象石头一样,面纱湿湿的沾在脸上,露一半遮一半,鞋子也掉了一只,的布袜映出纤巧的足踝和脚趾——
揭掉面纱,周宣心就是一颤,这命犯“红鸾煞”的女子此时脸上红晕褪尽,肌肤表层下透出的不是胭脂胜似胭脂的桃花色没有了,眼睛紧闭,冻得乌黑的小嘴微张,下巴尖尖,脸色异常苍白,气息奄奄——
周宣知道静宜仙子体弱,耽误不得,当即抱着她坐到床上,几乎是连剥带扯,将静宜仙子脱得精光,找到一块布巾擦拭她的身子,这时真可谓是心无杂念,完全没有暧昧的心思,只是担心静宜仙子的安危,抖开被衾,将静宜仙子的娇躯裹住。*****
白云观的两个婆子抬着一个大暖炉过来,茗风、涧月端着一盆热水,惶惶然问:“周公子,怎么办?”她们虽然是婢女,但也是娇生惯养,和小姐也差不多,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
周宣道:“我来。”接过铜盆搁在床前鞋凳上,将厚布巾浸湿,拧干时手差点被烫起泡,先前被割破的手掌此时也是锥心的痛。铜里的水都染红了。
这些周宣都顾不上,掀开被衾一角,露出静宜仙子一双雪白纤足,足心地红润现在成了青白色。
周宣用热布巾不停地擦拭静宜仙子双足,揉捏她的足心涌泉**,一边吩咐赶快灌两个“汤婆子”来暖被窝。
“汤婆子”很快取来,在静宜仙子身子两侧各放一个。周宣继续给静宜仙子暖脚——
涧月提醒道:“周公子,你衣袍也湿了,要不要脱掉?”
周宣刚才忙乱,都忘了自己也是一身湿透的,这时听涧月这么一说。陡然打了一寒噤,冷得直哆嗦,也知道这道观不会有男子的衣履,便吩咐涧月赶紧取一床薄衾来,让小荣继续给静宜仙子用热水暖脚**。*****
周宣也顾不得几个美婢都看着,麻利地脱得赤条条,裹上薄衾,围着暖炉烤火,一边问:“煮姜汤了没有?”
两个愣愣的婆子这才去了。
听得床上的静宜仙子“嘤”的一声,弱弱地叫:“宣弟——宣弟——”
周宣赶紧坐到床边。从被粽里伸出右手,按着静宜仙子肩头被角,说道:“姐姐,我在这里呢。”
静宜仙子口鼻现在有了热气,眼梢微挑地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看到周宣,猛地从被窝里伸手出来紧紧拽着周宣的手,呜咽道:“宣弟,你不要死——”
周宣笑着安慰道:“姐姐放心,我怎么会死呢,我自杀只是骗那个蠢货,姐姐你看。我好好的,就是手有点割伤——”
静宜仙子心一宽,又昏了过去。
这时林涵蕴跑来了,是老董驮她过地河,哭着叫道:“姐姐姐姐——周宣哥哥——”
周宣将薄衾露一隙,将林涵蕴一起裹在其中,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姐姐她受了惊吓。等我岳父——秦博士来了,给她诊治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林涵蕴紧紧抱着周宣依然凉凉的身子,大哭不止。
老董全身站在门外,周宣让茗风再找一床被子让老董取暖,老董摇头道:“我不冷。”
老董是来看看大小姐和周宣的,见没什么事,喝了一碗姜汤便出门去,项土匪和吴土匪已被他生生扭断脖颈杀死,谢元武四肢折断,绑在观前白玉兰树上,另一个车夫已经骑马回城报信,老董不敢离开,怕谢元武还有同党。
两刻钟后,三痴、四痴先一步赶到,随后林岱、林鑫、林黑山、秦博士都赶到了,一个个大惊失色,见周宣和静宜仙子无恙,这才稍稍放
四痴一脸内疚的样子,真没想到这次她和三哥没跟着周宣,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还好这三个土匪武艺平庸,不然就悔之莫及了。^^^^
秦博士给静宜仙子和周宣分别诊视,周宣身体强健,冷天落水没什么事,左掌一道刀痕也是轻伤,搽点伤药就可以了,倒是静宜仙子,先是落水,后见周宣自杀,吓得魂不附体,这时昏昏沉沉,起高烧来。
秦博士开了一剂药,让人赶紧去取药来煎服,对林岱和周宣说不会有大碍,过几日便可痊愈。
秦博士医术高,他既如此说,那静宜仙子就不会有事,众人这才放心。
林涵蕴这时才缓过劲来,拍着胸口道:“真是吓死我了,我在小溪这边看到周宣哥哥把刀往肚子一捅,当时吓得魂都没了!”
周宣笑道:“我会那么傻,会真捅?刀刺破衣袍后刀锋就一偏,擦着胁下过去了,就是让谢九那蠢货惊一下,董将军就可以出手了。”
林岱问知是周宣在信州结下的仇家,对周宣道:“贤婿,这次有惊无险,既是贤婿机智,也是运气不坏,若是景王那边派来的杀手,恐怕就没这么容易脱险了。*****”
三痴、四痴道:“是我二人疏忽,以后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
周宣道:“我一向与人为善,真没想到会是永丰谢家的人来寻仇,这样也好,算是敲了一记警钟,以后不会这么大意了,这次差点害了涵蕴和道蕴姐姐。”
林岱的意思是要把静宜仙子搬回都护府,但一来板桥未修好,二来秦博士说林大小姐此时高烧未退,不要轻动,便派了一队府兵在白云观四周巡逻,林涵蕴、周宣留下陪静宜仙子,秦博士也留下。
那半死不活地谢元武被林岱带回都护府,也没什么好审的,直接处斩,雄霸一方的节度使有这个先斩后奏的权力,又行文刑部,奏请将信州邹、谢两家入狱的永远监禁,其余邹、谢子弟严令不许出州、县半步。
静宜仙子次日一早退烧,惊魂稍定,林涵蕴和姐姐睡一床,静宜仙子到现在还是全身呢。
林涵蕴见姐姐清醒了,两个人便在枕上絮絮说话,林涵蕴喜欢动手动脚,伸手去摸静宜仙子酥乳,被静宜仙子打掉手。
林涵蕴道:“姐姐,你胸比我高哎。”
静宜仙子脸一红,辩解道:“姐姐个子也比你高啊。”
林涵蕴突然笑嘻嘻问:“姐姐,你知道昨天一身的湿衣服是谁帮你脱地吗?”
静宜仙子心“怦怦”乱跳,故作平淡道:“当然是茗风她们了。”
“不是。”林涵蕴促狭笑道:“是周宣哦。”
“少胡说!”静宜仙子扭过身去,将洁白的背部向着林涵蕴。
林涵蕴把脸贴在姐姐光洁的背心上,说道:“是我问茗风,茗风说的,不是周宣故意要轻薄姐姐,姐姐当时湿透了,人都冻得昏迷了,不立即急救那就很危险,周宣还帮姐姐用热水搓脚,姐姐一点都不记得了?”
静宜仙子连脖子都红了,低声道:“我不记得。”
这时,周宣在外面叫着:“涵蕴——涵蕴——醒了没有?”
林涵蕴应道:“醒了,你进来吧,小荣,去开门。”
静宜仙子急道:“不要让他进来,女道,女道还没穿衣裳呢。”
林涵蕴窃笑道:“姐姐在被窝里怕什么,难不成他还敢掀被窝来看——小荣,去开门。”
周宣进到静宜仙子卧室,见林家两位小姐睡在一个枕头上,青丝缭乱,两张娇美容颜不啻并蒂莲,眉目宛然,六分相似,静宜仙子脸比林涵蕴长,眉梢微挑,眼睛很大,这个与林涵蕴很象,嘴巴小,下巴尖,鼻梁比林涵蕴高,面部立体感强,但原先那从美艳如桃花的颜色却是看不到了,容色显得清冷——
周宣微笑问:“道蕴姐姐好些了吗?烧退了?”
静宜仙子不敢面对周宣,却又为好钻到被底下去,只是垂着眼睫“嗯”了一声。
周宣说了一句:“姐姐的红鸾煞好象褪尽了。”没等静宜仙子领悟话中意,便退出道:“涵蕴先起床,我让秦岳父来给道蕴姐姐再复诊一下。”
周宣岳父多,所以岳父之前还得加上姓来区别。
静宜仙子却是痴了半晌:“宣弟说这话什么意思?他怎么就知道我红鸾煞消退了?是去年在葛仙山思远道长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