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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贼道三痴     皇家娱乐指南txt下载     皇家娱乐指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十五、公主刚烈

    在海中洲南端海域,中天八国、汉国、吴越国,这三国的七条海船争相追逐,箭矢嗖嗖,三国海船上的弓箭手都使用了火箭攻击,所谓火箭,就是在箭头绑上由松香、油脂、硫磺、黑火药混合成的弹丸,用射程较远的“稍弓”射到敌人船上,弹丸受到剧烈撞击就会燃烧起来,对于布帆木船极具威胁。

    雪猪太子本不敢上甲板,见周宣站在艏楼上,便也装起胆爬上艏楼,鹘门两大高手陈延寿和费清左右护卫。

    费清为了在雪猪太子面前表现自己,见有一艘吴越战船逼得紧,距离“灵飞号”不足二十丈,双帆鼓风,旌旗猎猎,便道:“殿下,看我废了这条船。”

    现在“灵飞号”除了船工,其他的全是唐国人,奋力迎敌的也是唐*士,这让雪猪太子颇有寄人篱下之感,用得上的只有陈延寿和费清,这时见费清要给他争面子,喜道:“好,你若能废了那船,本掌柜有重赏。”

    费清便向祁将军手下的奉化府兵借了一柄单刀,沿着左舷大步奔跑,觑准那艘吴越战船,单刀脱手,象螺旋桨一般飞出去,正午阳光射在旋转着的刀刃上,闪烁耀眼,就见那一片光芒从双帆之间掠过,竟将两根粗大结实的帆绳一齐削断,那艘吴越战船两面大帆齐刷刷落下去,长帆一落,船立减,片刻功夫,就被“灵飞号”甩到后面。

    另一艘吴越战船见“灵飞号”有如此了得的高手,不敢逼得太近。尾追不懈。

    周宣赞道:“刘掌柜有这样的得力手下,了不起啊,此人是何官职?”

    雪猪太子被周宣这么一夸,心花怒放,答道:“他叫费清,是虎贲中郎将,因尚未净身,故不得升迁。”

    周宣道:“费清是个人才,早日给他净身,可委以重任——龚澄枢原任何职?”

    雪猪太子点头道:“周客官说得有理。龚澄枢是内太师,此次延误时机,致使大船倾覆,罪大恶极,待本掌柜回到兴王府,即请父皇和神巫阉割费清,而后封其为内太师吧。”

    一旁侍立地陈延寿脸色一下子变得极难看,太监因为无法男欢女爱,对金钱、权力的*就更加强烈,陈延寿就酷爱权力。他现任黄门侍郎,位列龚澄枢之下,一直觊觎内太师之位,天幸龚澄枢已死。他极有希望补缺,但现在听刘守素这么一说,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刘继兴年过五旬,平日酗酒荒淫。估计难以长寿,所以必须得到刘守素的欢心,但如今——

    周宣捕捉到陈延寿眼里一闪而逝的怨恨之色,微微一笑:“刘掌柜,这陈黄门也是忠心耿耿,前日除掉龚澄枢,陈黄门居功至伟,与费清二人堪称刘掌柜的左右臂啊。”

    雪猪太子道:“不错,陈延寿功劳不小。这内太师就在陈延寿与费清二人中任择一人吧。”

    费清兴冲冲上来,正好听到雪猪太子这句话,心里狂喜,表面谦逊道:“卑职如何比得了陈黄门——”看了看陈延寿的脸色。

    陈延寿笑了笑,笑容颇为勉强。

    周宣心道:“很好,这对鹘门师兄弟有隔阂了。等渡过这段难关。想办法让这二人自相残杀去,但看陈延寿这副阴险的样子。也许根本不用我从中煽风点火,他们自己就要厮杀起来。”

    “灵飞号”甩掉那两艘吴越战船,全力向南,离僧景全的海船越来越近了,眼看差五、六里就要追上,却见纠缠僧景全的两艘吴越战船转舵向南,不拦截僧景全的船了,却向“灵飞号”冲来,甲板上地吴越武士张弓等待。

    祁将军骂道:“***,那贼秃蒙混过关了,吴越人哪知道公主会在贼秃的船上,现在却来拦我们的船!”

    费清道:“这种小船怕他怎的,撞也撞沉它们。”

    周宣笑道:“灵飞宝船扛过了海神风,船体已经受损,不能去撞了,吓吓它们倒是可以。”即命船工航不减,迎着两艘吴越战船直冲过去。

    吴越国战船只有“灵飞号”三分之一大小,那些吴越士兵见这庞然巨船全而来,显然是想仗着船体高大来撞他们,大惊,慌忙转舵,好在他们船小灵活,迅朝两边避让,甲板上的弓箭手百箭齐,向“灵飞号”猛射,其中就有火箭。

    蔺戟指挥士兵反击,船监组织船工、水手灭火。

    灵飞宝船迅从两艘吴越战船之间穿过,三船交错时,蔺戟取过一张四石弓,瞄准左边战船上那将领模样的吴越人一箭射去,四石弓威力非凡,弦响人翻,那战船上一片惊哗,显然被射倒的人是个不小的将官。

    “灵飞号”五面大帆带着呜呜风啸,迅冲开两船的包围向前方六、七里外僧景全地海船追去

    僧景全的海船左右舷窗伸出三十六根长橹,百足蜈蚣一般划动,借着帆力,船很快。

    “灵飞号”闯过吴越战船的堵截,扑灭了几处小火,也开始全力划橹,六十四名水手奋力摇动螺旋橹,一定要赶上去抢回公主,周婚使说了,赶上前面那艘船每人赏银二十两。

    两艘船一前一后,向西南方向疾驶,照这样的度,不需两日就能到达夷州海,过了千里夷州海就是中天八国地地界,那时再想夺回清乐公主就难上加难了。

    周宣向雪猪太子三人了解中天八国王张圣的情况,雪猪太子愤怒道:“张圣不过是个贼坯匪,竟敢半路抢婚,本掌柜一定要抓住他。要将他千刀万剐!”

    祁将军道:“好教郡公得知,那张圣今年三十三岁,嫔妃已有百人,名声亦不甚好,据说相貌倒是威武,有两大得力手下,一个就是国师僧景全,另一个是大丞相黄伯雄。”

    周宣知道这些所谓的义军,起义之初是打着为穷苦民众谋活路的旗号,一旦得势。其领往往作威作福、行事荒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时,船监与四名船工押着两个仆役模样地人过来了,向雪猪太子和周宣禀道:“殿下、周婚使,这两个就是中天八国地奸细,一个是厨房杂役,一个是竟然是帆师,若不是现得早,这帆师就会点火烧帆,至少也要让灵飞宝船丧失航行之力。”

    周宣冷冷扫视那两个奸细。说了声:“绑起来,丢到海里去。”

    雪猪太子忙道:“周客官,这两个奸细让本掌柜处置吧,本掌柜定让他们后悔爹娘为什么把他们生出来!”

    与其父刘继兴一样。雪猪太子有极其残忍的一面,命陈延寿、费清一人押一个奸细,兴冲冲下舱室以折磨人为乐去了。

    僧景全的船度很快,估计划橹的都是精挑细选的壮士,而“灵飞号”上的船工、水手经历了大风暴。九死一生,昨日又是整天寻找周宣他们,很是劳累,左追右追,“灵飞号”与僧景全的船之间六、七里的距离就是无法缩短,眼看天已经黑下来了。

    周宣心里焦急,但在这茫茫大海上却是毫无办法。

    夜色很快笼罩在海面上,六里外僧景全的帆船逐渐模糊,直至看不见。反正周宣是早就看不见了,四痴说还能看到一点影子。

    祁将军骂道:“那贼秃灯也不点一个啊!”

    周宣道:“那是自然,点灯不是等于给我们指路吗!”

    船监道:“请周婚使放心,照罗盘指引,向着西南方向就不会有错,中天八国地船甩不掉我们的。”

    周宣道:“要防备他们借着夜色掩护悄悄转向。绕到我们后边。而我们却傻傻的一个劲往前赶。”

    祁将军道:“郡公所虑极是,末将这就派四艘小船两翼张开哨探。决不能他们诡计得逞。”

    自中了圈套丢了公主,祁将军一直非常内疚,常有悲愤誓死之心。

    周宣安慰道:“祁将军不必太自责,公主是一定会救回来的,祁将军指挥得当,在大风暴中保住了灵飞号,功莫大焉。”

    蔺戟点头道:“郡公所言极是,船队五艘大船,只有灵飞号得以幸存,祁将军绝对是功大于过。”

    三层有扇舷窗里传出人的惨叫,雪猪太子折磨那两个奸细还没有结束。

    周宣皱眉道:“这猪头,要就一刀杀了,这么折磨人干什么!”带着四痴下到三层舱室,让雪猪太子把奸细丢到海里了事。

    就在周宣离开艏楼之时,僧景全的座船上正忙忙碌碌。

    披着大红僧袍地景全老和尚立在右舷看着沉沉地海水,长眉不停地抖动,几名名武弁侍立在身侧。

    僧景全说道:“后面那只船一直不见起火,那两个人看来是被现了,现在得依第二条计策行事。”

    一名武弁心悦诚服道:“国师神算,无人能及。”

    僧景全问:“此处离长溪海岸还有多远?”

    另一名武弁答道:“还有一百多里,此时正顺风,拼全力划橹,后半夜就可到达长溪县海岸。”

    僧景全道:“老衲虽然安排了人在长溪接应,但长溪毕竟是吴越地界,颇为麻烦,但现在后面追得急,恐怕由不得我们从容到清源,那就准备在长溪登6吧。”

    一名武弁问:“是趁着夜色让大船靠岸吗?”

    僧景全道:“不,大船靠岸极易被追兵现,就由老衲带着唐国公主乘小船悄然登岸,尔等继续驾船向西,把追兵引到清源泉州地界就登岸,谅他们不敢上岸来追。”

    几名武弁心道:“恐怕没这么顺利吧,如果能逃到泉州,国师又何必现在弃船登岸?我等成诱饵了,被后面那条船追上就只有死战。”

    当然,这些都是只是腹诽,谁也不敢当面有异议。

    到了后半夜,半圆的月亮高挂天际,清乐公主和芳茶、小茴香三人被三名健壮仆妇挟持到甲板上,黑瘦老僧景全与三名武弁立在月光下。

    清乐公主大骂:“老和尚!老秃驴!”

    老僧景全毫不动怒,微笑道:“王妃殿下脾气还不小,老衲这就送王妃殿下上岸。”

    清乐公主怒道:“什么王妃殿下!上什么岸!快快停船,让我三人回灵飞宝船。”

    一名武弁快步行来,躬身道:“国师,两艘小船俱已准备妥当。”

    老僧景全一点头,看了看芳茶和小茴香,长眉微皱。

    身边一名武弁便说道:“这两个宫女带着上路麻烦,干脆杀了丢到海里——”

    芳茶和小茴香吓得浑身抖,悲声叫:“公主——”

    清乐公主柳眉倒竖,尖叫道:“谁敢动我这两个侍女,我决不饶他,我——我立即咬舌自尽!”

    老僧景全笑道:“未想到庸主李煜之女倒是如此刚烈,罢了罢了,老衲一意为了中天八国与唐国友好,自不会伤她们性命,反正王妃殿下一路上也需要人服侍,就带着上路吧,也请王妃殿下不要再抗拒,不要让老衲为难,不然地话,老衲不敢对王妃不敬,但这两个小侍女嘛,只怕会死得很惨!”

    清乐公主见老秃驴答应不伤害芳茶、小茴香,略略宽心,扭头朝船后看,夜色沉沉,大海茫茫,看不到“灵飞号”地踪影,想想宣表兄生死不知,她自己又被人挟持到这船上,现在又要被逼登岸,不由得悲从中来,珠泪淌满双颊,心里低唤:“宣表兄,你一定不要死,一定要来救我——”

三十六、小茴香的机智

    八月十二日凌晨丑时,夷州海北端,明月西垂,星光黯淡,细细的海浪连绵起伏直至天边。

    老僧景全命帆师降帆,三十六名水手则拼命摇橹,三帆全降,而船不减,同时大船稍稍转舵向北,尽量朝长溪县海岸靠近。

    看看一切就绪,僧景全挥手示意,一道口令迅传达到底舱,三十六名水手一齐罢橹,十五丈海船犹自向前冲出小半里地,这才缓缓停下,一艘三丈木舟迅下到海面上,僧景全与四名武弁率先下到木舟上,随后是三名粗蛮有力的仆妇挟持着清乐公主三人坐吊篮下到小船里,清乐公主怕这些中天八国的恶人伤害芳茶、小茴香,是以不敢抗拒。

    木舟有六名水手,一齐奋力划桨,迅离开大船向北边海岸驶去,此处海域离岸大约有十来里远。

    这时正是夜最黑的时候,木舟驶出二十丈,就难辨大船的影子,但能听到大船上帆师急升帆的声响。

    清乐公主连手臂带身子还被一名仆妇紧紧箍着,怒道:“快放开我,这会还箍着我干什么?难道我会跳海?”

    那仆妇目视国师,老僧景全一点头,那仆妇便松开双臂,其余两名仆妇也放开芳茶和小茴香,两个少女立即偎到清乐公主身边,三名仆妇戒备盯着她们,眼睛一瞬不瞬。

    清乐公主对未卜的前路深感恐惧,自离了金陵她就一直心中惶惶,但先前有宣表兄陪着,画画像、跳跳舞,倒也忘忧,现在,宣表兄不在身边。这些人强行挟持着她去中天八国,要给什么张圣做王妃,她该怎么办?

    仲秋的海风颇有些凉意,芳茶往公主身侧缩了缩,悄声问:“殿下,我们怎么办?”

    “闭嘴,不许说话!”一名仆妇立即凶恶地骂道。

    清乐公主揽住芳茶的腰,愤然道:“话都不能说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会记住的。”

    那仆妇一听,惴惴不安,这是未来的王妃啊,现在问她名字肯定不是为了以后封赏她,定是要打击报复。嗫嚅道:“公主,不,王妃殿下要说话自然可以,她们两个,不行。”

    清乐公主见这仆妇露怯,气势顿涨,气咻咻道:“不让她们开口。那我和谁说话?难道和你们这几个蠢人说话?”

    几个仆妇哑口无言。一齐转头看着国师。

    僧景全嘿然一笑:“王妃殿下可任意与人交谈,但不要指望大喊大叫会有人来救!还有。上岸后是吴越国地界,吴越国与唐国是死敌,公主如果落到他们手里,恐怕没有老衲这么以礼相待吧。”

    清乐公主没理睬那老秃驴,左手揽着芳茶、右手搂着小茴香,安慰道:“别怕,想说什么尽管说。”

    小茴香在清乐公主耳边道:“公主。我们的船就跟在后面。现在我们上岸,我家姑爷肯定不知道。还追那大船,这就糟了!”

    清乐公主问:“小茴香,你说祁将军他们已经找到周宣了吗?”

    小茴香点头道:“肯定找到了,我家姑爷绝不会死在海里地,姑爷老早就说过,他要活到八十岁,生很多孩子——”

    老僧景全年过六旬,却耳聪目明,小茴香说话声音虽轻,老僧景全还是听到了,呵呵笑道:“王妃殿下说的是新近唐国第一红人周宣周七叉吗?”

    清乐公主道:“对,就是我表兄周宣,他手下能人甚多,定会来救我的。”

    老僧景全说道:“指望周宣来救?嘿嘿,那送婚使周七叉早已与南汉太子一道喂了海鱼了,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若不是这场海神风,老衲想要迎到王妃恐怕要大费周折。”

    “你胡说!”清乐公主气得粉脸通红:“宣表兄一定会来救我的。”

    小茴香朝右边大海张望,夜色浓重,看不到“灵飞宝船”的踪影,而载着她们的小船正快地向长溪县海岸划去。

    “怎么办?怎么才能让姑爷现这条小船?大喊大叫肯定不行,且不说隔得远听不到,还会立即被杀死,这些人好凶的!那么还有什么办法?”

    小茴香这样想着,她坚信姑爷就在船上,她在腰间小帛袋里摸索着,忽然摸到一物,心里狂喜,赶紧取出捏在掌心,想了想,悄悄撕下一条裙幅,把手里那物塞在清乐公主手里。

    清乐公主低声问:“什么?”

    小茴香就在清乐公主手心里划了两个字,清乐公主眼睛一亮,点点头,又接过小茴香撕下的布条,鼓起勇气,突然将手中一物在船舷上一划,“嚓”地一声,一道火苗应声而起,随即点着布条,高高的拎在手里。

    三个仆妇见状一齐愣,不知如何应对?

    僧景全怒叱道:“灭火!”

    清乐公主在三个仆妇扑上来之前,将手里燃烧着布条向海中抛去,那布条划出一道火焰弧线,飘飘落海,迅即湮灭。

    僧景全怒冲冲走过来,凶狠地盯着清乐公主,大红僧袍在海风中鼓荡,好似密教凶神。

    清乐公主一颗心吓得怦怦直跳,不知道老秃驴会怎么惩罚她?

    老僧景全喝道:“搜,把她三人身上东西全部取掉!”

    三名仆妇只听国师的,不管什么王妃不王妃了,上前将清乐公主三人身上除了衣物之外所有东西都搜走,项链、手镯也不放过。

    老僧景全道:“裙子里也搜搜,不要藏着什么小刀之类的东西。”

    一个仆妇便伸手到清乐公主裙里乱摸,清乐公主使劲打那仆妇脑袋,仆妇任她打,照搜不误,摸了几下没摸到什么,忽然摸到清乐公主的小内裤。这是周宣画地款式,前天刚缝制好的,清乐公主就穿上了。

    仆妇觉得奇怪,用手扯了扯,嘀咕道:“这是什么?”

    老僧景全以为摸到了什么兵器,忙问:“什么,缴出来看看。”

    清乐公主又羞又怒,大哭起来。

    仆妇赶忙退手出来。对老僧景全道:“国师,没什么,只是一件式样怪异的亵衣。”

    老僧景全见清乐公主大哭的样子,冷哼一声道:“王妃殿下请自重,莫要自取其辱。敝国大王固然愿意与唐国联姻,但若是有人横加阻拦,让老僧无法从容带着王妃殿下前往中天八国,那老僧只好将殿下杀死,阿弥陀佛,老僧绝不打诳语。”对那六名水手道:“加紧划船,刚才那火光只怕已被后面大船看到了!”

    相隔六里地“灵飞号”大船果然现了这短暂的火光。一直在望的哨工大叫道:“大人。大人,右前方出现火光!右前方出现火光!”

    周宣在艏楼上摆一张短榻。盖一张薄毯,蜷缩着身子侧卧,四痴就在他身边盘腿打坐,这时听到哨工地喊叫,惊醒过来,赶紧起身朝右前方望去,却一无所见。问那哨工。哨工道:“禀郡公,火光眨眼就灭了。但地确是火光,小人绝不会看错,火光大约在右前方六里外。”

    周宣用手抹了几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沉吟道:“僧景全为何弄出火光来?右前方,难道他们想靠岸?这可是吴越地界!”

    祁将军道:“郡公,贼秃景全诡计多端,只怕有诈,妄图引我们靠岸,延误我们追赶的时间。”

    周宣道:“这可难办,老和尚虚虚实实,让我们不知是上岸还是继续在海里!”

    蔺戟道:“吴越国与中天八国隔着清源,素无往来,僧景全不可能在这地方带着公主上岸,从这里长途跋涉到潮州,比海路可艰难得多,郡公,不要理会他们地疑兵之计,我们一力朝前追赶,天明后即可追上他们的船,夺回公主。”

    周宣道:“最危险地地方最安全,最不可能做的事偏去做,若他们真的挟持公主上了岸,那我们岂不扑空?这不得不防,要两边都顾到才行。”

    祁将军急道:“郡公,我们耽搁不起呀,靠岸至少要一、两个时辰,那时贼秃的船早就去远了,海路到潮州可比6路便利百倍!”

    周宣道:“让我想想,看有何好方法?——先让大船靠右航行,离海岸近些。”

    周宣下了艏楼,在甲板右侧踱步,四痴、蔺戟默默跟在身后,不敢打扰周宣思考。

    这时,汪士璋送给周宣的那个名叫力虎地健仆牵着金毛犬鲁鲁从艉楼走来,来到周宣面前躬身叫了一声:“主人。”

    周宣看着金毛犬鲁鲁那绿莹莹地眼珠子,心中一动,问:“力虎,我抹过汪翁给我的那种香料,且看鲁鲁能不能找到我?”

    周宣藏身二层舱室公主书房,片刻功夫,鲁鲁便带着力虎追踪到门外,狂吠两声。

    周宣大笑着出来,说道:“有了,即刻备船,我要上岸追查。”

    四痴问:“公主也抹了这种香料?”

    周宣道:“对,可惜那瓶香料、还有我喂虫地秘药都掉到海里了。”

    四痴道:“喂虫的秘药可以再配嘛。”

    周宣问:“老四,汤小三知道我这秘药的配方,他有没有告诉你?”

    四痴“哼”了一声道:“汤小三嘴巴紧得很,不肯说。”

    周宣哈哈大笑:“当初汤小三就是怕你捉他去逼问药方,对我誓宁死也不肯说的,老四,那时你很霸道啊。”

    说话间,二人上到甲板,“灵飞号”已经转舵向西北方向航行,两艘小船也已挂在右舷,随时准备下水。周宣道:“有一艘船即可,我和老四,还有力虎带着鲁鲁上岸追查,大船照常行驶,若查出清乐公主并未上岸,那我们几个就赶到前面重新登上大船,这应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蔺戟道:“郡公,卑职随郡公去。”

    半个时辰后,“灵飞号”离海岸已经很近,都能看到黑沉沉地大片6地了。

    周宣、四痴、蔺戟、力虎,还有金毛犬鲁鲁下到小船,蔺戟与四痴划船,在天蒙蒙亮时弃船登岸,也真是巧,沿岸才搜寻了三、四时地,就现了僧景全他们弃下地那艘三丈木舟。

    金毛犬鲁鲁在离木舟数十丈远便吠叫起来,力虎能知鲁鲁之意,对周宣道:“主人,鲁鲁嗅到了那种香味。”

    金毛犬鲁鲁躁动起来,向着北方狂吠,表示香味朝那个方向去了。

    “灵飞号”在离岸不到五里的海面上航行,看到岸上周宣打地手势,急忙收帆转舵,朝岸边驶来,先派一艘小船拖着小铁锚试探水路,确定没有暗礁,这才慢慢靠近岸边,长长的踏板架了下来。

    祁将军由两个府兵抬着下来,雪猪太子在陈延寿和费清的护侍下也上了岸。

    周宣道:“公主果然被僧景全挟持上岸了,必须立即去追,去船舱马厩里把我的云中鹤牵来,还有公主的枫露紫,干脆把那匹照夜玉花骢也牵下来,那是皇后娘娘送给公主的生日礼物,原打算在八月十五公主生日那天牵出来让公主惊喜的,如今我们坐骑紧缺,暂时牵来骑用。”

    祁将军问:“郡公多带些人去吧。”

    周宣道:“人手不必多,这里是吴越国地界,人多反而不妙,还有一事不得不防,就是怕僧景全再施疑兵之计,挟持公主在这里上岸,跑到前面又重新上船,这就需要祁将军继续追那艘船,不管公主在不在船上,都给我截住——”停顿了一下,附耳道:“你们不必去兴王府了,只需截住那艘船,现船上没有公主便即刻返航回唐国,这灵飞号得归我们所有。”

    祁将军郑重点头:“卑职明白,卑职伤到了腿,暂不能追随郡公,郡公千万小心。”

三十七、原来你也在这里

    “灵飞号”马厩里只有二十匹马,其中四匹马还是驾车用的,所以周宣只带了四名弓马娴熟的奉府兵,其中一名府兵少年时曾到过福州,略识这边路径,蔺戟也精选了四名箭法出众的金吾卫,加上四痴、房太医、力虎,一共十三人。

    雪猪太子一力要与周宣同行,周宣考虑到要霸占“灵飞号”,雪猪太子在船上总不大好办,便答应雪猪太子三人同行,却没想到雪猪太子由于身体太过肥硕,不会骑马,“灵飞号”是有两辆马车,但雪猪太子乘马车,如何跟得上周宣他们?

    雪猪太子道:“周客官,那中天八国的贼人掳了清乐公主去,肯定也是藏在车里,他们是车,我也是车,又没落后多少时辰,有什么赶不上的?本掌柜这两个手下武艺高强,正想救公主立功。”

    周宣考虑了一下,点头道:“那就出吧,小心不要露了身份,若被吴越人现那麻烦可就大了。”

    长溪县原属闽国,州治是福州,福州原是闽国都,又名长乐府,李煜之父李灭闽之后,吴越抢占了福州,建邵武军,西南与清源泉州接壤,节度使乃是吴越王钱惟治之弟钱惟演。

    周宣一行十六人扮作行路的客商,周宣骑小周后的那匹旷世名驹“照夜玉花骢”,把“云中鹤”让给房太医骑,四痴就骑清乐公主的那匹“枫露紫”,其余人等各有坐骑。

    金毛犬鲁鲁跟在力虎的马前跑,鲁鲁身长四尺,象小马驹一般,跑起来也极快。在这崎岖海岸,比马还轻捷。

    此处海岸比较荒僻,又且天色初明,众人跟着鲁鲁向西北方向跑出三、四里地,忽见五里外那片竹林当中射出一支响箭,尖利的哨声传得极远。

    周宣一愣,心想怎么回事,有强盗?好象旧演义小说里山寨好汉喜欢用这响箭。随即便醒悟了,皱眉道:“景全和尚好生机警。特意留了人察看我们要没有追来,这是通风报信呢!”扭头对马车里的雪猪太子道:“刘掌柜,我们几个快马先追去。你随后跟来。”说罢,催动**“照夜玉花骢”,不理睬雪猪太子地叫唤。当先急驰,四痴、蔺戟紧随在后。

    众人来到那片竹林。竹林里射响箭的人早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竹林后却是山峦起伏,有三条不同方向的岔路,金毛犬鲁鲁毫不迟疑地向正北那条小路奔去。

    力虎道:“主人,有鲁鲁在,他们跑不了的。”

    周宣道:“追上后切莫轻举妄动,免得他们以公主来要挟。要智取。不要力敌。”

    向北驰出七、八里,前面是一个集镇。鲁鲁虽然鼻子灵敏,但到了这人口聚集之地,它也踯躅茫然了,找遍了小镇四处路口,表明身怀异香的清乐公主还在这镇子上,并未离开。

    周宣奇道:“僧景全怎么会跑到镇子里去?不带着公主赶紧逃吗?”

    这集镇汉、蛮杂居,方圆数十里的山哈蛮人都在这里进行以货易货的交易,倒也热闹得很。

    这时,几个高髻垂缨的山哈蛮女突然围了过来,向周宣嘻嘻笑,声音清脆如山泉叮咚,问:“远来地客人,是卖胭脂和花粉的吗?便宜卖我们一些可好?”

    周宣见这些山哈蛮女竟个个生得清秀水灵,除了眉骨稍高之外,简直都是天生丽质,莫名其妙就上来问卖不卖胭脂花粉,肯定是受人挑拨,笑问:“是谁说我们卖胭脂花粉地?”

    一个用红绒线结着长辫子的山哈少女朝十字街头一指:“是那边有人这么说的,说很便宜。”

    周宣正要解释,忽然又来了一群短衫赤足地山哈汉子,手持木棍,气势汹汹冲过来,吼道:“抓住他们,他们是山外来贩卖我山哈美女的不良汉人,霞浦山主的小女儿就是被他们拐跑地,别跑,别跑——”

    周宣知道这些蛮僚山哈不好惹,受僧景全的人煽动,一时也没法向他们解释清楚,三十六计走为上,赶紧掉转马头向镇外跑,那些山哈还紧追不舍,周宣他们奔出五、六里地才甩掉他们,正好遇到陈延寿、费清二人护着雪猪太子地马车赶来了。

    周宣道:“景全和尚真是狡猾,诡计多端,这会他们应该趁机跑路了吧?——力虎——”

    “主人有何吩咐?”

    “你带着鲁鲁继续追踪,我派三名军士跟着你,现公主踪迹就远远跟着,让军士回来禀报,这样分散开比较好,不会引人注目。”

    力虎领命,牵着鲁鲁徒步而去,三名奉化府兵远远跟随。

    周宣想想不放心,让费清也跟去,以防僧景全暗伏好手杀死他们这些追踪。

    费清上次没听从周宣的命令被雪猪太子打了几个耳光,记忆犹新,嘴上赶紧答应,身子不动,看着雪猪太子。

    雪猪太子道:“快去快去。”

    费清朝雪猪太子施了一礼,这才快步而去。

    周宣等人就地歇了一会,然后绕过前面集镇,在那名识得路径的奉化府兵带领下向长溪县城方向前进,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名跟随力虎前去的府兵赶回来禀报,说已现中天八国人的踪迹,竟是一支大商队,足有四、五十人之多,马车都有七、八辆。

    周宣道:“老和尚老谋深算啊,早早就在这一带安排下接应的人手,现在他们人多势众,其中肯定也不乏武功高手,又是这吴越地界,等闲动他们不得,得想个万全之策,反正他们车马众多,一时也飞不到潮州去。只要鲁鲁确定那香味依然在那商队中就行,不急,我们远远的跟着他们。”

    这日傍晚,装扮成清源商队地中天八国地人堂而皇之入驻长溪县城里的大客栈,财大气粗,把整个客栈都包下,周宣他们也在临街地客栈住下。

    夜里,四痴主动提出去查探清乐公主的真切下落。毕竟光靠鲁鲁的鼻子还是让人心里不踏实。

    周宣问:“老四,你的臂伤好些了吧?”

    四痴道:“这点伤算什么。主人,那我去了。”

    八月十二之夜,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天黑沉沉的,四痴撑一把伞悠悠出店门,周宣从后追出。钻到四痴伞下,笑道:“我是你一起去。”转头命亲兵不许跟来。

    四痴翻白眼道:“主人这不是成我累赘了吗?我还能带着你去刺探消息啊?”

    周宣道:“笑话。我周宣会成为别人的累赘,我永远是那么举足轻重,我是给你创造机会?”

    周宣个子高,四痴只好将伞撑高一些,不解道:“什么机会?”

    “边走边说。”周宣从四痴手里接过伞,说道:“哪有矮个给高个撑伞的。”

    四痴斜瞅了周宣一眼,哼了一声道:“你也没多高!”

    周宣笑道:“比你高就行。”

    两个人撑着伞朝街口走去。秋风料峭、秋雨绵绵。街上行人稀少,虽然中秋节在即。但在这雨夜里,闽东小城长溪还是显得颇为萧索。

    雪猪太子在客房二楼临街窗子里看着周宣和四痴共伞而行,很是嫉妒,肥厚的嘴唇嘟哝道:“周客官果真是好男风地,原来他喜欢小瘦子,真是气死本掌柜了,本掌柜心里好酸楚哪!”在客房里来回走动,踩得地板咯吱吱响,一边的太监陈延寿胆战心惊,准备楼板塌陷时来相救。

    周宣哪里知道雪猪太子地幽怨,他撑着伞,眼里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很照顾地把伞倾向四痴。

    四痴身量比林涵蕴高不了多少,大约一米六左右,周宣伞撑得高高,昂阔步,四痴就更显瘦小了,那态势象是四痴受周宣庇护似的,这让四痴甚感不适,赶紧找话说:“主人刚才说给我制造机会,到底什么机会?”

    周宣道:“僧景全肯定知道我们跟到了这里,我敢说这百步内定有僧景全地耳目,我们这样一走,定会有人悄悄跟来,老四,你留心一下,将那跟踪干掉。”

    四痴“嗯”了一声,凝聚耳力,细细察听。

    两个人故意走走停停,来到街道转角处,四痴低声道:“主人,在我们身后十丈远有个戴宽沿斗笠的家伙,就是跟踪我们的,听那脚步声,此人功夫不错。”

    那戴斗笠眼见周宣二人站在街头不走,他也走到路边一家糕饼店佯作要买饼,却见周宣二人又踅了回来,听得周宣说道:“中秋节就要到了,先买个月饼尝鲜。”

    戴斗笠见周宣二人也朝糕饼店走来,便朝门边一让——

    四痴突然出手,一把拿住他腰眼,戴斗笠顿时全身无力。

    “原来你也在这里。”周宣笑着拍着那人地肩,很亲热地道:“真是他乡遇故交啊,来来来,我请老兄去下榻处喝一杯。”

    那人身不由主,踉踉跄跄被周宣二人挟持回客店。

    小道又遇瓶颈,写得好艰难,不过写到最后似乎突破瓶颈了,明天会多更一些。

    最近情节应该是不怎么爽,小道正努力调整,但有些书友似乎对小道失去信心了,这两天收藏跌了百多个,这让小道很痛心,就好比很好的朋友突然与我绝交,小道是个很念旧地人,希望有始有终,希望书友们继续支持小道,小道一定尽全力把皇家写好,书友们有不满意之处,请在书评区里提出来,小道一定择善而从,莫要学“君子绝交,不出恶声”,无声无息地离开小道,小道幽怨。

三十八、比比谁奸诈

    就在周宣与四痴抓了僧景全的手下回客栈审问的同时,僧景全也没闲着,与几名心腹在客房里密谋对策。

    僧景全道:“万万没想到那雪猪太子竟然没死,实在出乎老衲意料。”

    一名满脸虬髯的武弁道:“唐国的送婚使周宣也没死,就是骑大白马的那个,此人足智多谋,竟然用犬来追踪我们,闻所未闻,目下看来想要甩掉他们似乎不易。”

    另一名武弁道:“雪猪与周宣总共不过十六人,而我方有四十五人,属下愚见,干脆将他们引到荒郊野地一举诛杀,国师以为如何?”

    僧景全长眉抖了两抖,淡淡道:“此处是吴越钱王治下,明目张胆厮杀乃是下下策,老衲有更妙的上上策,为何不用?”

    众人一齐拱手:“国师睿智,愿闻其详。”

    僧景全道:“老衲在海边小镇略施小计,周宣一行就被一群蛮僚赶得落荒而逃,哈哈,老衲再来一招借刀杀人,定让那周宣焦头烂额、疲于应付,我等则隔岸观火,从容离去。”

    一名武弁问道:“国师是想借吴越之力来对付周宣他们吗?”

    僧景全点头道:“然也,此计只有我方可行,而周宣不可行,因为清乐公主在我方手上,周宣不敢向吴越国泄露我等行踪,他只能凭借一已之力来夺回公主,而老衲却可借吴越之力来对付他,哈哈,根本不用我等出手,这唐国的信州郡公、还有那肥硕过人的南汉雪猪太子都要落到吴越人手里,汉、唐、吴越三国就有得乱了,而我中天八国则从中左右逢源,阿弥陀佛,岂不妙哉!”

    众皆叹服。

    僧景全道:“长溪县城有吴越邵武军的一个戌所兵营。守备姓夏,有三千兵马,着一人去戌所外报信,将信绑在箭头射进去便行,严庆,这事你去办。注意莫让吴越士兵现你。”

    一名武弁躬身领命,老僧景全便在一张结实的牛皮纸上写下这样几句话——“汉国太子刘守素、唐国信州郡公周宣,因避海神风,借道长溪,暂住霞浦客栈,明日将往兴王府,守备夏某,来迎迓,若敢不来。刀兵相见。”

    僧景全将牛皮纸折好递给姓严的武弁,嘱咐道:“待寅末卯初时将信射进去,事关重大,那夏守备不管真假,总要来查看查看的,雪猪太子那体格最是好认,自然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然后我等趁乱出长溪,在连江乘船过海到罗源,就算周宣能闯出长溪城。就算他那条金毛犬鼻子再灵敏百倍,也只能望洋兴叹,然后我等绕福州城往西,待到了泉州,那就高枕无忧了。”有,见面谈着谈着就有了,僧景全掳走公主,并不是因为公主是唐国第一美人,而是因为她是唐国的公主,僧景全目的是想破坏唐、汉联姻,我想他会答应与我见面地,对了,老和尚会不会武功?”

    蔺戟答道:“据说这中天八国国师有非常之能,这个汉国人应该最清楚,末将去把那费清唤来,郡公一问便知。”

    费清很快来到,雪猪太子也跟来了,说起僧景全,费清道:“老贼秃好生了得,我鹘——我国曾多次派人刺杀之,反被他杀死,现在他们人多势众,硬拼似乎难有胜算。”

    周宣笑道:“不硬拼,本想来个擒贼先擒王,但老和尚有这么厉害,那还得智取,刘掌柜请回房歇息吧。”

    雪猪太子瞪了四痴一眼,晃着一身肥肉,走了。

    四痴莫名其妙。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先前放走的那个中天八国探子回来了,带来僧景全的答话,僧景全道:“周郡公若真有诚意,要促使唐国与中天八国友好,那就先以刘守素之人头为信物,老衲见到刘守素之头,即把公主送还。”

    周宣眉头一皱,心道:“老和尚果真奸诈,逼我摊牌,要断我后路,刘守素现在不能杀,也不好杀,老四一个人对付不了陈延寿和费清,再说了,刘守素现在好歹还是我同盟,哪有敌人没见着,先自相残杀的道理!”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刘守素身边有高手护卫,头岂易得乎!贵国师给我出此难题,也是没有诚意啊,如此,就算公主被掳到中天八国,难道唐国就会唯中天八国马是瞻?只怕会与汉国并力强攻中天八国吧,回去告诉你们国师。三思而后答复,莫要想避祸反而祸愈烈。”

    那探子又回到僧景全处,将周宣所说一字不漏向僧景全转述。

    僧景全沉吟半晌,对身边几个随从武弁道:“周宣是个人物,抓住了我中天八国的脆弱处,你们都说说。该如何应对?”

    虬髯武弁道:“周宣既不肯杀死刘守素,想要我们归还唐国公主,那是休想!”

    另一名武弁道:“周宣想与国师会晤,该不会是想搞什么阴谋诡计吧?”

    僧景全缓缓踱步,好一会才说道:“要谈,也不是现在,如果周宣能逃过吴越人的追捕,那再与他谈不迟。”

    一名武弁笑道:“周宣与刘守素若被吴越人捉住,还有什么资格与国师谈判。还是让他们被捉更好,对我中天八国最有利。”

    僧景全命那探子再去报知周宣,约定明日辰时在长溪城南门外长亭边见面,双方各带两人,其余人不行靠近。

    与老奸巨滑的僧景全相比,周宣还是不够奸诈呀,得了回话,便回房歇息,自海难后他一直没好好休息过,可谓心力交瘁。他这原本好洁之人,这时洗漱都免了,和衣便睡,小茴香不在,也没人服侍他,两脚伸在床沿。鞋子都没脱。

    天快亮时,周宣被一阵马蹄声惊醒。随即是店门“砰砰”直响,周宣猛地坐起身,瞬间清醒过来,知道坏事了,他大意了,既然老贼秃会鼓动山哈人来驱赶他们,他就应该想到老贼秃会借吴越军队之力。

    好比围棋中盘激战时突然下出臭棋。一时间。周宣两耳红透,懊恼至极。大步出门,四痴与蔺戟已经候在门外。

    周宣沉声道:“吴越的军队把我们围住了!”

    蔺戟惊怒道:“那我们就杀出去!”

    周宣道:“不要慌,赶紧收拾行李,牵好马匹,准备出城,老四,你跟我去看看,能糊弄过去最好,若不行,果断出手,制住领兵的将官。”

    四痴应道:“明白。”

    周宣走到前院时,客栈伙计已经把门打开了,一队青盔青甲、执刀持矛地吴越士兵涌了进来,然后两边一分,进来三个将官,当先一个面如重枣,一身重甲,很是威武,只是腿短,稍逊风采,此人便是邵武军钱惟演手下正五品守备夏仁。

    夏仁手握腰间佩刀把手,问那伙计:“你这店里有何人居住?”

    伙计缩着肩膀道:“回大人的话,小店昨日傍晚来了一批远客,说是去清源地客商。”

    周宣朗声笑着快步趋出,团团施礼,正要开口说话,冷不防二楼走廊“咯吱咯吱”响着,雪猪太子探出硕大猪头,问:“周客官,啊——”待觉满院子的吴越兵,赶紧缩回脑袋。

    夏仁因为那封神秘的箭信,已有先入之见,这时看到这么个白白胖胖的脑袋,立马想到这就是南汉雪猪太子刘守素,神色大变——

    周宣一看不妙,打个响指,身边的四痴动如脱兔,夏仁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把短刀已经顶在他的咽喉处,腰眼又被掐住,被拖着往里走了几步。

    院内数十名吴越兵一声喊,一齐举刀逼过来。

    周宣抽出漏影刀在夏仁脸上比划着,说道:“我等乃是唐国商人,你这狗官觊觎我箧中财物,就想带兵明目张胆来抢,快快命你手下地军士退出去,不然我将你寸磔。”说着,刀尖轻轻一划,夏仁脸上出现一道血口子。

    夏仁面如土色,喝命士兵退出,那些士兵迟疑了一下,缓缓退出客栈大门。

    这时,蔺戟等人已经将马匹牵了出来,雪猪太子也坐到了马车里,准备逃跑。

    周宣道:“刘掌柜,你还乘车哪!”

    雪猪太子道:“不乘车难道要我跑路?”

    周宣便不再理他,心想:“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看陈延寿、费清两个能不能带着你逃出去。”命金吾卫将夏仁绑起来。

    两名金吾卫绑人很有一套,麻利地将腿短身长的夏仁五花大绑起来。

    周宣牵着“照夜玉花骢”,对夏仁道:“送我们出城,就放了你,不然地话,人头落地,走!”

    众人纷纷上马,四痴骑着“枫露紫”,一手提刀,一手牵着绳子,绳子一端绑着的是五品守备夏仁,而在四痴后面,就是力虎牵着鲁鲁,这一行人一出客栈大门,那些吴越士兵都是敢怒不敢言,这是把他们守备大人当成狗啊!

    周宣大声道:“让一让,让一让——”

    客栈大门外有两百吴越马、步弓手、一百刀斧手,见守备大人落入敌手,都不敢阻拦,让出一条道。

    周宣一行还未走到街口,突然听到围观百姓中有人喊:“钱都护有令,不要放跑了这些人,抓住他们有重赏,放跑了要治罪。”

    领兵前来围店的除了夏守备之外,还有一名果毅都尉和一名骑兵校尉,他二人看过密信,现在看这阵仗,知道密信所言不虚,要是能抓住汉国太子和唐国的信州郡公,那可是奇功啊!

    听到人群里那么一喊,这果毅都尉与骑兵校尉对视一眼,一齐点头,果毅都尉“锵”地一声,抽出腰间雪亮吴钩,大声道:“抓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跑了,他们不敢伤害夏守备的!”

    骑兵都尉便下令:“放箭,放箭,射他们的马!”

    周宣等人听到喊叫,立知有变,快马加鞭,转过街角,向离此地最近地西门飞奔。

    四痴拖着夏仁跑了一阵,周宣大声道:“老四,放了他。”

    四痴探身挥刀,在夏仁右肩狠狠刺了一刀,免得他生龙活虎整合兵马来追。

    雪猪太子惨了,马车落在后面,很快被吴越士兵围住,陈延寿、费清倒是忠心,虽然骑马,却不肯弃雪猪太子而去。

三十九、管你是男是女

    吴越邵武军骑兵校尉率一百名马弓手大呼追来,羽箭“嗖嗖”专射马,因为知道这是汉、唐两国的重要人物,尽量不杀伤,活捉为上。

    落在后面的雪猪太子的马车突然向右斜冲,原来是右那匹驾车的马中箭受惊,狂乱跑,车厢顿时打横,势欲倾覆。

    陈延寿知道乘车绝对跑不掉,大叫:“费清,你扶殿下上马,牵着马跑,我来断后!”

    雪猪太子钻出车门,哭丧着脸道:“本掌柜不会骑马啊!”

    费清跳下马,道:“殿下莫怕,你坐在鞍上趴着就行,臣扶着殿下,不会摔下来的。”

    已奔到坊门口的周宣回头看,喝命四名奉化兵和四名金吾卫支援一下雪猪太子三人,不管怎么说,雪猪太子是己方一边的人,落到吴越人手里对唐国不利,这也是僧景全最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要尽可能地救出雪猪太子,绝不能让那贼秃诡计得逞!

    这八名唐兵都是千里挑一的勇士,个个箭法高,在蔺戟的率领下,一轮箭射下来,冲在前面的吴越马弓手倒下一片,都是马中箭,马匹栽倒堵塞了街道。

    雪猪太子战战兢兢,一脚踏着马镫,勉强骑上去,那马陡负重物,长嘶一声,甩了甩马头,吓得雪猪太子赶紧抱着马脖子,双手紧抓马鬃,那马吃痛,不待催促,奋力奔跑起来。

    费清就跟在马匹奔跑,一边回头看。陈延寿挥舞着他那根铁棍,敲碎两个马头,又将马车拖过来拦在路中间,然后撒腿追来。

    周宣大叫:“刘掌柜,跟上。”拍马向西,必须趁守城门的吴越士兵没反应过来就冲出去,否则就成了瓮中捉鳖了。

    这日天气憋闷。暗云低垂,一夜的绵绵细雨一早就停了,看来是要累积成一场暴雨。

    众人奔到长溪县城西门,见城门大开,都是暗自庆幸,催马冲了过去,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城外有数百士兵正朝这边奔来。却原来是夏守备接到密信后。急急点了三百兵士先一步去霞浦客栈抓人,命一员副将率兵随后赶到,正与周宣十六人劈面相逢。

    周宣人生地不熟,天时地利人和尽失,最近运气又有点坏,偏偏又从西门跑,西门外就是夏守备屯兵地瓮城,这下子是一场硬战了。

    更要命的是,驮着雪猪太子的那匹马承受不住雪猪太子的重量了,其实这马也是一匹壮年战马。驮两、三百斤虽然吃力点。倒不至于跑不动,可是雪猪太子丝毫不懂骑术,整个人趴在前鞍上,重心太靠前,使得坐骑前腿受压力太巨,骑手越高明,坐骑越轻松。雪猪太子别说骑术了。还死抱着马脖子,简直要将马匹勒死。那马吃不消了,骤失前蹄,往前栽倒。

    周宣并不知雪猪太子摔倒之事,四痴看到了,掉头不理,他对这三个南汉人很是厌恶。

    蔺戟大声道:“郡公,末将在前冲锋,杀开血路,定要冲出去,老四先生,保护好郡公。”说罢,举着腰刀吼叫着向蜂拥而来的吴越士兵冲去。

    蔺戟是唐国有名的勇士,在金陵诸将中勇力仅次于皇甫继勋,两军阵前可比四痴这样的刺客杀手管用,夺过一条长矛,右手矛、左手刀,真是当辟易,硬生生撞开一个缺口,周宣等人随口冲杀,众人早已说好,万一被乱兵冲散,就到福州城外、闽江北岸地鼓山下汇合。

    陈延寿见雪猪太子摔倒,赶紧下马扶起,大声道:“费清,你背着殿下跑,我保护你二人。”

    费清心里怵,太子殿下那体格,没有三百斤,也有二百五啊,咬咬牙道:“殿下,臣拼了,上来吧。”背朝雪猪太子,马步哈腰。

    雪猪太子长于深宫之中、养于妇人之手,何曾受过这样的惊吓,先是海难,现在又是吴越兵追杀,那“嗖嗖”的羽箭好可怕啊,他很依赖的周宣周客官不知被乱兵冲到哪去了,这让雪猪太子惶惶不安,刚才那一跤跌得狠,满脸是血,两眼是泪,趴在费清背上,差点把费清压趴下。

    费清运起气,挺起腰杆,双手反操着雪猪太子肥硕异常的大腿,向周宣等人奔去的方向大步追赶,也亏得他是鹘门高手,背着两、三百斤的重物比马还跑得这么快!

    陈延寿铁棍挥舞,在前冲杀。

    雪猪太子给他们鼓劲道:“费将军、陈黄门,本掌柜这次如能化险为夷,回到兴王府,你二人就是汉国的大功臣,必有重赏,你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哇——”临阵许诺得正带劲,**上突然挨了一箭,痛得大叫起来,好在肉厚,伤得不重。

    就听到有人喊:“那是汉国太子,莫要射死了他,活捉,活捉!”

    电闪雷鸣,乌云翻卷,天黑得象夜幕降临,随即一场瓢泼大雨倾泄而下,这样地天气对周宣等人突围有利,到处一处混乱,雨水浇得眼睛都不开。

    周宣是第一次经历这样地混战场面,心惊肉跳,好在**的“照夜玉花骢”神骏非凡,奔纵跳跃,渐渐甩开追兵,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再看身边,只有紫马青衫的四痴还紧紧跟在他身边,清乐公主的这匹“枫露紫”也是万里挑一的名马。

    大雨滂沱,看不清远处,听到喊杀声在迅逼近。

    四痴大声道:“主人,我们先走,前面就是连绵的群山,到了山里就不怕吴越兵了。”

    周宣问:“蔺将军他们冲出来了吗?”

    四痴道:“蔺将军他们已冲了出去,就不知道向哪个方向去了,这大雨天连方向都辨不清。”

    正这时,从不远处雨幕中突然射出一篷雨箭,箭矢从空中急掠过,撞得雨点飞溅——

    四痴大叫:“主人小心!”从马背上腾空而起,手中短刀盘旋飞舞,织成一面光盾,将来袭的箭矢挡下,周宣与“照夜玉花骢”毫无损,但四痴的坐骑“枫露紫”却悲嘶一声,连中三箭,跑了几步,栽倒在地。

    这样的好马却被射倒,四痴大怒,返身朝箭处冲去,痴逾奔马,片刻功夫冲到一队吴越骑兵面前,刀光一闪,杀死两人,随即后掠,几个呼吸间回到周宣身边,那边箭矢又激射而至。

    四痴擅长伏击暗杀,一击毙敌,这样混乱地战斗实非他所长,尤其是冷箭,防不胜防。

    周宣大叫道:“老四,上马。”

    四痴稍一犹豫,周宣破口大骂:“妈地我管你是男是女,扭捏什么,快上来!”

    周宣自己也不明白怎么突然吼出这么一句,也许早疑心四痴是女的,这时情急之下就吼出来了。

    四痴愕然,随即纵身上马,坐在后鞍上,大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周宣用袖子擦了一把脸,应道:“没什么,胡乱说的,坐稳了。”纵马狂奔,忽觉四痴身子一颤,还闷“哼”了一声,忙问:“老四,怎么了,中箭了?”

    四痴坐直身子,冷冷道:“没有,快跑。”

    周宣往前挪了挪,说道:“老四,坐过来一些,抱住我的腰。”

    四痴道:“我还要挥刀拦箭,抱着你的腰我不成你的挡箭牌了!”

    周宣一笑:“那小心点,别摔下去!”

    “照夜玉花骢”不愧是旷世名驹,虽然驮着两人,依旧奔跃如飞,在风雨中雪鬃飞扬,银蹄起落,飘若惊风,疾如闪电,后面的吴越骑兵虽然奋力追赶,但越追离得越远,转眼一个白点消失在茫茫雨地中。

    周宣也不辨道路,由得“照夜玉花骢”奔跑,只觉地势越来越高,道路越来越逼仄,已经进入长溪县西面山区了,后面追兵早不知甩到十几里外,大雨也已减弱为绵绵细雨,天地间只有繁密地雨声。

    周宣舒了一口气,说道:“老四,我们这回可是吃了大亏了,连遭暗算、疲于奔命啊!”

    四痴“嗯”了一声。

    周宣又道:“人没死,棋就没有结束,还有翻盘地机会,景全老秃驴,我就好好和你斗一斗,看看谁笑到最后!”

    山路崎岖,“照夜玉花骢”放慢度上坡,周宣正准备勒马缰下马徒步走,忽听四痴“啊”的一声,整个人向马臀滑落,周宣左手急向后捞,正好抓住四痴地一条手臂,但此时四痴已经滑到马臀后,将周宣也拖带了下去,两个人一起跌在泥泞不堪的山道上。

    情节为人物服务,小道写周宣这么历尽艰险,不就是为了四痴吗,患难见真情,患难才能显现女儿身嘛,此后情节会爽起来,看周宣怎么对付老和尚吧,看谁奸诈!

四十、暴露

    周宣跌落时,只来得及脱掉右脚马镫,左脚还卡在马镫上,所幸“照夜玉花骢”颇通人性,立即止步,没拖着周宣跑。

    强悍的四痴竟会从马背上摔落,这让周宣大吃一惊,心知四痴定是受伤了,顾不得手肘跌得疼痛,急急坐起身,脱马镫时看到了“照夜玉花骢”雪白的马腹一片鲜红,那是血!

    “老四,你受伤了!”

    “没事,没事——”

    四痴口里说着没事,挣扎着要坐起来,周宣过去扶他,这才看见一支利箭从四痴背部右肩胛骨穿入,凿子一般的箭头竟透出四痴前胸,把四痴射了一个对穿。

    周宣大惊:“老四,你别用劲。”蹲下身子,将四痴左手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站起来,但见四痴脸白如纸,嘴唇青,*的青衫靠右胸被血染成大片黑红色。

    “老四,你中箭了应该早说啊,这一路流血,会死人的!”

    周宣心中焦急,这僻静山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雨又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山外吴越军士随时可能追上来,房太医又走散了,也不知是不是落到了吴越人手里!

    四痴勉强笑了笑,说:“没事,比这更重的伤我都受过,我扛得住。”

    周宣道:“我革囊里有房太医给我的伤药,只是这箭不能乱拔呀。”四痴道:“有伤药就好,先不要拔,找个地方避雨,我能自救——主人把伤药先给我。”

    周宣将四痴扶到山道边,在一块稍微平整些的麻石上坐定,掏出一个小锡瓶给四痴,说:“老四。这是伤药,你先在这坐一会,我跑到前面找找,看有没有人家,很快就回来,最多一刻钟,坚持住。”将马牵过来和四痴作伴,他大步向山里奔跑,一边跑一边抹脸上的雨水,后肩新结痂的伤口有点撕裂。疼痛难忍。

    跑过这段山道,迎面却是一座更高的大山,林木茂盛,山口修有石阶,周宣心里一喜,那里应该有人家。当即快步奔去,却见一排大樟树后面,是一座红墙小庙,庙门廊下停着一辆独轮车,还有一头黑驴,庙门大开,里面有人避雨。

    周宣跑过去。见是一男一女,汉人装束,男的蹲在地上,手里一把篾刀,在削着什么,那女的背对着庙门,梳着碧螺髻,红衫翠袖,细腰丰臀,背影颇为诱人。正在看庙殿正中地那尊神像。

    听到脚步声,那女子转过身朝周宣看来。周宣在明她在暗,瞟了两眼,忽然“啊”的一声,一双水汪汪的媚眼陡然睁大,翠袖掩口,非常吃惊的样子。

    周宣见是两个汉人,放下心来。说了句:“叨扰两位。我有个伙伴也要来避雨。”转身往回跑,要接四痴来这小庙。

    庙里那个女子对篾刀男子说了句什么。那男子“啊也”一声,跳将起来,大步朝周宣追来,喊道:“周侯爷——周侯爷——”

    周宣一惊,这是谁,怎么会称呼他以前的爵位?止步回头,见庙里奔出的这个男子浓眉厚唇、貌似朴实,看上去有点面熟,只是手里提着的那把篾刀似乎来意不善,赶紧抽出腰间漏影刀,喝道:“你是何人?把刀放下。”

    那男子赶紧丢下篾刀,就在泥地里跪下,仰起脸道:“侯爷不认得小人了?小人是信州永丰杉溪驿的徐篾匠啊。”

    “徐篾匠?”周宣顿时记起来了,就是妻子梅枝被土匪红糖霸占的那个徐篾匠,忙道:“原来是徐篾匠,庙里可是你妻子梅枝?”

    徐篾匠连忙点头:“是是,正是小人的妻子梅枝。”一边朝庙里叫唤:“梅枝,快来拜见周侯爷。”

    绰号“竹林西施”地梅枝低头趋出,敛衽万福:“奴家见过周侯爷。”

    周宣也无暇问徐篾匠、梅枝夫妇怎么会来福州长溪,道:“你们夫妻和好了?那很好,先帮我个忙,我有个伙伴受了伤,在那边。”

    徐篾匠一听,赶紧推着独轮车跟在周宣后面,扭头对庙廊下的妻子说道:“梅枝你稍等一会,我随周侯爷去去就来。”

    梅枝起先看到周宣,又羞又愧,心里酸甜苦辣,百感交集,她的相好红糖可以说是死在周宣手里,起先她恨极了周宣,但又知地位悬殊,根本没能力为红糖报仇,而她丈夫徐篾匠对周宣是感恩戴德,邻里乡亲也常常说起周侯爷对信州百姓所作的仁义之事,久而久之,梅枝对周宣的恨意也就淡了,这时猝然相逢,没想到报仇,却想起当初周宣摸她*的情景,当时她问周宣敢不敢摸她*,虽然是负气话,以为周宣会畏惧红糖地名头不敢摸,却没想到周宣摸了,还打骂她——

    想到这里,梅枝面红耳赤,叫道:“奴家也去。”从廊柱解下黑驴的缰绳,冒雨跟了上来。

    徐篾匠谦卑地道:“侯爷,小人这里有斗笠、蓑衣,侯爷要不要披戴?”

    周宣道:“都湿透了,还披戴什么!我先跑过去,你们随后来,就在山路那边——”

    周宣跑回来时,“照夜玉花骢”还在道旁,四痴却歪倒在麻石边,不禁大惊,叫道:“老四——”飞奔上前,见麻石畔有一个箭头和一截箭杆,再看四痴右胸,那支穿胸凿子箭没有了。

    原来是四痴自己用短刀截断箭头,然后反手从背后拔出箭枝,一时血流如注,他将前胸伤口敷上药后,反手要敷背伤,痛得举不起手来,失血过多,头一晕,就栽倒在泥地上,小锡瓶也从手中滚落。

    周宣一探四痴鼻息,还好,气息不算微弱。见四痴背部右肩胛骨还在流血,赶紧拾起小锡瓶,瓶里的伤药还有一大半,房太医炼制的这种伤药是药膏状的,止血有奇效。

    周宣将药膏抹在四痴背部伤口上,正要撕衣襟给他包扎,却看四痴手里缠着一条长长的白布条,不知是哪里来的,看来四痴就是想用这白布条裹伤。

    这时,徐篾匠、梅枝夫妇推着独轮车、牵着毛驴赶到了。

    周宣声音急促:“徐篾匠。快来帮我扶住他,我给他包扎伤

    徐篾匠将独轮车歪靠在山路边,过来扶四痴坐正,突然“啊”地一声,赶紧侧过脸去,黝黑地脸胀成猪肝色。对梅枝道:“梅枝,你来扶。”

    梅枝心道:“你扶得好好的,干嘛叫我去扶,我如何好面对周侯爷!”

    听丈夫徐篾匠叫得急,梅枝便上前接手,眼睛一瞄四痴胸前,一愣。脱口道:“原来是个女的!”再看周宣,也盯着四痴胸前,一副愣神的样子,心想:“这周侯爷也很好色啊,这*也没美到哪里去,白嫩是够白嫩,可是奶头内陷,哪里比得上我茁壮翘然!”

    周宣虽然早猜到四痴很可能是女人,但此时真的看到四痴的雪白隆起的胸脯,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有一种荒诞感,晃了晃脑袋。定下神,将四痴圆领青衫的襟扣解开,小心翼翼地从肩头褪下,不使碰触到伤口,然后开始用白布条为四痴包扎,绕了几圈周宣就醒悟了,这白布条就是平时四痴裹胸用的。一对不算小地*被那样紧紧勒住。嫩红地处子*已经内陷,何苦啊!

    周宣细心将布条缠好。在背部打上活结,然后重新给四痴穿上衣衫,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心道:“老四这么急着自己拔箭疗伤,应该是怕被我看到吧,哪会想到自己会晕过去!”

    徐篾匠道:“侯爷,让这位小姐坐独轮车吧,小人一定小心推车。”

    周宣道:“莫要称呼她小姐,待她醒来,只可称呼她为老四先生,不然她会不高兴。”

    徐篾匠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梅枝打量了一下四痴地装束,心想:“原来是女扮男装啊,难道周侯爷是今日才知道?”

    周宣道:“坐独轮车怕颠簸,还是我来背吧,你们帮我把马牵过去。”说罢,伏在身,让梅枝帮着托一下,将四痴负在背上,又问:“有伞吗?”

    梅枝赶紧从驴背布囊里取出一把伞撑开来递给周宣,周宣让伞架在他脖子上,不让雨淋到四痴背部伤口就行,迈步朝三里外的小庙走去。

    徐篾匠见堂堂的信州侯象脚夫一般背人,很是不安,想帮侯爷背,又觉得这老四先生是个女子,不知是侯爷的什么人,他背肯定不大方便,梅枝背倒是最合适,不过梅枝自幼娇生惯养,吃不得苦,肯定背不动。

    周宣曾经背林涵蕴上过庐山,也算是练过的了,四痴不比林涵蕴重多少,眼前地路又比上庐山轻松易行,除了后肩伤口痛之外,其余都还好。

    快到小庙时,四痴苏醒了一下,见周宣背着她,便弱弱地问:“主人,我们去哪里?”

    周宣道:“别说话,好好休息养神,有我呢。”

    四痴象被催眠一般,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四个人来到小庙里,徐篾匠取出一块油毡铺在神像下、香案前,梅枝帮忙,让四痴从周宣背上卸下,躺在油毡上。

    徐篾匠道:“侯爷身上湿透了,小人想办法燃一堆火吧。”

    徐篾匠是长年离家在外谋生的人,做这些事很熟络,不一会找来一扇破门,用篾刀劈成柴条,很快燃起一堆火。

    周宣见四痴蜷缩着湿漉漉地身子,脸色依旧青白,便对梅枝道:“梅枝姑娘可有换洗地衣物,借一套让这位老四先生换上,她受了伤,这湿衣服捂着要雪上加霜。”

    梅枝赶紧道:包裹里取出一套湖绿色的布裙,双手呈递给周宣。

    周宣道:“麻烦梅枝姑娘替她换上吧,轻一点,莫动到她伤口——我失礼了。”说罢,自顾解开长袍,光着上身在火堆边烤火烘干衣服。

    徐篾匠看着周宣背上地伤,想问不敢问。

    周宣一笑:“我的事说来话长,等下说,贤伉俪怎么从信州跑到这里来了?”

    徐篾匠看了梅枝一眼,低着头说:“蒙侯爷恩典,让梅枝与小人团聚,还赠送小人银两,深恩难报,只是——只是邻里乡亲对梅枝不甚和气,梅枝觉得在杉溪过得不痛快,就跟着小人来闽地谋生。”

    周宣“嗯”了一声,心道:“梅枝以前仗着红糖地势头得罪了不少乡亲,红糖一死,那些乡亲自然对她不再客气,冷言冷语少不了。”说道:“论起来这还得怪我考虑不周,当时应该嘱咐县令李焘,让他关照一下你们夫妇,这样背井离乡太辛苦了。”

    徐篾匠一听这话,感动得热泪盈眶,跪下道:“侯爷大恩,小人受惠实多,岂敢再有他求。”

    周宣扶徐篾匠起来,说道:“我与贤伉俪是乡亲,这异地他乡能相逢,实在是有缘,只是我现在有要事在身,不然就让贤伉俪随我一起走,我会给你们安排一个安稳去处。”

    梅枝为四痴换好衣裙,过来叩谢周宣,这女子比较胆大,问:“侯爷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徐篾匠赶紧道:“侯爷有用得上我夫妻二人的事尽管吩咐。”

    周宣微笑道:“是有难处,我作为送婚使送清乐公主赴南汉,乘船走海路,不想遇到风暴,好不容易挣扎上岸,公主又被中天八国的人掳走,我率人来追,不慎被吴越士兵觉,一行人都冲散了,这边只有我和老四先生。”说到这里,转头朝油毡上的四痴看去,却见四痴醒过来了,双手支撑,慢慢坐起身来。

四十一、喜欢就直说

    四痴被一箭穿胸,伤得很重,她自己拔箭疗伤时又流血过多导致昏迷,但她的体质毕竟不是常人能比的,很快就苏醒了,双手撑地坐起身来,先是看到自己的一袭湖绿色布裙,愣了半晌才醒悟过来,大叫起来:“谁,谁给我换上的!”原本苍白的脸色霎时变得通红,愤怒地撕扯着裙子,露出大腿都不顾——

    周宣没料到四痴看到女裙在身情绪会这么激烈,赶紧过去跪坐在布毡上,安慰道:“老四,老四,你衣服湿了,是我让这位梅枝姑娘把衣裙给你换上的,你不喜欢女装,那等我把你衣服拷干你再换回来。”

    四痴慢慢平静下来,摸摸自己伤口,包扎得好好的,她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前是把裹胸布条解开了的,也就是说她的身子肯定被周宣看过了,这么一想,顿时急得血冲脑门,脑袋一晕,又倒在布毡上,强悍的四痴现在是动不动就晕啊!

    过了一会,四痴悠悠醒转,看到的是一双关切的、炯炯有神的细长眼睛,这眼睛太熟悉了,四痴闭上眼睛不看,有气无力问:“谁给我包扎的伤口?”

    周宣撒谎眼都不眨:“自然是梅枝姑娘,本来我要给你包扎的,不过那个那个不大方便对吧,老四,你瞒得我好苦,一年多了我竟然不知道你是女子,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扮成男的?”

    四痴闭着眼睛不说话,周宣就趁机打量她,心道:“老四除了面部肌肤不够白嫩之外。五官还是蛮精致的,她这样走江湖、做刺客,日晒雨淋,再好的皮肤也要变得粗糙,嗯,老四嘴巴比较大。有点象舒琪呀,眉毛肯定是她自己扯得稀稀拉拉地,老四为什么要扮作男人?是不是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老三既是她堂兄。又是她师兄,不可能不知道她是女人。却也四弟四弟的帮着她隐瞒,真是怪哉!”

    四痴侧身蜷卧,布裙被她自己撕破了,露出半截大腿,练武之人,这腿真够浑圆结实的,说道:“主人,茶奴之约要取消了,我不能再侍奉主人。”

    周宣问:“怎么回事?你想耍赖。说好了输给我后终生做我茶奴的。怎能反悔!”

    四痴道:“我被你识破身份,不能再随侍你左右,而且当初你斗茶赢我,其中奥妙你我心里都清楚,不要我再说了吧?反正我是决意要走的。”

    这么好的女保镖怎么能放跑,周宣道:“老四,难道你连赌局地规矩都不懂了。就算我作弊。但当时你没觉那就还是你输,哪有一年后翻旧帐的。这叫没有赌品,知道吗?”

    四痴闭着眼睛、抿着嘴唇不说话。

    周宣又说:“我识破你什么身份了,你就是一女的又怎么了?难道我周宣没见过女人,会吃了你?此去南汉,我少得了你吗?你却说要走,太不仗义了吧!”

    四痴道:“那等我护送主人去了南汉回来再离开,这总行了吧。”

    周宣道:“到时再说吧,反正你是我茶奴,没有我地允许是不能擅自离开的。”

    周宣与四痴说话时,徐篾匠从独轮车上取来一口铜锅和一只羊皮袋,羊皮袋里装着地是米酒,倒在小铜锅里放在火堆上热,片刻功夫,酒香四溢,然后倾倒在两只木碗里,捧起一碗,恭恭敬敬端到周宣面前:“侯爷,喝一碗信州糯米酒。”

    周宣谢了一声,接过酒碗,嗅了嗅氤氲的酒气,赞道:“家乡的米酒就是香——”对侧卧着闭目养神的四痴道:“老四,把这碗米酒喝了,米酒活血,对你的伤有好处。”

    徐篾匠赶紧把另一碗也捧来:“侯爷,小人给老四先生也备了一碗。”

    四痴听到“老四先生”的称呼,睁开眼来,勉强坐起身,周宣要扶她,她伸手拦住,说:“我没事,不用人照顾。”

    周宣知道四痴一向争强好胜,便道:“把米酒喝了,我可指望你快点好,现在只有你能保护我了。”

    这话四痴爱听,当即接过木碗,先看了看徐篾匠、梅枝夫妇,问:“主人,他二人是谁?”

    周宣道:“我老乡,上次回信州认识的。”

    四痴“嗯”了一声,她流了那么多血,现在是口干舌燥,当即将一碗甜米酒喝光,暖酒入胃,冰冷的四肢很快有了暖意。

    周宣也把米酒喝了,打了一个酒嗝,浑身舒泰,感觉疲倦都消解了许多,说道:“徐篾匠、梅枝姑娘,如果你们愿意,且到江州安身如何?我岳父是江州医署的秦博士——”

    四痴插嘴道:“另有一个岳父是奉化军节度使。”

    周宣笑了笑:“嗯,两个岳父,三个妻子,其中一个妻子还未过门,我从南汉回来就要去江州迎娶。”

    徐篾匠道:“多谢侯爷照顾,待小人和内子商量一下吧。”和梅枝走到一边,嘀嘀咕咕了好一会,两夫妻一起走过来,又要下跪,周宣赶紧扶住。

    徐篾匠道:“侯爷现在随从失散,无人侍奉,小人夫妇愿意随侍侯爷去南汉,再一道去江州。”

    周宣摇头道:“南汉你们不要去,那不是坦途,随时可能有危险,我也不是娇生惯养地公子哥,不需要人服侍,贤夫妇直接去江州便可,到朱雀坊周府找我岳父秦博士,就在府上安身,房子多得很,我岳母愁着没人住不热闹。”

    四痴喝了一碗米酒,感觉好多了,站起身拾起地上他那袭*又沾着血迹地青衫,想找有水处洗洗血迹,然后烘干换上。这女裙穿在身上就好象有刺,让她非常难受。

    其实在周宣看来,梅枝这套湖绿布裙穿在四痴身上还是颇显风致的,四痴地个子作为男人来说那是又矮又瘦,但作为女子那算得上是亭亭玉立了,配上四痴那略显冷酷的眼神。既苗条又英气,别有一番神采,若是再梳个堕马髻。绝对是好女子啊!

    梅枝上前道:“老四先生要洗衣服是吗,奴家知道庙边有个小池。奴家去替你洗吧?”

    四痴脚步虚浮,心知自己伤得不轻,还得静养,当即将湿袍交给梅枝,说了一声:“有劳了。”走回布毡,盘腿坐着运功。

    不一会,梅枝洗好袍子回来,周宣便拿过来在火堆边烘着,周宣自己的那袭圆领夏衫已经烘干。穿在身上了。

    正这时。突然听到远远的传来两声犬吠,周宣浓眉一轩,放下手里半干的青衫大步出庙门,奔到山口樟树边一看,山道那边来了两个人,牵着两匹马,前面一条金毛大犬跑几步。又停下等那两个人。

    周宣大喜。跳出树外,高叫一声:“鲁鲁!”

    那金毛大犬瞬间加。贴地飞蹿过来,很快来到周宣面前,绕着周宣跑圈,尾巴猛摇,状极亲热。

    “郡公——”

    “主人——”

    山道上地两人也牵着马一瘸一拐奋力赶来,却是力虎和房太医,因为周宣身上也抹了那种异香,房太医和力虎趁着大雨昏暗摆脱追兵后便让鲁鲁引路,竟真地找到了周宣,二人都是狂喜不已。

    周宣见房博士和力虎身上都有伤,医生自己受伤,那自然是包扎过了,那两匹马也受了箭伤,“云中鹤”后臀挨了一箭,房博士也给郡公的这匹爱马敷药包扎了。

    周宣问:“蔺将军他们呢?”

    房太医道:“走散了,蔺将军他们应该没事,连我这样拿不得兵器地都逃出来了,吴越兵岂能奈何得了蔺将军!不过真地好险,多亏了力虎。”

    力虎憨厚一笑,脸上还都是血迹,手里握着一把斧头。

    周宣想想也对,吴越兵战斗力太差,房博士都跑出来了,蔺戟肯定能冲出去,就不知肥胖过度的雪猪太子怎么样了?陈延寿武功既高,见机又快,应该能带着雪猪太子逃脱,现在回去找他们是不可能地,只有到福州城外鼓山下等他们了。

    周宣三人还有金毛犬鲁鲁来到那座小庙,周宣这时才有闲心看看庙门匾额,原来这庙叫“蛇王庙”,山哈人崇拜蛇,看来这庙是山哈人的庙。

    三人进到庙里,四痴已将那件半干的青衫换上,身上还热气腾腾的。

    周宣道:“老四,让房太医给你看看伤势。”

    房太医便去取马背上的小药箱,走过来殷勤问:“老四先生伤到哪里?胸口吗,待我看来-

    四痴忙道:“没事,一点小伤,我已经敷上伤药了。”说着狠狠瞪了周宣一眼,心想你都知道我是女儿身了,还让房太医给我治伤!

    周宣靠近来低声道:“老四,医生本来就是给人治病的,没什么好顾忌的,不要讳疾忌医嘛,治伤要紧。”

    四痴瞪着周宣,声音也是极低:“主人,你要是不想赶我走,就不要揭穿我的身份,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就当什么事都没生过。”

    周宣瞄了一眼四痴的胸脯,心道:“怎么可能当作什么事也没生过!我看你那蓓蕾内陷地样子就很想帮帮你呀,算了,以后再开导她,急不得。”点头道:“行,我们还是主仆和朋友,不过让房太医给你搭一下脉,吃点什么药也好啊。”

    四痴见周宣答应还象以前那么与她相处,稍稍定下心来,便让房太医给她搭脉。

    房太医搭脉后皱眉道:“伤到了小肺,幸好老四先生体质过人,不然危矣,既然伤口已用我地伤药裹好,那就再服用我配置的三七熊胆丸,每日两颗,早晚各一颗,三日后内伤淤血可清除,然后慢慢调养即可。”说着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小指甲盖那么大的药丸给四痴。

    四痴接过那颗“三七熊胆丸”抛进嘴里,也不用水吞服,就那么咀嚼咽下。

    几个人正商议下一步往何处,忽听得大山深处脚步杂沓,似有大批人奔来,听那脚步声竟是冲着小庙而来的。有数十人之多,难道是吴越军士?山里竟然也有吴越士兵?

    周宣虽有智计,此时也是心悬悬。这小庙倚山而建,庙后是陡峭悬崖。没法爬上去,若想从山路奔逃,吴越兵很快就能追上,而且山外就是长溪县城,吴越士兵更是遍地都是,最重要地是四痴伤重,绝对不能颠簸。

    力虎斧头一举,低吼道:“主人莫惊,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两个。”

    徐篾匠奔到庙门外一看。喜道:“侯爷,不是吴越兵,是山哈人。”

    周宣出去一看,只见三十多个山哈男子,缠头赤足,青蓝色短褂,手执棍棒。在山道间奔跃如飞。转眼就到了“蛇王庙”跟前。

    为的那个瘦长脸山哈叫道:“原来不是失火,我还以为神庙失火了!”大步进到庙里一看。勃然大怒,厉声道:“是谁让你们在神庙里烧火的?你们这些汉人欺人太甚,是想把我山哈人地神庙一把火给烧掉吗?”手中木棒“霍”地一挥,恶狠狠地盯着周宣等人,吼道:“打死这些汉人!”

    徐篾匠以前给山哈人编过竹席和竹椅,赶忙道:“山长大人,我等都是善良汉人,在此避雨——”

    “避雨就避雨,为何在庙里焚火,难道不知蛇王是不能见到火光地吗?”瘦长脸山哈无比愤怒。

    周宣心念电转,哈哈大笑,很是开怀的样子。

    那瘦长脸山哈一愣,怒问:“你笑什么?”

    周宣道:“我受蛇王托梦,有一件大事,但却不能和你说,只有你们地族长才有资格听到这个大秘密。”

    周宣又要施展他的忽悠绝技了,自身居高位以来,这一绝招很少有用武之地,危难之时显身手,现在该他上场了,对这些纯朴而迷信的山哈,周宣有绝对地自信忽悠成功。

    果然,那瘦长脸山哈怒气大消,惊奇地上上下下打量周宣,见这个年轻汉人气宇不凡,虽在众山哈棍棒的威胁下却夷然不惧,半信半疑,问:“你是谁?蛇王怎么会对你一个汉人托梦?”

    周宣早在江州设计离间陈思安与山哈盘、雷二姓之时就了解过山哈人地风俗和信仰,这时微笑道:“我只问你一句,蛇王是不是手执一根龙头拐杖?”

    瘦长脸山哈朝庙殿正中神像看了一眼,那神像就是拄着一根龙头拐杖,瘦长脸山哈冷笑道:“你是看到这神像才这么说的,别以为我们山哈这么好骗!”

    周宣又是一阵大笑:“我梦中抽见的蛇王比这个蛇王像高大得多,额头正中长着一颗寿星瘤,这神像可没有吧?”

    那瘦长脸山哈惊道:“这是仙霞岭蛇王宫的大蛇王,你——

    周宣道:“我从未去过仙霞岭蛇王宫,的确是梦中见到的,大蛇王告诉了我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不便对你说,要对你们族长说,对了,这位老兄你贵姓?”

    瘦长脸山哈答道:“我姓盘。”

    庙里庙外三十多个山哈男子一起道:“我们都姓盘。”

    周宣道:“很好,带我去见你们族长,此事非常重大,还得让你们族长尽快报知大族长盘玉姣。”

    瘦长脸山哈听周宣说起盘玉姣,脸色就是一变,再次打量周宣,又看看四痴等人,问:“你们为何会受伤?”

    周宣看了看殿上的山哈,皱了皱眉头。

    瘦长脸山哈立即会意,挥手让其他山哈都退出殿外,然后道:“你——有话尽管说吧。”

    周宣坦然道:“实不相瞒,就是福州城的钱惟演要派人追杀我,你们如果要把我出卖给钱惟演,钱惟演定会重赏你们,来吧,绑我去邀功吧。”

    瘦长脸山哈怒道:“我们山哈人从不会做这样无耻之事!”心里却是暗暗称奇。连邵武军节度钱惟演都要抓他,此人真是有来头的,不过此人为何提起大族长盘玉姣地名字?他为何会到这里来寻大族长?当即说道:“你既要见我霞浦岭盘氏族长,我便带你去,你这些随从要一起跟我们走。”

    周宣道:“那是最好。”

    庙门外有山哈叫道:“盘山长,有官兵过来了!”

    瘦长脸山哈看了周宣一眼。大步奔出,远远地见一队青盔青甲的吴越步弓手过来了。

    周宣让力虎把廊下的三匹马牵进来,“照夜玉花骢”皮毛雪白、银鞍金络。实在太显眼,另两匹也受了伤。很容易被吴越士兵认出。

    “蛇王殿”本来是不能让牛马这些牲畜亵渎的,瘦长脸山哈眼睛一眯,没说什么,命令手下山哈守住神庙,他自己则从夹道的樟树中间大步走出。

    雨还未停,一队百名吴越步弓手冒雨来到山口,领头的步兵校尉认得瘦长脸山哈,大声道:“盘山长,尔等在此作甚?”

    盘山长道:“原来是习校尉。我等正在整修蛇王殿。准备八月十五地祭祀,习校尉有何公干?”

    习校尉道:“追捕几个唐国匪徒,盘山长有没有看到几个骑马执刀地人从这山道经过?”

    盘山长道:“没有。”

    习校尉却道:“不管有没有,总要到你们寨子里查看查看。”

    盘山长眼里闪过一丝痛恨之色,随即陪笑道:“习校尉,我霞浦岭每年都向县上进献银器、兽皮、竹编、茶叶,除此之外。一切自治。按规矩是有权拒绝外人进入地。”

    “放你娘地屁!”习校尉开口便骂,这大雨天还要出来捕人。让他心情很不爽,这些蛮僚山哈还出言不逊,怒道:“什么规矩?规矩还不都是钱王陛下定地,你们这些蛮僚每年进献那么点破烂玩意,就无法无天了,规矩是规矩,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要追捕逃犯,懂吗?哪里都可以进去查,你阻拦不让我们进去搜查那就是窝藏逃犯!”

    盘山长低声下气道:“习大人,我霞浦山哈一向良驯,怎会窝藏逃犯!中秋佳节在即,这是我山哈人祭祖地的大喜日子,还望习大人高抬贵手,莫要为难。”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对银钏塞在习校尉手里。

    习校尉心道:“这些穷鬼,一对银钏还没有五两重。”说道:“算了,看在你们那个美貌族长的面子上就不去搜查了。”一挥手:着一百名步弓手原路返回。盘山长恨恨地看着习校尉一行转过山道不见,这才一跺脚转过身来,却见周宣立在樟树下,指着吴越兵离去的方向问:“盘山长,这些吴越兵经常敲诈你们吗?”

    盘山长不答,却道:“早晚叫他死在我手里。”

    周宣道:“带我去见你们族长吧,我会帮助你们不受吴越人欺凌。”

    盘山长盯着周宣看,半晌才一摆头,说了声:“请吧。”

    因四痴伤重,周宣请山哈用藤萝结一张软轿让四痴坐着进山,四痴坚决不允,说她能走。

    周宣瞪眼道:“老四,你这样子能走?房太医不是说了吗,尽量少走动,要静养,你是不是想走着走着突然晕倒,然后好让我背你?你喜欢我背你就明说嘛。”

    四痴羞恼道:“你胡说。”

    周宣道:“那就老老实实做轿子。”

    四痴还真怕自己晕倒周宣会来背她,只好闷闷地坐上藤轿,心里非常不自在,她一向凭自己的力量独往独来,从不求人,现在受了伤,却处处要人照顾,真是难受。

    周宣等人跟着盘山长一行去霞浦山哈竹寨,这时天已放晴,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山林上,青翠嫣红,风景殊为不恶。

    迤逦向西走过七、八里山道,却见前面一个山坳里竹林茂盛,走近一看,竹林里掩映着竹楼,最外沿有竹子编的栅栏,绕寨一圈,这种竹栅栏利用植根在地的竹子经过多年栽种编成,宛若一道竹墙屏障,既可防备野兽、也可抵挡敌人进攻。

    盘山长引着众人经大竹门入寨,便有山哈前来问讯。

    周宣手牵白马,一边走、一边观赏山哈人竹寨风景,来到一座竹楼外。

    盘山长请周宣六人上到二楼,热茶侍候,他去禀报族长。

    周宣举起茶盏品了一口,赞道:“好茶,水也好,只是煮法稍有不对。”口渴,也没闲情细细品了,一饮而尽。

    四痴也想端茶来喝,房博士制止道:“老四先生,服用期间不能饮茶。”让一边侍候的山哈少女另斟水来。

    周宣笑道:“老四,现在论茶艺,我已不输于你,我代你品吧。”将四痴面前的茶也喝掉了。

    四痴道:“不见得。”

    周宣道:“哪天我们再比比。”

    四痴斜了周宣一眼:“你倒是不急,想想怎么对付那老秃驴吧。”

    周宣道:“我已有计,自然不急,且看我怎么对付那老秃驴,我周宣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正说着,竹梯声响,盘山长在前,后面跟着一个山哈女子,这女子身后又跟着两个山哈大汉。周宣一见这山哈女子,愣了愣神,这女地还真是美,头上戴着形似独木舟地珠冠,腰里系着彩带,青色裙子绣花鞋着各色花鸟,整个人非常艳丽,身材、容貌都是极美。

四十二、说梦话

    盘山长走进竹厅,那山哈美女却在门边站定,一手叉腰,一手扶着圆竹门框,蓝花统裙包裹着的丰臀很自然的向一侧倾欹,柔细腰肢则反方向凹陷着,形成跌宕诱人的曲线,明亮如星的眼眸那么一转,象有宝石的光辉流动,这样的眸子实在是有神。

    “盘自成,远客到来,怎么连尊姓大名都未相询?”

    这山哈美女注视着周宣,红唇微动,说话的声音好比翠谷黄莺在鸣啭,头上独木舟一般的珠冠微微颤动,从正面看,那珠冠象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金凤凰。

    盘山长名叫盘自成,山长是山哈人的等级称谓,次于族长和寨长,这瘦长脸的盘山长惭愧道:“是,属下愚鲁。”对周宣躬身施礼,说道:“请问贵客尊姓大名?”

    周宣心想:“我这身份没什么好隐瞒的,山外的吴越人到处在搜捕我,与其隐姓埋名,还不如坦然说出来更能取信这些山哈人。”当即起身还礼道:“唐国人周宣,这位是盘族长吗,果然美丽,久闻霞浦山哈灵山秀水出美女,真是名不虚传啊。”

    周宣知道山哈女子喜欢听人赞她美貌,所以开口便夸这盘氏族长,语气非常真诚,因为这女族长的确很美。

    “周宣?”女族长弯弯的秀眉一挑,目光凝注在周宣脸上,问:“哪个周宣?”这女族长看年龄大约二十七、八岁,却有少女一般的妩媚,说话时脸上表情非常丰富,眉眼嘴唇都会传情达意似的。

    周宣笑道:“我也不知是哪个周宣。好象还没遇到同名同姓的,盘族长遇到过另外地周宣吗?”

    那女族长又很注意地看了看周宣,轻盈地走进竹厅,请周宣等人坐下,她自己坐在上铺着豹皮的大竹椅上,盘着腿,坐姿曼妙、容貌艳丽,宛若佛教天女。美目一盼,说道:“我认得一位周宣周大人,他文武双全、英俊非凡,官拜唐国集贤殿大学士,爵封信州侯——贵客也是唐国人,难道会没听说过吗?”

    周宣浓眉一轩,细长眼一眯,仔细看这美丽的霞浦山哈女族长,周宣看美女一向很忘我。目光中还有一种画师特有敏锐和挑剔。

    那女族长虽然从容镇定。却也被周宣看得微现羞涩,用手轻抚脸颊,问:“贵客为何这般看着我?”

    周宣摇头道:“没有见过,肯定没有见过,若是一般女子也就罢了,但象盘族长这样的丽人我只要见过一次那就绝不会忘,人称我有过目不忘之才,其实指的就是美女过目永志不忘。”

    这女族长眼里异彩涟涟。用她那种让人一听就难忘的、清脆如黄莺、柔美如晓风的声音问道:“贵客言下之意是说你就是那位信州侯周宣?”

    周宣又摇头道:“我不是信州侯——”

    女族长弯弯柳眉顿时一蹙,眼里陡现严厉之色,却听周宣接着道:“——蒙唐皇陛下恩宠。我现在已加封信州郡公了,不知盘族长在哪里见过我?”

    女族长脸上表情变幻极快,柳眉一舒,微笑起来,娇声问:“真的是周宣周大人?我应该相信你吗?”

    周宣点头道:“是得证明一下,我名气太大是吧,连闽地这边都知道了。肯定有些不良汉人冒充我地名头来欺骗美丽的山哈少女。那么,我该怎么证明我是周宣呢?”

    女族长抿唇一笑。问:“既是信州郡公,能没有官印吗?”

    周宣道:“有唐皇的诏书,但丢到海里了。”

    女族长睫毛闪动,眼神复杂,说道:“那我还是不能相信你,你总得想个法子证明自己是周宣?”

    一边的四痴靠在竹椅上听得不耐烦,说道:“周宣不是有个绰号叫周七叉吗,盘族长让他吟一诗、填一阙词不就明白了。”

    美女族长眼睛一亮,却道:“我们山哈人不会那些诗呀词呀的,就是胡乱来一我也辨不出好坏。”

    四痴道:“他还有别的本事,音乐、围棋、斗虫、绘画,无一不精,盘族长任选一样考考他不就行了。”

    美女族长摇头道:“音乐,我们山哈人个个会唱歌、围棋我们不会、斗虫没那闲心、绘画任谁都可以画两笔,这些都不好证明他就是周宣。”

    周宣无奈道:“真是奇事,我还得为证明自己是不是周宣伤脑筋,我为什么要证明?我又不来贪图你们什么,我就是我,我是来到你们霞浦山哈竹寨的客人,难道好客的山哈是这么盘问一位友善客人的吗?”

    美女族长很想确认眼前这浓眉细眼地男子到底是不是周宣,这非常重要,听周宣这么说,不禁嫣然一笑:“是我失礼了,那么请问周客人,县里地汉兵为什么要捉拿你?”

    周宣双手一摊:“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吴越兵要抓我不就是因为我是周宣吗!”

    这美女族长沉思了一会,忽然问:“周客人认得一个名叫陈济的人吗?”

    “陈济?”周宣一愣,陈济去仙霞岭见过盘氏大族长盘玉姣和雷氏大族长雷猛,难道眼前这个美女族长当时也在场?不会吧,此地距仙霞岭可有好几百里山路,盘玉姣不可能把所有族长都召集起来,说道:“当然认识,陈济是我挚友,乃四品明威将军,数月前曾赴仙霞岭与盘氏大族长会晤,莫非盘族长见过他?嗯,陈济与其伯父陈锴现在应该就在漳州一带吧。”

    美女族长深深看了周宣一眼,心里已有七分相信此人就是周宣了,道:“我曾在大族长那里见过陈济大人,周宣之名就是从陈济大人那里得知的。”

    周宣笑道:“惭愧。我还以为自己名传遐迩、家喻户晓了呢!盘族长还有什么要问的?进山哈竹寨怎么象挑女婿一般问个不休啊。”

    这美女族长俏脸微红,说道:“那就不问了,周客人说说蛇王托给你的梦吧。”

    周宣心道:“开始吧,开始忽悠吧。”说道:“我与几名属下因被吴越兵追杀,在山口蛇王庙避雨,我很是疲倦,就是神像前昏昏睡去,梦见一个身高数丈、额头有寿星瘤、拄着龙头拐杖地威武老。老身边还有一位披着白云一般衣裙的美丽女子——”

    女族长奇道:“这白衣女子是谁?”

    周宣道:“在梦里我也这么问了,那老说我乃山哈先祖,蛇王真身,这位乃是我的爱妃白蛇娘娘——”

    女族长大为诧异:“白蛇娘娘,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周宣道:“神明之事,我们凡夫俗子哪能样样知道!”

    “白蛇娘娘”是周宣故意加进去地新人物,如果他说的梦话都是山哈人耳熟能详的,那就难以让山哈人置信,所以必须要进行艺术加工。于是。大蛇王就有了一位美貌无比地爱妃——白蛇娘娘。

    女族长神态恭敬:“周大人说得是,请再说蛇王之梦。”

    周宣道:“那蛇王对我言道周郡公梦里我对蛇王称呼我为周郡公丝毫不觉得奇怪,醒来后才暗暗稀奇,神灵就是神灵,不用问就知道),蛇王说道周郡公因海难来到八闽之地,可谓有缘,本王有一事要恳请郡公相助——我对蛇王及其王妃甚是敬爱。说有事尽管吩咐,只要我周宣做得到的就一定帮忙——蛇王便说我之子孙,遍及八闽之地。可惜分属三国,不能统一,颇受欺凌,我闻唐皇陛下仁慈爱民、周郡公智慧贤能,若是八闽山哈能归唐国治下,那我七十万子孙就可丰衣足食了,这些都要有劳郡公了说着。龙头拐一顿。火光顿生,为我驱寒——”

    女族长上身前倾。右肘支在大腿上,手托粉腮,凝神听周宣说梦话,一边听一边点头,周宣地梦话太深入她的心了。

    周宣看着女族长那盘坐着的娇姿,继续说:“梦里我颇为难,我来长溪非我本意,是因为送清乐公主赴南汉完婚,遇到大风暴,这才仓促登岸,清乐公主又不慎被中天八国的人掳去,吴越兵又要抓我,自顾不暇,如何能帮助山哈人,而且,这些事必须要和盘、雷、钟、蓝四大族长商量才行——蛇王便说只要周郡公答应助我山哈人,我自会让盘玉姣来见你,唐国公主之事也请郡公不必忧心,八闽之地如何由得中天八国的妖僧横行!那妖僧曾对我山哈子民口出不逊,说什么山哈蛮僚不服教化、不受佛法,乃是下等野人,只可驱使作苦役,不能居于平原富饶之地,穷山恶水可以居之——”

    坐在豹皮竹椅上地美女族长柳眉竖起,星眸迸射出凛然杀气,恨声道:“这妖僧,在潮州就曾驱赶我山哈人为张圣建王宫,逼我山哈人信佛——周大人,请继续说。”

    周宣道:“没了,我正要和蛇王长谈一番,就被这位盘山长惊醒了。”

    美女族长责备地看了盘山长一眼,盘山长惶愧不已,赶紧请罪。

    周宣笑道:“盘山长有何罪,若不是盘山长,我如何能到见到盘族长?这应该就是大蛇王地指引吧。”

    这美女族长点头道:“没错,就是大蛇王的指引,把周郡公送到我们竹寨。”

    周宣微笑问:“这么说盘族长相信我是货真价实地周宣了?”

    美女族长嫣然道:“是。”

    周宣道:“既然信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等六人昨夜至今未进食,烦美女族长为我等准备一些食物,还有,我四人身上衣物都被刀枪划破,没有换洗衣物,请族长为我六人各备一袭山哈服装,先谢了。”

    那美女族长赶紧起身,连称:“怠慢怠慢。”请周宣稍等,酒菜马上就来。

    美女族长腰肢款款地下了竹楼。留下盘山长和两名山哈少女侍候。

    不一会,八名山哈少女托着长条形地木盘来了,每个木盘里有两道菜,什么淡糟炒螺片、醉糟鹧鸪、蘑菇梭子蟹、土笋冻、煎鲜蚝肉……都是山珍海鲜,酒是果子酒,别有风味。

    那美女族长亲自作陪,殷勤待客,席间。美女族长详细问了僧景全地去向,周宣一一说了,饱餐之后,稍事休息,盘山长便领着众人去竹楼浴室沐浴,其他人什么待遇不知道,但周宣却有两名山哈少女服侍他沐浴,山哈女子地位比男子高,族长、寨长基本都是女子。男子反而充当下役。因为周宣是贵客,所以才有山哈少女侍候,周宣现在养尊处优,被人服侍惯了,坦然受之,洗净后,先让房太医为他肩伤换药,然后穿上山哈男子的服装。镶着白边地蓝色短褂、青色长裤、蓝青两色相间的布鞋,两个山哈少女眼睛都是一亮,看周宣的眼神就分外多情。

    一个少女说道:“周客人。今日是八月十三,夜里要举行篝火对歌,周客人一定要参加哦。”

    周宣心里牵挂着清乐公主和蔺戟等人,实在无心寻欢作乐,说道:“待我见了你们族长后再说吧。”

    周宣出了竹楼浴室,便去见那个美女族长,盘山长却说族长不在。夜里再与周郡公相见。请周郡公好生休息,营救清乐公主之事不用急。族长已有安排。

    周宣见现在已经是申时初刻,很快天都要黑了,还是明日再赶路吧,也让老四好好休养一夜。

    盘山长已经给周宣六人安排好了住宿之处,是一栋有围墙的独立院落,围墙自然是竹编的,三扇门,一大两小,里面两进,两排房子十个房间,周宣在后排正中那个房间。

    周宣在房间竹榻上闭目养了一会神,思绪奔腾,无法入静,便起身到隔壁四痴那个房间,关心一下四痴。

    门虚掩着,周宣轻轻推门进去,暮色已经降临,房里颇为昏暗,见四痴躺在榻上,向上盖着一条线毯,四痴本来就偏瘦,这会更显憔悴了,呼吸比较急促,呼气时胸腔带着“丝丝”声,肺叶受伤了啊。

    周宣蹑手蹑脚走过去,想摸摸四痴额头,心道:“老四,可千万不要烧啊,那可就难办了!”手离四痴额头还有三寸远,四痴原本一动不动的左手一翻,就抓住了周宣地手掌。

    四痴睁眼道:“干什么?”

    周宣道:“能干什么,看你有没有烧?”

    四痴道:“没有烧,我可没那么娇贵,休息一夜,明日就能乘马,不会拖累主人的。”

    周宣道:“怎么是拖累!救公主不用急,治你地伤更要紧,你要做我一辈子茶奴地。”

    四痴瞟了一眼周宣那笑笑的神情,不知怎么突然心头一热,侧过身去,背对着周宣,却听竹榻“咯吱”一声,周宣竟坐在竹榻边上了。

    四痴赶紧坐起身,皱眉道:“你怎么坐到我床上了?”

    周宣道:“这房里没有椅子,我当然坐床上了。”

    四痴道:“我我我,你你你——”四痴变结巴了。

    周宣道:“什么我我我,你你你的,你是想说我是男的,你是女的对吧?老四,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就当什么事也没生过,我还当你是男的,可你怎么老把自己当作女的,处处与我隔阂,这是不对地。”

    四痴无法辩驳,轻轻“哼”了一声,她先前问过那个梅枝了,梅枝说她地伤是周侯爷帮她裹地,这让四痴很难堪。

    周宣又道:“不知老三和三嫂现在到了何处,估计也就在吴越到清源这一带,要是能与他二人会合就好了。”

    正这时,忽听后院传来两声蟋蟀地鸣叫,坐在床上的两个人都是精神一振。

    周宣道:“老四你歇着,我去捉那蟋蟀给你玩,看看什么级别的。”

    四痴坐在床上等着,心里怀着迷蒙的喜悦,凝聚耳力,倾听周宣的脚步声,想象他捕虫的动作……

四十三、假面舞会

    四痴想起去年重阳节前,周宣带着三哥和来福去洪州以虫会友,她那时不忿三哥沦为周宣的剑奴,便追了上去,却被周宣以一个小赌逼得她不许说话,说一句话要付周宣一两银子,现在想起来,真是笑得伤口痛。

    周宣回来了,手里握着一个竹筒,笑嘻嘻道:“老四,猜猜,这是一只什么颜色的虫?”

    四痴正想着去年的事呢,被周宣这么一问,脱口道:“你还想逼我不说话啊!”

    周宣一愣,一下子没醒悟四痴是说去年的事,还以为四痴在生气,怪他坐在她床上了,便笑道:“怎么了,生气了?我们是哥们、是朋友,抵足而眠也不稀奇——”

    四痴难堪道:“主人胡说些什么,我哪里生气了!我是说去年你骗我猜摸不得颜色的事,却原来虫罐不止摸不得一个,还有三尾雌虫,你——主人真是诡计多端。”

    “哈哈!”周宣放声大笑,将竹筒放在床前小桌上,点亮油灯,笑道:“老四,我们好久没打赌了,再来赌一把,你来猜这竹筒里蟋蟀的颜色?放心,这回没有诡计,竹筒里只有一只蟋蟀。”

    四痴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竖在桌上的那节竹筒,说道:“我出不起赌注,我整个人都输给你了,还能拿什么和你赌!”

    周宣的心“卟嗵卟嗵”大跳了两下,暗道:“老四这话暧昧,老四在暗示我?挑逗我?不会吧,老四如此闷骚乎?”正眼看着盘腿而坐的四痴,头戴顺风头,两鬓微乱。右胸衣襟那个破洞露出出里面裹胸布条的白色,四痴眼睛不大,是那种眯眯眼。笑起来应该有点迷人,不过他没看过四痴正面笑过,要笑也是赶紧扭过头一个人向着无人处笑,还有,这些日子四痴想必没空修眉毛了,参差的眉毛渐渐长齐,秀气了好多,其他女子修眉是为了修得好看,老四却是故意修得难看。嘿嘿,这也真是特立独行了。

    四痴见周宣打量她。心下慌慌。小麦色的脸颊微现酡红,用手拍了一下竹榻,嗔道:“乱看什么。你看你自己穿得什么样子,蛮僚!”

    周宣心里笑,老四越来越有女人味了,还会嗔了,说道:“小声点,莫让山哈人听见,山哈人可不爱听蛮僚二字——这样吧。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让着你点,这次不要你地赌注。你猜中了蟋蟀的颜色就可以要求我为你做一件事,没猜中也不用赔什么。”

    四痴问:“主人说话算话?没有阴谋?”

    周宣学林涵蕴那样翻了个大白眼:“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我是言出如山的大——官。”

    四痴俯一笑,说:“那好,我来猜,猜中了你答应我一件事——”

    周宣留了一手,说:“好,我答应为你做一件事,请亮赌注吧。”

    四痴没有注意周宣话里多了“为你”两个字,说道:“我若猜中,主人就答应可以让我随时离去。”

    周宣夸张地叫道:“不会吧,老四你这赌注也要得太狠了吧,你这是抢劫!”

    四痴撇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主人惯会耍赖。”

    周宣不说话,走到窗前,望着东边山峦一轮刚升起地明月,用一种很寂寞的语气问:“老四,我们相识也有一年了,一向相处得很愉快,你就这么想离开吗?”

    四痴第一次这么注意一个男人的背影,可是却没有达到周宣预期的效果,若周宣还是穿的唐衫长袍,那或许能拨动四痴那不甚敏感的心弦,但现在周宣穿的山哈男子的服装,镶着白边的蓝色短褂、青色长裤,这在看惯了周宣儒雅模样地四痴看来,就显得很好笑,不禁“扑哧”一笑,道:“我又不是现在要离开,只是说某一天可以离开而已。”

    周宣看了看自己的服装,有点偏小,穿在身上绷着象傻大个,颇感沮丧,演技一流,奈何服装道具跟不上!就又走回来,说:“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你是女人了就要离开?我装着什么也没看见不行吗?”四痴想起周宣帮她裹伤地事,低头道:“装着没看见其实还是看见了。”

    周宣道:“看见了也没什么嘛,反正就当你是男人,胸肌特别强壮而已,你是练过地嘛。”

    “你——”四痴瞪着周宣,要恼羞成怒了。

    周宣赶紧道:“不说了,猜虫色吧,青、黄、红、黑、白,哪一色?猜对了,可以让我帮你做一件事,当然,不能太过分,以力所能及为限。”

    四痴拉长声音道:“我知道,想赢你一点东西很难的,你只进不出——好了,我来猜——

    这时,竹筒里的蟋蟀突然连叫了好几声,竹筒共振,“嗡嗡”轻响。

    周宣做个无奈地表情道:“这蟋蟀通风报信了,我输定了。”

    四痴嘴角一翘,闪过一抹笑意,说道:“我猜这是一只黑背虫。”

    周宣微微一笑,将竹筒里的蟋蟀倾倒在桌面上,却是一只黄背虫。

    四痴沮丧道:“我输了,我真是头晕耳鸣了,连黄背虫和黑背虫的叫声都辨不出来了,唉!”

    周宣笑道:“看我变戏法,把黄背虫变成黑背虫。”说着,又从竹筒里倒出几片草叶,用草叶在那只蟋蟀背部擦拭了几下。

    四痴的眼睛陡地瞪大:“啊,是黑背虫,原来是背上沾着黄泥巴呀!”周宣笑道:“一早下过雨,到处是软泥,蟋蟀不就沾上泥巴了。”

    四痴道:“还好我没出赌注,不然这虫可黑可黄,怎么猜都是我输。”

    周宣笑道:“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哈哈,算你猜对了,这回我赌输了。你可以要求我为你做一件事——”眼睛盯着四痴青衫下隆起的胸脯,最想帮她治治蓓蕾内陷,这是病哪,不治不行,要挺才好!

    四痴想了想,说道:“我想请主人帮我捉一只中将以上级别的猛虫,胜过去年的摸不得。”

    周宣一口答应:“好,今年捉不到明年捉,明年捉不到后年捉。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四痴立生警觉,她知道周宣每赌必有提议。十有*是诡计。

    周宣道:“我如捕到中将以上级别地猛虫。并且在兴王府五国虫战中夺魁,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什么事你先不要问。反正我不会害你。”

    “答应你什么事?先说说。”

    “不说,只问你敢不敢赌?”

    四痴道:“你还没说你没夺魁怎么办呢。”

    周宣笑了起来:“老四你还挺精,行,夺魁了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没夺魁我也答应你同样地一件事,也就是我赢了我对你怎么样,你赢了也同样对我那样。这总公平了吧?”

    说起赌。说起赌虫,四痴就觉得兴奋。五国虫战那真是猛虫云集啊,说道:“好,一言为定!可是,主人真地要去兴王府?”

    周宣道:“奉皇帝诏命,当然要去,那么激烈地虫战不去岂不要后悔!”

    四痴道:“现在南汉太子还死活不知呢,若是死了,刘继兴哪还有心情举办五国虫战!”

    周宣道:“刘守素不会死,就是被吴越人抓住也不会杀他,而且那个陈延寿老奸巨滑,应该能带着刘守素逃出去,我下午想找盘族长谈谈,没看到她人影,估计是去长溪县城查探我身份的真假,雪猪太子有没有被抓很快就会知道。”

    四痴道:“主人真想把清乐公主送给那雪猪?我看主人也喜欢清乐公主地。”

    周宣咧了咧嘴,知道自己在船上与清乐公主画像、跳舞之事瞒不过这个资深刺客,说道:“等找到刘守素,让他与我赌一局,刘守素也是虫迷,我赌虫赢他,他不就把公主输给我了——不是,不是输给我,是让我把公主原封不动带回金陵去。”

    四痴心道:“口是心非,欲盖弥彰。”点头道:“嗯,你什么都赢,现在还要赢人家的太子妃——”忽然想起一事,低着头笑个不停。

    周宣道:“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赌博输掉老婆——输掉妻儿的比比皆是。”

    四痴勉强止住笑,说道:“我不是笑你赢南汉太子妃,我是笑那南汉太子似乎对主人颇有情意,说不定南汉太子和太子妃一并要随主人回金陵了。”

    “哇哇哇,老四你给我住嘴,不许再说!”周宣卡着自己喉咙做出呕吐状。

    四痴“咭”的笑出声。

    院中传来盘山长的声音:“周大人——周大人——”

    周宣应道:“在这边。”

    盘山长手里举着一个火把,火焰煌煌,在门外对着周宣躬身道:“周大人,篝火对歌会就要开始了,我家族长请大人去参加,还有大人的手下也一并去。”

    四痴道:“我不去。”

    周宣道:“嗯,老四你好好休息,让这只黑背虫陪你,听的虫鸣也不错。”

    四痴藐视道:“一只黑背虫!”

    周宣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莫要小看黑背虫,摸不得不就是黑背虫吗?”

    四痴道:“摸不得那样的异虫万中难以挑一。”见周宣跨出门槛,她自己不能跟去保护,心里有点歉疚,说道:“主人小心一点。”

    周宣也来一个回眸一笑:“没事,都是山哈朋友,你调息练功吧,早点好,我需要你,离不开你。”话音未落,周宣赶紧跟着盘山长便走,说得太煽情连自己都吃不消了。

    房太医年近五十,老当益壮,也穿着山哈男子地服装,对参加篝火对歌会很是踊跃。房太医真正的兴趣应该是那些美丽纯真地山哈少女吧。

    闽地山哈是一夫一妻制,但据说这样地篝火晚会,只要男女双方合意。就可以避开众人,寻一僻静处欢爱,天明各自走人,很有一夜情的味道。

    徐篾匠本来不想去地,但他那美貌风情地妻子梅枝说要去见识见识,徐篾匠知道这样的对歌会梅枝很可能见识见识就见识到哪个年轻英俊地山哈男子怀里去,山哈人保留远古习俗,女子为尊,对这些事不在乎。他徐篾匠是汉人,他很在乎。自从亲手打死了红糖。徐篾匠阳刚之气倍增,绝不允许妻子再有其他男人了,可徐篾匠又很爱妻子。不忍怫梅枝之意,就答应和梅枝一起去。

    忠诚憨厚的力虎带着金毛犬鲁鲁跟在周宣身后。

    一行五人在盘山长的带领下从竹寨后门来到寨子外,这里是一处山谷,山坡平缓,树木经过清理,疏疏朗朗,没有那些杂生灌木丛。遍植山茶花、松叶菊、朱蕉、丹桂、秋葵……朦朦月色下。花树摇曳,花香浮动。

    人从花树下经过。连头衣裳都是香的。

    三堆篝火呈品字型熊熊燃烧在一大片空地上,近百名山哈青年男女已经在载歌载舞,八月十三,明月将圆,这样的夜晚可以尽情舞蹈、尽情歌唱。

    周宣等人一到,便有美丽地山哈少女献上酸酸甜甜地果子酒,盘山长喜气洋洋道:“接连下了几天的雨,原担心今晚不会放晴,见到月亮,未想满天乌云随着贵客地到来就被驱散了,这是蛇王地保佑,周大人就是蛇王的使。”

    周宣看着那舞蹈着地人群,不禁就想蹦跳起来,他生性好动,会跳激烈地街舞,不过这泥地没法跳,而且街舞在这时代的人看来太象杂耍,与他现在的身份不符。

    盘山长将五个木雕面具分别递给周宣五人,这木雕面具怪面獠牙、狰狞恐怖,以红、蓝、黑、白四色为主,颜色极其鲜明。

    盘山长将其中一个面具递给周宣,说道:“周大人,中秋祭神之前,先以傩舞驱邪祈福,请戴上这面具吧,我们霞浦山哈需要周大人地祝福。”

    周宣笑着接过木雕面具,问:“盘族长在哪里?”

    盘山长指着舞蹈人群说道:“大族长便在这人群中,请周大人自去寻找。”

    周宣心道:“有意思,有意思,假面舞会啊!”

    力虎戴面具时出了点麻烦,因为盘山长说金毛犬鲁鲁不能靠近傩舞的人群,但鲁鲁与力虎却是形影不离的。

    周宣让力虎就在边上看热闹,他与房太医、徐篾匠夫妇戴着狰狞面具向篝火走去。

    “咚咚咚”的鼓声如急雨、尖亮清澈的排箫声如流水,还有几种乐声周宣辨不出是什么乐器吹奏出来的,应该是山哈人独有的乐器。

    周宣双臂平伸如雄鹰展翅,双足急起落,幅度很小,来了一段爱尔兰踢踏舞,一边跳一边在舞蹈人群中穿梭,要找那个美丽地霞浦山哈女族长,三堆篝火边跳舞地大约有四、五十名山哈女子,一个个身材苗条、舞姿轻盈,没看到有臃肿肥胖的,这应该和山野生活有关,山里来去,辛勤耕作,身材自然苗条。

    周宣有美女过目永志不忘之才,只要那个美女族长在这舞蹈人群当中,就算她戴着面具,周宣也一定能把她认出来,别看周宣眼睛有点近视,看起美女来那是一点都不含糊,这是画师现美地敏锐直觉啊!

    那个美丽的女族长身材比一般山哈女子要高一些,山哈人普遍矮小,男的一般都在一米六五以下,女的很少有过一米六的,但那个美女族长就过一米六,大约和纫针差不多,一米六二的样子,腿很长,看上去更显高。

    跳着跳着,原先跟在他身边的房太医还有徐篾夫妇不知跳到哪去了,周宣三堆篝火都跳遍了,就是没看到那个女族长的倩影。

    突然,一个女高音般的嗓音高唱起来:“日头落山坳里黄,看见阿哥入寨来,阿妹无物好招待,今晚行来打对歌。”

    歌声一起,鼓声顿时消失,只有排箫还在欢快地吹奏着。

    正在跳舞的人群都安静下来,一个个东张西望,在等谁对歌呢?

    周宣心想舍我其谁啊,这些山哈人肯定事先被叮嘱过,要让贵客先对歌,我若不唱,别人都不敢唱,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便清了清嗓子,唱道:

    “哎——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女女不围篝火了,围着周宣跳舞,七嘴八舌、莺莺燕燕,请贵客再唱一曲,刚才那歌太动听了,他们自愧不如,没法唱了。

    周宣搜索枯肠,在想唱什么歌好,要应景,要有民族风情,忽然想起一,便朝众人团团拱手,唱道:

    “大河涨水小河满,不知小河几多深?丢个石头试深浅,唱支山歌啊试妹心。”

    百余人大声欢笑,笑声直冲云霄,把天上仅剩的一些浮云驱散,高天上的那轮月亮越明亮了。

    忽然有一只手轻轻握住周宣的手腕,周宣回头一看,青面獠牙近在咫尺,面具描得格外凶恶些,贴得这么近,吓了周宣一跳,再往下看,哇,好身材,对襟春衫、蓝色紧身统裙、百节鞋,裸露的手臂和足踝戴着银亮的镯子和钏子,细细碎碎地响。

    这女子腰细臀圆,身材也是很美,但周宣却看出这不是女族长,女族长腰部以下比这女子修长,身高相仿,但腿长。

    这鬼面女子牵着周宣左手腕,朝后山一指,便用力拉着周宣便走。

    周宣心道:“不会吧,这就要去一夜情了?哥们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啊,最主要的是现在不是寻欢作乐的时候,我还要找盘族长商量事呢。”正要推托,不料身后至少六、七个山哈少女拥上来,“格格”娇笑着,十几只手掌按在周宣肩背上推着周宣就走,有几只手还在周宣的毫无赘肉的狼腰上、结实的大**上捏了几把。

    周宣有点惧,大叫:“太多了太多了,我明天还要赶路呢。”

    那群少女哄堂大笑,齐声说:“不多不多,一定不会怠慢了贵客。”

    周宣扭头看,不远处力虎牵着鲁鲁在巡逻似的来回走动,总不好把力虎叫来,让金毛犬鲁鲁吓跑这些美丽少女吧,那太煞风景,不是哥们的风格。

    就这么一迟疑,周宣就被拉的拉、扯的扯、推的推拐进了后山,这后山两边是整齐的桂花树,八月桂花开,香气浓郁,与泠泠月色沆瀣一气,让人如梦似幻。

    桂花树尽头,出现一幢二层竹楼,这里静无一人,那边篝火歌声被隔得很远。

    那些推着周宣的少女嘻嘻哈哈道:“好了,贵客请到了,我们就在这里守着。”

    只有先前那个拉着周宣手腕的鬼面女子依旧不松手,拽着周宣进入竹楼。

    此时的周宣身不由主,只好入乡随俗了。

四十四、一夕情

    竹楼幽暗,月光也不漏下一缕,远处的歌声缥缈,更显大山的神秘和深邃。

    周宣被那鬼面女子牵着手、踏着软软的竹梯上到二楼,原以为楼上会明亮一点,不想更是一团漆黑,这山哈人怎么这么节省啊,灯也不点一盏!

    周宣正要开口,那鬼面女子好象能黑夜视物,看得出周宣要说话,“嘘”了一声,示意周宣不要出声。

    留在楼下的那六名少女这时一齐拍手,唱起歌来,这回全用山哈俚语,周宣听不大懂,只觉曲调缠绵柔腻,颇有撩拨人心之处——

    握着周宣手腕的那只柔软的手松开了,周宣顿时觉得很空虚,象个盲人一般无所适从,听到脚步声细碎,那鬼面女子向左走了几步,停顿了一会,又踅回来。

    周宣嗅到果子酒的甜香,开口道:“姑娘——”忽然有两条手臂搭在他肩膀上,一具温热的*靠了过来,缠在他肩头的双臂一手向上勾住他脑袋,另一只摘下周宣脸上的木雕面具,周宣稍一低头,便有柔腻的唇印上来,嘴里竟还噙着果子酒,嘴对嘴度到周宣口里。

    周宣还没尝过这样的香艳,顿时热血上涌,双手环住鬼面女子的细腰,往自己怀里紧了紧,感觉这果子酒芬芳特异,与先前喝的有点不一样,只是这酒是女子噙在嘴里的,自然没什么可疑初尝如此香艳的美酒,周宣不免口舌生疏,酒液自嘴角溢出,那女子柔腻的舌尖从他嘴边轻轻一舐,将溢出的酒液舔掉,小鱼般的嫩舌又伸到周宣嘴里,缓缓搅动,那意思是请周宣尽情品尝。

    房间似被刻意蒙蔽过。虽是月夜却昏黑一片,周宣眼睛睁得老大,还只能辨出眼前模糊的轮廓,鬼面女子头上的凤凰冠垂下的珠子轻轻扫着他地鼻子,而楼下的山哈少女犹在舞蹈歌唱,曲调越靡靡荡人心魄,在迎合、在俯就……

    这样的情境下男人很难拒绝,没有什么好装纯的。纯粹的*就可以,相逢何必曾相识,狂荡一回又何妨,而且,这女子口里度来的果子酒似有催情作用,让周宣情热难耐,呼吸急促,搂在鬼面女子腰间的大手往下一探,抚在那丰柔的圆臀上,掐揉搓捏。嘴里含住那丁香小鱼,尽情吮吸那芬芳地酒液和香唾。

    鬼面女子喉咙深处出细细的声嗽,身子明显比刚才火热,就那样被周宣吻着,一只手搭在周宣肩头,一只手在周宣胸膛间摸索。踮着足尖慢慢向黑暗深处移步,那里有一张床,不是冰凉的竹榻,而是铺锦叠缎的柔软大床。

    这山哈女子就是热情。周宣还略显拘谨,手法不够大胆,鬼面女子却主动出击了。灵活的手指象调丝拨弦一般,飞快地解着周宣的襟扣,只解开两开绊扣,就急不可耐地伸手进去,抚摸周宣*的胸膛,指尖在周宣那两粒小小的敏感点打转——

    摸着摸着,鬼面女子突然双手用劲一推。周宣没防备。腿又被鬼面女子的腿缠着,立足不稳。仰面便倒,惊呼出声,还好身下就是柔软的锦床,虚惊一场。

    还没等周宣从被推倒地惊讶中回过神来,鬼面女子就麻利地脱掉他的布鞋,整个人一下子压在他身上。

    被逆推了!周宣失笑:“这个,这个不用这么急吧——唔-

    鬼面女子自己不说话,也不让周宣说话,只要周宣一开口,她的嘴唇就贴上来,要封口,周宣嘴大,不好封,就含住周宣的舌不放,这下子周宣只能用鼻子哼哼了。

    两个人身上衣服越来越少,身体越来越热,楼外少女们的歌声并未停歇,还有犬吠声,应该是力虎牵着鲁鲁找到这里来了,但周宣已经两耳不闻楼外事,他起先还有说话的*,后来就没有了,肢体语言才是此时男女正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亲我,我也亲你,互相抚摸、互相**——

    黑暗地房间里喘息声格外清晰,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体突然同时一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静止的姿势只持续了片刻功夫,随即便大动特动起来。

    这鬼面女子一直不肯出声,即便在极欢娱时也是咬着牙、闭着嘴,只有喉咙底的声音压抑不住,那种近乎呜咽地妖娆声嗽更具催情效果,周宣觉得特别疯狂,特别尽兴,在这女子的迎合下分外酣畅淋漓。

    情迷武陵源,梅花三弄后,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是一身细汗,手却还在互相抚摸,楼下的少女们歌声已缈,远处篝火晚会想必也已散去,竹林畔、草地上,肯定有一对对动情地男女在享受*的快乐,何必管明朝、只在乎今宵——

    喘息稍定,周宣搂着那鬼面女子,抚摸她的脸,木雕面具当然没戴着,摸她的眉眼唇鼻,感觉骨肉停匀,身材自不用说,脸庞也应该很美,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问这话时,周宣手指刚好抚摸在女子柔软的唇上,那女子双唇一分,将周宣一根手指咬在齿间,微微用力。

    周宣赶紧道:“别咬,我不问行了吧。”那女子便松开贝齿,周宣手指也不抽出来,干脆伸进去撩拨女子的丁香舌,柔软、湿腻。

    女子迟疑了一下,忽然扭头摆脱开,抱住周宣厚实的肩背,将头埋在他肩窝处,不停地吻周宣,一只手条轻轻抚摸周宣后肩地伤处,无比轻柔,摸得周宣痒酥酥,应该是结痂快好了。周宣感受着鬼面女子地柔情,问:“为什么不说话?”

    鬼面女子压在他身上的酥软胸脯往上一蹭,移了上来,又要封口,这回不是用唇舌,却是用胸前那一对香腻地果实,周宣就又说不出话来了,女子同时身子半扭。伸长手臂抓住周宣的要害,上上下下,反反复复……

    周宣火大,一个翻身将鬼面女子反压在身下,说道:“明日就要各奔东西,今夜就疯狂一把吧,来吧,直到动不了为止!”分开玉股。直捣黄龙。

    鬼面女子的双腿足踝被周宣握着,又搭在肩头,从足尖至臀股,细细抚摸,赞道:“好美的腿,真长!”心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牵他进来地鬼面女子的腿好象没有这么长吧!

    正是纵马驰骋时,也没再细想,颠鸾倒凤,直至精疲力竭。

    周宣搂着那女子沉沉睡去。睡梦中感觉那女子轻轻挣开他的搂抱,要下床离去,周宣一伸手将她拉回来,嘴里含含糊糊道:“别走,等天亮我要看看你的模样——”

    那女子便一动不敢动,周宣也就安心睡去。

    一夜操劳。很是疲惫,醒来时却已是阳光洒满床头,两个山哈少女笑盈盈立在床前,还听到有低吼声。去起脑袋一看,力虎牵着鲁鲁站在门边,憨笑不已。

    起床沐浴毕。食物就已经摆在外间,周宣匆匆用过早餐,便带着力虎下了竹楼。

    盘山长正候在楼下,躬身道:“周大人,藤轿已备好,即刻启程。”一挥手,便有两个结实矮壮的山哈汉子抬着藤轿过来。

    周宣也觉得有点腿软。便坐上藤轿。问:“我的属下呢?”

    盘山长朝山谷口一指:“大人请看,他们来了。”

    四抬藤轿分别抬着四痴、房太医、梅枝、还有那个美女族长过来了。徐篾匠跟在梅枝的软轿旁边。

    周宣见四痴手里握着一节竹筒,竹筒里应该是那只黑背蟋蟀,便问:“老四,昨晚休息得可好?”

    四痴脸色明显比昨天好,点头道:“还好,主人昨夜在这竹楼过夜吗?”

    周宣面不改色道:“嗯,我没怎么休息好,和盘族长——”向那美女族长点头致意,接着道:“我和盘族长为打击妖僧景全、拯救公主之事商议了大半夜,后来又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周宣说这话时,盘腿坐在藤轿上的美女族长朝侍立在一边地一个山哈女子笑了笑,那女子脸红了起来。

    周宣一看这轿边女子,受惊似的腰背一挺,坐得笔直,心道:“这女子分明就是昨夜那个鬼面女子嘛,绝不会错,这身材、这体态——”

    鬼面女子今日素面朝天,脸若春花,娇艳无比,见周宣盯着她看,赶紧扭过头去,同时做一个噤声的手势。

    美女族长庄容道:“周郡公,我们这就出吧,我送郡公去见我们大族长盘玉姣。”

    周宣赶紧说:“见大族长盘玉姣先不急,要紧的是从僧景全手里救出清乐公主,不然等他们到了清源泉州,那时想救就很困难了。”

    美女族长微笑道:“周郡公不必忧虑,那妖僧又不是生着翅膀,哪能那么快就过福州、到泉州!我已查清,妖僧一行四十余人,自昨日出长溪县城后,便分了两路走,一路绕过霞浦海湾走6路往西北方向,应该是取道建州去大庾岭回他们的中天八国;另一路乘船越过霞浦海湾到罗源,再经福州去泉州,而唐国公主就在这乘船这一路,妖僧也在——”

    周宣暗暗心惊,景全秃驴太狡猾了,这要是单凭他与四痴去追踪,真不知道追哪边才好!现在有了遍及八闽之地的山哈人相助,僧景全就无所遁形了,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到他周宣这一边了,问道:“不知我另外几个属下有否脱险?还有南汉的太子有没有落到吴越人手中?”

    美女族长答道:“周郡公手下有两人战死,其他人都脱险了,正绕道霞浦海湾去福州,有山哈人为他们提供帮助,应该能平安到达福州,那南汉太子倒是隐秘,我山哈人没有现他们的踪迹,也没听说吴越人抓到了南汉太子。”

    周宣心里一叹,不知战死的是他的奉化亲兵还是金吾卫?在吴越众多兵马地追击下他们十三人有十一人脱险,已经是非常幸运了,当即笑着拱手道:“盘族长真是太能干了,多谢多谢,佩服佩服。”

    藤轿上的美女族长嫣然一笑。风情万种,娇若少女的声音说道:“我们山哈人为周郡公效劳,是因为周郡公是大蛇王的使,还请周郡公不要忘了大蛇王所托之梦。”

    周宣慷慨道:“帮助山哈人乃我周宣义不容辞之责任,等见了盘玉姣大族长,再把陈锴侍郎邀来一起商议,就不知漳州战况如何?”

    美女族长答道:“陈锴大人在盘玉姣和雷猛地协助下,已于二十日前攻下了漳州。目前清源军已全部退据泉州死守,并向福州的钱惟演求援。”

    周宣一拍巴掌,喝彩道:“真是太好了,我在金陵还没得到这一喜讯。”

    美女族长目视周宣,声音悠缓道:“唐军占据了漳州,清源已去了大半,八闽之地就剩下泉州和吴越人占据地福州了,大蛇王保佑,八闽一统也不是遥不可及的事——”

    “等一下。”周宣举手道:“盘族长,我事先要和你说清楚。我帮助你们山哈人绝不是让你们独占八闽之地,而是在唐国治下,让山哈人安居乐业、不受欺凌,这个你不要会错了意。”

    那美女族长微微一笑,点头道:“这个我自然明白,好了。这就出去罗源吧,顺利的话明日一早就能赶到罗源,那妖僧应该是今晚到达罗源,会在罗源歇夜。”

    周宣一行二十余人向罗源而去。那个鬼面女子并未跟随盘族长一道出,送到山口便停下脚步,向盘族长行礼、向周宣行礼。这是告别。

    一夜缠绵,纯粹的*也会滋生出情爱,周宣向美女族长请求道:“盘族长,能让她随我去吗?”

    这美女族长含笑摇头:“不能!郡公莫要多情,干大事要紧。”显然这美女族长是知道鬼面女子侍寝之事地。

    抬轿的山哈汉子脚下不停,转眼把那鬼面女子抛在了山口绿树下。

    周宣扭头朝那鬼面女子大声问:“喂,告诉我你地名字?”

    远远地见那个身材绰约、容颜俏丽的山哈女子取出一个狰狞面具戴上。做出一个“嘘”的手势。

    山路一弯。坚硬的岩石隔断了周宣的视线,周宣废然躺在藤轿上。叹了口气,心想在床上那么奔放,却连个名字都不肯说,真是怪哉!

    在前头的美女族长回过头来问:“周郡公是否怪我不近人情?”

    周宣摇头道:“周宣蒙族长所赐多矣,怎敢贪心!”

    美女族长手朝后边一指:“那你想她吗?”

    周宣一笑,山哈人直爽,没有那么多扭扭捏捏,周宣也就实话实说:“嗯,想的。”

    美女族长便不说话了,隔了好一会才说:“这世上,有地男子和女子只有一夕地缘份,周郡公不要多想了。”

    四痴在一边默默听着周宣与女族长地对话,暗暗撇嘴,心道:“主人原来昨夜和那个山哈女子寻欢作乐去了,还骗我说是和盘族长商议大事,唉,主人真是太风流了!”

    四痴摇了摇手里地竹筒,竹筒里的蟋蟀就鸣叫了一声,四痴觉得心里有点闷闷不乐。

    一路都是在崇山峻岭中行走,有几拨山哈人轮流抬藤轿,徐篾匠和力虎是步行,他二人都是走惯了长路的,并不觉得有多辛苦。

    “照夜玉花骢”、“云中鹤”还有房太医的坐骑都有山哈人牵着跟随,“照夜玉花骢”一身雪白的皮毛还被涂上黄泥巴,成了一匹黄马了,要是小周后看到她地爱马现在这模样,肯定都认不出来。

    这日一直走到天黑,来到另一个山哈寨子歇息,凌晨丑时再次出寨,在朗朗月光下赶路,半个多时辰后走出了大山,跟在周宣轿边侍候的盘山长说道:“往西再行二十里就是罗源县,再走一程就会有我们的人来禀报妖僧行踪了。”

    果然,走出十余里,天色渐明,远远的看到前面道旁一个茶铺前有人在朝这边张望,随即快步迎上来,和盘山长一点头,便向藤轿上地美女族长行礼,态度极其恭敬,禀道:“大族长,妖僧一行二十一人昨日傍晚到达罗源县城,却未进城,只在城南的一家客栈歇夜,离这里有十里远。”

    那美女族长说了一声:“带路。”

    那人躬身道:在前面快步领路。

    美女族长对周宣说道:“周郡公,天已经亮了,我们得下来步行,装作进城赶集的山哈,这样才不会引起吴越兵地疑

    周宣点头道:“族长说得是。”便下了轿,前夜的劳苦征战,现在已经恢复过来。

    四痴也要下来自己走,周宣问她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四痴道:“好得多了,呼吸时已没有了拉风箱的声音,走路绝无问题。”

    房太医便过来为四痴搭脉,凝神闭目半晌,脸露笑意:“老四先生真是厉害,这样的重伤若是一般人至少得卧床半月才能下地,而老四先生三日未到,伤势就已经好了三、四成,这样的体质我是第一次见识。”四痴瞟了周宣一眼,微现得色。

    不料房太医接着说道:“我那伤药,三日必须更换一次,今天日落前我为老四先生换药。”

    “啊!”四痴瞪大了眼睛,连声道:“不用劳烦房太医,把药给我,我自己换。”

    房太医知道四痴是周宣的心腹,也是有意结纳,殷勤道:“老四先生不必客气,我随郡公去南汉,就是要照顾众人的身体,而且老四先生背后地伤口无法自己清理,伤口必须清理干净,再换上新药。”

    四痴道:“房太医,我手灵活,能自己清理,不用麻烦你。”

    房太医拿出医生那种貌似严厉、其实关切地语气说:“不行,我全权负责诸位的伤病,此乃我地职责,老四先生是郡公的爱将,若有闪失,回京后陛下和皇后也要治我的罪。”

    徐篾匠和梅枝夫妻俩相互看看,他二人知道这个老四先生是个女的,徐篾匠便向妻子呶呶嘴,梅枝会意,说道:“换药时让我来帮助老四先生吧。”

    房太医一看这美貌小妇人开口要为老四先生敷药,老四先生那可是要光着上身的,难道这小妇人对老四先生有意?看她那篾匠丈夫,还在一边傻笑,真是佳人常伴拙夫眠啊!

    四痴见梅枝愿意为她敷药,显然是把她当作女子看待,这让四痴很不痛快,冷淡道:“不用,我就自己来。”

    周宣道:“老四你怎么这么倔?算了,我亲自出马,拿出妻传绝技,为你敷伤,这总没话说了吧。”

    四痴愕然张大了嘴,真的没话说了。

四十五、公主的眼泪

    藤轿收进茶铺,周宣等人都步行,十六名抬轿的山哈男子在盘山长的带领下改抬野猪、黄羊、云豹、金猫等猎物先行一步,到罗源县城南门外等候,免得成群结队人太多太招摇,要分两批走。

    周宣这边是周宣、四痴、房太医、力虎、徐篾匠夫妇、盘族长和她的男女各两名护卫,一共十一人,金毛犬鲁鲁也化了妆,毛色被刷成了黑褐色,“照夜玉花骢”、“云中鹤”还有房太医的坐骑这三匹马当然不能让它们走空路,马鞍上都驮着一捆柴火,“云中鹤”也就罢了,“照夜玉花骢”乃旷世名驹,却驮柴火,真是糟蹋宝马啊,这些都是僧景全的罪过,早晚算在他的光头上。

    那美女族长一身光鲜,靓丽动人,金色的凤凰冠,蓝色的交领细衫,衣襟镶着金、红两色的彩缎花边,四寸宽的彩色腰带将腰肢束得细细,下面是青底镶红边的筒裙,裹着妖娆的丰臀和长腿,走动时圆臀有韵律地摆动,腰间垂下的彩色裙带摇晃飘拂,步子迈得大时裙下就一下又一下地凸现浑圆大腿的轮廓。

    美女族长与周宣并肩而行,宛然一对恩爱的进城赶集的山哈夫妇,只是这男子浓眉细眼,笑眯眯的神情不象普通山哈男子那么朴实,而女子又太过,气质隐显高贵,迥然不同于一般山哈美女,这时,天色已明,路上行人渐多,与这一队山哈男女擦肩而过时总要频频注目周宣与美女族长。

    周宣道:“盘族长生得太美,别人老是注意你,顺带着就瞧出我这假扮的不对劲了。”

    美女族长粉颊微红,问:“周郡公的意思是说我应该扮得丑一点?”

    离得近。周宣嗅到这美女族长身上幽幽的芬芳,有点象是桂花香,细辨又不是,感觉有点熟悉似的。

    美女族长见周宣鼻翼**不答她的问话,忙问:“郡公着凉鼻子堵了吗?”

    周宣笑道:“不是。我在想怎么对付妖僧景全。”

    美女族长弯弯地秀眉一蹙,说道:“那妖僧一共二十一人,除了清乐公主和两个侍女,其他的都是中天八国的精锐武士。若靠硬拼,双方都会有死伤,而且清乐公主在妖僧手上,我们投鼠忌器,恐受其制,久闻周郡公足智多谋,应该能智取吧?”

    周宣微笑道:“盘族长过奖了,当然要智取。现在是我是暗敌在明,又有盘族长相助,定要那妖僧焦头烂额、秃头冒烟。”

    美女族长以一种赞赏的目光望着周宣,说:“愿闻郡公之计?”

    周宣道:“罗源往西便是号称八闽邑的侯官县。侯官县过去就是福州了,必须在到达福州之前救出清乐公主,所以我们要赶在妖僧前头,妥为布置。然后诱妖僧入毂,当然,这必须随时知道妖僧地动向。”

    美女族长道:“这个没问题,从罗源到侯官沿途都会有我山哈人盯着妖僧一行,而且保证妖僧不会察觉。”

    周宣喜道:“很好,我们先赶到妖僧投宿的客栈看看,现在是正卯时。应该能在他们上路前赶到。”

    众人加快脚步赶路。周宣见四痴虽然走得轻快,但不时皱一皱眉头。肯定是一走快就牵扯得伤口痛,便将“照夜玉花骢”驮着的柴火丢到路边,招呼四痴道:“老四,骑马。”

    四痴还想坚持自己走,周宣眼睛一瞪:“少嗦,我是想让你伤势快点痊愈,好帮我做事!”

    周宣这么一凶,四痴乖乖的就上马了。

    周宣想起一事,问房太医药箱里有没有带着“麻沸散”,即蒙汗药?

    房太医忙道:“有,带了少许备用。”

    周宣只是随便一问,没想到还真有,乐了,问:“药量够麻倒几个人地?”

    房太医道:“只够三个人用,郡公是想用麻沸散对付僧景全?”

    周宣一笑:“僧景全老奸巨滑,想对他下药有点难,不过麻翻他几个手下应该没问题吧。”

    房太医道:“麻沸散是禁药,非医署博士不能掌握,仓促间也不好再得。”

    周宣道:“也不用完全麻翻,让他们有点晕乎乎、手足酥软就行。”

    房太医道:“那我这些麻沸散够让九个人晕。”

    周宣笑道:“够了,也不一定要用药,见机行事,多准备一手而已。”又问美女族长:“今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闽地有何庆祝风俗?”

    美女族长答道:“中秋是汉人、山哈人共同的佳节,相比来说,我们山哈人庆祝仪式更隆重,跳月、祭神,汉人则注重游玩,悬灯、拜月、荡秋千、堆宝塔——今日天气晴明,夜来必有一轮好月亮,到时将会热闹无比。”

    周宣点头道:“热闹就好。”心想:“今天是清乐公主生日,一定要把她救出来,我答应要让她过一个终生难忘的生日的。”

    一行人来到城边,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把周宣叫住:“喂,大个子山哈,这柴火怎么卖?几文钱一捆?”

    周宣一听,哦,叫我哪,这柴火是掩饰战马的,不能卖,便竖起一根手指说:“一两银子一捆。”

    “哇!”中年管事大叫起来:“你这是什么柴火,这么贵!”

    周宣道:“要买就爽快点,要不我找别人去。”

    中年管事吹胡子瞪眼:“你这山哈想银子想疯了,这柴火要是卖得出去我不姓周。”忿忿地走了。

    周宣看着中年管事背影,笑着对身边人道:“这人还是我同宗呀,难得,若不是有事,我还想和他叙叙宗支。”

    盘山长迎上来,向美女族长和周宣见礼。说道:“妖僧就在那边的连江客栈,这时正在用早餐。”

    周宣忙道:“我去看看。”

    金毛犬鲁鲁这时嗅到除周宣外另有一处的异香,便绷着颈绳子要往那边去,力虎连忙安抚住,不让鲁鲁吠叫。

    周宣跟着盘山长。混在一群抬猎物地山哈当中来到“连江客栈”门前,在一排柳树下歇脚,盘山长高叫:“新捕的云豹、黄羊,便宜卖了。便宜卖了——”

    周宣用一块汗巾擦着汗,朝客栈大门望去,见大厅里几桌人在用餐,并没有看到光头和尚,都戴着头巾、头,想必僧景全也乔装改扮了,免得一个和尚混在一群俗人当中太显眼。

    周宣看来看去,并没有看到有女子。难道老贼秃逼清乐公主她们也扮作男子了?再定睛细看,也没有看到女扮男装,清乐公主那样的绝色美女,无论怎么改扮。就是易容戴面具,周宣也有自信一眼认出来,那细腰、那长腿、那美臀,他画过、他抚摸过。熟悉呀。

    店家过来问这黄羊怎么卖?盘山长不愿卖,也说了个较高地价,店家摇头便走。

    厅里正用早餐地那群人当中站起来一个大汉,虬髯阔嘴,挎着腰刀,大步过来问:“黄羊多少钱?我要了。”

    盘山长道:“一口价,二两银子。”

    虬髯大汉藐视地斜了一眼这群山哈。不屑于他们讨价还价。从搭链里摸出一块小银,掂了掂。说道:“二两只多不少,喏,拿去。”不把银子递给盘山长,却丢在地上,然后伸手一把抓起那只足有百把斤重的黄羊,掉头便走。

    众山哈愤怒,一齐注目周宣,想作,但要看周宣的意思,他们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

    周宣对盘山长低声道:“小闹一下。”

    盘山长便和几个山哈怒冲冲追上去,将那块碎银丢在虬髯大汉地脚下,气愤道:“瞧不起我们山哈,就不要买我们的猎物,把黄羊还来。”伸手抓着黄羊腿,要夺回来。

    虬髯大汉勃然大怒,吼道:“这黄羊最多也就卖一两银子,你们索要二两,我也不与你们争,给了二两多,竟敢不卖,你们这些蛮人真是蛮不讲理啊——放手,再不放手,休怪我不客气!”

    “哓”的一声,腰刀出鞘,映着初升的阳光,很是眩目。

    盘山长料定这虬髯大汉不敢行凶杀人,大声道:“给银子就给银子罢,为何丢在地上,这是侮辱我等山哈,你必须致歉。”

    虬髯大汉怒极反笑:“笑话,向你们这群蛮僚致歉!看刀——”雪亮刀光劈出。

    一边地周宣吃了一惊,这家伙这么嚣张,就敢动刀子杀人?

    却看盘山长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手里抓着一条黄羊腿,原来那虬髯大汉一刀斩断了盘山长抓着的那条黄羊腿,夺过黄羊,哈哈大笑,几个大步便进了客栈大门。

    盘山长十多人自然不依不饶,一齐拥进客栈,周宣也混在其中,手里举一根硬木棍,挥舞几下助声势,眼睛扫视客栈大厅全景,还是没看到清乐公主和小茴香、芳茶的身影,心里不禁犹疑,担心山哈人打探地消息有误,清乐公主其实是被中天八国人从另一路带走了,那就糟糕了!

    一个头戴青灰色头地干瘦老头走了过来,低喝道:“苗胡子,把黄羊还他们。”

    虬髯大汉不敢有违,恨恨地将提着的黄羊往地下一掼:“还你们。”

    既然是找茬地,那自然不能善罢甘休,盘山长叫道:“这人把黄羊腿砍断了,叫我们怎么好卖!”

    干瘦老头不想在这里惹麻烦,指着门前那块碎银道:“那银子老衲——老朽不要了,就送给诸位喝酒。山哈人不会死搅蛮缠,见干瘦老头这么说,一时面面相觑,闹不起来了,看周宣,却已走出大门去拣那块碎银。便一起跟了出去。

    周宣将银子给盘山长,走了几步才低声道:“公主在楼上,不用闹了,让他们走。”

    刚才客栈厅里喧闹一片时,周宣看到二楼走下一个健壮仆妇。随即看到一个扎着双鬟髻的少女露了一下头,便被那健壮仆妇揪回去了。

    那双鬟少女正是小茴香。

    周宣随盘山长等人到别地店家去叫卖猎物,没过多久,“连江客栈”侧门打开。几名骑手在前,随后驶出四辆马车,又是十余后骑手跟在后面,说漏嘴自称“老衲”的干瘦老头没有看到,应该是在马车里。

    那个名叫苗胡子的虬髯大汉骑马经过周宣等人身边时,愤愤地吐了一口唾沫,喃喃咒骂。

    盘山长看着周宣,若周宣示意他们再闹一闹那就立即开闹。但周宣只是看着中天八国一行人走远,没有任何表示,虽然盘山长他们闹起来,他可以趁乱撩起车帘看看。但清乐公主是胸大无脑的,若是大叫起“宣表兄”来,那就坏事了,硬拼现在可不行。

    美女族长真是能干。这么一会时间竟找来了八匹马,牵到西郊僻静处,让周宣等人上马,准备抄近路赶在僧景全等人前头。

    因为急着赶去救人,徐篾匠、梅枝二人就暂时留下,周宣让他夫妇二人径直去江州找他岳父秦博士,叮嘱二人莫要说他现在地处境。免得两位老人家担心。只说在途中遇上即可,都护府的林二小姐可以去拜见。林二小姐是认得梅枝的。

    人多马少,美女族长和四名男女护卫就占了五匹,周宣骑“云中鹤”,盘山长和另一个熟知罗源与侯官两县路径的山哈人必须去,其他人就留下了。

    四痴见周宣骑地是后臀受伤地“云中鹤”,便道:“主人,你来骑照夜白,我身子轻,骑云中鹤吧。”

    周宣道:“照夜玉花骢登高跃低,如履平地,特别平稳,正适合你养伤。”

    四痴心里暖暖的,说道:“可主人也有伤啊。”

    周宣笑嘻嘻道:“老四关心我?那好,我们共骑如何?”

    四痴一惊,赶紧道:“那不行。”

    周宣笑道:“怎么不行,前日我们不是共骑吗?”

    四痴道:“那是因为我有伤——”

    周宣摇着头笑,不再逗老四了,催马赶路,与美女族长并骑前行。

    小茴香眼睛很尖,方才从“连江客栈”楼梯口往下一探头,正看到周宣抬眼朝她望过来,周宣还把手指搭在唇边,周宣穿上了山哈男子的服饰,小茴香一时没认出来,是被那健壮仆妇揪回去时才回过神来的,一颗心顿时欢喜得要跳出胸腔,那是姑爷,姑爷来救她们了!

    小茴香很是机灵,当下不露声色,准备找机会告诉清乐公主,姑爷来救她们了,小茴香早就说了,姑爷一定不会死在海里,他一定会来追上来地,姑爷穿成那个样子,肯定是个计策,姑爷太聪明了!

    僧景全为威胁清乐公主不许哭闹,将小茴香、芳茶与公主分开,若公主想大吵大闹,就立即处死这两个小侍女,所以一时半刻,小茴香无法告诉清乐公主这个喜讯。

    离开“连江客栈”上马车,小茴香看到了清乐公主,便叫了一声:“公主殿下——”

    清乐公主美丽的大眼睛哭得有点红肿,她太伤心了,今天是她地生日,却被人抓着赶路,宣表兄说了要让她过一个终生难忘地生日,可现在——

    清乐公主恨恨地想:“担惊受怕,以泪洗面,这样的生日还真地是终生难忘呀,宣表兄,这就是你的承诺吗?”

    清乐公主一下子又恨起宣表兄来,都是宣表兄欺骗她说能把她带回金陵,去南汉只是走一趟玩玩而已,谁曾想会玩成这样?早知如此,她在金陵干脆就抗旨赖着不来,让父皇将她赐死好了,死也不来!

    听到小茴香的叫唤,清乐公主抬眼看去,小茴香竟然一脸喜色,小嘴颤动,象要说些什么,却被身边地仆妇揪住手臂,一把推上车去。

    小茴香临上车还叫道:“殿下不要哭,我家姑爷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啪”的一声,那仆妇重重打了小茴香一个耳光。

    小茴香倔强地瞪着那仆妇,心里道:“贼婆娘,我家姑爷已经来了,你等着吧,我一定耳光十倍地还你,这一路上你打了我四个耳光了。”

    那仆妇吼道:“小贱人,还敢瞪我,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小茴香说她姑爷周宣会来救她们,这话也不是第一次了,她总是这么安慰清乐公主,僧景全听到了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安静,启程。”

    僧景全一辆马车、清乐公主和一名健壮凶恶的仆妇共乘一车、小茴香和芳茶乘另一辆马车,当然,还有那个满脸横肉地贼婆娘。

    马车驶出“连江客栈”时,小茴香想撩开车帘看看姑爷在哪里?手还没碰到车帘,手腕就被竹条狠抽了一下。

    那凶恶仆妇低声道:“小贱人,你这么喜欢挨打吗?”

    芳茶搂住小茴香,哭道:“不许打人!”

    凶恶仆妇“嗖嗖”地挥舞着手中的篾条道:“不听话就要打。”

    小茴香道:“请你对我们客气点,一旦公主嫁给你们大王,那我二人就是王妃的心腹侍女,得罪我们没什么好处。”

    凶恶仆妇嗤之以鼻:“不听话就要打,还可以杀死你们,这是国师说的,王妃也要听国师地。”话虽这么说,但对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她还真不敢小看,慢慢将手里的篾条放下,说道:“若你乖乖坐着不动,我又怎会打你。”

    小茴香见这恶妇气焰消弱,便道:“我只是想拉开车窗帘透透气,这马车又不大,坐三个人很挤的,你又不停放屁,臭死了!”说着,又伸手去拉车帘-

    那仆妇刚才是放了一个屁,胀红了脸道:“不许动,我来拉帘子,我警告你们两个,不许把头伸出窗外,不然的话休怪我下手狠。”

    小茴香道:“好,那快拉开帘子吧。”

    仆妇“哼”了一声,将小茴香这一侧的车窗帘子拉开。

    小茴香赶紧朝窗外看,但方才说话时马车已经从周宣身边驶过,小茴香没看到那群山哈人。

    小茴香心里暗暗愁,随即又快活起来,姑爷刚才分明看到她了,还示意她噤声,姑爷一定有办法救她们的。

    马车驶出一程,忽然停下,老僧景全出现在车窗外,说道“小茴香,下来。”

    小茴香一惊,心道:“老和尚要杀我?”

    芳茶受小茴香眼里惊惧地感染,紧紧抱住小茴香大哭起来:“不要杀我们,不要杀我们!”

    老僧景全口宣佛号:“阿弥陀佛,不是老衲要杀人,是王妃娘娘要见小茴香。”

    小茴香心弦一松,却又想:“公主闹了好几回要让我们两个和她呆在一起,老和尚就是不允,怎么现在却肯了,是不是有诈?”

四十六、久看成良医

    小茴香下了车,芳茶也想跟下来,却被仆妇拽住,芳茶眼泪汪汪,小茴香倒还镇定,冲车厢里的芳茶摆摆手,示意别怕,便跟着老僧景全往前边清乐公主乘坐的那辆马车走去。

    还没走近,就听到清乐公主哭哭啼啼在呻唤:“小茴香,小茴香,我心口好痛,只有小茴香能帮我,小茴香会手引,快让小茴香来——”

    小茴香心里暗喜,公主蛮聪明的,知道小茴香有话要对她说呢,忙道:“殿下,小茴香来了。”

    清乐公主“唰”地一声拉开窗帘,露出绝美娇颜,虽然下眼睑哭得红肿,睫毛上还挂着泪滴,面容有些憔悴,但更增楚楚动人之致,连声道:“小茴香,快上车为我手引。”

    小茴香脆声应道:“遵命,殿下。”就要上车。

    老僧景全手一伸:“且慢——”眯缝着眼睛,目光闪烁,打量着小茴香:“你——信州郡公府的丫头会什么手引?”

    小茴香镇定自若道:“国师有所不知吧,我家小姐——就是周郡公的夫人,是太医署的太医令,医术精湛,小茴香是贴身丫头,久病——不不,久看也成良医对不对?”

    “久看也能成良医?”老僧景全嘲弄地一笑,挥手道:“上去吧。”对清乐公主道:“就让这小丫头陪着王妃殿下吧,老衲对王妃殿下已是非常宽容了,希望王妃殿下不要再给老衲惹麻烦,否则的话,老衲只好先杀了周郡公的这个丫头立威。”

    小茴香上到公主的马车,中天八国的四辆马车、二十来骑继续前进。

    戏还要演下去,清乐公主靠坐在车厢背垫上,娇滴滴道:“小茴香,快为我手引。我心口闷得难受。”

    车厢里一个目光炯炯的健壮仆妇正盯着呢,久看成良医的小茴香应了一声,便伸手到清乐公主心窝处轻轻揉动,那是公主右乳的下方。丰腻隆起,小茴香心道:“公主殿下胸部好大好美,肯定比雀儿小姐地大,好象比纫针小姐的还大——”

    这样想着,小茴香的手不自向上移了移,在一团丰挺上揉弄了一下,那种酥滑的感觉让这小丫头地心都跳得快起来。

    清乐公主本来是半闭着眼睛装难受,被小茴香这么一揉,红晕上颊。睁开那双妙目,嗔怪地看了小茴香一眼,口里哼哼道:“嗯,舒服多了——小茴香,再揉揉我后背。”说着,身子微侧。

    小茴香小脸红红。手掌贴着清乐公主背心,一下一下地揉着。

    清乐公主不耐烦了,心道:“我费了好大劲把你这小丫头弄过来,你还真以为我要你手引呀,你到底有没有话要说啊?”腰肢扭了两扭,意示不满,正准备扭头再瞪小茴香一眼。忽然感觉小茴香开始用指尖在她背部划动,当即身子不动,聚精会神辨别那一笔一划——“我看到了姑爷——”

    清乐公主猛地坐直身子,抓着小茴香的肩头。惊喜地问:“真的?”

    小茴香点头。

    清乐公主喜不自胜,正想问宣表兄在哪里,瞥眼见那仆妇一脸警惕的样子,便又侧过身,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颤声道:“小茴香手引得真好,再为我多手引几下。”

    小茴香便又在清乐公主的柔软的背脊上写道:“我在连江客栈看到乔装改扮的姑爷。”

    清乐公主若有哪个字没辨清。便扭一下腰。小茴香便重写,折腾了好一会总算辨明白了。

    清乐公主眼里焕出神采。她还想知道得更多,娇声道:“小茴香,继续手引。”

    小茴香也就知道这些,没法再手引了,说:“殿下,小茴香就会这些。”

    乐公主坐直身子,看着小茴香,小茴香郑重地一点头,那意思是说姑爷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清乐公主禁不住又哭了起来,心里呼唤道:“宣表兄,快来快来——”虽然流泪,却是一脸笑意,心里沉甸甸地大石头一下子搬开了似的,原先她一直担宣表兄会死在海里,那就没人救她了,现在得知宣表兄追上来了,那种喜悦简直就要唱起歌跳起舞来。

    车厢一侧的健壮仆妇见小茴香的“手引术”如此神奇,半盏茶时间把个哭哭啼啼的王妃娘娘手引得眉花眼笑,不禁对小茴香刮目相看,说道:“小茴香姑娘,我也常觉气短心跳,你可否为我也手引一番?”

    小茴香还没答话,清乐公主蛾眉拧起,讥讽道:“凭你也配让我的侍女为你手引?莫非你想做张圣地妃子?”

    那仆妇吓了一跳,忙道:“婢子何敢!”

    清乐公主心情不错,说道:“我看你铜盆大脸、身体肥壮,不如去南汉兴王府找刘继兴父子,刘继兴父子喜欢你这样的,说不定就封你做妃子了。”

    那仆妇低着头不敢说话。

    小茴香微笑道:“这位大姐,你气短心跳是因为这马车坐久了,这叫晕车,不用手引,把车窗打开,头伸到外面透透气就好了。”

    周府出来的都会忽悠几句,连来福这么五大三粗的都能说得头头是道,更何况本来就是伶牙俐齿的小茴香。

    那仆妇一听,有理,便将车窗打开,探头出去大口大口地呼吸。

    小茴香便趁这机会也探头窗外朝来路遥望,赶紧又坐好,清乐公主目光询问地望着她,小茴香摇摇头,却用嘴形不出声地说:“一定会来的!”

    这日午时,中天八国一行十八人挟持着清乐公主三人来到罗源县西境的一家客栈用午餐,也给马匹喂些草料,稍事歇息,也好蓄力继续赶路,此去潮州不是一日两日地路程,马匹最是要爱护好。

    小茴香留心客栈周围的人,果然看到一个和先前姑爷装束差不多的男子在叫卖竹灯笼,看到小茴香盯着他,那男子赶紧便走到别家叫卖去了。

    小茴香暗暗点头,心道:“这一定是姑爷派来的人,姑爷准备何时动手救我们?这些中天八国地强盗很凶的,个个都有刀,姑爷要小心呀。”

    小茴香又是期盼又是担忧,食不知味,但直到午后启程时什么事也没生。

    辘辘行驶的马车里,清乐公主也有些焦急,在小茴香背上划字——“怎么还不来?”

    小茴香回字道:“夜里才好动手。”

    清乐公主点点头,心里七上八下,极其渴望宣表兄出现在她面前,带着她逃跑。

    行出三里地,车队突然停下,听到有人向僧景全禀报说后面那马车的车轭断裂了,车轴也“嘎吱嘎吱”的无比艰涩。

    损坏了的马车正是芳茶与那仆妇乘坐的那一辆。

    老僧景全过去看了看,断裂地车轭一下子是修不好地,便道:“将马卸了,车子就弃在路边,让那小宫娥与王妃娘娘同车,奚二娘乘马。”

    耽搁了小半个时辰,车队重新上路。

    清乐公主与芳茶、小茴香三人终于又能在一起了,虽然车厢里挤点,但心里高兴,耳听得中天八国的那些人说今日一定要赶到侯官县,再有三日就可到达泉州。

    趁那仆伸头出窗透气之际,小茴香对清乐公主道:“殿下,车一定是姑爷让人搞坏地,延误他们赶路。”

    果然,没走三、四里,僧景全乘坐的那辆车又出问题了,木轮扭曲,行驶起来歪歪扭扭,驾车的马也甚是暴躁,不停地昂头甩尾、忽快忽慢,停车一看,却原来马的肩胛骨被带磨出血来了。

    僧景全下了车,皱眉道:“检查另两辆马车,还有各自的坐骑,老衲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一会,众武士纷纷禀报说坐骑无恙,其他两辆马车也完好无损。

    那个叫苗胡子的虬髯武士道:“闽地多山,这路不好行车啊,车就坏得快。”

    僧景全想想也对,对他们有威胁的周宣就算逃脱了吴越兵的追捕,也肯定是东躲西藏、狼狈不堪,哪能这么快赶上他们!退一万步讲,就算赶上了,僧景全也不怕,正好擒之。

    僧景全道:“弃车,赶到侯官县再买新车。”

    又耽搁了小半个时辰,车队再次前进,这时已经是未末申初时分,日已西斜,车队进入了侯官县东北边境的雪峰山北麓

四十七、暗夜幽香

    雪峰山原名象骨山,山脉绵亘六十余里,跨侯官、罗源、古田、闽清四县,百年前有高僧义存在此开山立派,闽王王审知曾问义存:“师住象骨峰有何异?”义存答曰:“山顶暑月,犹有积雪。”王曰:“是山可名雪峰。”由此象骨山改名为雪峰山,雪峰山山势峭拔,风景绮丽,有“闽越神秀”、“琼瑶第一峰”之美称。

    僧景全道:“诸位加把劲,赶到雪峰山北麓的崇圣寺再歇息,崇圣寺住持与老衲有旧。”

    又行了十五里,天色渐渐暗下来,路边簇簇人家都是张灯结彩,分饼、祭月,庆祝中秋佳节,孩子们在大人帮助下在空地上搭起砖塔,里面堆上稻秸、木柴,引燃起来看烟火腾腾,这就叫“烧宝塔”,不知是何起源?

    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阵阵传来,马车里清乐公主不胜忧愁,眼看日暮,宣表兄还不见踪影,心里又渐渐焦躁起来,大声道:“老和尚——老和尚——”

    老僧景全在车厢外应道:“王妃有何吩咐?”

    清乐公主含忿问:“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老僧景全道:“中秋节。”

    “还有呢?”清乐公主问。

    老僧景全问:“还有什么?”

    小茴香脆声道:“国师,今日是公主殿下的生日诞辰。”老僧景全“啊”的一声,告罪道:“老衲不知,那就更要加紧赶路,到了崇圣寺再为王妃殿下庆祝寿诞。并布施功德祈愿我中天八国与唐国繁荣昌盛,永结秦晋之好。”喝命加快前进度。

    清乐公主嚷道:“停车,停车,我腹中饥饿、身体困乏,要觅店住宿。”

    老僧景全道:“若不是午后坏了两辆车耽搁了时间,现在已经到崇圣寺了,这山村野店如何住得?请王妃殿下再委屈半个时辰,很快就要到了。”不再理睬清乐公主。只命赶路。

    中秋佳节,家家团聚,少有赶路的旅人,道路僻静,只有中天八国这一行人急急赶路。左面是连绵起伏的雪峰山,右边是汤汤流逝地闽江支流,酉末时分,一轮皓月从众人身后升起,清辉遍地,倒省得举火照明了。

    老僧景全坐了一天的车,这时下车乘马,沐月披风。领域一下禅宗水月之境,倒是悠闲,忽听清乐公主的马车里有人轻声唱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老僧景全虽然利欲熏心、戒律不守,但年过六旬,见多识广,颇有鉴赏能力。听这词曲洒脱旷达,有理趣、有,骑在马上频频点头,不禁出声问:“此词何人所制?”

    小茴香赶紧探头出车窗道:“这是我家姑爷所作,咏中秋的。”眼睛骨碌碌乱转。

    老僧景全“哦”了一声道:“老衲在也耳闻周七叉之才名,奈何天妒英才,周大才子葬身海底。不然就一并邀请到我中天八国。待王妃与圣王大婚后再隆重送其归国复命,岂不是好!”

    清乐公主现在知道周宣没死。也不悲伤了,说道:“这是掳掠,不是邀请。”

    老僧景全“哈哈”大笑道:“都一样,反正公主是要嫁人的,昔日祭仲妻训女父一而已,人尽可夫也,嫁谁都是嫁,我国主张圣岂不远胜于雪猪太子刘守素?日后王妃娘娘还要感谢老衲半途救娘娘于南汉苦海啊——小茴香,且把后半阙词再唱来。”

    清乐公主道:“小茴香,不要唱!”

    老僧景全“嗬嗬”而笑。

    小茴香握住清乐公主的手轻轻摇了摇,说道:“殿下,就唱给国师听一下何妨,国师这两天对我们还比较宽容哦。”

    清乐公主不说话,算是默许了。

    小茴香便曼声唱道:“——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老僧景全正待出声赞叹,忽听得道路前方有人大呼小叫急奔而来。

    前面的两个骑马武弁立即勒马握刀,喝问:“什么人?”

    迎面三个人狂奔呼叫:“有虎!有虎!”

    苗胡子跳下马,刀一横:“哪里有虎?”

    朗朗月光下,一个汉人、两个山哈狂奔而至,在车马前气喘吁吁停下,犹自惊恐向后张望,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那汉人一袭蓝衫,喘着粗气道:“不知,不知从哪里蹿来——蹿来一只吊睛白额大虎,伏在路中间,在撕咬着什么东西,不知是人是兽?真真吓煞我也!”

    闽地多虎,众所众知。

    僧景全道:“苗胡子,你带两个人去看看,有虎正好杀了,吃虎肉尝鲜。”

    蓝衫汉人喘息未定,惊道:“诸位客官,那是猛虎啊,要点起火把、敲锣打鼓把虎吓跑才行。”

    苗胡子晃了晃手中刀,笑道:“怕甚,你们等着,看我三人拖死虎回来。”带着两名武弁大踏步赶过去。

    这时,从东边来了一个挑担地山哈汉子,见一群车马停在这里,忙问出了什么事?听说有猛虎拦路,惊道:“这虎怎么跑到这边来了!前些日子在山南咬死了两个人,一个是猎户,一个是和尚,崇圣寺的和尚。”

    蓝衫汉人用袖子抹着汗,说道:“幸好跑得快,不然就喂虎了,我还急着回家过节呢。”责备两个山哈道:“你们两个把我的货物都弃了。这可如何是好!”

    两个山哈埋怨道:“逃命要紧,哪管得了货物,虎只吃人,不吃货物,待那位大胡子客官赶跑了虎,再去拣上便是。”

    蓝衫汉人想想也是,便在路边一块青石上坐下,说道:“刚才还能跑。现在反而腿软了。”嗅到酸酸甜甜的一股清香,便问那挑担的山哈挑地是什么?

    那山哈将担子放下,却是两只圆桶,答道:“果子酒,挑到前面金鳌泉边。今日是我等山哈的大节日,方圆数十里的山哈都聚集在那里跳月祭神。”

    那汉人道:“且买一碗与我压压惊。”

    那山哈道:“一碗如何好卖,要就买一桶去。”

    蓝衫汉人道:“只要一碗。”

    为这汉人挑货物的两个山哈嘀咕道:“好不吝啬,便多买两碗与我二人喝又值得几个钱!”

    蓝衫汉人道:“那就从工钱里扣。”

    一个山哈忿忿道:“我自有钱,何必你扣。”转而笑脸对那挑果子酒的山哈道:“兄弟,卖两碗与我二人可好,天下山哈是一家嘛。”

    挑果子酒山哈迟疑了一下,点头道:“那好吧。两碗,二十文钱。”

    马车里的小茴香道:“国师,公——”

    “闭嘴!”老僧景全喝道:“你想干什么?不要乱称呼!”

    小茴香怯怯道:“公,她口渴了,想喝这果子酒。”

    老僧景全道:“不是有水吗!”

    清乐公主嚷道:“我腹中饥饿,就想喝点果子酒。”

    老僧景全担心清乐公主哭闹起来。便出了三十文,买了三碗果子酒给清乐公主三人饮用,一边冷眼看那蓝衫汉人与卖酒山哈的表情,见那山哈并无异样神情。爽快地把酒端了过来,这才略略放心。

    一股清新的果子酒香飘荡开来,那些中天八国地武士个个舌底生津,猛咽口水。

    武弁严庆咂着嘴道:“国——老爷,这酒我们都买下吧?”

    老僧景全见,微一点头,严庆大喜。赶紧摸出半两碎银给那卖酒的山哈。把两只桶都提过来,正要喝。

    老僧景全道:“莫急。等苗胡子回来一起喝。”这老和尚还是有点不放心,虽然小茴香她们都喝了,并无异状,他还是要苗胡子探明情况再说。

    然而等了好一会,差不多过了一盏茶时间,还没看到苗胡子三人回来。

    老僧景全白眉抖动,问那蓝衫汉人:“你们遇虎之处距此多远?”

    蓝衫汉人挠头道:“当时都吓懵了,掉头就跑,也不知跑了多远,估计最多不过三里地吧。”

    老僧景全命另两名武弁再去看看,不要走远,走出两里地若没看到苗胡子他们立刻就回来。

    那卖酒的山哈卖掉了酒,原路回去了。

    蓝衫汉人与另两个山哈这时紧张起来,起身朝前边张望,道:“怎么回事,难道那大胡子被虎吃了?”

    严庆喝道:“休得胡说!慢说一头虎,就是有两头虎,有兵器在手又有何惧!”

    猛听得前边有人惨声长呼:“虎——”声音戛然而止,象是咽喉被咬断了似的。

    老僧景全悚然道:“诸位小

    蓝衫汉人与那两个山哈更是吓得浑身抖,蓝衫汉人道:“这可怎么办,我的货物啊!”

    两个山哈道:“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货物,这货我们不挑了。”撒腿往东就跑。

    蓝衫汉人大叫:“别跑,别跑,我付你们双份工钱。”

    两个山哈跑得飞快,蓝衫汉人也追下去,不一会都没影了。

    老僧景全道:“一齐上路,过去看看,老衲倒要看看是什么猛虎这么厉害!”

    武弁严庆见无外人在场,便道:“国师,让属下再领几个人去看看,国师与王妃娘娘留在后面安全些。”

    老僧景全道:“不,一起去,莫要分开。”

    两辆马车载着清乐公主三人,还有十三名中天八国人小心翼翼上路,都未骑马,各自牵着坐骑。

    老僧景全一把扯下戴着地灰布头,露出九点戒疤地光头,手里提着一根镔铁禅杖,走在最前面,两名武弁一左一右护卫。

    走出一里多地,溶溶月色下,赫然见两具尸躺在路中央,正是后面去寻苗胡子的那两名武弁,全身血肉模糊,满是利爪的伤痕,喉咙都是一个血窟窿,死去多时了。

    老僧景全惊道:“这两人武艺不低,就算是猛虎也不会如此不济呀!”

    夜风飒然,树影阴森,中天八国十余人俱各心惊。

    仆妇奚二娘道:“莫非是山魈?传说山魈刀枪入不入、爪利如刀。”

    老僧景全也有点惴惴不安,道:“不管什么山魈猛兽,径直向前赶路,还有十来里就是崇圣禅寺了,注意道路两边,刀不离手,有老衲在,任他什么邪魔外道,吾必诛之!”命人将这两具尸抛进道路右侧的闽江支流,继续赶路。

    前行了三、四里,一直未现苗胡子和两名武弁地踪迹,喊了个遍也没回音,凭空消失了一般。此时,周宣、四痴和那美女族长,还有她的四名男女护卫就在道路左侧的山坡密林里俯视着二十丈下缓缓行过地中天八国人的车马,周宣都能听到马车里小茴香和清乐公主说话的声音。

    四痴道:“老秃驴谨慎,竟未喝果子酒!”

    周宣笑道:“不急,已经干掉了他们五个人了,削弱了他们的力量,慢慢玩死他们。”侧头对身边地美女族长道:“盘族长,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去跳月祭神了?”

    这美女族长为方便行动,将镶边绣花地统裙撩起掖在腰带上,里面是青色马裤,扎着裤腿,百节鞋露着脚趾,暗夜里眼睛璨璨如星,说道:“已经开始了,郡公细听,那是箫鼓声。”

    周宣没有听到箫鼓声,却嗅到美女族长淡淡地体香,真是奇怪地香味,让他心里堵着什么似的。

四十八、恋爱体验

    山道边的确弃着两担货物,看来那蓝衫汉人真是遇到过虎豹之类的猛兽,可苗胡子三人哪去了?

    老僧景全默诵《金刚经》,领着手下一行十三人提心吊胆走过了五里山路,听到前面传来箫鼓歌唱声,那是山哈人在跳月祭神,中天八国人这才略略安心。

    马车里的清乐公主与小茴香却是暗暗高兴,心道:“很好,干掉五个了,继续干,让这些坏人一个个消失。”两个人相视而笑,只有芳茶不明究竟,吓得瑟瑟抖。

    武弁严庆问道:“国师,还要不要寻苗胡子三人?”

    老僧景全倒是洒脱,说道:“若是活人,何用寻?若是死人,寻到也无用——走吧,前面不远处便是崇圣寺,先赶到寺里再说。”

    又行了数里,出现一条岔路,一条是南下侯官县城的大道,一条是左上雪峰山的山路,大道上,一群执着火把载歌载舞的山哈男女远远而来。

    老僧景全道:“将马卸了轭,车厢留在山下,其他人全部上山。”

    清乐公主和小茴香、芳茶三人下了车,畅快地呼吸着,扭头看,东边天际的明月清亮如银盘,远处的箫鼓歌声宛若仙乐缥缈。

    “赶快上山,奚二娘、林婆子,你二人扶着王妃,那群蛮僚就要过来了,给他们让路。”老僧景全油亮的光头在月下闪光,举着禅杖象是在驱赶清乐公主赶紧上山。

    前面六个武弁开道,两个健壮仆妇一左一右挟持着清乐公主向山上攀登,小茴香、芳茶跟在后面,殿后的是老僧景全和四名武弁,总共十七人。

    清乐公主嚷道:“我自己会走。放开我!”

    老僧景全冷冷道:“你再敢说一句话,就将你的嘴用绳索勒住!”莫名其妙损了五个人,老僧景全如水的禅心也保持不下去了。

    一行人在月下登山,听到半山腰歌舞声越来越热闹,众人这才想起先前那卖酒山哈说的话,方圆数十里地山哈都聚集在金鳌泉边跳月祭神。

    老僧景全道:“金鳌泉是去崇圣寺必经之路,我们小心点,不要招惹那些蛮僚,蛮僚祭神最忌别人打扰。”

    没走几步。后面吹吹打打的又是一群衣衫绚丽的山哈上来了,就是刚才从南边大道来的那群山哈,原来也是到金鳌泉边参加中秋盛会的,一个个戴着狰狞的面具,击鼓吹箫,蹦蹦跳跳而来。

    山道逼仄,老僧景全率先让在一边,两名仆妇也拉着清乐公主靠岩壁站立。让这群山哈先过去。

    这群山哈约有三十余人,从面具下的衣饰可以辨出有男有女,舞蹈着从僧景全等人面前走过。一个长腿细腰、身姿曼妙的山哈女子突然停下向僧景全等人行礼,用黄莺百灵一般动听的声音说道:“诸位汉人朋友,今日是中秋佳节,无论汉人还是山哈,都应该亲如兄弟姐妹,来,取十七块傩神面具来——”

    两个山哈男子便捧着一叠面具过来。这长腿妙音地山哈女子取过一块傩神面具走到老僧景全面前,先将自己面具向上推起。露出秀眉弯弯、眸光如星的俏脸,声音越甜美:“这位大师。请戴上这傩舞面具吧,可以辟邪、祈福,受益多多。”

    美丽大方又殷勤有礼的女子总是让人难以拒绝,僧景全一大把年纪了,情不自禁就要接过面具,手一伸出,随即手掌竖起。施礼道:“阿弥陀佛。老衲是佛家弟子,不能戴这个的。”

    细腰长腿的山哈美女点点头:“是。差点坏了大师的佛门规矩。”朝僧景全含笑点了点头,又走到严庆身前,手捧面具言笑晏晏,说着同样的话。

    虽然清乐公主美如天仙,一路上让严庆等中天八国武士大饱眼福,但眼前这山哈美女也极具风情,严庆很想接过来,手伸到半路停住,眼睛看着老僧景全。

    老僧景全不想惹这些山哈不痛快,而且眼前这山哈美女也的确让人见而忘忧,便点了点头。

    山哈美女没将面具交在严庆手里,而是亲自给他戴上,这让严庆受宠若惊,躬着腰、伸着头引颈待戮似地。

    山哈美女没有任何异动,一一将面具为中天八国的武士戴上,来到清乐公主面前时,星眸一亮,赞道:“好美的汉人女子,是天女下凡吗?”

    老僧景全严厉地咳嗽了一声,意示警告清乐公主三人别乱说话。

    “你也很美!”清乐公主随口应付着,心不在焉,眼睛在这群山哈人身上瞄来瞄去,看宣表兄在不在里面?如果在,她一定能认出来,宣表兄宽肩窄腰、身材挺拔,很好认的。

    可是狭窄的山道挤着数十人,又是月夜朦胧,清乐公主没看出哪个山哈男子象周宣。

    中天八国一行人除了老僧景全外都戴上了傩舞面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是新鲜。

    山哈美女拉下面具戴好,问:“这位大师,你们是要观摩我山哈人跳月祭神吗?”

    老僧景全答道:“老衲一行是去崇圣寺的。”

    山哈美女道:“崇圣寺就在上面,大师远来是客,先请吧。”

    老僧景全见这伙山哈人都退后等他们先走,心道:“这伙蛮僚倒也知礼。”当即口宣佛号,挥手让前面的武弁前行。

    清乐公主还在磨磨蹭蹭、东张西望,两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仆妇挟持着她沿山路而上,在她们身后,山哈人歌声又起,鼓声“咚咚”,排箫缭绕。

    老僧景全低喝:“都给我打起精神,莫要乱了队伍。”

    众武弁应道:“喏。”

    金鳌泉是由十几个错落有致的小泉汇成地大泉。都是温泉,雪峰山的温泉很有名,僧景全四十年前来崇圣寺时就在金鳌泉沐浴后再上山地,故地重游还是有些感慨的,山川风景并无大异,而当年地小和尚现在已是名传天下的中天八国的国师了,若不是刚才在山魈野怪那里折了五人,那么心情会更好。

    僧景全好歹是出家人,虽不怎么信因果报应。但神怪之事总是信的,中天八国至今供奉神巫,与刘继兴父子信奉神巫如出一辙,所以苗胡子五人之死僧景全既无法解释,自然就会认为是树精山魈所为,这都是因为山哈人祭神,把一些精怪邪物都招惹来了,戴上傩舞面具辟辟邪也好。

    金鳌泉边有方圆百丈的一片平地。绿草如茵,此时燃着三堆篝火,数百名山哈男女在唱歌跳舞,全部戴着凶恶如一、形状各异的面具。

    僧景全等人正想从歌舞人群的边沿绕过去,猛听得鼓声一紧,数百人齐声高唱,跳舞地男子手里突然亮出火把,火焰熊熊,映红了半天边。就连那轮皎月都黯然失色了。

    走在前面地严庆等六名武弁被飞快旋动地火把搞得眼花缭乱,站在那稍一愣神。数百名山哈男女蜂拥而来,一下子把他们围住。山哈少女柔美地手臂便将他们挽住,一边蹦蹦跳跳。

    严庆叫道:“我等不是山哈,我是汉人。”

    山哈少女七嘴八舌道:“汉人朋友就更要跳月,既已戴上傩舞面具,不跳的话神明会怪罪。”

    火把燎天,人影晃动,歌声如沸。鼓声如雨。场面极其喧闹,老僧景全一时间也是晕头转向。待醒过神来,已被挤到一边,他虽然老当益壮,武功高强,但毕竟没有“沾衣十八跌”那种让别人近不得身的功夫,因为他是光头,又有戒疤,就没有山哈少女拉他去跳舞,独自在一边急得跳脚,大叫:“奚二娘、林婆子——”

    山哈男子手里的火把齐齐一落,竟都熄灭了,只有三堆篝火依然火光熊熊,光影明暗变化,除了僧景全外,其他人全部被卷入舞动的人潮。

    清乐公主起先还被那两个健壮仆妇一左一右挟持着随着人流涌来涌去,片刻功夫,两个仆妇就被扯开了,几个山哈壮汉簇拥着她们猛烈跳舞,大声歌唱。

    清乐公主得了自由,一个人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心里兴奋至极,她知道她获救了,宣表兄来救她了。

    清乐公主将面具推上额头,好方便看人,冷不防从后面伸过一只手将她面具重新拉下戴好,随即觉得耳边一阵热气袭来,一个声音说道:“斛珠,表兄我来也。”

    清乐公主快活得心要跳出腔子,背靠在周宣身上,好象全身力气一下子都没有了,随即又觉得万分委屈,仰头枕在周宣右肩上,在面具下呜咽道:“宣表兄,你怎么现在才来!”

    周宣从后揽着清乐公主的腰肢,觉得很对不起清乐公主,他是送婚使,公主被人掳走、受了这么多委屈,他有责任呀,柔声道:“斛珠,表兄不是来了吗,来,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双手抱着清乐公主细圆腰肢一转,就将公主转到正面来,然后左手握着清乐公主的右手,另一只手轻轻搂着公主地腰——

    清乐公主闻弦歌而知雅意,左手搭上周宣左肩,小腰那么一扭,左胯抵住周宣右胯,这对表兄妹就在这明月下、篝火边跳起“维也纳华尔兹”来。

    清乐公主将下巴搁在周宣肩膀上,轻轻抽泣,嗅到宣表兄身上微微的汗味,心里的快乐洋溢全身,脚下随着周宣脚步的移动而移动,只要跟着宣表兄,到哪里去她都心甘情愿!

    清乐公主十八岁,情窦已开,没觉得自己喜欢过什么男子,宫里除了父皇、皇兄外,见到的都是太监,自从来了个莫名其妙的表兄周宣,起先她很恼这个周宣,周宣好象处处与她作对,她想捉弄报复却屡屡失败,反而吃了不少哑巴亏,后来呢。关系好了点,还画那种暧昧的画,觉得挺好玩的,又害羞又快活,很喜欢和宣表兄在一起,但似乎也没到须臾不可分离的地步,骄傲任性地公主还不知道什么是爱,还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自从海难后的短短六、七天,清乐公主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周宣。想周宣快来救她,现在,周宣真地来救她了,把她抱在怀里——跳舞,获救的喜乐之后更有另一种铭心刻骨地恋爱体验,让她感觉天旋地转,无论周围有多少人,磕磕碰碰。无论周围的声音多么喧闹嘈杂,她都看不到、听不到了,她眼里只有宣表兄,虽然宣表兄戴着狰狞的面具,但面具下就是那张熟悉的、笑嘻嘻的脸——

    清乐公主左手将周宣的面具推上,轻轻摩挲那张说不上俊秀、但却很经看的脸,嗯,眉毛真黑,鼻梁高高地。嘴巴也大,露出牙齿要咬她地手指。

    清乐公主将小指头送过去让周宣咬。脸凑得很近,说道:“宣表兄。我要嫁给你。”

    周宣笑眯眯在她小指头上轻轻啮咬了一下,又用干燥的嘴唇蹭了蹭,听到这句话,脸上笑意加深,道:“好说,好说。”

    清乐公主个子没比周宣矮多少,又将自己面具推上去。稍一踮足。就狠狠亲在周宣嘴上,不仅是亲。还咬,咬住周宣地下唇不放,咬得周宣“啊啊”痛叫。

    清乐公主白瓜子一般的牙齿闪着光,很锋利的样子,因为咬着周宣的下唇不放,说话的声音就含含糊糊——“你一定要娶我,一定要娶我!”

    周宣右手伸过去在那圆润地美臀上使劲捏了一把,咬她嘴唇的牙齿这才松开,周宣“咝咝”吸了几口气,舌头舔到下唇有些咸味,被清乐公主咬破皮了,抓在公主臀部上的大手又用力捏了一把,捏得公主娇声而呼,眸子里一层雾气,象哭、象笑、象撒娇。

    “你倒是花心,还没离险境就要娶要嫁的,老秃驴正满场打转呢,别东张西望,把面具戴好。”周宣一边说,一边向南边移动。

    清乐公主将面具拉下戴好,就见一山哈男子挤过来扯了扯周宣的袖子,说道:“周大人,往这边,马就在斜坡下——”

    周宣便搂着清乐公主跟着那人朝东南方向挤过去,刚挤到人潮边缘,忽听得有人在叫:“山下有大批人马来到,似乎是邵武军的府兵。”

    周宣一惊,钱惟演的兵马!长溪县这么快就把消息报到福州来了?钱惟演又怎么会知道他到了这里?

    周宣学三国、仿水浒,一计接一计,总算毫无损地救出了清乐公主,可谓机关算尽了,却怎么也算不到吴越兵会在这里突然出现,就不知道来了多少兵马,若是把这里的数百人全部围住,一一搜查,他肯定要落到吴越人手里。

    周宣拉起清乐公主的手,朝东南方向狂奔,绝不能守在这里妄图蒙混过关,只要他和清乐公主逃脱,其他人是不会有事地。

    清乐公主腿长,跑得也快,拽着周宣的手臂飞奔,只听周宣边跑边问:“盘山长,盘族长在哪里?”

    一个甜美地声音在身后响起:“周郡公,我一直跟在你身后。”

    清乐公主回头一看,啊,是那个送她面具戴的山哈美女!

    周宣道:“盘族长,我带着公主先走了,你留下照应其他人,吴越兵没抓到我,就不会为难你们山哈人地。”

    这美女族长却道:“不,我也得跑,这些人也许来是抓我的。”

    周宣奇道:“为什么?难道你帮助我的事这么快就让钱惟演知道了?”

    美女族长跑起来轻盈矫捷,象山间牝鹿,不喘不汗,显然是有武艺的,说道:“清源的人已经到了福州城了,他们——先不说了,赶紧逃出去再说。”

    美女族长身后还跟着一个女护卫,另外几个护卫应该是跑散了,五个人奔到东南边斜坡下,“照夜玉花骢”还有美女族长等人的坐骑就在这边默默地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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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夜奔

    美女族长一跃上马,扭头问周宣:“周郡公,要不要我来带公主殿下?”

    清乐公主抓着周宣的手臂不放:“不,我要宣表兄带我。”

    美女族长揶揄一笑,转过脸去望着前方,方才公主与周宣跳舞亲密的样子全落在了她眼里。

    送婚使却与公主共骑,这有点监守自盗的意味,周宣解释道:“这照夜白神骏非凡,驮两个人没问题。”

    美女族长头也不回地道:“那就快点,这条小路可以从山南下山,山下就是侯官县地界,道路纵横,邵武兵没办法追踪的,若是途中失散,就在鼓山下见。”

    “啊,这是照夜玉花骢?怎么成这模样了?母后的坐骑怎么会在这里?”清乐公主看着眼前这匹高头大马,依稀相识,毛色却是不对。

    “等下再和你说。”周宣扶着清乐公主骑上“照夜玉花骢”,让公主靠后,他跨坐在前鞍上,这是逃命,不象上次在信州他和静宜仙子共骑那样悠闲,他靠前坐能更好地操纵坐骑,说了一声:“坐好了!”感觉公主双臂紧紧搂住了他的腰,当即一抖缰绳“驾”的一声,跟在美女族长及其女侍卫后面向南驰去,盘山长则回到篝火边照应其他人。

    这一段山路虽然逼仄,但比较平整,可以骑马通过,四人三骑在月色下斜斜向东南方奔下,马蹄声惊起路两边树丛中的宿鸟。鸣叫着飞掠开来。

    奔出三、四里地,右边是大片斜坡,美女族长当先驰下,四人刚刚下到雪峰山南麓,忽听东北方马蹄声响,一队人马正向这边驰来,远远地听到马队中有人叫道:“那边有条下山的小道。要封住——啊,有人冲下来了,快截住,快截住!”

    美女族长星眸一眯,喝道:“周郡公,跟紧我。”双腿**马腹,往南急驰,女护卫和周宣紧跟在后。

    那队人马约有三十余骑,隔着大约五十丈地紧追不舍。周宣一直担心他们放箭,却还好,他们看来是要活捉,只顾猛追。

    “照夜玉花骢”果然神骏,驮着两人依旧奔跃如飞,跑着跑着就过美女族长跑到前边去了,道路前方出现一个三岔路口,一条往西,一条往南。

    周宣回头问:“盘族长,往哪边?”

    那美女族长道:“周。==你马快,往南一直奔下去,他们追不上你,记住,遇到岔路就往左——”

    周宣问:“那你呢?”

    美女族长道:“我往南,甩掉敌人后再来与你相见。”

    周宣说了一声:“那好,你多保重。”拍了拍清乐公主的大腿:“抱紧我。”

    清乐公主两条手臂缠在周宣腰上,已经抱得很紧了。听周宣这么说,就将酥胸紧压在周宣背脊上,高耸的*都压扁了,随着马匹跑动而一松一紧。显得弹性十足。

    很奇怪,清乐公主一点也不感到害怕,这些日子虽被中天八国的人拘押着赶路每日都是担惊受怕,现在被敌人这样狂追应该更恐惧才是,但清乐公主却完全没有害怕的感觉,有宣表兄在她身边,这一切就好象是有趣的游戏。让她兴奋、让她萌动。她将胸前两只跳泼泼地玉兔挤在宣表兄宽厚的背脊上,使劲挤。狠不得揉进去肌肤交融似的,感觉胸脯被揉挤得麻酥酥的非常刺激,不禁双颊酡红,侧头将一边脸颊贴在周宣后劲上,嘴里喃喃道:“色表兄——色表兄——”

    吴越追兵在后,清乐公主非但不害怕,反而春心荡漾!

    周宣纵马向南,“照夜玉花骢”的度这下子才真正展现出来了,耳边风声呼啸,道路两旁山石树木潮水一般后退,扭头看身后追兵,转眼功夫被甩得更远了。

    那三十余骑吴越兵这时已经兵分两路,分别向南和向西追赶周宣和盘族长。

    周宣听到清乐公主贴在他后背上喃喃说着什么,似乎是叫他宣表兄,以为清乐公主很害怕,便腾出一只手反搂着清乐公主的腰肢,紧了紧,扭头安慰道:“公主,别怕,吴越人的山地矮马哪里追得上我们的照夜白,很快就会甩得他们没影。”

    清乐公主“嗯”了一声,松开一只手,向后按在周宣搂她后腰的手背上,轻轻抚摩,一副初坠情网地少女娇痴之态。

    周宣倒没闲心在马背上与公主*,他听到后面马蹄声依旧不绝,都已经奔出七、八里地了,还没将吴越兵甩掉吗?

    眼前又是一条岔道,周宣遵照盘族长所叮嘱的向左边那条路冲过去,又奔出五、六里,还是听得身后不远处有马蹄声,在这静夜分外清晰。

    “什么马这么剽悍?虽说照夜白多驮了一个人,但能跟上照夜白也绝对是千里挑一的良马!”

    高奔驰中,周宣回头望去,但见溶溶月色下,一骑急追而来,奔行度奇快,周宣是近视眼,隔着数十丈远看不大清,只辨出这是一匹黑马,马上乘客也是黑色衣甲,看来骑术颇精,身子伏在马背上,一人一马宛若黑色闪电在飞掠。

    周宣冷笑道:“这家伙仗着有匹好马,独自一人追下来了,欺负哥们不会武艺对吧?”摸了摸腰间“漏影刀”,心道:“哥们武艺低,但脑子好用哇,看我不玩死你,一对一我还怕你!”

    “匆匆,快跑!”清乐公主伸手在“照夜玉花骢”后臀上拍了一下,拍到一手的黄泥。可怪,“照夜玉花骢”听到清乐公主的声音。急促地嘶鸣了一声,再次加,渐渐将后面地黑衣骑士甩远。

    周宣奇道:“这马还有小名的呀!”

    清乐公主两手抱到周宣胸前,脸贴在他脖子上,说道:“是呀,我母后取的,因为它跑得快。就叫它匆匆。”

    周宣笑道:“姑母娘娘取的好名字,匆匆,快跑,今夜救了一个公主、一个郡公,算你功勋卓著。”

    “照夜玉花骢”象是能听懂人言,果然越奔越快,又跑过一个岔路口,后面的追骑终于不见,马蹄声也听不到了。只有“匆匆”地蹄声有节奏地起落着。

    清乐公主脸蹭到周定后肩的包扎着地伤口,嗅到一股草药味,忙问:“宣表兄,你受伤了?”

    周宣笑道:“被老四抓伤的。”

    “啊!”清乐公主惊道:“老四先生干嘛抓你,他变坏了?”

    周宣道:“不是她那一抓,我现在就在鱼肚子里呆着了——先别说话,再跑一程,然后再慢慢与你细说。”

    清乐公主应了一声,乖乖地抱紧周宣的腰,脸贴在周宣后心听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内心躁动,觉得爱极了这个宣表兄,总想和宣表兄深入地做点什么,到底要做什么清乐公主又懵懂不知,只把酥胸紧贴宣表兄后背,任凭**大马纵跃,享受那摩揉挤蹭,嘴里不自禁出细细低吟——

    周宣哪里知道清乐公主会在这时花痴。策马急奔,听到前方隐隐传来汹涌澎湃之声,浓眉一扬,说道:“是了。前面是闽江了,且到江边看看。”摸摸马脖子,一手的黄泥浆,这一路急奔怕有二十多里了吧,“照夜玉花骢”纵然神骏,驮着两个人也感到吃力了,硕大的鼻孔粗重地喘气声。

    周宣便放缓缰绳。让“照夜玉花骢”小跑着前进。

    清乐公主正如痴如醉。坐骑一减,她忽然打个寒噤惊醒。感觉全身酥软,两腿间还有些潮湿,顿时大羞,说道:“宣表兄,停一下,我,我要方便一下。”

    周宣心道:“公主内急了呀,我也内急。”说:“公主再忍一下,到前边找个僻静处再行方便。”

    清乐公主先前没想到要解手,这时感觉两腿间滑腻腻的,她还以为是尿液溢出来了,羞得要死,分外感到小腹沉甸甸,再不小解就不行了,带着哭腔道:“宣表兄,我——我憋不住了!”

    周宣忙道:“好好好,马上停,就在前边那个小树林好吧。”催马来到那片树林边,他先下马,然后扶清乐公主下来,看着清乐公主提着裙子、心急火燎往树丛中钻,觉得很好笑,提醒道:“别走得太远,小心有蛇。”

    “啊!”清乐公主刚撩起裙子、褪下小内裤,正要蹲下,听周宣这么一叫,吓得赶紧站直身子,颤声道:“宣表兄,你来护着我,快点——”

    周宣只是随口一说,没打算吓她,赶紧牵着马匹走近几步,说道:“好,我护着你,你快点吧。”

    清乐公主隔着十来步远,看着周宣牵马的身影,稍稍安心,跺了跺脚,确信无蛇,这才重新蹲下,过了一会,又哭哭啼啼说:“宣表兄,我解不出来,可是又真地好急,呜呜呜——”

    周宣经验丰富,知道有时尿越急越难拉,便说道:“公主你别急,要放松,不要那么紧张,深深呼吸几下,放松一些,我在边上等你,不急地,慢慢来。”

    又过了一会,听到草地“沙沙”响,到后来就很劲急了,周宣忍着笑,感觉自己很急迫了,当即走到马后,掏出家伙来就爽了一把,全身轻松又舒泰。

    清乐公主从林子里走了出来,脸儿红红,手里还捏着一串长条状的、黑色的、软绵绵的物事。

    周宣没看清,吓了一跳,问:“这是什么?”

    清乐公主晃荡了晃手中的东西,道:“这不是宣表兄设计的小亵裤吗!”

    周宣“呃”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这个,你就穿上了呀!”

    清乐公主道:“我没穿胡裤,幸好有这个小亵裤,不然的话,骑马——”

    周宣忙道:“是呀,是呀,这就是配裙装地,可是,公主怎么给脱了?”

    清乐公主脸一红,低声道:“刚才不小心弄脏了,却不想丢,因为还得要骑马对不对?那边不就是闽江吗,去洗洗。”

    周宣应了一声,便牵了马,与一手捏着小亵裤地清乐公主并肩缓缓向江畔走去,明月照人,清影姗姗。

    二人寻了一处平缓地江岸,将马系在一株古柳下,都脱了鞋子,手牵着手走到江边,坐在一块被江水冲刷得光滑地石头上濯足。

    清乐公主哪会洗东西呀,就将黑色小亵裤在水里来回漂了几下,胡乱搓洗了一番就要拧干,拧也不会拧,团成一团在掌心里挤水。

    周宣看不过去,一把抓过来重新搓洗了一下,双手拧干,赤足跑回系马的古柳下,将这种系带款式的小亵裤系在一条柳枝下晾,走回来对清乐公主说:“象一面小旗帜吧?嘿嘿,明日在树干上记得一行字——清乐公主晾内衣处。”

    清乐公主作势要打,噘着嘴说出的却是这样一句话:“宣表兄,我要嫁你。”

    周宣道:“那雪猪太子怎么办?他可没死,也许明天就到鼓山下与我们相见。”

    清乐公主没有象以前一听这话就急,而是抱膝望着沉沉奔流的闽江水,轻轻说:“我一定要嫁你,我真的喜欢上宣表兄了,宣表兄你喜不喜欢斛珠?”

    历经这么多磨难,终于救回了公主,周宣也觉得弥足珍贵,没什么好矫情的,说道:“嗯,喜欢地——”

    话音未落,清乐公主就倒在他怀里,又哭又笑,叫着:“宣表兄——宣表兄——”

    “嘘——”周宣捂着她的嘴:“轻声点,这里虽然偏僻,难保吴越人不会搜过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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