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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贼道三痴     皇家娱乐指南txt下载     皇家娱乐指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十二、一痕乳沟

    一边的白胖书生李焘见一群捕快被打得哭爹喊娘,真是大快人心,暗暗喝彩,等捕快们都被绑在了路边树上,这才赶到周宣面前深深施礼道:“周公子,还认得小生否?”

    周宣笑着还礼道:“李焘公子,没想到会在信州相遇,难得难得。”古代交通不便,尤重离别,能在旅途中遇到以前相识的人更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

    李焘没想到周宣还叫得出他的名字,白胖面颊一红,解释道:“好教周公子得知,那日在谢眺楼小生并非有意剽窃公子的妙词,实在是爱那两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请周公子不要误会。”

    周宣爽朗一笑:“无妨无妨,李公子也是性情中人,咦,半月不见,我看李公子比在宣州时消瘦了不少,的确是衣带渐宽人憔悴了,莫不是相思使人瘦?难道李公子是为那宣州花魁而来?”

    李焘赶紧摇头:“不是不是,小生,小生已经有妻子了,小生是投奔信州上饶县崇善乡的舅父而来,乡民说小生舅父搬到永丰镇去了。”

    周宣喜道:“那我们就是半个老乡了,我便是祖籍永丰镇的。”

    李焘在宣州已经听过周宣的传闻,又在信州遇到了周宣,更确信了,小心翼翼问:“周公子莫非便是那信州侯——”

    周宣打断道:“我们以朋友论交,不提那些——李公子何以要来投奔舅父,是否遇到什么困难?说出来,能帮忙的我自会尽力。”

    李焘一听,又是高兴又是尴尬,近前低声道:“不瞒周公子,小生这娘子就是在赛诗会上相识的,一见倾心。小生家境贫困,我娘子却是官宦人家小姐,其父是宣州府孔目官,因担心其父嫌小生家贫。我娘子便悄悄随我私奔了。”

    周宣大笑:“好事,好事,奇缘佳话,李焘兄要好好爱护你这娘子啊。”

    李焘腼腆道:“是是,小生明白。”

    周宣心道:“一场诗会,私奔了两对。李焘娘子是真心,夏侯流苏是假意,有意思。”说道:“李焘兄,来,一起上路吧,到永丰镇我做东,请贤伉俪小宴。”

    众人纷纷乘车、上马,把那伙呻吟哀嚎的捕快弃在路边,茶摊老头也急忙收了摊推着独轮车走了。

    林涵蕴不坐马车了。戴着帷帽骑着“云中鹤”与周宣并骑,说:“周宣哥哥,你那些捕快乡亲好象不是好人哦,就想敲诈你这个大盐商的钱,唉,人心不古啊,周宣哥哥兴冲冲回乡却挨了当头一棒,小妹我深表同情,嘻嘻。”

    周宣瞪了她一眼,说:“到我马车上去。我有话对你说。”林涵蕴道:“你又想打我,我才不去呢。”

    周宣压低声音道:“我教你一个好玩的法子,包管你玩了还想玩。”

    林涵蕴表示怀疑,也低声道:“你有这么好?你肯定是想骗我上车打我**,哼。”

    周宣便不理她,自顾赶路。

    不一会,林二小姐就耐不住好奇心了,问:“周宣哥哥。到底玩什么,你先说。”

    周宣目视正前方,故意不理她。

    这些日子林涵蕴和周宣也不知道亲了多少回嘴了,觉得真是好玩,周宣哥哥花样真多。真喜欢偷偷和周宣哥哥呆在马车里。现在听说还有好玩的,不禁心痒痒。道:“那好吧,周宣哥哥我先上车了,你快上来。”

    林涵蕴说得没错,一回乡就遇到官差敲诈的确让周宣很郁闷,看来得雷厉风行根治一番,他是钦命地六州巡察使,信州就是这六州之一,他有权整顿吏治,不过这得等回到出生地祭过祖再说,现在呢,去逗逗林二小姐玩,也算是一大趣事,何以解忧?唯有泡妞。

    周宣下了马,将“黑玫瑰”缰绳递给一府兵,然后上了他专用的那辆马车。

    林涵蕴脱了绣履,布袜也脱了,光着脚丫子盘腿坐在那,一见周宣上来就急不可耐地问:“周宣哥哥玩什么,快说。”

    周宣笑道:“玩打**。”

    林涵蕴抱怨道:“周宣哥哥你太过分了,逼我喝那么难喝的粥,还当着和尚的面打我**,我可是都护府小姐哎。”

    周宣道:“那好,私下里打吧。”一把将林涵蕴按倒,就在她小圆臀上打了好几下。

    林涵蕴挣扎着坐起来,象小兽一般凶猛地在周宣身上抓挠。

    现在是单衫,抓到身上好痛,周宣抓住林涵蕴两只手腕,压在她身上,强吻她小嘴。

    林涵蕴习惯性地张开嘴放行,周宣舌一入口她又醒悟了,想咬周宣,却又知道不能重咬,就用牙齿轻轻咬住周宣舌尖不放。

    周宣怕她重咬,伸手在她胸脯上一揉,隔着薄薄地心字罗衣,感觉*活泼泼跳动,虽然不大,却活力十足——

    林涵蕴“啊”的一声松开嘴,那只得了自由的手使劲打周宣。

    周宣又将她那只手按住,说:“我再问你一句,你要不要嫁给我?要嫁的话,回江州我就向林伯父提亲了。”

    “不嫁!不嫁!”林涵蕴身子扭动,小胸脯起伏不休。

    周宣咬牙切齿道:“你敢不嫁给我,我就咬死你。”将脑袋埋在林涵蕴胸前,嗯,雏菊的香味更浓郁了。

    林涵蕴知道周宣不会咬她,格格直笑,但胸脯被热烘烘的脸贴着,感觉好奇怪哦,*麻酥酥地,心里莫名的有点害怕,说:“周宣哥哥别咬我。”

    周宣道:“那我们玩个游戏,你不许再抓挠。”

    林涵蕴点头,周宣便放开她的手,两个人侧躺着。

    周宣看着林涵蕴因为侧卧而挤出的一痕乳沟,心道:“还真是挤挤总会有的。”揉着自己肩头说:“你下手可够狠的。我是伤痕累累了,晚边洗浴时小茴香若问是谁抓的,我该怎么说?”

    林涵蕴说:“谁让你打我,哼!”

    周宣坐起身。解开襟扣,左袒,左肩上果然好几道红色地抓痕,瞪眼道:“你说怎么办吧,我告诉道蕴姐姐去。”

    林涵蕴坐起身,双手抱膝。笑嘻嘻道:“你敢在我姐姐面前这样衣衫不整我就服了你!”伸手在周宣肩上抓痕摸了几下,说:“好了,没事了,现在开始玩游戏吧。”

    周宣心里暗笑:“小东西还想不嫁给我,哪天糊里糊涂就大了肚子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嘿嘿。”正要花言巧语骗得林涵蕴和他比胸肌,忽听范判官在外面叫道:“公子,范某有话要对公子说。”

    周宣赶紧穿好衣袍,命马车停下。林涵蕴跟着他一起下车,明显有些鬓乱钗横,范判官装作没看见,心知这林二小姐太子妃是做不成了,不过做信州侯夫人也不错。

    周宣戴上范阳笠,上马与范判官并辔徐行,两个人落在了车队后面。

    范判官问道:“侯爷,昨晚殴打上饶县令之子的会不会就是那夏侯流苏?”

    周宣点头道:“很有可能,估计是她出了客栈遇到那县令恶少想调戏她,是以出手惩治。这个没什么说地,夏侯流苏做得对,我要包庇她。”

    范判官道:“是是,但侯爷准备让夏侯流苏跟到几时?有这么个人在,下官心里不安哪,侯爷和大小姐、二小姐可都是千金之体哪。”

    前面马车里的夏侯流苏先前见周宣痛打捕快,这等于是给她出气、为她撑腰嘛,心里暗自欢喜。这时见周宣与范判官落在后头密谈,心知肯定与唐国皇帝李煜地密旨有关,但隔得远,又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很是着急。下决心。今晚一定要侍寝,舍身探取密旨之秘。

    午后未时。周宣一行以及书生李焘的马车来到了永丰镇。

    永丰镇周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现在看来,还是无比陌生,只有西边那座山依稀有点旧貌,广丰西山啊,读高中时他曾多次与同学登临,嘿嘿,现在提前了一千多年回来了,算是少小离家老大回吗?周宣对李焘道:“李兄,在下请贤夫妇到镇上小楼小饮,算是给两位新婚贺喜,大家都是诗会旧相识,不要拘泥,我请诗魁宁夫人相陪尊夫人如何?”

    一行二十余人来到镇上最大的客栈“永利客栈”,客栈冷冷清清,店主人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大喜,赶紧准备酒菜去,不移时,端上当地特色菜——清炖白耳黄鸡、红烧银鹅、瓮焖山羊肉、水煮花鹘鱼,还有其他农家菜蔬,酒是永丰谷酒,醇香、后劲大。

    李焘的夫人含羞向周宣等人施礼,周宣在“谢眺楼”上见过她一面,身材苗条,容貌娇羞,没想到内心那么浪漫而且有勇气,就敢和李焘私奔,当即举杯为她二人祝福。

    吃着家乡菜,周宣感觉很不错,酒到杯干。

    白胖书生李焘也很高兴,带着宣州孔目家的小姐私奔风险可不小,还好一路顺利,终于来到永丰镇了,他舅父是当地一个小财主,收留他这个外甥应该没什么问题。

    李焘酒量不行,没两下就喝醉了,周宣便安排他夫妇及其婢仆在“永利客栈”住下,明早再去寻他舅父,而周宣明天还要继续往东南方向行三十里,那是他的出生地——沙田,即便如今是一片荒野,他都要回去看看。

二十三、花开堪折直须折

    这一夜,夏侯流苏就象失宠的怨妇一般浮躁不安,她的侍寝计划又失败了,“永利客栈”虽是镇上最大的客栈,但只有十六间客房,其中三间已经有人住了,而周宣一行连同李焘五人一共三十一人,人多客房少,周宣便让小茴香与他一个房间,所以夏侯流苏又不好去侍寝了。

    夏侯流苏怎么也没想到以她的美貌勾引个男人会这么难,简直是耻辱,她可是宣州花魁啊,多少风流才子为她痴迷、为她吟诗诵词,可周宣却对她爱理不理,把她气愤得都快忘了真正的目的了,只是一心想陪周宣睡。

    小婢鱼儿道:“都怪那个胖书生李焘,误了小姐佳期,太可恨了,私奔没有好下场,迟早被他岳丈抓住打一顿,小姐,鱼儿不是说你,我们私奔是假的嘛对不对?”

    夏侯流苏蹙眉不语。

    鱼儿安慰道:“小姐你别急,机会有的是,小姐要见缝插针才行。”

    夏侯流苏问:“怎么个见缝插针法?”

    鱼儿道:“小姐太拘泥了,也不见得非得要夜里、要在床上啊,马车里也可以。”

    夏侯流苏红着脸说:“那个林二小姐常在他马车上,我怎么好去!”

    鱼儿道:“怕什么,小姐私奔,就是他的侍妾了,名正言顺嘛,林二小姐倒是名不正言不顺,是偷情。夏侯流苏深感有理,跃跃欲试。

    鱼儿好象智多星一般,又道:“就算马车里不方便,逮到机会在野外也行呀,那叫野合。”

    “啊……”夏侯流苏小嘴张圆,说不出话来。

    五月初一。周宣起了个大早,他本来只想要三痴、来福陪他去,因为客栈伙计说那条路很难走,马车无法通行,往来都是骑马或步行,但林涵蕴和小茴香她们都说要去。

    周宣也是喜欢热闹的,他也很愿意带着美女回乡。嘿嘿,就是不知道沙田现在有没有人家?说:“那好。要去的都去。”又问客栈伙计:“走水路行吗?”

    伙计道:“走水路是可以,但这半月来未下雨,大点的船就不好行驶,而且是逆流而上,船行也慢。”

    周宣说:“会骑马的就去,不会骑马的留下,我们晚边就会回来地。”

    林涵蕴会骑马是不用说的。夏侯流苏赶紧说她也会骑马,小茴香说她不会骑马,但就是步行也要去看看姑爷的祖籍地,回江州也好讲给雀儿小姐听。

    林涵蕴道:“小茴香你不用步行,我骑马带你。”

    静宜仙子有点迟疑:“宣弟,我算不算会骑马了?”静宜仙子就是那次在歙州城外骑了一下马,后来一直不肯学。周宣笑道:“算是会骑了吧,没事,我会照看姐姐的。”

    范判官本来也要去看看周侯爷的祖籍地,但周宣让他留下。昨天那伙被打断了腿的捕快差不多要带着县里的马、步弓手来抓捕胆大妄为地盐商了,范判官得留下应付那些人,暂时不要泄露周宣的身份。

    这样,范判官和八名府兵留下,还有茗风、涧月和鱼儿三人也不去,蔺宁也留下,得有个高手坐镇嘛。

    周宣和三痴、来福、静宜仙子、林涵蕴、夏侯流苏、还有小茴香,总共七人由客栈伙计带路前往三十里外地沙田。周宣还向静宜仙子要了一套越窑青瓷茶盏,林涵蕴问他带茶盏去干什么?周宣含笑不言。

    书生李焘送了周宣一程,说道:“周公子,明日小弟请你喝酒。”

    林涵蕴带着小茴香骑“云中鹤”,夏侯流苏弓马娴熟。骑着蔺宁的枣红马颇有一番英姿飒爽。周宣依旧为静宜仙子牵马。

    别人都骑马,只有周宣和那个客栈伙计步行。这让静宜仙子很过意不去,低声道:“宣弟,我还是不去了吧,我不会骑马,拖累你了。”

    周宣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宁愿走路,难得回乡一次,多踩踩家乡的泥土心里也舒服啊。”

    静宜仙子知道宣弟这么说其实是为了宽慰她,感动得不行,还好戴着帷帽遮着面纱,不然泪光莹莹都要被宣弟看到了。

    林涵蕴拥着小茴香马踏轻尘,说道:“周宣哥哥你真笨,你象这样带着我姐姐骑不就行了,让老三先生带着小伙计,岂不是快多了。”

    梦里的一幕一闪而过,静宜仙子赶紧说:“涵蕴,那你带姐姐,让宣弟带小茴香好了。”

    林涵蕴道:“那怎么行,姐姐你个子比我高啊,你坐在我前面会挡住我看路的,只有周宣哥哥带你最合适。”其实在马背上静宜仙子坐在林涵蕴后面也是可以的,但林涵蕴故意不说。

    周宣知道静宜仙子抹不下脸和他共骑地,这太暧昧了,说道:“左右不过三十多里路,步行也很快就到的。”

    来福忠心耿耿地道“姑爷,你骑我的马,让来福为林大小姐牵马。”

    静宜仙子惊道:“不要不要。”

    周宣心道:“来福你忠心的确可嘉,但给道蕴姐姐牵马之事怎么能让你做?我就等着山路颠簸道蕴姐姐骑不稳呢。”说:“来福,小心马背上带着的银子和食物,别摔了——道蕴姐姐坐稳了,我们走快点。”

    林涵蕴嘻嘻笑:“姐姐好威风,大学士、大侯爷给你牵马,小周后娘娘都没有这么威风。静宜仙子转过头装作没听见,心里却是欢喜,她本是喜静不喜动的人,而周宣是整天闲不住的,但她宁愿跟着周宣奔波,怀着迷蒙的喜悦。虽然知道没有结果,且珍惜眼前这一刻吧,不由得想起一诗,这诗度了曲,可以唱,静宜仙子不禁在心里唱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静宜仙子脸颊滚烫,心里责备自己春心动。赶紧默诵《太清摄养经》。

    一行人出了永丰镇东门,沿丰溪河左岸溯流而上,道路在丘陵间蜿蜒起伏,与丰溪河乍分乍合,田野里的早稻已经结穗,再过一个月就差不多可以收割,空气里飘荡着禾穗的清香。

    不时听到“咚咚”地鼓声。一路不绝。

    林涵蕴问:“周宣哥哥,这是敲的什么鼓,敲了好几里路了?”

    周宣笑道:“笨,端午节快到了嘛,这是赛龙舟的船鼓。”

    林涵蕴道:“对对对,我们江州每年端午赛龙舟极热闹,今年端午是赶不回去了,看来得在信州过端午节了,周宣哥哥可得好好招待我们。”

    周宣点头道:“好,请你吃各种馅的粽子。买一条龙舟我们亲自划怎么样?”

    “好哦好哦。”林涵蕴欢呼起来,龙舟看得多,可从来没自己划过,在江州时爹爹和姐姐哪肯让她去划龙舟啊,想也别想。

    林涵蕴偷眼看姐姐,姐姐骑在马上身子微微摇晃,似乎没听到她刚才与周宣的对答,自年初离了江州。姐姐就不怎么管她了,纵容她,其实就是纵容周宣嘛,姐姐对周宣特别好,什么事只要周宣一说。姐姐都会答应。哼,姐姐偏心!

    五月初的天气已经很热了。早起还好,行出十余里,太阳一出来,就烤得人脸上冒油,骑马的还好,周宣是步行,又走得急,就冒汗了,青布夏衫肩胛处洇出两块汗迹。

    林涵蕴故意拿出一方丝帕:“周宣哥哥要不要擦下汗,你好辛苦哦。”

    周宣道:“没事,出出汗身轻体健。”说着,摘下范阳笠扇风。

    静宜仙子有点不安,讷讷道:“宣弟,要不要歇会?”

    周宣道:“不必,我不是娇生惯养地公子哥。”

    又走了一程,周宣衣服上地汗迹越来越大,静宜仙子地怜惜和内疚也不断加强,终于开口说:“宣弟,你上来骑马好了,我们是姐弟,没关系对吧?”

    林涵蕴赶紧道:“对对对,姐姐终于想通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姐弟共骑怕什么,周宣哥哥上啊,快上啊。”

    周宣被林涵蕴催促得有点尴尬,这小妞比他还迫切似的,当即勒住马,说:“姐姐脚不要踏蹬,往前坐一点。”

    静宜仙子依言照做,周宣左足踩着马蹬,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两臂伸出,拉着马缰,“驾”的一声,“黑玫瑰”小跑起来。

    静宜仙子晕了,这样子她等于是在宣弟怀里了,两肩不时碰到宣弟的左右臂,男子地体味和汗味将她包围,热热地鼻息喷在她雪白后颈上,痒痒的,静宜仙子生性好洁,虽是隆冬腊月也每日必沐浴,对汗味是很反感地,但宣弟的汗味却不令她讨厌,反而,反而有那么一点好闻——

    静宜仙子没有想到真会有这样一天,宣弟会和她共骑,不会又是做梦吧?静宜仙子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痛,不是梦!

    紧张,太紧张了,静宜仙子身子僵硬,双手抓着鞍桥,努力不让上身后仰,那样后背就贴到宣弟的前胸了。

    “黑玫瑰”越跑越快,道路虽然崎岖,但对“黑玫瑰”这样万中挑一的良驹来说,依然是如履平地。

    林涵蕴银铃一般笑着,催促“云中鹤”赶上来,来福、夏侯流苏、三痴也一起催马快跑,把“永利客栈”的那个带路的伙计抛在了后面。

    那伙计大叫着:“各位客官,等等我。”撒开穿草鞋大脚跑了起来。

    三痴笑着勒住马,等那伙计追上来,一把将伙计提上马背放在后鞍,然后纵马追前面的人。

    静宜仙子头晕晕的,路两边的景物在晃动,潮水一般向后奔流,她已经无暇看两边风景了,心“怦怦”跳,僵硬地身子渐渐软下来,随着马匹的颠动,不时靠在周宣的胸前,听得周宣在她耳边道:“姐姐,别绷着腰,会很累的,放松,就靠着我,没什么的。”

    周宣好象会咒禁术一般,静宜仙子纵紧的腰肢顿时就软了下来,靠在周宣胸前,嘴里出呢喃般的声音,周宣听不清她说什么。

    软玉温香在抱,静宜仙子的蝴蝶兰香气非常迷人,圆润地后臀就挨着他前裆,周宣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心猿意马,不然就出丑了,道蕴姐姐应该不会象涵蕴那么傻吧。

    骑马就快得多,半个时辰不到,伙计叫道:“周公子,前面是杉溪乡,要乘渡过河,再行十多里就是周公子所说的沙田,应该就是杉溪乡与新成乡之间的那个地方。”

    周宣知道杉溪就是后世的五都,而新成乡应该就是桐畈,他的家乡沙田就在这两地之间。

    到了渡口,一条两丈六尺长地渡船一次可渡四匹马,艄公撑动竹篙往来两岸,不一会将周宣八人五马尽数运过丰溪河,周宣以一两银子相谢,纯朴地艄公拒收,说他守渡口一年可在杉溪驿领三石米,不能过往客人的钱。

    一石米相当于一百二十斤,一年到头撑船只有三百六十斤米地收入,真是清苦,周宣打定主意,从今以后全县各渡口的艄公每年将会领到八石米,这样温饱就没问题了。

二十四、此地埋银五百两

    过了杉溪渡口,一行八人继续往东南方进,翻过了一座山,眼前顿觉空阔,但见四面山势绵延,中间围出数千亩平整的土地,这一大片肥沃的小平原应该是丰溪河长年累月奔流不息冲积出来的。

    周宣勒住马,禁不住热泪直流,这就是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啊,西岩、庙山、极远处的拇指山,丰溪河就从庙山脚下流过,与千年后相比地貌变迁不大,只是这一大片土地不见一户人家,全是荒地和良田。

    静宜仙子感觉到热热的水珠滴在她脖颈上,仰头一看,周宣双目含泪,当即身子一动不动,不打扰周宣此时的心境。

    林涵蕴却是嘻嘻直笑,说:“哈哈,周宣哥哥哭了,没想到周宣哥哥也会哭!”

    周宣在身上摸手帕,没有,一只白白的手伸到他眼前,玉指纤纤拈着一方丝帕,周宣接过,拭干眼泪,大声道:“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林涵蕴奇怪道:“胡汉三是谁?”

    周宣“哈哈”大笑,一手执缰,一手搂着静宜仙子细腰,策马下山,一直来到山下丰溪河畔,跳下马,又扶静宜仙子下马,指着对岸那一片平畴旷野道:“道蕴姐姐,河对岸就是我祖辈生息之地,我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自幼听得熟了,也常常梦见,现在一见,真和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少了一些人家。”

    静宜仙子看着周宣既惆怅又伤感的样子,柔声道:“宣弟,你周氏子弟远赴海外几百年后能回归祖籍,也是上天对你的眷顾,你要高兴才是。”

    周宣点头道:“姐姐说得对。我要快乐地活下去,直到垂垂老死。”

    三痴随后赶到,与那客栈伙计跳下马来。

    周宣问那伙计:“这边渡口在哪里,我要过河祭祖。”

    伙计对这一带也熟悉,说道:“渡口还在上游,差不多要走十里,但前面有一道小石坝。现在水浅,可以从石坝淌水过去。”

    林涵蕴喜道:“我喜欢淌水过去。”

    周宣道:“去看看。水不深就淌过去。”

    伙计前头带路,众人沿清澈的丰溪河往上游走了一里多路,就见河面有一道明显的凸痕,小石坝就在那里。

    伙计脱掉草鞋,把穷裤撩到膝盖以上,下河探路,水只到膝盖。回头叫道:“很好过,大家都过来吧。”

    林涵蕴和小茴香两个早已坐在河边青石上,脱去绣履和布袜,提着裙子嘻嘻哈哈手牵着手下河,踩着坝上鹅卵石一路走过去。

    静宜仙子唤道:“涵蕴小

    林涵蕴应道:“没事,很好走,水凉凉的,**,姐姐让周宣牵你过河吧。”

    周宣说:“道蕴姐姐你骑在马背上,我牵你过去。”

    三痴道:“骑马过河不大妥。马蹄容易打滑,大小姐骑不稳会摔下来。”

    静宜仙子道:“我也象涵蕴她们那样过去。”

    夏侯流苏见周宣只顾着照顾静宜仙子,理也不理她,真是满腹幽怨,坐在岸边青石上脱鞋袜,独自牵马过河。

    周宣望着夏侯流苏地背影微笑,心道:“你一个女奸细难道还要我对你百般宠爱!”

    三痴和来福把“黑玫瑰”、“云中鹤”还有他们自己的坐骑一起牵过河去。

    周宣与静宜仙子落在了最后,周宣将长衫下摆掖在腰间。挽起裤管,眼睛看着一边的静宜仙子羞答答地脱鞋袜,纤足如霜雪,趾甲似花瓣,踝骨精致动人。*的小腿弧线柔美。肌肤白嫩得吹弹得破,就连膝盖都玲珑可爱——

    静宜仙子见周宣目光如炬。裸露的美足不禁痉挛收缩起来,半羞半嗔道:“宣弟——”

    周宣实话实说道:“姐姐的脚真好看,来,我牵着姐姐过河。”

    周宣先下到水里,伸手道:“姐姐下来。”

    静宜仙子抓着周宣的手小心翼翼下水,说了声:“真清凉。”

    周宣道:“我小时候常在这条河里——”说漏嘴了,赶紧补救说:“我以前常梦见在这条河里游泳戏水。”

    静宜仙子觉得宣弟说话有点奇怪,不过她现在也没空注意那些,心思全在周宣地手上和她脚下,周宣的手温热有力,抓得她牢牢地,而脚下的鹅卵石却是那么清凉光滑。

    淌水过河是很普通的事,但对静宜仙子这都护府闺秀小姐来说,却是无比新奇,而且又是宣弟拉着她过河,感受真是非常

    一行人都淌过了丰溪河,穿上鞋袜骑上马,现在不需要那伙计带路了,周宣借四面山峰定位,朝东南方向纵马奔去,也顾不得踩坏稻田,笔直冲过去,奔出三里多路,想找到他故乡老宅的确切位置,但四野茫茫,实在不可能找得那么准,只能是大致方位。

    这是一大片未开垦的荒地,莽榛乱树,杂草众生。

    周宣下了马,叮嘱静宜仙子别下来,怕真的有蛇,他牵着马逡巡了一圈,在一株大樟树下双膝跪下,失声痛哭,叫道:“爸、妈,儿子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三痴、来福等人先后赶到,默默地在一边看着周宣在樟树下跪了很久,好一会周宣才起身对三痴耳语了几句,三痴让那伙计带他去看渡口,骑马跑得远远的。

    周宣取出两把小锄头,是从客栈带来地,与来福一人一把,在樟树下挖了一个深坑,将来福坐骑背上带来的一个大嘴瓮埋进坑里,瓮里有五百两银子和一套越窑青瓷茶盏,希望千年后被他们老周家挖到,一笔财,哈哈,南唐瓷器,轰动吧!

    周宣将大嘴瓮埋好后又在上面做些伪装,铺些残枝败叶,林氏姐妹和夏侯流苏都很奇怪地看着他做这一切,林涵蕴问:“周宣哥哥,你埋这么点银子和茶盏进去干什么?要埋也多埋点嘛,埋一万两进去,藏宝。”

    周宣道:“够了够了,五百两足够了,留待后世有缘人,走吧,可以回去了。”

    静宜仙子问:“宣弟,你这就算祭过祖了?”

    周宣道:“这算小祭,等找到周氏宗祠再行大祭。”

    牵马出了莽榛地,周宣有点依依不舍,频频回,他知道这一离去这辈子是不可能再来了,真是一个人漂泊在千年之外啊。

    这时已经临近午时,天气异常闷热,远处东南面天空有沉沉黑云。

    周宣道:“午后可能要下暴雨,我们赶紧回去吧。”

    众人回到原先的小石坝,只叫得一声:“苦也!”相隔不到一个时辰,这河水就暴涨了三尺,也不似先前清澈,变得浑浊,水流浩大了许多。

    周宣道:“上游下了大雨,丰溪河涨水了,这里不能过了,从渡口那边过河吧。”

    三痴带着那伙计正好快马赶来,也说了涨水的事,当即一起往渡口那边奔去。

    守那边渡口的艄工是个驼背老头,古铜色皮肤,筋骨棱起,说:“再晚一些就要封渡口了,水会越涨越大,不能撑船了。”

    周宣一行八人过了河,急急赶路。

    一回生、二回熟,静宜仙子有点习惯周宣和她共骑了,觉得特别安心,很有依靠似的,忽听周宣大声叹气,忙问:“宣弟怎么了?”

    周宣叹气后又是大笑,说:“没什么,我是想起埋的那些银子很有可能便宜了哪个好吃懒做的家伙。”

    静宜仙子嫣然一笑:“那也是你周大侯爷所赐嘛。”

    周宣是渡过了河才突然想起他小时候有个姓黄的街坊邻居突然暴富之事,那姓黄的平时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日子过不下去,曾想把一个和周宣同年地小儿子卖掉去,但某年某月突然就财了,传言他挖到了银元。

    周宣算是明白了,姓黄的挖到的哪是什么银元呀,分明就是他埋下的这五百两银子嘛,太让人哭笑不得了,难道他老周家五百两银子都没福消受?对了,还有那一套越窑青瓷茶盏好象也在老黄家看到过,老黄家就用来泡茶待客,其中有两只的把柄已经摔断了,那可是国宝啊!

    周宣又是笑又是叹气,说:“是啊,算我赐给他的吧。”

    乌云从众人身后的天空蔓延过来,四面群山也冒出乌云呼应,转眼结成一片,黑沉沉的把整个天空遮得个严严实实。

    暴雨将至。

    伙计道:“这雨马上就要落下来了,是不是先找个地方避雨?”

    周宣道:“那还用说,你带路。”

    伙计道:“这附近只有谢氏庄园,不过谢家人很蛮横地,周公子要去吗?”

    周宣道:“南霸天谢家是吧?去!”

二十五、大家一齐来赌博

    “永利客栈”伙计引路,众人沿丰溪河畔往东北方奔去。

    从伙计口里得知,这南霸天谢家的家主是谢老太爷,有十个儿子,长子在京为官,好象是韦相爷门下的主簿,就是那个谢主簿将女儿嫁与韦相为妾,谢主簿的几个兄弟仗着谢主簿的权势,又与上饶县令结成了亲家,横行乡里,鱼肉乡民,十年来永丰镇大部分良田都被谢家霸占去了,数万乡民成了谢家的雇农,每年辛苦耕作,却仅能保住不饿死。

    周宣问:“谢家如何霸占他人良田?”

    伙计道:“低价强买,又或诱人赌博,用田契抵押,还不起赌债那田地自然就归他谢家了,又放九出十三归的贵利钱,土地自然就越并越多,从永丰镇直到那边新成乡,数万亩良田都是他谢家的。”

    周宣问:“何为九出十三归的贵利钱?”

    伙计道:“就是借一千文钱,只能得到九百文钱,而三月后还债时却要还一千三百文钱,。”

    “哦”周宣明白了,放高利贷啊,这是敛财的毒招,一般放高利贷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不然就是借钱容易讨债难了,谢家势大,谁敢不还,还不起自然以田地作价偿债了。

    伙计越说越愤慨:“不瞒周公子,这永丰镇的风气都被谢家搞坏了,赌博成风,有不少原来家境富裕、拥有良田百亩的小财主被谢家人引诱去赌,输得家财荡尽,就是一般乡民,好赌的也极多,甚至有卖儿鬻女去赌博的。”

    林涵蕴插嘴了:“嘻嘻,难怪周宣哥哥好赌,原来是有这风气的。”

    周宣举起马鞭作势要抽她。林涵蕴又笑又嚷:“姐姐救我。”但她姐姐偎依在周宣怀里微笑着不说话,明显成一伙的了。狼狈为奸啊。

    “啪”的一声。周宣望空甩了一下鞭子,说道:“那就大赌一场,我要看看这些年谢家敛了多少财?”

    “好啊!好啊!”林涵蕴听说周宣要大肆开赌,她也浑身都是劲。

    伙计知道这位周公子是金陵盐商,有钱,出于好心劝道:“周公子还是不要去赌,多少客商进了谢家赌场,出来时两手空空不算,还欠一**债,谢家赌场有鬼名堂地。就算不玩鬼名堂,他赌场里聘请的赌客都是高手,一般人哪玩得过他们!”

    林涵蕴笑道:“不怕,这位周公子号称金陵赌王,至今还没输过,这一路从金陵来,就赢了好几千两银子了,还有一笔银子是常年都有得拿地,每年上万两,厉害吧?”

    那伙计吐了吐舌头。也兴奋起来,反正不关他事,看看金陵赌王大战谢家赌场很带劲地,说:“那就去,输了钱可别埋怨我。”

    周宣一笑,问来福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来福道:“还有五百两。”

    周宣道:“足够了,想当初我就是靠一支口琴抵押了十两银子起家的——”

    “八音宝琴。”林涵蕴纠正道。

    周宣笑道:“对,对。八音宝琴,这还要多谢涵蕴妹妹识货,不然我十两银子都抵押不出去,如何能在斗虫中赢钱。”

    林涵蕴想起第一次在江州“沐风楼”遇到周宣赌蟋蟀时的情景,觉得这人世间的事真是神奇。这个原本素不相识的周宣现在竟与她们姐妹好成这模样了。看姐姐靠在周宣怀里那个惬意的样子,林涵蕴都有点吃醋了。哼了一声说:“算你还识得好。”

    一道炽亮的闪电划破长空,雷声由远及近好比天神的战车从众人头顶上空隆隆滚过,山川树木似乎都在颤抖。

    林涵蕴喊道:“老三先生快跑啊,雨就要落下来了。”

    伙计叫道:“从右边这条大道拐进去,就能看到谢氏庄园了。”

    众人策马往右拐,就见一条平整的黄土路,两边栽着柳树,道路约有两、三里长,尽头便是一座倚山而建的大庄园,绿柳荫中露出一遭粉墙,竟然还有护院河,架着阔板吊桥,可收可放,宛然一座城池,果然气派不凡。

    就听到身后“沙沙沙”响,雨从南往北落下来了。

    众人纵马急驰,和大雨赛跑,此时若从高处看,就可以看到密集地雨线象大幕一般从南往北拉开,追赶着黄土路上奔跑着的五匹马,要把马上乘客淋个透心凉。

    林涵蕴纵马狂奔,一边兴奋地尖叫,小茴香也在叫,夏侯流苏受此气氛感染,也锐声大叫,这女奸细已完全入戏了。标记1

    静宜仙子心“怦怦”大跳,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度,马蹄起落,风驰电掣,宣弟右手执缰,左臂接着她的腰肢,搂得很紧,她后背紧贴他的前胸,可以感受到宣弟那强劲的心跳。

    静宜仙子全身都软了,有一种强烈的喜悦想要渲泄出来,喉咙深处禁不住出一声深沉娇媚的低吟——

    就听宣弟在她耳边道:“姐姐别怕,马上就赶到庄园,哈哈,和雨赛跑,雨跑不过我们!”

    静宜仙子却想:“这条路要是没有尽头,一直跑下去就好了。”

    但两、三里的路程转眼就到,五匹马从护院河上的阔板桥上“砰砰”踩过,来到庄园大门前,却见朱漆大门紧闭。

    这时雨已经“唰”地扫过来了,众人赶紧下马,在门楼屋檐下避雨,嘻嘻哈哈庆幸跑得快,没被雨淋到。

    来福抓着大门上地兽面衔环“铛铛铛”地敲门,即听有庄客应道:“什么人?”

    来福大声道:“避雨的,请行个方便吧。”

    里面就没声音了,也没见人来开门,想必听说是避雨的就完全不理睬了。

    来福怒了,他现在好歹也是信州侯府的大管事了,是侯爷最信任的家丁。京里那些小吏见到他都是笑脸相迎,却在这小县僻庄吃闭门羹。侯爷可就在边上呢。一个门都叫不开,太没面子,显得他不会办事,便用脚使劲踢门,叫着:“开门,开门!”

    门内庄客喝道:“快滚,再不滚放狗咬断你的腿。”

    这谢家人果然嚣张跋扈,周宣示意来福安静,提高声音道:“老乡,我是过路客商。听说贵庄开赌,特来玩耍。”

    门很快就开了一条缝,一个庄客探头一看,有男有女,不象是客商,倒象是游春遇雨的,但衣着华丽、骏马银鞍,一副富贵气象,庄客不敢出言不逊了,说:“敝庄不容人避雨。要赌,请出示银钱,无钱莫

    来福恨得牙痒痒,从马匹包袱里取出一锭五十两大银,怒道:“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庄客眼睛一亮,立即庄门大开,客气地道:“几位客官、小姐请。”

    周宣站住不动。吩咐道:“去拿几把伞来。”

    周大侯爷现在养尊处优惯了,自有颐指气使地派头,那庄客愣了一下,便命其他庄客去取伞。

    左边耳房响起凶猛地犬吠声,十来个庄客牵着十来条大狗向周宣等人示威。静宜仙子不禁有点害怕。往周宣身后缩了缩。

    三痴朝那些狗逼近两步,可怪。犬吠声顿止,那些狗竟然怕了三痴,真没想到五痴杀手也可用来吓唬狗。

    不一会,庄客拿来两把油纸伞,竹伞骨、桐油布,撑开来好大,周宣与三痴一人一把,分别将其他人遮到厅堂廊下。

    先前那庄客问:“客官想要赌什么?”

    林涵蕴撇嘴道:“你说赌什么,当然是赌钱了!”

    庄客道:“敝庄赌法甚多,有摊钱、有骰子、有转盘、有叶子戏、有斗鹌鹑、斗鸡、斗鸭、斗鹅、斗草,还有象棋、围棋、蜗角棋——反正想玩什么就有人陪你玩什么。”

    周宣瞪大了眼睛,还真是花样多,问:“斗草怎么斗?”

    庄客道:“就是用杨树叶子茎柄互比韧性,两两对拉叶柄,谁地叶柄断了谁输。”

    周宣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心道:“还有赌这个地,这是小孩子玩的呀,哥们读小学时玩这个很拿手,看来这谢氏赌场还真是什么都能赌,老少皆宜,只要你有钱,就要把你榨干。”

    林涵蕴急不可耐道:“快领我们去赌,我们样样都要赌。”

    庄客道:“那就请吧。”在前引路。

    周宣道:“等一下,我们午饭都没吃,这赌场应该提供酒饭吧?”

    庄客道:“提供酒饭要钱的,一桌八人,四荤四素,两斤永丰谷酒,共收二两银子。”

    “永利客栈”伙计小声嘀咕道:“这么贵,比我们客栈贵了两倍多。”

    周宣道:“赶紧去准备两桌,锅碗给我多刷几遍,洗干净点,来福,先赏他一百文。”

    来福很不情愿地掏了一百文给那庄客,庄客见钱眼开,连声道谢。

    周宣道:“快去准备吧,两个要求,一是干净、二是新鲜,吃得满意我另赏你二两银子。”

    庄客喜道:“小人吩咐厨下用新箸新碗,保证干净。”

    周宣笑道:“那就最好。”

    这庄客殷勤地把周宣等人请进饭厅坐着,他急急吩咐厨房备办酒菜去了,心想遇到大财主了,嘿嘿,先好好侍候着,等下让你输得分文不剩。

    三痴见那庄客走了,便对周宣说道:“可惜五弟不在这里,不然地话就可以横扫赌场了,五弟精通这世上所有地赌法。”

    周宣笑道:“老五是作弊之王,老三,你也行的,有功夫地人玩那点花招还不是小菜一碟,我们要搞垮这谢氏赌场,你得配合我。”

    三痴道:“听凭主人吩咐。”

    林涵蕴道:“周宣哥哥我也要赌。”

    周宣问:“你想玩什么?”

    林涵蕴道:“斗鹅没玩过,我玩斗鹅,就是不知怎么斗,我可没有鹅。”

    周宣道:“估计是好几只鹅任你选一只,然后与庄家的鹅斗。你输了你掏钱。”

    林涵蕴道:“我不要输,我要赢。”

    周宣笑道:“让老三先生帮你。你就能赢。”

    三痴点头道:“这个我有把握。”

    周宣又问静宜仙子要玩什么?静宜仙子微笑道:“我不玩。看宣弟和涵蕴玩吧。”

    小茴香道:“姑爷,小茴香玩摊钱怎么样?小茴香以前玩过这个,雀儿小姐也会玩。”

    周宣道:问夏侯流苏玩什么,说:“大家齐上阵,把谢氏赌场的银子赢光。”

    夏侯流苏道:“流苏会掷骰子。”

    周宣心道:“你武功不低,掷骰子自然厉害,掷骰子就是对力道轻重的掌控。”说:“好,你地任务是掷骰子赢个一千两银子吧。”

    夏侯流苏惊道:“赢得了这么多吗?赌不了这么大吧?”

    周宣道“我有办法让他们越赌越大的,你必须给我赢。”

    夏侯流苏郑重地点点头:“公子,流苏会尽力地。”

    夏侯流苏下定决心要不负周宣重托。她要讨好周宣嘛,这样可以早日侍寝,想想自己真是不容易,献身还要献艺,幽怨。

    来福道:“来福不会玩,来福专给姑爷收银子。”

    “永利客栈”的年青伙计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这周公子及其手下是不是说得太轻松了?好象赢谢氏赌场地钱如探囊取物似地,小赢可以,若是大赢,只怕出不了庄园大门。

    又等了一刻钟。菜端上来,也是白耳黄鸡、白银鹅、丰溪花鱼这些特色菜,烹制得还不错,碗筷果然是新的。

    男女各一桌,众人一早起来,奔波了一上午,这时也的确饿了,吃得格外香甜。就连一向食量甚小的静宜仙子都吃了两小碗饭。

    那庄客一直候在边上,见周宣吃饱了,笑问:“公子这饭菜用得可满意?”

    周宣作个手势,来福就掏银子,两桌酒菜四两银子。另打赏这庄客二两银子。

    庄客连声道谢。问:“公子是现在就去博艺场吗?”

    周宣心道:“赌场不叫赌场叫博艺场,你们倒是会粉饰。”点头道:“好。这就去看,我可是带着大把银子来的——”

    来福将五百两银子三十多斤重地厚包袱拍了拍,很是傲然。

    周宣继续摆阔:“今日来的仓促,银子带得不多,我在永利客栈还有白银万两,就是全输光我都不怕,谁叫咱盐商有钱呢,对吧?”

    庄客连连点头,听得是心潮澎湃,永丰镇是小地方,哪曾见过万两银子的豪赌!前年有个从此地路过去闽地的商人,在这里赌了三天三夜,输了三千两银子,出门就跳河自尽了,那三千两银子已经是谢氏赌场八年来赢的最大一笔银子了,现在来了这爱摆阔地盐商,竟有万两银子,太好了,太好了,非全赢过来不可。

    庄客更加恭敬了,说:“公子是大赌客,小人去请我家六爷来亲自接待。”

    六爷就是谢家十虎的老六,在此赌场坐镇,谢老六听说有从金陵回乡祭祖的大盐商带了万两银子来赌,赶紧来见,握住周宣地手亲热得不行,连说:“老乡,老乡。”呵斥庄客怠慢,不早点禀报于他。

    周宣道:“谢先生,在下生性好赌,话不多说,赌场上见,还有,在下喜欢赌大的,五十两银子以下的小赌免谈。”

    谢老六三角眼、两撇鼠须,一看就是奸诈相,偏又笑容满面,让人看了很反胃,吹嘘道:“我谢家赌场号称唐国东南四州十县最大的赌场,赌多大都可以,只是周公子只带了五百两——”

    周宣笑道:“五百两输光了,我可以马上回永丰镇去取,可我若是赢了,谢先生可要立即付银哦。”

    谢老六满脸堆笑,道:“那是当然,我谢家赌场讲究童叟无欺,周公子可以向四邻八乡打听打听,我谢家一向积德行善,开赌场所获微利,都用于修桥铺路、扶危济困,真可谓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周宣哈哈大笑,握着谢老六的手使劲摇,大声道:“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谢老六陪着周宣等人出了饭厅,准备去博艺大厅,却听得庄园大门那边人叫犬吠,有人在叫门,但庄园不给开门。

    拍门声更急了,还有义正词严地告白:“谢氏赌场听好了,我乃宣州士子李焘,岳父乃宣州孔目,我舅父在你庄上赌了三日了,我特来寻他回去,快快开门,不然我要告官。”

    守门庄客大笑道:“告官?我家大老爷还是京里地官呢,就算你岳父真是宣州孔目,却也管不到我信州人头上,快走,不然开门放狗了。”

    十余条恶狗一阵狂吠,很是吓人。

    李焘书生气很是浓郁,大声道:“今天不找回我舅父我绝不回去,我倒要看看什么狗敢咬我李焘。”

    李焘原本胆小,但自从与宣州孔目家小姐私奔成功,自信心空前高涨,睥睨自豪,狗都不怕了。

    庄客头子喝道:“开门,放狗。”

    “住手!”

    周宣冒雨大步冲过去,谢老六也赶紧跟过去。

    周宣道:“此人是我朋友,谢先生让他进来吧。”

    谢老头眼睛一转,命令庄客开门。

    白胖书生李焘带着两个仆人牵着马进来了,浑身湿透,抹一把脸上地雨水,正要愤慨陈词,一眼看到周宣,惊喜道:“周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宣道:“我来祖籍地看看,听说此处赌场甚佳,便来玩耍——”

    李焘愤然道:“周公子,这赌场吃人不吐骨头地,你快离开这里吧。”

    谢老六一听,生怕周宣离开,作色道:“这位李公子,话不要乱说,我这赌场光明正大,输赢都是清清楚楚,周公子来此,我是好生招待,周公子是不是?”

    周宣微笑点头,:“李兄不要误信流言,我看这赌场很正规,对了,李兄何故冒雨来此?”

    李焘想起周宣的身份了,放下心来,说道:“小生一早与周公子别后,寻找舅父家,却听舅母说舅父已经三日未归家,是去丰溪河畔的谢家赌场赌钱了,家里的值钱东西已经输光,竟带上西山一百亩良田的田契去赌,那可是我舅们一家十多口人养身立命之本啊,是以小生来寻我舅父回去。”

    周宣拍了拍李焘的手,说道:“无妨,你舅父既带了田契来赌,很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依我看你舅父定能扳回老本,李兄尽管放心——谢先生,我说得可对?”

    谢老头连连点头:“周公子真是深明事理之人,博艺嘛,今日输明日赢,银钱都是转来转去地。”

    周宣道:“对,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李兄,随我进去,看我如何博艺。”

    李焘知道周宣有财有才又有势,岂会在这乡村赌场吃亏,当即跟随周宣去博艺大厅,先找到舅父再说。

二十六、心花怒放

    走过一条笔直的长廊,见一座翘角尽檐的门楼正上方悬着一块大匾,上书五个大字——谢氏博艺场。

    谢老六生怕周宣没注意到,提醒说:“周公子可知此匾谁人所题?”

    周宣眯眼看了看,匾额的左下角写着韦铉题,故作惊叹道:“哇,竟是韦相题字,你们谢家赌场有大靠山啊!在下虽是金陵盐商,家财百万贯,却无缘得见韦相一面,啧啧,失敬。”

    谢老六谦逊道:“韦相与我谢家是姻亲,虽然交好,但我谢家从不仗势欺人,讲究睦邻友好,我谢家先富起来,也可带动其他乡亲共同富裕嘛。”

    周宣额头冒汗,真没想到在唐国也能听到这样的话!

    从门楼进去,只见房子一进连一进,一共九进,每一进都有一个大天井,天井四周就是木板房,雕花门窗,颇为精致,一进就是一处专门的博艺场,第一进就是摊钱馆。

    所谓摊钱,又称簸钱,摊钱游戏汉代就有了,周宣小时候也玩过,就是参与先持钱在手中颠簸,然后掷在台阶或地上,依次摊平,以钱正反面的多寡决定胜负,妇女、儿童尤其喜欢摊钱戏耍,王建《宫词》:“春来睡困不梳头,懒逐君王苑北游。暂向玉花阶上坐,簸钱赢得两三筹。”就是描写嫔妃宫女春日摊钱赌胜的场景。周宣一看,嗬,这赌场生意还相当红火,围绕天井四周的青石板上,约有七、八对人在两两摊钱,有的赌客是在和赌场庄家赌,有的是赌客与赌客赌,赌场抽取赢的利钱,五等分抽其一,这些赌客有农夫、有小贩、有商贾、有脚夫……一个个很起劲地摊钱赌胜。

    小茴香喜道:“姑爷。小茴香就是赌这个。”

    三痴道:“主人,我也玩两把。”

    林涵蕴凑热闹,嚷道:“我也来。”

    周宣笑道:“好,那我也来一把——谢先生,叫四个庄家过来与我四人赌。”

    谢老六赶紧叫了两个人过来,人手不够,又把两个正在赌的庄家喊到这边来,两个赌客正输红了眼,扯住两个庄家不放。

    谢老六问:“他们两个输了多少?”

    那两个庄家答道:“总共七百文。”

    谢老六道:“还给他们,照顾大客户要紧。”周宣他们是大客户。每赌必在五十两银子以上的,谁耐烦赢那些穷鬼的七百文哪。

    李焘说:“周公子。小生先去寻我舅父。”

    周宣点头道:“好,李兄不要心焦,不要急着拉你舅父回去,让他慢慢扳本。”

    李焘知道周宣这话的意思是要帮助他舅父。当即深施一礼。主仆三人*的进去了。

    谢氏赌场地四个摊钱高手整齐地站着,衣着统一,精神抖擞,盯着来福提着的银袋,好沉重哪。

    谢老六问:“周公子,你说怎么赌,总共七个钱,是铜钱正面多算胜,还是反面多算胜?”

    铜钱有字的一面算正面。刻花的一面算反面。

    周宣道:“正面多算胜,簸三次,三局两胜,输立付白银五十两,我们这边四个人。出赌银二百两。来福,亮银。”

    来福立即将四锭五十两大银摆在天井的石栏杆上。亮灿灿夺目。

    谢老六拱手道:“周公子果真爽快,不愧是金陵巨富,那就开赌吧,先验钱。”

    周宣道:“谢先生,你的赌银还没亮出来呢。”

    谢老六一拍脑袋,赶紧让身边管事去取二百两银子来,也摆在天井栏杆上,是二十两一锭的小银,十锭。

    其他摊钱的赌客不赌了,都聚过来看这场四百两银子的豪赌。

    周宣道:“我、涵蕴妹妹、小茴香三人就赌一次,老三多玩两把。”他知道对三痴这样的高手来说,九枚铜钱撒下去,要它正面就正面,要它反面就反面,嘿嘿,就等着谢老六脸变绿了。

    摊钱开始,周宣这方先簸,四方天井,四对人各占一边。

    周宣地对手是一个中年瘦子,将七枚制钱递给周宣,这七枚制钱不知被簸了多少次了,光滑锃亮。

    周宣把钱合在掌中簸动,心里默念:“天灵灵,地灵灵,保佑我周宣一定赢。”周宣玩这个的确需要保佑,全靠运气了,念完口诀,“嗨”地一声,撒开手,七枚铜钱滚落一地,仔细一看,四正三反,赢面不大啊。林雷

    中年瘦子将七枚钱拾起来,在手掌心簸了一会,撒钱一看,五正二反。

    第一局周宣输,好在三局两胜,还有机会。

    周宣对那瘦子说:“第二局你先簸。”

    瘦子二话不说,簸了一会将钱撒下,六正一反,赢面极大,周宣只有七钱全正才有进入第一局决胜的机会。

    周宣将钱笼在掌心,恶狠狠地簸着,一边的静宜仙子看着他那样子,忍不住抿唇轻笑。

    周宣连念了两遍赢钱口诀,将钱撒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声,竟然真的是七个正面。

    谢老六嗬嗬笑道:“周公子好手气,厉害!厉害!”心里道:“我谢家开赌场八年,什么运气好地人没见过,最后还不是输个精光扫地出门!”

    第三局,决胜局,赌场规定要赌客先簸,周宣簸出六正一反,运气真不错,就要看瘦子簸出什么样子来了瘦子很慎重地将七个钱看了又看,叠在掌心里,开始簸起来,双手一分,七钱分散落下,在落在之前绝无相互碰撞。

    六个钱分别落定,五正一反,最后一钱还在滚,只要这钱也是正,那么同为六正一反。就是庄家胜。

    这最后一枚铜钱骨碌碌滚到夏侯流苏裙边,然后倒下,旋转着颠动,夏侯流苏是练过箭法地,眼力过人,虽然铜钱颠动得很快,她也能瞧出这面是正面。

    “不妙,周宣要输!”夏侯流苏现在是完全站在周宣这一边的,她不想周宣输,当即装作退避的样子。裙裾一旋,同时左足一顿。那枚铜钱原本已经减弱了颠转的度,被裙风一拂、石板一震,竟又摇摇晃晃滚动起来,倒下时是反面。

    周宣大笑道:“哈哈。我赢了!”

    谢老六瞪了那瘦子一眼。怪他没簸好,一个铜钱滚来滚去。

    瘦子看了夏侯流苏一眼,张嘴想说什么,终于没开口,他能说什么?夏侯流苏又没碰那枚钱,都怪他自己想要给对手造成险胜的感觉,现在后悔莫及。

    周宣倒是心知肚明,过来轻轻握住夏侯流苏的手,在她耳边说:“流苏。干得好!”

    夏侯流苏耳朵被周宣口鼻热气拂得麻酥酥的,俏脸通地就红了,听周宣这么一夸,简直是心花怒放,随即觉得不应该这么欢喜。心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我只是为了让他信任我,最终探得密旨的秘密而已。”但手被周宣地大手握着。让她不禁生出自己好柔弱的感觉,好象周宣比她力气大得多。

    这时,其他三场摊钱也已分出了胜负,小茴香怯怯的走过来说:“姑爷,小茴香输了,输了五十两银子。”

    小丫头嘴一扁一扁,都要哭了,五十两银子呀,以前秦博士一年的俸禄也只有九十两!

    周宣安慰道:“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嘛,姑爷赢了就行。”

    林涵蕴大大咧咧地说:“周宣哥哥,我也输了,这摊钱我不拿手,我们斗鹅去。”

    三痴过来说:“主人,我赢了。”

    这样双方打成二比二平,但周宣和三痴赢的一百两银子要付给赌场五分之一地抽头,白白地就去了二十两。

    林涵蕴嚷着:“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平局也要我们的钱!”

    周宣微笑道:“这是赌场地规矩嘛,要赌,就要遵守规矩,谢先生,对不对?”

    谢老六见二百两银子只到手二十两,很不满意,笑道:“周公子还赌摊钱吗?”

    周宣道:“赌,干嘛不赌?让我这手下老三与你们赌,这一场赌银加码,一百两银子,如何?”

    谢老六心道:“赌得越大越好。”当即指派谢氏赌场第一摊钱高手、就是那个刚才惜败于周宣的瘦子与三痴赌。

    三痴簸钱手法与那瘦子相似,都是撒钱时不让铜钱互相碰撞,这样就不会改变每个铜钱下落地线路。

    第一局,三痴摊出七个正,瘦子也是七个正,赌场规矩,只有到决胜局赌客与庄家平局才算庄家赢,所以这第一局算平局。

    第二局双方又都是七个正,悬念留在了第三局,但如果还是战平的话,那三痴就输了。

    第三局,三痴又是七个正。

    谢氏赌场第一摊钱高手瘦子有点紧张了,没见过这么厉害地摊钱赌客,虽然他平时要那七个钱几个正就几个正,但这样的大赌他还没经历过,心里还是不踏实啊。

    瘦子稳了稳心神,将手里的七枚铜钱撒下,一、二、三、四、五、六,六枚铜钱分别落定,全正,第七枚旋转不休——

    瘦子觉得有点奇怪,这钱转得久了点,按他经验,早该定下了。

    第七枚钱终于定下了,反,三痴赢了!

    瘦子脸煞白,不敢看谢老六。

    三痴赢了一百两,又被抽去二十两抽头,除掉上轮的二十两抽头,算起来才赢了六十两,太儿戏了,根本满足不了周宣地胃口。

    “谢先生,我这手下险胜,谢先生还敢应战否?这回再加赌注,五百两,要输就输个精光,我立即派人回镇上搬银去。”周宣加码道。

    谢老六看了看那瘦子,低声问:“你怎么回事?”

    瘦子惭愧道:“失手了。”

    “还有全正地把握吗?”

    “有!”

    谢老六知道瘦子的本事,瘦子曾经连续摊出四十把全正,失手是很少有的事,既然已经失手一次,不可能连着失手的。谢氏赌场运气没那么差,笑道:“这有什么不敢应战的,不就是五百两银子吗?去,再搬三百四十两银子来。”

    不一会,双方共一千两银子就罗列在天井石栏上。

    前两局,双方各摊出两次全正,决胜局,三痴又是全正。

    瘦子的手抖了起来,紧张啊,一千两银子。哪里会想到有人摊钱赌得这么大!

    谢老六喝道:“干柴,给我稳住!”

    原来这瘦子名叫干柴。干柴绕着天井走了一圈,总算定下心神,开始撒钱,全面六个正。但第七个又转个不停。瘦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自禁颤声喊道:“正,正,正。”

    林涵蕴和小茴香尖声大叫:“反!反!反!”

    瘦子干柴的声音明显敌不过林涵蕴二人,那枚铜钱最终定格在反面上。

    瘦子干柴失神了一会,指着三痴大叫起来:“他耍赖皮,他的脚为什么不停地抖?”

    周宣哈哈大笑:“各人有各人地立姿,老三就爱站着抖脚,这犯赌场哪条规矩了?谢先生。如果你们这么输不起,那这五百两银我不要了,你收回去,我立即就走。”

    谢老六赶紧道:“周公子说的哪里话,我谢氏赌场是东南十县屈一指的大赌场。区区五百两会输不起。你尽管把这五百两——不,四百两银子收起就是了。”

    周宣赞道:“谢先生果然提得起放得下。是个办大事的样子,那还赌摊钱吗?”

    谢老六连连摇头:“干柴今天身体不适——干柴是不是?”

    瘦子干柴赶紧捂着肚子:“我,我肚子痛。”

    周宣微笑道:“那就进去看看斗鹅吧。”

    谢老六在前引路,走过三进房子,分别是斗鸡馆、斗鸭馆、第四进才是斗鹅馆,斗鹅馆比较冷清,没看到有人斗鹅,只见西廊下几个鹅栏,里面十几只白银鹅,头顶象鹤顶红一般有个大疙瘩,昂颈挺胸,“吭吭吭”地叫着。

    谢老六道:“周公子,你们几位谁要斗鹅?”

    林涵蕴踊跃道:“我!”

    谢老六道:“那就请小姐在这十多只鹅里任选一只,然后我赌场就在小姐选剩的鹅里挑一只,二鹅相斗,哪方地鹅斗败不敢再战就算谁输。”

    林涵蕴道:“好,我来选。”走到鹅栏前左看右看,指着一只个子最大、脖子最长地鹅问周宣:“周宣哥哥,我选这只鹅怎么样?”

    周宣看了看,这只鹅个子是大,但毛色不银亮,脖颈有多处毛被揪掉,露出红红的鹅皮,就知道这鹅是常败将军,一般人自然以为鹅大就厉害,选上这只鹅那就输定了,说道:“不选这只,选那只。”指着另外一栏里那只个子中等、脑袋转动敏捷地鹅。

    林涵蕴在赌博方面很听周宣的话,说:“好,那就这只。”

    谢老六与斗鹅馆地庄家对视一眼,心道:“这姓周的眼力不错,竟挑出鹅馆里排名第二地斗鹅,不过就算让你挑到第一的鹅也不怕,总有办法赢你。”

    赌场伙计把林涵蕴选中的那只鹅拎出来,在脖子上系一条红色绸带,以便区别。

    斗鹅馆庄家选了一只个子最小的鹅,这鹅呆呆地样子,远没有周宣选地那只灵活。

    谢老六问:“周公子为你选的鹅押多大的赌注?”

    周宣道:“在下赌博,喜欢孤注一掷,我押一千两。”

    赌客押一千两,庄家自然要跟,谢老六三角眼一眯:“好,我也是一千两,老吴,去取一千两银子来摆上。”

    来福拎着重达六十多斤的近千两银子,喜孜孜道:“好沉,再加一千两我就要拎不动了,等下老三先生帮我拎。”

    谢老六两撇鼠须歪了歪,心道:“这个死家丁想得美,还怕拎不动银子,马上就不用你拎了,输光光了,傻瓜!”

    东廊就是斗鹅场地,打扫得倒也干净,两只鹅一入场地,就好象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脖子绑着红绸的那只鹅“吭吭”两声大叫,凶猛地扑上去张嘴就咬。

    小个子鹅一直呆呆的,这时突然醒过神来,也是“吭”的一声大叫,声音很是洪亮,身子往一伏,就从红绸鹅的翅膀下钻过,随即扭过脖子就进攻红绸鹅的**,鹅**毛少,被咬到很痛地。

    林涵蕴大叫:“快闪!快闪!”

    红绸鹅也算敏捷,急忙转身,鹅**被小钳了一口,受了点轻伤,“吭吭”叫着,更加凶猛地冲上去。

    三痴和林涵蕴、小茴香等人站在围栏边观战,周宣陪着静宜仙子站在天井边,雨还在下着,天井里不时溅出雨水,沾在静宜仙子月白道袍上,道袍就有些透明起来,细圆腰肢影影绰绰。

    周宣问:“道蕴姐姐不喜欢看斗鹅是吧?”

    静宜仙子含笑道:“是不喜欢这些血腥斗殴,但既然押了这么多银子,女道就很关心输赢了。”

    周宣“嘿嘿”一笑:“那我们走近点看,应该马上就要决出胜负了。”

    斗鹅场中,小个子鹅已经占了上风,红绸鹅虽然顽强,但接连被啄了好几下,有些畏战了,急得林涵蕴连扯三痴的袖子,意思是让三痴出手相助。

    小个子鹅步步进逼,红绸鹅步步后退,就在这时,小个子鹅突然鹅身一晃,脑袋歪了歪,似乎被什么打了一下,红绸鹅不愧是鹅馆排名第二的勇鹅,觑准机会,伸颈急啄,竟把小个子鹅左边鹅眼给啄瞎了,鲜血直流。

    红绸鹅乘胜追击,对准对手的脖子一阵狂啄,小个子鹅瞎了一只眼,这回真成呆鹅了,毫无还嘴之力,几下子被啄翻在地,红绸鹅得胜地曲项向天歌起来:“吭——吭——吭——”

    谢老六和鹅馆庄家半晌作不得声,眼睁睁看着来福喜笑颜开收银子,来福倒也懂规矩,只收了八百两,留下二百两的抽头,与三痴一人一坨沉甸甸地提着。

    静宜仙子在周宣耳边低声道:“宣弟,这真象五蕴和尚赢薛昌那场斗鸡决赛呀。”

    周宣“嘿”地一笑,说:“我也会象老五那样把这赢来地钱散尽的。”

    林涵蕴拍着手大赞红绸鹅,提出要把这只鹅买下,功臣呀。

    “不行不行,鹅不能卖,哈哈。”谢老六觉得嘴巴有点苦,笑得很勉强,半个时辰不到,他谢氏赌场已经输了一千四百两银子出去,这是从未有过地事,谢氏赌场有两个,在上饶县城的那个赌场更大,而这小赌场只有四千两流动的赌银,赌场从来都是只赢不输,没想到还有担心赌银不够输的时候!

    周宣问:“谢先生还赌不赌?”

    谢老六咬牙道:里狞笑:“我看你能赢我多少银子?只怕你没那本事带回永丰镇!”

二十七、洗劫一空

    谢氏博艺场第五进是斗草馆,周宣以前读小学时酷爱玩这个,每年秋冬之季,他鞋垫下都有一把杨树叶的茎柄,挑的都是黄旧粗壮的,先放在盐水里泡上一、两天,然后晾干放在鞋子里踩,鞣得韧性十足,与同学较量鲜有败绩,得到常胜将军的雅号,这时来到这谢氏斗草馆,自然技痒,只可惜手头没有亲自鞣制的杨树叶的茎柄。

    斗草馆里比较热闹,都是些半大的孩子,不帮大人干农活,却偷家里的钱物来斗草,铜钱之外饰银器什么都偷来赌,这谢氏赌场还真是幼童老叟都不放过啊。

    周宣没有自带的斗草,斗草馆庄家就捧出一盒斗草任周宣挑,挑三根,依旧是三局二胜。

    谢老六现在知道周宣是个老赌徒了,见他挑斗草也是很有眼光的,不敢再几百上千的赌,说:“周公子,这斗草赌注不能过百两银子。”

    周宣多年没玩过这玩艺,知道自己肯定玩不过这里的庄家,笑道:“我本来打算再把所有的银子一起押上,既然谢先生有点畏战,那就赌一百两吧。”

    周宣两手执着斗草的两端,与庄家的斗草呈十字交互拉扯,谁的茎柄先被扯断谁输,这回周宣好运不再,三战三败,痛痛快快地输了一百两银子出去,笑道:“好险,没想到谢氏赌场的斗草这么厉害,还好我没把一千八百两全部押上,不然就要加镇上搬银子了,谢先生带路。再到里面看看”。

    谢老六后悔莫及,心道:“这姓周的也不是样样强嘛,我怕他什么,开赌场就是要有胆略,输他几次何妨,一次全赢回来!”

    谢老六信心满满的带着周宣等人来到第六进。这里是叶子戏馆,玩叶子戏地人很多。四人一桌,竟有十余桌,那些赌客见到林氏姐妹和夏侯流苏,都觉眼前一亮。乡村哪里见过这样的美女!但即便惊艳。也只是片刻时间,随即又埋头赌起来,美色都敌不过赌瘾啊。

    书生李焘和两个仆人站在一个干瘦老头背后,老头想必就是李焘的舅父了,赌起来六亲不认,任凭外甥*的站在后面,他两眼红丝只顾玩牌。

    周宣示意李焘不必声张,他站在一边看了一下这叶子戏到底怎么玩的?一看就懂啊,这就是简易麻将嘛。玩这个太费时间。

    李焘愁眉苦脸道:“周兄,我舅父已将百亩良田输了二十亩出去了,这样下去如何了得!”

    周宣含蓄一笑,给那老头鼓劲:“老伯,你一定能赢回来的。看准牌。该出手时就出手。”

    李焘舅父乐了,问李焘:“小焘。这是你朋友?你看人家多知礼,赌场上要地是就是这种喜庆话,你倒好,一个劲说晦气话,什么一百亩输光了怎么办?输得光吗?天无绝人之路嘛。”

    谢老六问:“周公子要不要玩两把?”

    周宣道:“不玩这个,输赢不大,还得四个人玩,我喜欢一对一的赌。”

    谢老六道:“那就去棋馆,围棋、象棋、蜗角棋都有。”

    林涵蕴望着周宣嘻嘻地笑,心想:“围棋,连十大棋士当中排名第四的黄星鉴都败在周宣哥哥手里,你这乡村赌场还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

    周宣道:“象棋、围棋我幼时都学过,这几年经商忙碌,棋下得少,但棋力还在,就去小赌一把围棋吧。”

    棋馆也有几个人在下赌棋,谢老六把其中一人叫起来:“杨瞎子,你与这位周公子下一局围棋。”杨瞎子并不瞎,只是眼睛好象睁不开似的。

    杨瞎子的对手不依道:“这棋还没下完呢。林雷”

    谢老六现在是一心想赢周宣地钱,不耐烦道:“算你赢好吧,多少赌注?五百文,给你四百文,快走吧。”

    周宣道:“我棋艺平平,还是赌小点吧,五十两银子一局。”

    谢老六先前斗草错失机会,这回想大赌又怕上了周宣地当,金陵棋风盛,棋力高强多,杨瞎子虽是永丰镇围棋第一高手,但不知周宣底细,这赌注还是不要下得太大的好,说:“周公子,五十两也太少了,第一局还是一百两吧。”

    周宣道:“也好,那就一百两,还是让我这个随从来下,他棋比我好点。”拍拍三痴肩膀:“老三,别输得太难看啊,一百两银子倒是无所谓。”

    三痴心领神会,在与杨瞎子的对局中苦苦拼搏,双方都下得很快,两刻钟不到棋局结束了,三痴输了三个子。

    周宣指点道:“老三你怎么回事,这里应该这样下,这样下便宜好多,那里应该那样下,至少能抢得先手——”

    杨瞎子听得心里暗笑:“这个姓周的也是个臭棋,指点的更是不着边际,还不如这个老三呢。”

    周宣道:“老三你别下了,我上,看我赢他。”

    三痴嘀咕道:“主人,我的棋力可是在你之上,我不行,主人更不行。”

    周宣瞪眼道:“胡说,你什么时候赢过我?”

    三痴道:“那是我让着主人,平时让让可以,这是赌钱,我得直言。”

    周宣道:“胡说,我一向比你强。”

    静宜仙子、林涵蕴、来福、小茴香还有夏侯流苏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看着周宣与三痴一唱一和引对手上钩,真是太有趣了。

    周宣对杨瞎子道:“来,我与你下一局。”

    杨瞎子道:“还是赌一百两嘛,要不要加点注?”

    谢老六听杨瞎子这么说,就知道杨瞎子有赢的把握。忙道:“这第二局加点注吧,五百两如何?”

    周宣迟疑道:“五百两太多了吧,这样吧,不允许中盘认输,到终局时数子,输一子五十两银子。二子一百两银子,老三刚才输了三个子。我怎么也不会比老三输得多,最多也是三个子,一百五十两而已,若我输了十个子。那算我倒霉。五百两没了。”

    杨瞎子心道:“瞧你这浮夸的样子,我还真要赢你十个子。”说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猜先,杨瞎子为稳当起见,让自己猜到了白棋先行,只要杨瞎子愿意,他总能占个先手,因为他是庄家,由他抓子让对手猜。他抓了几个子心里有数,若对手猜中了,他有极巧妙地手法从袖口里滑下一子,猜中也就成了猜错,自然就由他执白先行。

    三痴是什么眼力。现了杨瞎子地伎俩。也不声张,心道:“凭主人的棋力。赢你十个子不难,你若对攻,那就要输得更多。”

    对局开始,杨瞎子起先稳健,小接触战试探了一下,现周宣棋力果然平庸,便起杀大龙之心,杀一条大龙至少三、四十个子,一个子五十两,哈哈,财了!

    周宣一条龙被越追越长,蔓延大半个棋盘,总有五、六十子之多。

    杨瞎子越来越兴奋,下在棋盘上的棋子都沾着汗水,这是级大龙啊,屠此巨龙能赢三千两银子,谢六爷定要大大奖赏我一笔银子不可,我可以娶一房小妾了——

    杨瞎子利欲熏心,他已经不顾自己的棋漏洞百出,一心强攻,一意屠龙,没现黑棋大龙有多种做活的手段,就算现了,他也以为周宣棋力低劣,看不到活棋手段呢。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周宣图穷匕见了,一搭、一靠,级大龙转眼做成两个铁眼。

    杨瞎子傻眼了,使劲揉眼睛,看看周宣又看看棋盘,他还以为这姓周地运气好,无意中现了活棋手段,三千两银子飞了,懊恼至极。

    没等杨瞎子回过神来,黑棋开始转守为攻,凶狠地反扑,白棋方才进攻露出地破绽被一一揪住,两条龙都需要做活。

    杨瞎子脑门冒汗了,他终于明白周宣一直是故意示弱,可是醒悟得太晚,残局已经无法收拾,好在杨瞎子也算身经百战,虽知败局已定,周宣棋力也远在他之上,但还在苦苦抗争,现在不是为了争胜,是尽量少输一点,二龙舍其一,勉强做活了那条子数多地龙,而另一条龙则无疾而终。

    谢老六脸色铁青,他围棋虽是刚入门,但活棋死棋还是瞧得出来地,知道上了周宣的当,杨瞎子死大龙了,这下子要输好多子。

    杨瞎子收完最后一个单官,面如土色,全身抖。

    周宣微笑道:“承让,区区在下赢了四十三子半,那半个子就算了,四十三子就是二千一百五十两银子,除去抽头,谢先生付我一千六百两银子就可以了。”

    谢老六脸颊的皮肉不住跳动,想轻松地一笑,就是笑不出来,好一会才说道:“周公子果然是高手,佩服佩服,待我去搬银子来。”

    周宣道:“那好,我等着。”

    谢老六带着管事出了赌馆,管事看着谢老六地脸色,小心地问道:“六爷,真地要把银子给那姓周的?”

    谢老六阴阴一笑:“马上通知红糖,在十字垄那边守着,派十来个人就差不多了,哼哼,想从我谢氏赌场赢钱出去你就得把命搭上,只是那几个女子杀了实在可惜!”

    管事提醒道:“六爷,这姓周的在永丰镇上还有人,他们这伙八人要杀就要全杀,留几个女子怕有后患。”

    谢老六冷冷道:“怕什么,连夜贩卖到清源去,这三个绝色不要卖个几千两?”

    管事谄笑道:“六爷高明,我这就亲自去通知红糖,确保万无一失。”

    谢老六叫道:“等一下,叫红糖小心点,别伤到马。我看这五匹马也值不少银子。”

    管事应了一声,匆匆去了。

    谢老六命人将一口银箱抬到周宣面前,笑道:“周公子太厉害了,把我赌场洗劫一空,我只有这些可供支使的银子,得连夜从县城大赌场调银来了。明日公子再来赌如何,我必准备万两银子与公子豪赌一场。”

    周宣诧异道:“我才赢了三千两银子而已。贵赌场就没银了?这与东南十县第一赌场的美名不符啊!”

    谢老六皮笑肉不笑道:“我谢家赌场有两处,大地一处在县城,这里只是分馆而已。”

    周宣“哦”了一声:“那明天到县城那处赌馆玩玩,好歹也赢它个几千两银子。”

    谢老六道:“好好。一定欢迎。”心道:“明天你只有鬼去赌。”

    周宣道:“现在已经是正申时了。那我待就告辞了,麻烦谢先生用结实的麻布袋把这三千五百两分装四袋,让马匹好携带一些。”

    谢老六二话不说,让人取四个厚麻布袋来,每袋装了近九百两银子,扎得严严实实,还派四名庄客帮忙提着。

    周宣赞道:“谢先生这赌场真是一流,服务周到,虽然输了这么多银子。却谈笑自若,果然好气度。”

    谢老六面上笑,心里道:“我好气度,我要你死!”

    走到叶子戏馆,周宣对三痴耳语了两句。三痴便走到李焘身前说:“李公子。我家主人请你与他同路回镇。”

    李焘愁眉苦脸道:“我舅父不肯走啊。”

    三痴便去扶那瘦老头,突然说:“老人家。你嘴巴怎么歪了?”

    同赌的其他三人一看,可不,口眼歪斜了,两手也成了鸡爪在颤,惊叫道:“方老头中风了!”

    李焘大惊,连声叫:“舅舅舅舅。”

    方老头口眼歪斜,身子都不能动了,话也说不出,只有布满血丝的眼珠子会转。

    周宣过来说:“李兄不必着急,赶紧带老人家回镇找医生。”

    李焘急道:“可我舅父已经输了二十多亩良田出去了,这怎么办?”

    周宣道:“李兄糊涂啊,钱财是身外物,救你舅父最要紧,赶紧架上,我们一起回镇。”

    周宣一行八人、李焘舅甥和两个仆人,一共十二人牵着马出了谢氏庄园,谢老六殷勤地送到阔板桥,相邀周宣明日到县城赌场再赌。

    夏日地急雨来得猛,收得也快,天空一碧如洗,斜阳绿树,山谷青翠,只有泥泞的黄泥地残留大雨地痕迹方老头出了谢氏庄园嘴巴就不歪了,也能走路了,说话还有点含糊:“怎么就走了,老夫还要赌!”

    周宣吓唬道:“老人家你刚才中风了,现在稍微缓过劲来,你再进去赌,必定全身瘫痪,全身瘫痪哪老先生,屎尿上床很恶心的,你自己想想吧。”

    方老头一听,心里也有点惧,上了年纪地人就是怕瘫痪呀,垂头丧气道:“那就白输了,扳不回来了,老夫有一半家当进了这赌场了!”

    周宣道:“无妨,千金散尽还复来嘛,上马。”

    众人纷纷上马,四袋银子三痴和来福各带两袋,挂在两边马腹上。

    周宣扶静宜仙子先上马,然后他自己骑上,左臂很自然地搂着静宜仙子地细腰,“驾”地一声策马小跑起来。

    因为有李焘甥舅这几个外人在场,静宜仙子羞得不行,身子又不敢偎靠着周宣了。

    出了黄土路,路转庄园不见,与三痴共骑的“永利客栈”伙计叫道:“周公子,周公子,小人有要紧话说。”

    三痴便驱马靠近周宣,那伙计一脸紧张道:“周公子,千万小心呀,谢氏赌场地银子不是那么好赢地,镇上传言凡是从谢氏庄园赢了二百两银子以上的,都没有好下场,不是半路被抢,就是回到家半夜着火,前年镇上有个会掷骰子的赌客在这里赢了八百两银子,兴冲冲回城,城里的妻小却一直没等到他回来,就此无影无踪,传言说是半路上被杀死,毁尸灭迹了,而周公子这次竟赢了他们三千两——”

    伙计住口不说了,眼里的惊惧不言自明。

二十八、特来非礼你

    周宣没想到谢家人竟有这么凶恶,“南霸天”还真是名不虚传,问:“谢家与上饶邹县令是姻亲,邹县令自然是包庇他的,但上饶县是信州府驻地,信州黄刺史难道就任凭邹、谢二家胡作非为吗?”

    伙计道:“官场上的事,小人哪里知道得那么清楚,反正这些年来状告谢家的也不少,没见哪次动得了谢家人的半根寒毛,反倒是告状被搞得家破人亡,永丰镇上有点体面的士绅要么与谢家人交好,要么迁往他县,永丰这地方民风是越来越坏了。”

    李焘舅父方老头这时也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地方老夫也不想住了,有意迁往宣州,焘儿,你是不是来接舅父一家去宣州啊?”

    李焘作声不得。

    周宣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看来不雷厉风行痛下辣手是不行了,得彻底根治一番——”

    伙计不知周宣在说什么,急道:“周公子不要想别的了,快想想怎么才能平安回到镇上吧,红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林涵蕴问:“红糖是谁?”

    伙计道:“红糖是一个强盗头子的名字,老巢在九仙山,手下有百十号强盗,平时很少抢劫过往行人客商,基本都是谢家养着的,谢家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都由红糖出马,前年信州府的司兵功曹装模作样领了三百马、步弓手去剿匪,去九仙山那边转了一圈,回来说难以剿灭,九仙山与吴越国、清源接壤。听说官兵来了,就逃到清源地界去,唐国兵马就不好越界了。”

    林涵蕴看着周宣道:“周宣哥哥,你这家乡好乱啊,有恶霸、有土匪。不过也挺好玩哦。”

    这都护府小姐真是不知人世险恶啊,周宣没理她,问伙计:“你是说谢老六会叫红糖来半路抢劫我们?可九仙山离这里好几十里地,红糖怎么赶得来?”

    客栈伙计都是百晓生。说道:“红糖难得在九仙山,他在杉溪有个相好,名叫梅枝,红糖常住在那里。小人看那谢六爷送周公子出来笑得那么欢,十有八、九已经派人去通知红糖,半路要抢劫公子了,要不我们走水路,顺流直下很快就到镇上的。”

    静家仙子有点担忧道:“是呀,宣弟我们走水路吧,到镇上再让范大人知会官府去抓人。”

    周宣搂着静宜仙子细圆的腰肢感觉真不错,想多搂一会。坐船就没得搂了,就在静宜仙子耳边说:“姐姐不用担心,看我怎么除暴安良。”说着,左臂稍微一紧,静宜仙子脸上红晕加深,一直红到耳后根,面纱防前不防后,周宣能看到她红唇微微噘着、睫毛闪动的样子。

    林涵蕴问:“周宣哥哥有何妙计?”

    周宣一副智珠在握地样子,问那伙计:“你认得红糖的那个相好梅枝的住处吗?”

    伙计道:“就在杉溪驿边上。”

    周宣道:“好,你带路。我们去会会那个梅枝。”

    伙计惊道:“周公子,你要干什么?”

    周宣道:“去看看梅枝啊,怎么了?”

    “去不得,去不得。”伙计连声道:“梅枝是红糖的人,谁敢动她就是找死。前年有个闲汉喝醉了酒。调戏了梅枝两句,三天后那闲汉背负荆棘。围着杉溪驿一路磕头陪罪,直到梅枝门前,哭求梅枝用荆刺抽他,梅枝懒得理他,闲汉就跪了一上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如果梅枝不抽他,他的腿就要没了,最后是梅枝地老娘瞧不过去,让梅枝用荆棘抽那闲汉一下,打闲汉走——”

    “**!”

    周宣一向不说粗话,他讲究以理服人,这回真怒了:“什么世道,还玩负荆请罪,太嚣张了吧,我今天非要见识一下这个土匪女人不可。林雷”

    伙计忙道:“惹不得呀,周公子,我们绕路走吧,到了镇上就好些。”

    来福听到这恶霸土匪横行乡里的事也很不忿,说道:“怕什么,我家姑爷连皇帝的侄子景王都不怕,还怕什么红糖、白糖!”

    伙计道:“小人不管什么皇帝、景王,就知道谢家和红糖惹不得,小人不敢带路,小人上有老下有小,都还指望小人吃饭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周宣道:“来福,给小宋二十两银子。”

    伙计姓宋,听说周宣赏他二十两银子,眼珠子往外凸了一凸,咽了下口水,摇头道:“周公子,这银子小人不敢要哇,除非小人明天就搬离永丰,不然的话早晚死在红糖手里。”

    能让乡人害怕成这样,用银子都收买不动,“南霸天”谢家和红糖平日地跋扈恐怖可见一斑了。

    周宣对三痴说:“老三,露一手,让宋伙计吃颗定心丸。”

    三痴应道:出腰间玄铁剑,举目四顾,见前方路边有块磨盘大的青石,当即双足脱蹬,也不勒马停步,突然就从马背上跃起扑出,剑光一闪,石火四溅,马匹冲了过去,三痴又回到了马背上。

    众人扭头看那大青石,竟已裂成两半。

    伙计挢舌不下,愣愣地看着三痴的背影,又看看周宣。

    夏侯流苏也有些骇然,这个老三先生太厉害了,真是捷如鹰隼、势若奔雷,夏侯流苏认识的人没有哪个能挡得住这一击,起码清源没有。

    特技效果不错,很有震撼力,周宣笑道:“小宋,看到没,红糖脑袋有这石头硬吗?”

    宋伙计眼神活泛起来,说道:“那好,我带你们去,到时我躲在后面把梅枝家指给你们看就是了。”

    周宣道:“不能躲在后面。就堂而皇之给我指出来,小宋,敢不敢?”

    配合周宣地问话,来福将手里的银锭颠了颠,林涵蕴、小茴香、夏侯流苏都盯着那伙计。

    宋伙计一咬牙。骂了一句方言粗话:“好,我听周公子的。”

    来福将那锭银子抛过去,三痴反手接住,交给宋伙计。问明道路,直奔杉溪驿而去。

    方老头怕事,叫道:“焘儿,我们不要去。我们惹不起。”

    李焘道:“舅舅,跟着周公子没错,周公子本来大得很。”

    林涵蕴问:“周宣哥哥,你这是围魏救赵之计吗?”

    周宣哈哈大笑,说:“不是围魏救赵,是反客为主,抓梅枝在手,把红糖引出来。以免因为不知道红糖埋伏在哪里而吃亏。”

    宋伙计道:“以前出事,一般都在十字垄那一带,那里都是山道,两边没有人家。”

    周宣点点头,对静宜仙子说:“道蕴姐姐你们四位女子就在杉溪驿站稍等,等我们抓住了红糖再来接你们,可好?”

    静宜仙子说了声:“宣弟——”显得不大情愿。林涵蕴也不肯:“周宣哥哥,我要跟着你,看你抓强盗。”

    小茴香说:“姑爷,小茴香有点害怕。”

    周宣皱了皱眉头。把静宜仙子她们留在陌生地驿站的确不大妥,而且还有一个居心叵测的夏侯流苏,想了想,说:“这样吧,等下到了杉溪驿。我让驿丞安排两辆马车。你们在马车里就安全了,就是这条路不好行车。过了杉溪驿就可行。”

    离开谢氏庄园两刻钟后,周宣一行来到杉溪渡口,纯朴的艄公把周宣十余人送过对岸,宋伙计领路,众人来到杉溪驿,周宣直接找驿丞,亮出牌符。

    这种黄金牌符是三品以上官员才能有的,驿丞一见大惊,连称:“卑职不知大人到来,有失远迎。”

    周宣道:“马上给我准备三辆单辕马车,不要驿工,有车夫就行,送我到永丰镇。”

    “是是是。”杉溪驿还没接待过三品以上地官员,驿丞跌跌撞撞出去安排马车,用最短的时间叫齐三名车夫赶着三辆马车候在大门外。

    周宣推开车门,让静宜仙子和林涵蕴上车,另一辆是夏侯流苏和小茴香,还有一辆空着。

    周宣向驿丞拱拱手,说了声:“多谢,请勿相送。”跨上“黑玫瑰”,在宋伙计的带领下去拜访强盗头子红糖的相好梅枝。

    梅枝是杉溪第一美女,有个绰号叫“竹林西施”,今年二十二岁,十七岁嫁与一个篾匠为妻,后来不知怎么就和红糖好上了,红糖倒没有杀掉那篾匠,而是威胁那篾匠不能回杉溪,若看到他在永丰出现,就割掉他地卵蛋,篾匠吓得远赴清源,四年来不敢回乡。

    宋伙计指着门前一株大樟树、一溜土墙爬满常春藤的小院低声说:“周公子,那就是梅枝的家,红糖一年有三百天是在这里。”

    周宣“嗯”了一声,让众人等在门外,他与三痴过去一推柴扉,里面没扣,“吱呀”一声就开了,还真是门不闭户啊。

    有个仆妇正在院里水井边洗衣,问:“你们找谁?”

    周宣问:“红糖在吗?”

    仆妇打量了周宣两眼,见来人衣着华贵,便说:“我家姑爷才出去一会,请问你是——”

    周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红糖也被称作姑爷,真是岂有此理,大咧咧道:“叫梅枝出来,本公子听说她有两分姿色,特来调戏。”

    “啊!”仆妇大吃一惊,这人失心疯了,敢上门调戏梅枝,这不是活得不耐烦吗?自从前年那个闲汉因为调戏了梅枝两句,被红糖逼得下跪游街后,永丰镇已经没有哪个男人敢和梅枝开玩笑了,胆小的更是连正眼都不敢瞧,生怕多看了一眼,梅枝就叫非礼,只敢看背影,腰细臀肥皮肤白。暗暗咽口水。

    周宣催促那个仆妇道:“快去叫梅枝出来让本公子调戏调戏,不然本公子就要硬闯了!”

    那个仆妇摇着头用方言不停地说:“你作死,你作死——”

    “谁要调戏我呀?”

    一个娇滴滴地声音从屋里响起,竹帘一掀,走出一个梳着碧螺髻、穿着湖绿纱裙的女子。这女子身高大约一米六左右,腰间一根芙蓉绦,束得腰肢细细,显得臀部夸张地大。胸部也大,将纱衫高高顶起,眉心点一粒殷红地美人痣,眉毛扯得细细。嘴唇涂得红红,眼波流动,很有几分俏相,小腰一扭一扭走下台阶,嘴角含着讥讽的笑,问周宣:“是这位公子说要来调戏奴家?”

    周宣听到“奴家”二字,心里一阵恶寒,将手中的马鞭轻轻甩动。神态轻佻地道:“你就是梅枝?嗯,果然有两分姿色,腰细奶大皮肤白,不错不错,陪本公子到村头酒肆喝两杯如何?”

    梅枝柳眉一竖,随即又媚笑起来:“这位公子面生,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周宣道:“特来调戏你,调戏后就走。”

    梅枝红唇一噘,“哦”了一声,问:“你可知我是谁?”

    周宣嘲弄道:“不就是一个被篾匠遗弃的怨妇嘛。你以为你是谁?”

    梅枝这下子动真怒了,厉声道:“你说来调戏,你可敢摸我一下?”

    周宣失笑:“有何不敢,说,要我摸你哪里?”

    梅枝白齿一咬红唇。伸出白白地右手:“你要敢摸一下我地手。我就服了你。”

    话音未落,周宣的手指就抚在了她手背上。还说:“还是不够细嫩啊。”

    梅枝赶紧缩回手,咬牙道:“你这只手我看马上就要保不住了,明天这时候你就是独臂了。”

    周宣微笑道:“是吗?有这么严重吗,我不过是摸了一下你地手而已,难道你是毒蛇猛兽,会烂手、会咬手?”

    梅枝气道:“你——”

    周宣马鞭杆子敲着自己虎口,说道:“什么你呀我的,你叫我摸手,我也摸了,你服了吧,陪我喝酒去吧。”

    梅枝胸脯剧烈起伏,眼里要喷火,脆生生说:“摸手不算什么,你有胆要是敢摸我这里,我就服你到底。”说着腰肢一软、臀部一撅,两峰*几乎要裂衣而出。

    周宣眼睛一瞪,问:“摸哪里?”

    梅枝大声道:“摸*,敢不敢?”说着,身子还抖了两抖。

    周宣被她地波涛汹涌震得退了一步,扭头看三痴,三痴紧紧绷着脸,忍笑。周宣诧异道:“你这么渴望非礼?那可要说清楚,是你自己要求的,红糖问起你就得这么说。”

    梅枝轻蔑道:“你知道红糖?你还敢摸吗?”

    周宣伸手想过去,却听一个声音喝道:“不许摸!”

    周宣回头一看,林涵蕴站在柴扉边,黑漆漆的大眼睛瞪着他,不禁觉得好笑,哈哈大笑起来。

    梅枝冷笑道:“不长眼的狗才,现在给我磕三个头我就饶了你,不然地话我让红糖敲断你双腿,让你下半辈子在地上爬着乞讨。”

    这女人真是恶毒,周宣勃然大怒,跨步上前,劈脸给了她一个耳光,又在她高高隆起的*上使劲抓了一把,然后一跤推倒在地,骂道:“贱人,仗着自己是强盗头子地姘头就欺压邻里乡亲,妈的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就看不得你这样的女人,我不打女人,你给我起来,我带你去见红糖,正好让红糖为你出气。”

    梅枝气得晕,狼狈地爬起来,嘶声道:“好好,你活得过今天我跟你姓。”就往外冲,要找红糖去。

    周宣一把抓住她,叫三痴:“老三,给她来一下半身不遂的。”

    三痴过来手指在梅枝背部一拂,梅枝身子顿时就软了,被周宣拦腰夹在胁下,周宣冷笑道:“你贱人还跟我姓,你配吗?”大步出门,将梅枝横放在“黑玫瑰”背鞍上,然后踏镫上马。

    林涵蕴道:“周宣哥哥,你不许再摸她。”

    周宣笑道:“涵蕴妹妹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周七叉是这么没品味的人吗?上车,找红糖去。”

    梅枝身子不能动,嘴上却是破口大骂,威胁周宣,说要把他们碎尸万段云云。

    周宣踢她骂得难听,用脚踢了一下她嘴,喝道:“给我闭嘴,不然割了你鼻子,红糖见你没鼻子了,丑得不成样子,也就不会为你报仇了。”

二十九、君子远庖厨

    附近乡民都惊动了,竟有人敢动红糖的女人,这不是反了天了吗,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啊,都拥过来看热闹,猜测是不是另一股强盗,据说建州那边盗匪就很猖獗。

    梅枝的老母听说女儿被人抢走,拄着拐杖赶出来,这老太婆白苍苍,却没半点慈祥的样子,一副凶相,拐杖杵地“笃笃”响,声音象夜枭:“谁敢动我家梅枝,不知道她是红糖的人吗?红糖回来剥了你们的皮!”

    梅枝脸朝泥地背朝天横在前鞍上,圆臀高翘,全身无力,挣扎不动,喊道:“娘,娘,快让老苍头去找红糖救我,这些人是强盗!”

    “你还真会贼还捉贼啊!”周宣在她大**上使劲打了一下,很肉感,嘲弄道:“我这就带你去见红糖,看他怎么救你。”骑在马上朝围观乡民抱拳:“各位乡亲,我等不是强盗,红糖才是强盗,我们清清白白的好人家为什么要怕红糖这种强盗,乡亲们各自归家,不要惊扰,我倒要看看红糖凶恶到什么程度!”说罢,“驾”的一声,骑马在前,三痴等人赶紧跟上,三辆马车辘辘行驶。

    梅枝老娘的咒骂声在后面纠缠了好一会,终于被抛在了后面寂不可闻,只有马蹄声在黄昏中零碎杂沓。

    梅枝这女人很泼,一路骂个不休,威胁、咒骂,恶毒下流。林涵蕴从车窗伸出脑袋。笑嘻嘻地听着,觉得这女人很有才。骂了这么久没有重复,花样百出。

    静宜仙子听不下去,出声道:“宣弟,让这女人闭嘴,太难听了。”

    周宣就又在那**上打了一巴掌,说:“喂,贼婆,现在不是叫地时候,留点劲等下叫。红糖就在十字垄那边,等下我让你叫你就叫。”

    梅枝闭了一会嘴,忽然问:“你们是官兵?”

    这女人倒不傻,见周宣知道红糖的大名却没半点害怕地样子,有恃无恐那肯定是官兵了,这哪来的官兵?没几个人啊,怎么谢家事先没来通风报信?以前有官兵来围剿。红糖早早就会得到消息,回九仙山去。

    周宣不答,骑马“得得”赶路,梅枝也就闭了嘴,一声不吭。

    驿站的三个车夫得了驿丞的嘱咐,要好生侍候这位周大人,这时见周大人抓了红糖的相好,看那意思还要去找红糖,也惊慌起来,其中一人道:“周大人。要抓捕红糖得到县里请兵啊。”

    周宣严肃道:“好好赶你们的车,这事与你们无关。”

    三个车夫不敢再说什么,默默赶车。

    仲夏时节,天气晴朗,天黑得就晚,已经是正酉时分,四下里还是清清朗朗。

    宋伙计紧张起来,指着前面山口说:“周公子、老三先生,这里过去就是十字垄,两条山道十字交叉。谋财害命多在此地。”

    周宣放缓马步,看了看,两山夹峙,中间一条崎岖小道,和那次魏觉派府兵扮强盗在鬼牙山伏击时的地形差不多。只是永丰的山都不高。树木很茂盛,红糖应该就藏在路边山林里。

    周宣道:“大家下马步行。跟在马车两边。”

    李焘、来福等人都下马牵着马缰跟在三辆马车边上,只有周宣和三痴依旧骑在马上。

    静宜仙子唤道:“宣弟,你是不是上车避一避?”

    周宣道:“姐姐放心,我有这贼婆做挡箭牌,还有老三先生护着,老三先生有万夫不当之勇,对付几个毛贼那是杀鸡用牛刀,老三,委屈你了。”

    三痴道:“自当护卫主人安全。”

    一行人进入十字垄山道,马车颠簸得厉害,行驶得很慢,两边山陵将残阳最后一缕阳光挡在了山外,山道间霎时间阴暗起来。

    众人都提心吊胆起来,一个个东张西望,生怕路边树丛里突然蹿出凶恶的盗匪来。

    方老头扶着车厢一边走一边问李焘:“焘儿呀,这周公子什么来路啊,这么明着和红糖作对,我甥舅二人可不要——”

    “舅舅!”李焘赶紧打断方老头地话:“你刚才也看到了,老三先生那么大石头都一劈两半,怕什么红糖啊!”

    方老头越走越怕,说:“红糖有一伙人的,老三先生只有一人,莫非,莫非这个周公子更能打?”

    李焘只好点头说:“是,周公子很能打,打遍宣州无敌手。林雷”

    周宣微微一笑,对李焘道:“让你舅舅坐到车上去,后面那辆是空的。”说罢在梅枝腰间轻轻一拍:“贼婆,现在可以喊了,把你相好喊出来救你。”拍了两下没声音,侧头一看,这女人红唇紧抿,眼睛恨恨地瞪着他。

    周宣奇道:“你怎么不叫了,你不是很会叫吗?”

    梅枝恶声恶气道:“你想让我引红糖出来抓他,休想!”

    周宣笑了起来,这女人还算有点情义,说:“你看我这边只有这么几个人,老弱和女子,红糖不会这么胆小,怕我们这几个人吧?”

    梅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后面肯定跟着大队官兵,你的诡计休想得逞。”

    三个车夫听梅枝这么一说,深为叹服梅枝之智,都扭着脖子朝后看,却见身后一片青岚,哪有什么大队官兵!

    周宣哈哈大笑:“真没看出来,你还有点脑子!这就更考验红糖对你好不好了,自己的女人被抓,却龟缩在边上不敢出来,这种男人死了算了。”

    梅枝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你敢动我,红糖早晚要你地命。”

    周宣抽出夏侯流苏的那把“漏影刀”。刀身放平拍打着梅枝地翘臀,高声道:“红糖听好了,你女人在我手里,别东躲西藏了,滚出来吧。”

    梅枝尖叫道:“红糖不要出来,后面有大队官兵,你快逃。”这女人还挺痴心。

    周宣嘴角含笑,任梅枝叫,他有节奏地用刀身那肉臀上打着拍子。很是悠哉。

    三痴耳根一耸,低声道:“来了!”

    前方山道拐弯处,暮色苍茫中走出十来个人,都是短衫草履,也不戴头巾,头披着,手里或刀或棍。

    为一人身材比其他人高大。四十来岁,不胖不瘦,身穿黑布直裰,挽着袖子,手提两把板斧,声音粗嘎难听:“梅枝,是你吗?”

    梅枝身子横在马鞍上,头颈不能转动,听到声音立即惊叫道:“红糖,快跑。后面有大队官兵!”

    周宣打量着那手拎板斧的家伙,说:“你就是红糖,还提着板斧,学黑旋风李逵是吧?”

    红糖听不明白周宣说什么,对路边喊道:“老牛,出来,看看是不是这家伙?”

    路边树丛摇动,周宣在谢氏庄园见过的那个管事钻出来了,见到周宣,稍微有点尴尬。对红糖道:“没错,就是这一伙,红糖,动手吧。”

    红糖朝地上吐了一口痰,骂道:“怎么回事。这家伙怎么会抓我的女人来?后面真有官兵?”

    管事道:“别听这盐商唬人。哪有什么官兵,司兵功曹要出兵我家四爷是最先知道的。”

    红糖吼道:“可我女人怎么会在他手上?”

    管事道:“夺回来不就是了。”与红糖嘀咕两句。

    红糖点点头。手执两把板斧,迈着八字步过来了,七、八个持刀执棍的匪徒跟在他身后。

    三痴低声问:“主人,动手吗?”

    周宣道:“稍等,听他说些什么,你看我手势,拍**为号,擒贼先擒王,先不要伤人命。”扬声道:“牛管事,你这是何意,难道要抢劫我的银子,开赌场怎么能这样?”

    红糖歪嘴一笑:“你小子赢得太多了,这叫人家赌场怎么开?这样吧,留下三千两银子,放了我女人,我放你们走。”

    梅枝叫道:“红糖,你快走啊,他们是官兵,你快跑啊。”

    红糖喝道:“你给我闭嘴!”对周宣道:“听到没有,留下银子放人,我不杀你。”

    周宣问:“好汉看起来不是凶恶之辈啊,杀过人吗?”

    红糖哈哈大笑,面有得色道:“永丰小儿夜哭,做父母的便说再哭,叫红糖抓你去,你说我是凶恶还是良善?”

    周宣问:“那是吓唬小孩的,我只怕杀过人地,你杀过几个?”

    红糖两把板斧一撞,“铛”地一声响,说:“真正杀人倒是不多,也就十几、二十个吧,我喜欢砍人手脚,死又死不了,活着又受罪,那个更吓人——”

    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周宣怒不可遏地在梅枝臀部狠击了一掌,一只灰色大鸟陡地飞起,直扑红糖。

    红糖在永丰镇是第一能打的,自幼习武,双臂有数百斤力气,在九仙山曾经砍死过老虎,自称“打虎红糖”,一个人打十余余壮汉不在话下,见一团灰影扑下,来势疾恶,赶紧连退数步,喝一声:“死!”两把板斧力劈而出,却突然感觉手上一轻,砍了一个空——

    只听“铛铛”两声,铁斧落地,红糖手里只剩两截木柄,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脑门被拍了一掌,顿时眼冒金星,两截斧柄都握不住了,晃晃悠悠站立不稳。

    看来致人脑震荡是五痴游侠的绝招,上次四痴也是这样对付皇甫继勋的。

    三痴落地,用足尖在红糖左右膝弯连踢,红糖双膝一软,正对着周宣跪倒。

    其余匪众还不知厉害,想倚多为胜,一声喊,围了上来。向三痴刀棍交加。

    三痴叱咤一声,手中玄铁剑划了一个大圈。八名匪徒执刀握棍地那只手地腕部剧痛,刀棍脱手,每人手腕都是一道血痕,这下子知道厉害了,面面相觑,想逃——

    三痴哪容得他们跑,一轮无影腿,将八人尽数踢倒,抬头看。那个姓牛地管事正往路边树丛爬去,当即拾起地上一根粗木棍甩过去,木棍在空中不住翻转,出“霍霍”的声响,不偏不倚砸中牛管事的后脑勺,牛管事身子向前一扑,就那样趴在了山边。

    夏侯流苏撩开车帘看三痴出手。兔起鹘落,眨眼功夫收拾了九个匪徒,没一个人逃得了,而且没有伤人命,夏侯流苏自问对付这些人不难,但这么干净利落她做不到。

    梅枝脸朝下看不到打斗场面,只听一阵“辟哩啪啦”响,就再没有红糖地声音了,急叫:“红糖——红糖——”

    周宣道:“红糖听说后面有官兵,吓得撒腿就逃。把你丢下了。”

    梅枝默不作声,心里异常失落,她心里还是希望红糖为她拼命的。

    林涵蕴和小茴香从马车里下来,

    李焘拍手道:“哈哈,老三先生太厉害了,一个打九个,不,十个,舅舅,你下来看看。全倒了。”

    来福走过去,踢了红糖一脚,又在那伙匪徒身上搜出几卷麻绳,叫道:“姑爷你看,他们还带着绳子。是准备绑我们的吧?”

    周宣道:“绑起来。再问他们一下,原先打算怎么对付我们?”

    三痴、来福、驿站的车夫。还有李焘的仆人一起上来将九个匪徒捆得结结实实,把牛管事从那边拖回来,牛管事已经昏迷不醒。

    梅枝这才知道红糖已经被抓住了,吓得不轻,她一直以为红糖无法无天、强横无比,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打倒抓住了,这下子六神无主了,一个劲叫着:“红糖、红糖——”

    红糖清醒过来了,双膀一晃,挣得身上麻绳“轧轧”响,象要绷断绳索。

    三痴走过去在红糖腰眼踢了一脚,这下子红糖浑身力气使不出来了,破口大骂:“狗东西,我要剥你们地皮、吃你们地肉、喝你们的血——”

    周宣跳下马,一脚踢在这恶棍地嘴上,门牙踢掉两个,满嘴的血,周宣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敢在这恐吓人,你就是头老虎,我今天也要拔掉你的牙。”

    红糖凶蛮成性,满口喷血还在骂人。

    周宣拔出漏影刀,扭头见静宜仙子也探头出车窗在看,便道:“道蕴姐姐不要看,有点血腥。”

    静宜仙子赶紧坐回车厢,说:“宣弟不要亲手杀人。”

    周宣道:“不杀,会交给信州府处置,我先审问两句。”命林涵蕴和小茴香上车去。

    小茴香乖乖上车了,林涵蕴说:“周宣哥哥,我不怕血腥。”

    周宣问那些匪徒:“牛管事怎么交待你们的?在这里劫住我们想干什么?”

    红糖嘶叫道:“要将你们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周宣本想亲手割这祸害乡民地匪几刀,刚才听静宜仙子那么一说,觉得自己应该自重身份,自己还得弄丝竹、习茶道、吟诗作画,是该远离血腥,君子远庖厨嘛,说:“老三,把红糖左耳割下。”

    三痴是见惯血腥的,铁剑从红糖脑侧斩下,至肩陡然收势,剑刃一翻,一只耳朵已经粘在剑身上,举着让红糖看看。

    红糖呆呆看了一会,感觉热血流到颈脖子,这才醒悟这是他的耳朵,惊怒道:“狗东西,够狠!”

    周宣冷冷道:“你也知道狠?你砍别人手脚时是什么感觉?”

    红糖“呸”地一声,一口血痰吐向周宣,周宣敏捷地闪过。

    红糖口齿不清地骂道:“狗东西,有胆就将爷爷一刀杀了!”

    周宣道:“杀你污我的手,自有官府砍你的脑袋。”

    红糖冷静了一点,交给官府就好办,谢家兄弟自会保他出来,到时再报仇不迟,不再破口大骂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周宣扫视这九个匪徒,见其中一个脸色白、浑身打抖,心知此人胆小,便过去踢了一脚,喝问:“说,牛管事怎么交待你的?”

    那匪徒迭声道:“别割我耳朵,我说我说,牛管事带来谢家六爷的话,要我们在这里拦截一个姓周地盐商,男地全部杀死,女地运到清源去卖给青楼——”

    “操!”

    周宣一脚踹在那匪徒面门上,叫道:“先把这伙人押到镇上去再说。”

    三痴一手一个将红糖和牛管事丢到最后面那辆马车里,其余人绑成一串赶往永丰镇。

    这时天已经昏黑下来,距永丰镇还有六、七里路时,正遇范判官带了四名府兵举着火把来寻。

    范判官见周宣和两位林小姐去了一整天还没回来,心下担忧,便赶来探看,见三痴和来福驱赶着一伙五花大绑地人,忙问究竟,得知谢家与强盗勾结,意欲谋害周宣和林家小姐,惊怒交集,举着马鞭劈头盖脸猛抽那伙强盗。

    周宣道:“范大人不必动怒,把这些人解到镇上再说,还有,立即派人通知祁将军,让他把四十二名府兵赶紧带到镇上来,我们人手不够。”

    范判官当即命一名府兵快马去上饶县驿,让祁将军即刻带人赶来永丰镇。众人回到镇上“永利客栈”,周宣让人另用牛筋索将红糖缚牢,梅枝也绑着关在柴火间里,其他匪徒则丢在前院露天下,店主人惊得目瞪口呆。

    先前在路上周宣已经叮嘱过宋江伙计和李焘甥舅,暂不要透露红糖身份,免得客栈被看热闹的人挤得不得安宁,抓到了红糖,必定轰动永丰镇。

    周宣问范判官:“昨日被打的捕快今天没带人来捕我?”

    范判官道:“未见动静,下官也觉得奇怪,难道那些捕快一直被绑在树上没人搭理?”

    周宣一笑,请范判官代写了一封书信,盖上集贤殿大学士的钤印,命一府兵持信连夜去见信州府黄刺史,让黄刺史见信后立即来永丰镇“永利客栈”,周宣不能再隐瞒身份了,这事必须借助当地官府的力量。

    李焘甥舅没有回去,也在客栈住下,怕九仙山匪徒报复嘛。

    周宣向方老头了解“北霸天”邹氏和“南霸天”谢氏的种种恶行,李焘在一边笔录,恶行太多,罄竹难书,就挑了民愤大的罗列了六条。

    夜里亥时,祁将军带着四十二名奉化府兵赶到,刚坐定叙话,就听客栈外人喊马嘶,上饶县尉亲自带着五十名马、步弓手前来剿匪了,匪徒就是殴打捕快的金陵姓周的盐商及其手下。

    昨日被打断腿地那几个捕快直到今日下午才有人去报知县里,等县里派人用马车将他们拉回县衙,已经是夜里酉时了,邹县令勃然大怒,这姓周的盐商仗着谁的势头?打得他儿子重伤,又把这些捕快都打成这模样,这还有王法吗?即命县尉法曹领兵前来捉拿。

三十、心安理得

    上饶县尉姓俞,得知县令公子被打、前去缉拿的捕快又被打得骨折,真是义愤填膺,连夜点齐五十名马、步弓手赶到永丰镇,查明那姓周的盐商是住在“永利客栈”,便派人将客栈前后门封锁,严防贼人逃脱,正要破门捕盗,却听得客栈里人马嘈杂,从门缝往里一看,哇,一院子都是兵马,这是哪里的兵?莫非是要造反?

    客栈大门开了,祁将军与范判官并肩走出,祁将军大喝:“你们要干什么?”亮出一块令符:“有认得这令符的没有?”

    俞县尉上前一看,大惊,这是五品归德郎将的令符,这客栈怎么住着一位将军啊!赶紧躬身道:“卑职上饶县尉俞昌,敢问大人是哪路兵马?途经敝县有何公干?卑职怎么没接到公函?”

    祁将军道:“我乃奉化军将领,这位是奉化都护府判官范大人,你们深夜率兵围我客栈是何道理?”

    俞县尉连连施礼:“卑职是来抓捕一个金陵盐商的,未曾想冒犯了两位大人,请大人恕罪!”

    范判官道:“贵府黄刺史还没到吗?”

    俞县尉惊讶道:“黄大人要来这里吗?卑职不知道啊。”

    范判官道:“尔等在门外候着,黄大人稍后便到。”与祁将军返身回客栈,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俞县尉赶紧命马、步弓手列队,在客栈门前恭候了小半个时辰,见几只火把远远的来了,果然是黄刺史到了。

    黄刺史在几名州属官的陪同下急急赶来,却见“永利客栈”门前这么多兵马,迎上来的是上饶县俞县尉,便问:“俞大人在这里做什么?”

    俞县尉施礼道:“黄大人,下官在此恭候大人,奉化军的范判官和归德郎将就在客栈里面等着大人到来。”

    黄刺史疑惑道:“奉化军范判官?”随即恍然,信州侯周宣与奉化军关系密切举国皆知。周宣来信州,范判官随行也是正常。当即亲自去叩门,高声道:“信州刺史黄源求见周大学士。”

    俞县尉在后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奉化军范判官吗,怎么又是周大学士?哪位周大学士?

    客栈大门开处,范判官迎了出来,拱手道:“黄大人,下官范涌恭候多时了。”

    黄刺史认得范判官,赶紧还礼:“原来范大人也在此间,下官真是失礼。竟然一无所知,范大人,周侯爷可在里面?”

    范判官点头道:“侯爷召黄大人有急事相商,黄大人请——

    黄刺史随范判官进去,其余人等全部在客栈大门外等候。

    周宣在客房接见黄刺史,身边有李焘甥舅和三痴,与黄刺史相见毕。便取皇帝密旨向黄刺史展示。

    巡察六州,有便宜行事之权,什么叫便宜行事?就是可以先斩后奏啊!黄刺史心下惕然,躬身道:“下官听凭大人驱使。”

    周宣便对范判官道:“范大人,请将我入信州以来所遇之事对黄大人略述。”

    范判官便从昨日在博山道上遇捕快强行搜车,到今日谢家赌场交结强盗红糖要谋害信州侯之事一一说来,黄刺史额头的汗越来越多,最后“扑通”跪下,请罪道:“下官无能,治州无方。请大人降罪。”

    周宣从李焘舅父还有客栈宋伙计那里得知这个黄刺史恶迹不显,只是昏庸无能,无法约束邹县令和永丰谢家为非作歹,便道:“黄大人请起——”

    接着,周大学士用诸葛亮《出师表》那种动情的语气说道:“黄大人,我祖籍信州永丰,爱这片土地极深,不远数千里微服来访,但在故乡的所见所闻让我痛心,我的父老乡亲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被恶霸欺压、凌辱、良田被侵占。被迫沦为雇农,有地就背井离乡另谋生路,卖儿鬻女的不在少数,黄大人是信州一方明府,难道对这些没有一点耳闻?就忍看百姓饥寒交迫、流离失所?”

    黄刺史汗出如浆。连声道:“下官有罪。下官有罪!”

    周宣道:“黄大人也是受小人蒙蔽,以至于政令不行。今我来此,欲大刀阔斧为永丰除此顽疾,黄大人愿助我一臂之力否?”

    黄刺史赶紧道:“愿附大人骥尾,将功折罪。s”

    周宣道:“那好,客栈外有上饶县地五十马、步弓手,黄大人立即带上,去把谢老六抓来。”

    黄刺史面有难色,稍显迟疑,便听周宣冷冷道:“黄大人为难?那就不用劳烦黄大人,我另派人去。”

    黄刺史悚然一惊,他知道周宣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要撤他的职呀,六州巡察使有这个权,而且周宣还是朝中红人,孰轻孰重他能分辨不出来?立即躬身道:“下官即刻去拿人。”转身就要出去。

    周宣道:“且慢——黄大人,这上饶县的马、步弓手能不能用是个问题,半路上偷偷跑掉一个去谢家报信,那还怎么抓人?”

    黄刺史面有愧色,周宣说的是实情,上饶县衙上下都与谢家关系密切,可叹他一个管着一州三县的刺史竟然使唤不动县尉,惭愧道:“那下官立即从州上调兵马来?”

    周宣道:“不必,抓一个谢老六要这么兴师动众吗?我让奉化归德郎将祁将军随你去,有五十名府兵可听用。”

    照周宣的意思,祁将军与黄刺史带着五十名奉化府兵,还有那个胆小的匪徒和牛管事,牛管事已经苏醒,周宣答应饶他二人不死,这会带上去骗谢老六开门,若是硬闯的话,谢氏庄园有护园河、有吊桥,很麻烦的。

    黄刺史出门,令属官约束俞县尉及其手下马、步弓手,不许离此半步,便与祁将军领着兵马连夜出镇去了。

    俞县尉不知生了什么事。只好在“永利客栈”门外肃立了一夜。

    周宣后半夜才睡,天大亮时听到祁将军宏亮地嗓门叫道:“侯爷。人抓回来了,谢老六和谢老八。”

    周宣赶紧起床,小茴香早已把洗漱用具准备好,一边麻利地替周宣梳头,取出一面宣镜让周宣照,周宣笑道:“梳得很好。”出门来到客栈前院,就见谢老六被反绑着跪在院中柚子树下,边有一个年轻点的、容貌与谢老六颇为相似,应该是谢老八了。

    谢老六还在梗着脖子叫:“黄大人。我谢氏乃上饶望族,一向造福乡梓,黄大人何故深夜派兵来抓我兄弟二人?我们犯了什么法?”

    周宣踱到院中,笑吟吟道:“谢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谢老六一见周宣就傻眼了,昨日周宣他们走后,谢老六就在庄园里等着红糖到来。等到后半夜,听庄客说牛管事带着红糖的人来了,放下阔板桥,打开庄门,五十名奉化府兵一拥而入,就把谢老六给抓住了,连带抓住了谢老八。

    谢老六一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路上张口一问,奉化府兵就对他拳打脚踢,打得他不敢开口。黑夜里他也没看清领兵来的是黄刺史,直到天亮才看见,是以大声质问,这时见到周宣,方才醒悟这事与周宣有关,怒道:“黄大人,你包庇一个盐商,这盐商送了你多少银子?我谢氏每年送你的银子还少吗?”

    黄刺史脸皮紫胀,喝命:“掌嘴。”

    两名奉化军士兵眼望祁将军,祁将军一点头。他们才“噼哩啪啦”猛扇谢老六耳光。

    黄刺史怒道:“该死的刁民,还敢胡言乱语,这是集贤殿大学士周侯爷,你竟敢交结强盗红糖谋害周侯爷,你谢家长期鱼肉乡民。这回也该恶贯满盈了!”

    谢老六惊得忘了痛。三角眼望着周宣,张大了嘴说不出话。

    周宣淡淡道:“谢先生。你这赌场可开得够恶,赢了银子的你就派人抢回来,赢得多地你还要谋财害命,这没本钱的买卖你干得顺手啊。”

    谢老头双颊红肿、嘴角流血,强笑道:“原来是信州侯周侯爷,误会啊,小民怎敢冒犯周侯爷!全是误会。”

    周宣转身对黄刺史、祁将军诸人道:“立即将谢老六、红糖等人解往府衙,我要将上饶恶势力连根拔起。”

    “永丰客栈”地店老板一夜未睡,赶制面点,让周宣等人饱餐了一顿,临行时请周侯爷题字留念,周宣一时兴起,挥毫写下“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嘲弄地一笑,将这五个字圈掉,叫店主另外拿纸来,写下四个大字——“心安理得。”

    辰时初,周宣一行离开永丰,李焘随行,周宣有心提拔他。

    俞县尉见抓了谢氏兄弟,惊得手足冰凉,那五十马、步弓手一个个惊惧不安,早饭也没吃,饿着肚子跟在奉化府兵后面。

    辰时初,大队人马进了上饶县城,直接去刺史衙门,黄刺史命令俞县尉及其手下一个也不许擅离,另派州里的司兵功曹点了一百人马,黄刺史与祁将军兵分两路,一路去抓捕邹县令,一路去谢氏博艺场抓捕谢家其余几虎。

    黄刺史心里清楚,既然动了谢家,那邹家肯定难逃,现在他只有忠心为周宣办事,才能逃过信州官场这翻天覆地的一劫。

    周宣在刺史衙门刑狱宪司大厅上坐着,信州刺史属官司*曹恭恭敬敬相陪,范判官、李焘、三痴等人都在,静宜仙子、林涵蕴她们被安排到刺史府内院歇息,刺史府管事得到黄刺史的吩咐,让刺史夫人好生款待这几位周侯爷的内眷。

    黄夫人自然就以为来的是周侯爷的夫人,却又不知道哪个才是侯爷夫人,那个女冠肯定不是,还有一个是小丫头,另两个容貌甚美,一个十、七八岁,却是侍妾妆扮,另一个衣饰华丽高贵,但瞧年龄只有十五、六岁,太小了吧,都不象是侯爷夫人。只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比较合适,便冲那女子万福道:“妾身赵氏拜见周侯爷夫人。”

    蔺宁赶紧闪到一边。林涵蕴“格格”笑道:“这里没有周夫人,周夫人还在江州,这位是三嫂,我是周侯爷之妹,这位是周侯爷地姐姐,这位是周侯爷地贴身婢女,这位——”

    林涵蕴看了看夏侯流苏,有些不情愿地说:“她是周侯爷的侍妾。”

    黄夫人自然热情接待。

    刑狱宪司大厅上的周宣静等着人犯抓捕归案,约莫等了小个时辰。黄刺史带着人先回来了,将邹县令连同县衙的通判、押司、捕头全部抓来,当场又把俞县尉绑上,五十名县里的马、步弓手一齐被缴了刀枪,原地待命。

    又过了一会,祁将军与信州司兵功曹押解着一伙人来了,又抓来了谢氏十虎的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七、老十。单单逃了老九,还有谢氏赌场的几个管事。

    谢家兄弟一帮子人还嚣张得很,叫道:“我长兄在京为官,你们要动我谢家得掂量掂量。”周宣冷冷道:“你们长兄名叫谢元皓是吗,门下省主簿,我记住了,待回京再将他撤职严办。”

    此言一出,谢氏八虎都没声音了。

    该抓地人暂时都抓齐了,接着开始繁琐的审讯,周宣知道这一审没个三、两天是审不完地。而且他对审案也不在行,当即全权委托范判官,让范判官会同黄刺史、信州司*曹,还有李焘,彻查邹县令与谢家十虎勾结强盗红糖的种种不法之事,他自己带着三痴、来福,让刺史府管事把静宜仙子她们请出来。

    静宜仙子出来问:“宣弟,事情处置妥当了吗?”

    周宣道:“还在审,有得审一阵,我不擅审案。就让范大人去办理了,道蕴姐姐,我们今天去游6羽泉如何?来信州不游6羽泉,好比入宝山而空手回呀。”

    林涵蕴笑嘻嘻道:“周宣哥哥你真是想得开,家乡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想着玩。你比我还贪玩。你是唐国第一贪玩侯爷。”

    静宜仙子正要责备林涵蕴,周宣笑道:“涵蕴说得没错。我就是贪玩,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不玩怎么行,难不成家乡出了事我就得一副苦大仇深、整日闷闷不乐的样子?”

    夏侯流苏察颜观色,说道:“公子为家乡百姓除此恶霸,正要扬眉吐气、欢欣鼓舞才对。”

    周宣看了夏侯流苏一眼,笑道:“流苏说得对,日后永丰百姓会把今天——五月初二当作节日一般庆祝,出吧,去游6羽泉。”

    周宣让刺史府管事领路,乘车策马去游“6羽泉”,路上听到信州百姓言议论纷纷,都在说谢家十虎和邹县令被捕之事,一个个既欢喜又担忧,欢喜自不用说,担忧的是没两下又把那些恶人放出来,所以现在还不是欢喜地时候。

    周宣一行出上饶北门,逶迤来到6羽当年隐居地茶山,见到了“6羽泉”,不禁大失所望,只见残垣断壁,一地碎石,胭脂地上那一汪泉水倒是清流依旧,但四周实在是残破得不象样子,附近的“茶神祠”也是摇摇欲坠,危房!

    林涵蕴嚷道:“哇,茶神6羽好可怜,这信州人怎么这么不珍惜呀!”

    周宣叹了口气,走到“6羽泉”边,见泉水如明镜,照人眉目,水色微带乳色,掬水饮了一口,香郁甘甜,说道:“不愧是天下第四泉啊,就好比一个绝色美女,虽然衣衫破敝,但难掩秀色。”

    林涵蕴笑道:“那周宣哥哥就好好给这美女打扮打扮嘛。”

    静宜仙子道:“宣弟你来看,这是诗人孟郊为6羽题地诗。”

    周宣走过去,只见一块仆倒地石碑上刻着一诗——《题6鸿渐上饶新开山舍》“惊彼武陵状,移居此岩边。开亭如贮云,凿石先得泉。啸竹引轻吹,吟花成新篇。乃知高洁情,摆脱区中缘。”

    周宣抚碑道:“我必重修6羽泉,对了,就以道蕴姐姐的名义吧,道蕴姐姐是茶仙。”

    静宜仙子半羞半嗔道:“用你的茶魔名义最好。”

    林涵蕴“格格”笑:“我说得没错吧,茶神、茶仙、茶魔聚会在6羽泉边了,盛事啊!”

    周宣让来福装了一瓮泉水带回去,又向附近茶农买了五斤茶山出产的“信州银毫茶”,嗅一嗅,就觉得此茶品味不低,可惜官府无能,不知道宣扬此茶,连“茶神祠”都不修,可叹!

    众人回到城里已经是申时,刚到刺史衙门,就见数百乡民乱纷纷聚在衙门外高喊:

    “释放谢善人,谢善人无罪!”

    “邹县令爱民如子,邹县令冤枉!”

    “若不释放邹县令和谢善人兄弟八人,我等乡民就要上昭武都护府告状、上京告御状!”

    “对,我永丰镇父老乡亲为邹县令和谢善人请命,立即让邹县令官复原职,上饶百姓离不开这样的好官!”

    “谢善人乃乡民之望,平日修桥补路、扶危救困、善举无数,若这样的大善人都要被抓,那我等小民就都不活了,一齐死在这州衙门前周宣冷笑道:“邹、谢二家果然盘根错节、势力庞大,竟鼓动了这么多人来聚众闹事,嘿嘿,爱民如子、大善人,世间还有这样滑稽的事!”把那刺史府管事叫到身边,说了两句。

    那刺史府管事立即叫来几个人,到县城各大街小巷大喊:“有人要求释放邹贪官和谢恶霸,乡亲们,都到州衙去看看,绝不能让邹贪官和谢恶霸无罪释放啊,不然地话我们小百姓日子没法过了!”

    一呼百应,很快聚集起数百人,待来到州衙前,已经是声势浩大的几千人了,邹、谢两家鼓动地那几百人立即气焰大消,一个个张口结舌,喊不出话来。

    周宣让静宜仙子她们先回刺史府,他站在州衙大门前,五十名奉化军府兵护卫在他周围,三痴更是贴身紧跟。

    周宣高声道:“父老乡亲,在下周宣,祖籍信州永丰,忝为正二品大学士——”对乡民就应该报品秩,不然他们不知道你官多大,还以为大学士没县令大呢。

    数千百姓“哗”的一声,哇,正二品的大官,邹贪官是七品,正二品治七品,那还不是治得邹贪官死死的。

    五十名奉化府兵齐声道:“周大学士刚正不阿!为民除害!”

    数千名信州百姓也都这样喊起来,百姓就是要引导啊,有那种气氛,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邹、谢二家鼓动来的那几百号人见形势不妙,他们要是再敢说什么邹县令爱民如子、谢家十虎是大善人,那么这数千百姓就会冲上来把他们活活打死,赶紧灰溜溜退走了。

    周宣回乡差不多可以告一段落了,明天处理夏侯流苏,看怎么处理?

三十一、你是个奸细

    黄刺史出来安抚百姓,表示要对邹、谢两家的罪行一抓到底、严惩不贷,乡民们被侵占的田产也会尽数退还,并说这是信州侯周宣奉皇帝旨意前来铲除凶顽、为民作主。

    聚集在州衙站前的数千百姓欢欣鼓舞,高呼:“皇帝圣明、信州侯英明、黄大人贤明——”

    周宣示意百姓安静,大声道:“乡亲们,这些年邹、谢二家的恶行你们可以向衙门诉说,不要怕,都说出来,我向大家保证,此案一定在端午节前了结,邹、谢二家的罪行会逐条公布,贪官恶霸铲除后,乡亲们可以痛痛快快赛龙舟、庆端午了!”

    欢呼过后,便有数十位百姓痛哭着上前,要控诉邹、谢二家的恶行,周宣即命黄刺史赶紧安排书吏接待、笔录。

    周宣在一边旁听了一会,真是气炸了肺,邹县令父子都是色中饿鬼,不仅霸占乡民田产,还奸污乡民妻女,丧尽天良的事干了不少,谢家十虎的赌场更是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宋伙计说过的那个会掷骰子、在谢家赌场赢了八百两银子的赌客离奇失踪之事,这时也水落石出,据那八名匪徒招供,的确被红糖带人杀死在了十字垄,尸体被埋在路边灌木丛下。

    邹、谢二家的恶行有不少涉及到黄刺史,主要是不作为,对百姓申冤置若罔闻,谢家八虎这时也豁出去了,要把黄刺史拖下水,说这些年每年送给黄刺史的银子都在万两以上,五年来黄刺史至少受贿有六、七万两白银——

    负责记录的书吏提着笔,不知记还是不记?

    黄刺史如坐针毡,偷眼看周宣反应。

    周宣沉着脸道:“如实记录。”一边朝黄刺史拱拱手:“黄大人,借一步说话。”

    黄刺史提心吊胆跟着周宣来到刑狱司侧厅,“扑通”跪下。哀声道:“下官有罪,请侯爷念下官真心改悔的份上,网开一面。”

    周宣没叫他起来。说:“黄大人,从目前看来你还没牵连到人命血案,不然的话我想保你也难——”

    黄刺史连连叩头:“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周宣道:“但你收贿数万两,上饶永丰如此乌烟瘴气,你实在难辞其疚,这信州刺史你怕是做不下去了!”

    “是是是。”黄刺史一脑门的汗。

    周宣道:“这样吧,这信州刺史你暂时代领,待我回京禀明陛下、会同门下、中书、吏部审议,看最后结果如何?”

    黄刺史大惊。哀求道:“侯爷,此事一到京中,罪官定然死罪难逃,抄家没籍,妻女为奴,惨不可言哪,求侯爷救我!”

    周宣沉吟了一下。说:“黄大人,我知你是真心悔改,我便给你一个机会,收受的五万两贿银三日内交出,写两封辞呈分别递交昭武都护府和吏部,辞以身体欠佳,要告老还乡,另,配合范判官将邹、谢大案审查清楚,也算你为信州百姓做一件好事。s”

    黄刺史既愧且悔。连声道:“谢侯爷开恩,下官一定照侯爷的意思办。”

    黄刺史虽然丢了官,而且还要交五万两银子出来,但总算渡过了此劫,辞官和因罪革职是大不一样地,辞官后每年还有朝廷俸禄,回乡照样是有名望的乡绅,若是被革职,那名声就坏了,这名声很重要哇!

    所以黄刺史对周宣还是感恩戴德的。立即鞍前马后卖力地彻查邹、谢大案,将邹县令地三个儿子、其中一个还在断腿养伤,以及谢氏家族中民愤较大的走狗帮凶尽拿缉拿归案,五月二日这一天就抓捕人犯四十三名,全县十余个赌场尽数关闭。邹、谢两家的财产全部查封。等待处理。

    当夜上饶县境下了一场大雨,信州百姓都说这是场好雨啊。荡涤污垢,还上饶永丰朗朗乾坤。

    周宣与三痴、来福回到州衙客房已经是亥夜时分,蔺宁迎过来低声道:“主人,方才夏侯流苏独自出了州衙去烟花之地平康坊——”

    周宣嘿然一笑,问:“回来了吗?”

    蔺宁道:“进了一座青楼,半盏茶时间就出来了,主人可知那青楼的名字?”

    周宣看了三痴一眼,笑道:“我和老三一样洁身自好,最不熟悉的就是青楼。”

    蔺宁瞟了三痴一眼,说道:“主人不要说笑,夏侯流苏进的那座青楼名叫鸣玉楼?”

    “鸣玉楼?”周宣有点惊讶,夏侯流苏就是宣州“鸣玉楼”的名妓,没想到信州也有“鸣玉楼”,问:“三嫂还探听到了什么?”

    蔺宁似笑非笑道:“鸣玉楼我没进去,但刚才我听到夏侯流苏和她那个婢女之间的对话,夏侯流苏是急着勾引主人啊,偏偏主人这两天又忙。”

    周宣笑道:“看来我得给她一个机会,这女细作也真够笨的,还得我给她创造机会,唉,烦人!”

    三痴道:“唐国各州县都有鸣玉楼,应该是清源人布下地耳目,由连昌公子幕后操纵——”

    蔺宁柳眉一竖,问:“三哥,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唐国各州县有鸣玉楼你都知道?”

    三痴赶紧解释:“我足迹遍天下,见识得比较多嘛。”

    “就光见识鸣玉楼里的姑娘了?”蔺宁醋劲大。

    周宣一看不对头,忙道:“老三练的是童子功哇,若不是遇到三嫂你,老三是准备守身如玉一辈子的——”

    周宣自以为说得很肉麻了,没想到三痴更肉麻,说:“主人说得对啊,自见了阿宁,我就情难自禁——”

    周宣大感吃不消,赶紧让这对贤伉俪进房去,说话轻声点,躲到被窝里去说。

    夜深了。林氏姐妹房中还亮着灯,周宣不去报到一下姐妹两个都睡不着,周宣便去说了一会话。静宜仙子问:“宣弟,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江州?”

    周宣微笑道:“道蕴姐姐想家了?我也想家,过了端午我们就启程,经洪州再到江州,太子殿下应该还在洪州,总要去见一见,算上一切延误,五月二十日前一定能赶到江州,林铎兄弟的婚期不是五月二十八吗。来得及的。”

    静家仙子“嗯”了一声。

    林涵蕴道:“我姐姐是说你又要处置邹、谢大案,还要重修茶神祠、6羽泉,信州一大堆事,三日后你怎么脱得了身?”

    周宣笑道:“难道要我事必躬亲?那岂不把我周大学士累坏了!那些事我自会安排人去做,放心好了,端午后一定启程,明日若是不下雨。我们就去划龙舟玩耍。”

    林涵蕴高兴了,说:“那我要赶紧去睡,一觉醒来就是明天了。”

    周宣和静宜仙子都笑了起来。

    周宣向林氏姐妹道了晚安,便去浴室洗浴,小茴香打着哈欠在一边侍候,浴后,小茴香还要给周宣洗衣服,周宣说:“小茴香,半夜三更了,明天洗吧。”

    小丫头说:“今天的事今天做完。睡着才安心——姑爷,这是雀儿小姐说地。”说着,捧着木盆去左边天井,那个天井里有水井,井边有可供搓洗衣物的青石板。

    周宣刚洗过澡,神清气爽,回房也睡不着,便一边和小茴香说着话,一边跟着她来到水井边。

    大雨不停,水井里的水都快溢出井沿了。檐下的四盏灯笼照耀着,井中水面被雨点敲出密密麻麻地小沆,随即是旋起旋灭的水泡。

    周宣冒雨帮小茴香从井里提了一大桶水,飞快地跳回檐下,哈哈笑着。

    小茴香一边搓洗衣服。一边扭头看着周宣。没头没脑地说一句:“姑爷,你真好!”

    周宣心道:“小丫头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要监守自盗?哥们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啊。”说:“马马虎虎,不算太好。”

    小茴香问:“姑爷,你想雀儿小姐不想?还有针儿小姐?”

    “想啊。”周宣说:“再过十多天就能见到她们了,真是期待。”

    小茴香“嗯”了一声说:“小茴香本来担心姑爷有了羊小颦啊、林二小姐啊、还有什么公主地,姑爷会变心——”

    周宣赶紧道:“喂喂喂,小茴香别乱说话,羊小颦算是了,但和林二小姐还有清乐公主有什么关系?”

    小茴香露出一个“我什么都知道”的那种微笑,说:“姑爷,你和林二小姐在马车里亲嘴小茴香可是亲眼看到的——”

    “啊!”周宣赶紧扶住廊柱,怕自己摔倒,脸上一阵火辣,脸皮地功夫还是没练到家。

    小茴香继续说:“所以了,林二小姐是一定要嫁给姑爷你的,林二小姐嘴上讲不嫁不嫁,最后肯定要嫁,还有公主——”

    小茴香太犀利了,林涵蕴的事周宣无法狡辩,但说到公主,他胆气壮了,问“公主怎么了,你又看到了什么?”

    小茴香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周宣简直有点气急败坏,只听这小丫头用手腕捂着嘴“咕咕”笑道:“小茴香看到姑爷为公主画光身子的画。”

    “啊——你你你,小茴香你是个奸细!”

    周宣语无伦次了,真是应验了那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他只在“幽梦小筑”为清乐公主画过一次,这小丫头怎么就看到了?老天,这丫头不做奸细太可惜了,夏侯流苏哪里比得上她!

    周宣没有想到,夏侯流苏就在偏厅外,听他主婢二人闲话,林二小姐与周宣在马车里鬼混的事夏侯流苏是知道地,不然她这个奸细就太无能了,但万万没想到周宣竟然还与唐国公主有染,这算不算一个有用的绝密消息?要不要报知连昌公子?不知怎么回事,夏侯流苏心里很不舒服。

    小茴香“格格”笑道:“小茴香不是奸细,小茴香只是恰好撞上了嘛,姑爷是有点沾花惹草,不过呢,小茴香现在很放心,姑爷虽然当上了大官、见过比雀儿小姐更美的美女,但姑爷不会变心——”

    周宣又好气又好笑地问:“何以见得?”

    小茴香道:“姑爷会给小茴香提水啊,以前在九莲坊老宅,姑爷也曾经给小茴香提水,所以姑爷没变,不会变心。”

    “哦,原来如此!”周宣心道:“你们女孩子还真是善于以小见大啊,从一桶水就认清了一个人,我只是顺手而已,嘿嘿,在唐国,多娶几个妻子又不犯法,我干嘛要变心?”说:“那是当然,本姑爷的人品是过硬地、久经考验的——”忽听外边“嚓”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在墙壁上碰了一下,回头问:“是谁?”

    有人应道:“公子,是我,流苏。”

    另一个声音道:“公子,还有我,鱼儿。”

    夏侯流苏主婢二人走了进来,夏侯流苏撑着一把伞,小婢鱼儿侧端着一个木盆,她们也来凑热闹,洗衣服来了,出门在外,没有洗衣地仆妇,都得她们自己洗,但挑这个时候来洗,显然是别有用心的。

    周宣道:“好,我来帮你们提水。”冒雨又下到天井,用木桶挽井里地水,雨突然被隔断了,一把油纸伞撑在他头顶上方。

    周宣回头一看,夏侯流苏睫毛象小扇子一般微微扇动着、眸光如水,雪白地瓜子脸在灯笼的照映下宛若冰雕玉琢地一般,右臂举伞,凸显胸部美好的曲线。

    为了夏侯流苏,小道绞尽脑汁,今天码得少,见谅。

三十二、落红何在?

    周宣和夏侯流苏并肩立在檐下,看天井边两个小丫头在洗刷刷,雨点无休无止地从四四方方的夜空中落下,雨丝飘扬,沾到人脸上,在这仲夏的夜晚感觉清新可喜,只是人心隔肚皮,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周宣是最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的,若不经意地问:“流苏,听你和鱼儿的口音象是闽地的——

    夏侯流苏立时紧张起来,正在洗衣服的鱼儿手一僵,停止了洗刷刷。

    周宣继续道:“——你们家乡是建州还是泉州?”

    建州和泉州虽然同为闽国故地,但建州是唐国的,泉州属清源,夏侯流苏道:“流苏和鱼儿都是建州人。”

    周宣点点头,又问“父母应该都不在人世了吧,不然哪舍得你们这娇滴滴的女孩儿抛头露面?”

    明明父母健在,夏侯流苏却得硬着头皮说:“是,流苏自幼父母双亡,鱼儿,你呢?”

    鱼儿答道:“鱼儿也父母双亡。”说着还抽泣了一声,这小婢比夏侯流苏活泛,还知道假哭一下。

    夏侯流苏听到鱼儿抽泣,她也挤出两滴眼泪,挂在细密的睫毛上显得楚楚可怜。

    周宣道:“我这次本来是要经建州去清源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不去了。”

    夏侯流苏忘了装可怜了,讶然道:“这是为何?”周宣一笑,淡淡道:“这是朝廷大事。你一个小女子就不要多问了,反正你在建州也没有亲人。”

    夏侯流苏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使得原本要奉旨去清源的周宣突然不去了,心念电转,哀声道:“流苏从宣州追随公子之初,实是慕公子之才,愿侍巾栉,并不知公子是当朝重臣,流苏没有贪图富贵之想,只盼公子稍加怜惜,不要,不要过于冷淡才好。”

    小茴香不知道夏侯流苏另有图谋。所以对这么多天了姑爷都没让夏侯流苏侍寝感到很奇怪,这与姑爷地性子不符啊,说:“我家姑爷纳妾最是慎重,总要回江州和两位夫人商量过了才行,姑爷,对不对?”

    周宣心道:“这小丫头又替她的雀儿小姐吃醋了。”不悦道:“小茴香,你这样说话岂不是给两位夫人脸上抹黑。s这不是显得她们善妒吗?”

    小茴香不敢吭声了。

    周宣对夏侯流苏道:“流苏你且宽心,我那两位夫人甚是贤惠,不会虐待你地,这些日子我也不是故意冷淡你,实在是太忙了,而且那晚我见你也不是太情愿——”

    夏侯流苏赶紧道:“流苏侍奉公子是心甘情愿的,那天,那天其实是身体不适。”

    周宣呵呵笑道:“明白了,那么今夜如何?”

    面对周宣如此*裸的挑逗,夏侯流苏又有点怕起来。期期艾艾道:“流苏,这个,那个——”脸胀得绯红。

    屋顶上雨声急一阵缓一阵,这样的雨夜周宣最是骚动,送上门的敌人岂能让她完璧归赵,总要搞点缺陷出来嘛,不然迟早被连昌公子那混蛋占了花魁,说:“什么这个那个,莫非你又身体不适了,还没到一个月吧?”

    派一个处女当奸细真是可怜。夏侯流苏面红耳赤、支支吾吾:“不是不是,流苏——”

    周宣笑道:“没关系,等你想通了就来找我。”

    如此绝好的机会又要失去,小婢鱼儿着急啊,说:“公子。流苏姑娘早就想通了。她只是难为情,她一直盼望着给公子侍寝。”

    周宣忍着笑。说:“鱼儿你胡说的吧,流苏她可不是这个意思。”

    夏侯流苏双颊如火,吃吃道:“公子,流苏是这个意思。”

    周宣哈哈大笑,转身便走,夏侯流苏迟疑了一下,鱼儿催促道:“小姐——”夏侯流苏便撑着伞跟着出去了。

    小茴香见姑爷被她们勾引了,很是不忿,使劲洗衣服。

    鱼儿想巴结小茴香,陪着小心道:“小茴香姐姐,我来帮你洗吧?”

    小茴香道:“去,我都快洗好了,要你帮什么!”鱼儿道:“那以后都由我来洗好吧?”

    小茴香拧干衣服,端起木盆说:“照顾姑爷是我的事,我还嫌你洗得不干净呢!”脑袋一昂,“哼”了一声,走了。

    鱼儿冲小茴香背影做了个鬼脸,心道:“谁稀罕哪,等今晚流苏小姐探听到秘密之后,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谁愿意在这里受气呀!”

    那边夏侯流苏忐忐忑忑地跟着周宣进房,几乎忘了自己是身有武功的了,这些日子周宣斗诗、斗茶、在谢氏赌场大把大把赢钱、而后以雷霆手段一举拿下邹、谢这两大恶势力,表现出来的机智、强势已经让夏侯流苏不自禁地雌伏,男人不见得一定要能打就是强嘛,象那个老三先生,很能打吧,还不是要听周宣的,所以夏侯流苏对周宣是既敬且畏。

    周宣脱掉鞋子,盘腿坐在床上,说:“流苏,关上门,今夜你就陪我睡了。”

    夏侯流苏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她要关上门任凭周宣狎亵,忽然心里酸楚,眼泪盈盈。

    周宣道:“流苏,过来——咦,你怎么哭了?”

    夏侯流苏赶紧说:“公子,流苏是觉得终生有托、欢喜得哭了。”

    周宣心道:“哦,原来是欢喜得哭了,想通了就这么值得高兴吗?”

    却听夏侯流苏又说:“公子,能不能再为流苏作一诗或填一阙词?当日在诗魁花车上公子为流苏填制的那阙《点绛唇》,流苏可是时时吟诵——和羞走,倚门回,却把青梅嗅——真让流苏心动。”

    这个文学女青年还真有点浪漫劲,这会还要吟诗填词,要为一诗、一阙词献身?

    周宣笑道:“流苏还挺有情趣,那好,我就叉几叉——”双手虎口相对,叉了七叉,吟道:“世间尤物意中人,轻细好腰身。香帏睡起,妆酒酽,红脸杏花春。娇多爱把齐纨扇,和笑掩朱唇。心性温柔,品流娴雅,不称在风尘——流苏,你且将这词清虽唱与我听。”

    夏侯流苏娇面含春,这阙《少年游》不仅夸奖她美貌,还说她品流娴雅,不象是风尘女子,心下很是欢喜,当即盈盈立在床前,启朱唇、展歌喉,将此《少年游》唱了一遍。

    周宣伸手拉住夏侯流苏左臂,将她拖到床上,低笑道:“待我看看那日画的小老鼠还在否?”

    夏侯流苏脸通红,半躺在周宣怀里,双手捂着胸脯,娇嗔道:“公子作弄人!”

    周宣见她神态娇婉,不禁食指大动,一把将她推倒仰卧,身子压上去,口里说:“岂有此理,是我画的,哪能不让我看!”解开夏侯流苏衣襟,将绿绸抹胸往下一捋,又是“怦怦”两个大雪球弹出。

    夏侯流苏原打算半推半拒、轻解罗裳,没想到周宣这么直接,羞得闭上眼睛,只听周宣叹道:“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好白!”一边说,一边用手左右摩挲,摩挲得她*滚烫,简直象要融化了一般,两粒相思豆茁壮成长,随即被唇舌含住拨弄——

    夏侯流苏何曾受过这样的挑逗?天正下雨夜又黑,春潮带雨晚来急,湿得不行,口里喃喃叫着:“公子,公子——”

    周宣俯视着她,吻住她地嘴,将身子覆盖上去,缓缓进

    夏侯流苏双眸半睁半闭,睫毛忽扇忽扇,周宣强悍进入时她只是稍微一蹙眉头,便即双臂紧紧搂着周宣脖子,白嫩小腿盘在周宣腰间,任凭周宣往来驰骤,喉咙里喘息娇媚无比,情动如火。

    风声、雨声这时声声不入耳,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纠缠和狂荡;建州、汀州且都放在一边,尽情享受这单纯*。

    夏侯流苏从空中漂浮状态回到床上,结实平滑的小腹还在一下一下抽搐,她从来不知世间还有这样的极乐,简直让她迷醉,见周宣曲肱而枕,笑吟吟看着她,不禁大羞,赶紧坐起身要找衣裙,却突然感觉不对劲,茵褥上有一大块湿痕,却不见落红。

    夏侯流苏有点懵,她一直守身如玉啊,初夜不见红,周宣肯定以为她是残花败柳,她本来就是青楼出身嘛。

    好比卞和献玉,楚王却说那是石头,夏侯流苏真是委屈着急呀,为了清源,她不惜献身,何曾想到会是这结果?周宣那样笑笑的看着她,定然是在取笑她!

三十三、得了便宜还卖乖

    周宣侧卧以手支头,看着夏侯流苏鬓乱钗横的样子,方才太急色,夏侯流苏小衣也未脱就开始颠鸾倒凤,这会真的是“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了,想着这女奸细奋不顾身迎合他,倾情倾力,不愧是练过武的,那腰、那腿,真有劲呀!

    想到得意处,周宣坏笑着,忽见夏侯流苏不找衫裙了,跪坐在床上痛哭起来。

    周宣吃了一惊,心道:“这事你情我愿,一拍即合,我又没有强迫你,说起来你算是美人计得逞了,我中计了,你还哭什么呀,现在生米煮成了熟饭,哭也晚了。”坐起身问:“流苏你后悔了?”

    夏侯流苏越想越伤心,哭成了个泪人,自十岁以后她就没怎么哭过,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多眼泪,摇着头边哭边说:“不是不是。”

    周宣挠挠头,问:“我——弄痛你了?”

    夏侯流苏想要点头却又摇头,呜咽着说:“公子,流苏真的是第一次——”

    周宣抚慰道:“没事没事,我不是很在乎的。”心里也有点奇怪,方才欢爱时感觉到夏侯流苏的紧凑生涩,应该是处子,只是——

    夏侯流苏听周宣这么一说,更是委屈到了极点,眼泪“哗啦啦”的,哭道:“我没骗你,我真的是第一次!”

    周宣嘴角含笑:“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我绝对相信你,快别哭了,让人听到以为我周侯爷强暴民女,这非常时刻,我名声一坏,还怎么整治邹、谢二族?”

    夏侯流苏泪眼婆娑起。问:“公子真的相信吗?”

    “那当然。”周宣说:“能感觉得出来嘛。”

    “能感觉得出来!”这话太羞人了,夏侯流苏脸通红,眼泪慢慢止住了,含羞问:“公子,流苏。怎么,初夜不见红啊?”说到这里,把头栽到床上,不敢抬头。

    周宣“嘿嘿”一笑,说:“这里面大有学问,来来来,躺到,我与你细细说来。”

    周宣搂着夏侯流苏交颈搭腿地躺着,开始探讨起为什么有些女子初夜不见红这个重大、深奥的课题,周宣说:“有些奇女子就是不落红。天生的,流苏你就是这种奇女子,当然了,也会有其他原因——”

    夏侯流苏心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说:“流苏没这么奇吧?公子说说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周宣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有些女子好骑烈马狂奔,在马鞍上颠来颠去,就见红了,又或喜欢舞枪弄棒。一个劈叉高踢腿,又见红了。”

    夏侯流苏一双妙目睁得老大,这个周公子真不愧是集贤殿大学士,不是一般的博学啊,说:“我想想,我想想,好象是有那么一次周宣乐呵呵地把手伸进夏侯流苏小衣里,把玩那两只结实挺翘的*,一边看着她蹙眉思索的样子,哼着小曲道:“嗨呦呦。真是乐死人,嗨呦呦,真是乐死人。”

    “我记起来了!”夏侯流苏长长地睫毛突然整齐地翘起,双眸亮如星辰,可见心中的欢喜,说:“我十四岁时有一次练鞭腿时摔了一跤,出血了,公子你说是不是那个原因?”

    周宣心道:“你还练鞭腿哪,厉害的鞭腿可以一下子把人脑袋踢爆,嘿嘿。我没审问你你就自己招供了,有意思。”点头道:“嗯,就是那个原因,所以你是货真价实的处女嘛,当然。现在不是了。”说着。双手一紧,夏侯流苏一声娇呼。低头看了看,薄薄的碎花小衣里隆起一大团,两只手全在里面。

    好比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夏侯流苏一下子觉得非常轻松,把脑袋抵在周宣肩头,轻声说:“公子,谢谢你。”

    周宣笑歪了嘴,得了便宜还卖乖,没有比这更痛快地事了,不过想想夏侯流苏感谢他是有道理的,他替夏侯流苏解开了一个心结嘛,不然的话,夏侯流苏以为她从来没有处女过,这样不明不白真是遗憾终生,他给夏侯流苏解了惑,还她清白,功莫大焉。

    两个人搂在一起,摸来摸去的少不了又要重燃战火,换了好几种体位,夏侯流苏体质好,经得起折腾,这一夜周宣真是尽兴。

    有了这种鱼水关系,夏侯流苏对周宣的感觉就很微妙了,都小半夜了,她才记起要窥探密旨之事,可是一眼看去,周宣赤条条,身上哪有什么密旨!夏衫胡裤就在边上,用手捏捏也没有,这可怎么办?李煜密旨到底写的什么?怎么能知道周宣为什么在前往清源这件事上出尔反尔?掐着周宣脖子逼问?似乎不妥,她到现在还是身子骨酥软,这个周宣是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他太厉害了!

    夏侯流苏想来想去,还是慢慢套周宣的话吧,反正现在熟了,问问不要紧,小心翼翼地问:“公子本来说要去建州的怎么又不去了?公子喜好游山玩水,若是去建州的话流苏也可以领着公子到处游玩,建州地归宗岩、辰山风光甚是秀美,城南有隆兴禅寺,还有北苑茶也非常有名。”

    周宣太有爱心了,不忍夏侯流苏失望,抚着她结实圆翘的臀部说:“你现在是我贴身侍妾了,对你说说也无妨,因清源节度使陈思安多年不向朝廷进贡,皇帝陛下很是不悦,有意禁止建、汀二州与清源货殖通商以示惩罚——”

    “与清源断绝货殖往来!”夏侯流苏吃惊不小,清源下属的泉、漳二州濒临南海,虽有海船可以沿东南海岸北上,但6运还是最主要的渠道,清源与唐国边境线最漫长,每年清源的商品货物十成有六成是通过6路输往唐国的,若是建、汀两州断绝通商,对清源的影响就太大了。

    夏侯流苏道:“断绝货殖往来对唐国也很不利啊。”

    周宣道:“唐国地大物博,与宋、辽、西蜀、南汉、吴越都有货殖贸易。清源就耗不起了,但皇帝陛下一向仁慈,清源毕竟也是名义上地唐国领地、清源百姓也是唐国百姓嘛,所以陛下命我前往建、汀二州巡察,必要时可与陈思安会晤。若他肯入朝觐见、每年纳贡,那就继续通商,否则就断绝,让陈思安吃点苦头,看他怎么安抚山里那些皮毛、草药卖不出去的蛮族!”

    夏侯流苏暗暗心惊,故意担忧道:“公子,这样会不会激怒陈——思安啊,万一他一怒之下起兵袭扰建、汀二州,那岂不是启了战端,百姓遭殃?”

    周宣微微一笑:“以前是有这顾虑。但如今不同了,陈思安怕是不知道吧,唐国现在要走精兵强国之路,兵部侍郎陈锴正在永安督练新军,我地好友陈济也在那边,陈思安要是敢来,正好拿他练兵。”

    其实训练不足两个月的新兵哪有什么战斗力!但这话由周宣说来。就让夏侯流苏感到唐军不可战胜,清源非但没有收回建、汀二州的希望,而且还可能连泉州、漳州都保不住,危哉!

    夏侯流苏问:“那公子怎么又不去清源了呢?事关重大,陈思安一定会见你的。”

    周宣哂笑道:“现在不是他肯不肯见我,是我不愿见他,晚边我与信州黄刺史长谈了一番,议及清源局势,黄刺史说出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夏侯流苏紧张地看着周宣的眼睛。

    周宣叮嘱道:“你不许对外人说。”

    夏侯流苏使劲点头:“不说。”

    周宣说:“黄刺史不知哪里得来地消息,说景王李坤与清源陈思安关系甚深。你也知道,我是太子一党,景王与我是对头,景王的野心我心里清楚,他既与陈思安友好,那我必然要找机会打压陈思安,所以清源我不去了,等回京就对陛下禀报说陈思安桀骜不驯,就断绝货殖往来吧。”说罢,打了个大哈欠:“流苏。睡吧,今夜真是痛快,你真是个尤物。”

    夏侯流苏哪里睡得着,听着周宣微微的鼾声,心里七上八下。思谋着对策。先,这事必须尽快禀报连昌公子。想办法促成周宣清源之行,还有,与景王李坤地关系现在得重新审视,毕竟太子李坚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有周宣这样的能臣辅佐,李坤不见得能上位。

    夏侯流苏思来想去,天快亮时才睡着,等她醒来时已经是辰时了,身畔的周宣已经不在,坐起身就看到鱼儿在窗外探头探脑,便招手道:“鱼儿,你进来。”

    鱼儿推门进来,眼神暧昧,看得夏侯流苏很难为情,嗔道:“看什么看,回房给我拿衣裙来,我要洗浴。”

    鱼儿刚要走,又被夏侯流苏叫住,问:“周公子呢?”

    鱼儿道:“方才和林家小姐出去了,说是去划龙舟玩。”压低声音问:“小姐,得手了吗?”

    夏侯流苏点点头,神情忧郁。

    鱼儿喜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正好周公子他们都不在。”

    夏侯流苏颦眉摇头:“不能走。”

    “为什么?”鱼儿惊道,上上下下打量夏侯流苏,试探地问:“小姐你怎么了,只一夜就离不开周公子了?”

    “呸!”夏侯流苏右手食指戳了一下鱼儿的额头,嗔道:“你知道什么,乱嚼舌头!这事太重要了,我得继续留下来,不能让周公子疑心,消息也必须尽快让连昌公子知道,究竟该如何做,由他定夺。”

    鱼儿道:“那么在连昌公子没有回话之前,我们是不能离开这里了?”

    夏侯流苏道:“那是当然,这个卧底我们得继续做下去。洗浴后,夏侯流苏匆匆给连昌公子写了一封信,把周宣昨夜的话一一记下,正准备亲自将信送到信州平康坊“鸣玉楼”去,远远的就听到周宣爽朗地笑声,他回来了!

    夏侯流苏赶紧将信给鱼儿,让她贴身藏好。

    鱼儿毕竟是小丫头。虽然机灵,但这样重要的信让她有点怕怕的,说:“还是小姐收着吧,鱼儿怕掉了。”

    夏侯流苏怒道:“掉了就要你地小命,快收好。”看着鱼儿将信贴身藏好。这才放心,心想:“你知道什么,你以为我愿意把这样重要地信交给你吗!周公子现在与我有了肌肤之亲,随时随时可能会在我身上摸摸捏捏,若被他摸到信,那岂不是要命!”

    夏侯流苏很为自己的未雨绸缪、心思缜密而得意,理了理鬓,袅袅娜娜迎出去。

    周宣与林涵蕴,还有三痴夫妇都是*的进来了,林涵蕴小脸白。不知被什么吓成这样子!

    周宣见到夏侯流苏,微笑着一点头,说:“流苏昨夜好睡,我们都去玩了一圈回来了。”一面哈吩咐人赶紧备温水沐浴。

    夏侯流苏脸一下子就红了,偷眼看其他人脸色,并无异样,看来并不知道她昨夜侍寝之事。当下弱弱地问:“公子,你们这是怎么了?”

    周宣笑道:“划龙舟翻船了,我还特地是去湖上划,不是信江河,涵蕴不会划,硬要上来,搞得翻了船,还好早有准备,马上救起了,我很善游水地。”

    林涵蕴象个落汤鸡。失魂落魄,本来嘴巴没得停地,这会话也不怎么说了,水一备好,赶紧让茗风、涧月陪着去沐浴换衣。

    周宣与三痴夫妇也各自去沐浴,静宜仙子秀眉微颦,立在廊下喃喃诵经。

    午后,有信州周氏父老前来寻周侯爷认祖归宗,周宣便带着三痴和来福去周氏宗祠拜祭,并留下银子三千两修宗祠、办私塾。要让周氏子弟都知书识字,特别申明这是小周后娘娘的懿旨,并请族中能文地长写一篇《重修周氏宗祠记》,他要带回去给小周后御览。

    信州周氏族人无比荣耀,立即重修家谱。把小周后和周宣都纳入谱系。还问周宣父辈、祖辈姓名,要一并入谱。信州侯总不能孤零零突然从家谱冒出来吧!

    周宣有点头大,千年后的人入家谱,这太匪夷所思了,若这家谱流传下去,是不是就乱套了?不过印象里好象没有这本家谱,应该是毁于战火了。

    周宣回到刺史衙门已经是夜里戌时,黄刺史和范判官求见,邹、谢大案基本水落石出了,罪行罄竹难书,十年来结交强盗红糖犯下的人命案就有三十余起、**妇女百余人、侵占良田十万亩,其余殴人致残、毁人房屋,横行不法之事数不胜数。

    周宣看着那一条条罪行记录,卷末还附有证人的签名,怒道:“杀!主犯一律杀,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黄刺史道:“邹、谢二氏的要犯按律当斩,但还须报知刑部复核,要等秋后才能问斩。”

    周宣道:“对这种罪无可赦之辈应斩立决,这样才能震慑宵小、肃清风气,拖到秋后就没有那种震撼的效果了。”

    范判官迟疑道:“侯爷,唐律并无斩立决之说,除了谋反和谋大逆可立即处死之外,其余罪行都要复审待秋后处决。”

    周宣道:“我是皇命钦差,谢老六与红糖密谋杀我,这算得上是谋反了吧?”

    范判官道:“侯爷,此案轰动一时,必有消息传至京中,侯爷还得谨慎处理,不要授人把柄才好。”

    是呀,这谢氏十虎还和韦铉牵亲带故呢,周宣点头道:“范大人提醒得是,但一个人都不杀,信州、永丰百姓端午就过得不舒坦、不安稳,怕这些恶人有朝一日又放出来作威作福,我得想个两全地办法。”

    周宣与范、黄二人议到深夜才回房歇息,这夜他没去招惹夏侯流苏,估计她的消息也递出去了,她没离开看来是想继续留下打探有用地消息。

    周宣躺在床上笑,笑着笑着睡去了,一觉睡到大天亮,听到黄刺史在院中高声喊:“侯爷,大事不好,匪红糖越狱了!”

三十四、身体好才是真的好

    听说红糖越狱,周宣并不着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应道:“黄大人稍等,我马上来。”

    却听黄刺史声音急切:“侯爷,红糖是真的越狱了!”

    一听这话,周宣翻身坐起,披衣趿鞋,过去开门,把黄刺史让进房里来,低声问:“怎么回事?红糖真的逃了?”

    黄刺史也压低声音道:“遵侯爷之计,看守红糖和谢老六的奉化府兵故意疏于防范,让他二人逃跑,然后追杀之,谢老六当场授,但未料到红糖极其凶悍,竟掰下两根木栅栏打伤了五名府兵,跳出围墙逃跑了,祁将军已亲自率人去追。”

    周宣眉头微皱,随即舒展开来,微笑道:“无妨,这样的越狱更真实,立即传令各乡镇押司,组织乡民围捕,造成声势,就算让红糖逃了,但乡民们同仇敌忾的气势出来了,以后也不会再这样畏恶如虎,当然,抓住最好,砍了脑袋示众,这样匪红糖和主恶谢老六都死了,必大快人心。”

    黄刺史躬身道:“是,下官立即去办。”

    黄刺史走后,小茴香进来服侍周宣梳洗,衣冠楚楚后,周宣命人去把李焘请来有事相谈。

    李焘这几日与州刺史、都护府判官一起审案,衙门上下对他都很敬重,他舅父输掉的二十五亩良田的田契率先收回,还有先前输掉的八百五十两银子也如数归还,谢氏赌场帐目甚是清楚,凡是十两银子以上的输赢必记帐,这就为赌银归还乡民提供了极大便利。

    李焘见到周宣,长揖到地:“小生拜见周侯爷,不知侯爷有何吩咐?”

    周宣含笑道:“李兄,我们朋友论交,不必拘泥,我后日就要离开信州。这里还有很多事就要拜托李兄了。”

    李焘赶紧道:“侯爷尽管吩咐。”

    周宣道:“从这两日审理邹、谢二族之案来看,李兄并非读死书之人,颇具实干之才,我有意保举李兄暂代上饶县令之职,李兄可有顾虑?”

    李焘喜得合不拢嘴,一般而言进士出身才能授县令。他只是个乡举,虽然薄有才名,但做梦也没想过一下子能当上县令,连声道:“全无顾虑,全无顾虑,多谢侯爷提拔。”

    周宣微笑道:“你这县令只是暂代,一年后州府会对你的政绩进行考察,还要向治下百姓探访你的政声,合格才会报请吏部正式任命,李兄其勉之。”

    李焘肃然道:“请侯爷放心。小生定不会致侯爷蒙受用人不当、识人不明之讥!”

    周宣点点头,说:“我有三件事让你办,一是在永丰西山办一个书院,入学子弟全部免费,使我永丰百姓习文成风、知书达理,杜绝恶性赌博,当然。小赌不禁,娱乐还是需要的。”

    李焘应道:“是。”

    周宣道:“二是在永丰建一义庄,收留孤寡老人、抚养孤儿,乡民治病一律免费,乡民若有急事需用银钱,应助其渡过难关,待其宽裕后偿还,若实在无力偿还,就予以免除——这不是官方的,算我私人为家乡行点善举。书院和义庄银钱之事不需县里费心,你只需帮我筹办就行。”

    李焘大喜,这两件善事办下来,他的政声还能不好!

    周宣又道:“6羽泉、茶神祠好好整修一下,茶山银毫茶也很不错,明年去参加歙州茶会,争取把茶价提上去,这样茶农才会扩大种植,还有,上饶县各渡口的艄公年俸太低。改为每人每年八石米,别地州县我没看到我也管不了,先把自己家乡照顾着再说。”

    周宣又把来福叫来,让来福留在信州协助李焘督建义庄和书院,再请范判官拨六名府兵一起留下听来福使用。

    来福很不情愿地说:“姑爷。来福愿意追随姑爷。”

    周宣抚慰道:“来福。把这两样事情给我办好,算你大功两件。最多半年你就可以来京找我,到时我有重赏。”

    来福只好答应。红糖使两根木栅条冲开府兵的围堵,翻过土墙,奋力扯开脖子上的盘枷,大步奔逃,他熟知地形,纵身跃入一条小河沟,淌到对岸,听得狱墙那边马嘶人叫,有大批人追来了,便不敢再跑,躲进附近一农家猪圈里。

    猪圈里一头大黑猪见生人侵入,“吭哧吭哧”用猪嘴来拱,红糖怕惊了农家主人,一手夹住猪脖子,另一手捂住猪嘴。

    这大黑猪力气很不小,四蹄刨动,奋力挣扎,猪嘴一歪,红糖一下子没捂住,被咬了手。

    红糖受痛闷叫一声,心里那个窝火啊,老子倒霉,连猪都欺负老子!使大力气狠夹猪脖子,生生把一头猪夹死了,“打虎红糖”今天来打猪,还累得气喘吁吁,两天三夜都没吃东西,有点虚弱啊,再看身上,到处是猪屎猪尿,脑门被三痴打过的地方阵阵抽痛,头晕眼花。

    红糖在猪圈里一直呆到中午,听到那农家老媪拌猪食要喂猪,赶紧爬出来悄悄跑掉,他这现在这模样一被人瞧见就知道是逃犯,还少了一只耳朵。

    红糖跑回小河沟,从小河沟浮水到丰溪河,泅到对岸,一路往南,径往荒僻处走,路过一个村,听到里正在敲锣告知村民注意抓捕匪红糖,红糖便不敢进村找食物,遇到村落便绕道走,傍晚时来到杉溪乡,准备由十字垄山道前往九仙山老巢,上了九仙山他就谁都不怕了,突然想起在梅枝家的床底下有谢家送来的三百两黄金,这时银钱都不方便带,这三百两金子得带走,梅枝关在州衙女监,他现在是没法救她了,以后再说。

    红糖悄悄来到杉溪驿附近,爬上一株大槐树。一直等到天全黑下来,见村中没有什么异动,便溜下树,向梅枝家摸去,自恃身有武功,就算被人现。他拿了金子便走,谅那些村民也不敢追。

    红糖翻墙跳入梅枝家,梅枝地老娘坐在院子里骂人,这老太婆实在恶,都这时候了还敢骂这个骂那个,说等红糖出来收拾那些人。

    红糖也没招呼梅枝老娘,进梅枝房间就从床底取出那个包裹出来,三百两金子二十来斤重,拎在手上出门,正与听到动静来查看的梅枝老娘遇上。大叫起来。

    红糖也不多解释,推开梅枝老娘夺门就跑。

    红糖虽然狼狈,但梅枝老娘还是认出他来了,在后面大叫:“红糖,我家梅枝呢?我家梅枝呢?”

    里正的铜锣便响了起来:“抓红糖,抓红糖!”

    红糖朝村外狂奔,出了村就是山。一入山没人敢追他了,前面冲过来两个汉子,一人手里一把锄头,朝红糖当头就挖。

    红糖将包裹挂在肩头,闪身躲过两柄锄头,双拳连续击出,将两名农夫打倒,夺路便跑,猛听得风声响,他现在又累又饿。反应有点迟钝,想躲却已来不及,一个鹅卵石砸在他太阳**上,头一晕,差点摔倒。

    听得一个半大孩子的声音欢叫道:“哇,我砸中了,砸中红糖脑袋了。”然后便是一群孩子在叫,石头雨点般向红糖飞来,吓得红糖抱头鼠窜。

    红糖正跑着,身后有几条大狗追来。其中一条便咬住红糖的腿,被红糖一脚踢飞,另外两条狗受主人催促,奋勇冲上来撕咬,把红糖的包袱咬住不放。一扯之下。包袱破了,三十锭小金子滚落一地。

    红糖踢飞几条狗。俯身飞快地拾金子,忽然背后挨了一刀,大叫一声,跳开两步回头看,赫然是梅枝地丈夫,那个被他赶到浦城去的篾匠。

    篾匠四年没回乡,今年端午节到了,想偷偷回来看看,却听到红糖被抓的消息,真是欣喜若狂,他再不用背井离乡了,但中午时里正敲锣通知说红糖越狱了,让乡民们注意,谁能抓住红糖,信州侯周宣就有重赏。

    红糖大吼道:“你个该死的篾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砍老子,老子要你地命!”

    篾匠退了一步,见红糖一副落魄相,赤手空拳,而他手里有锋利的篾刀,刚才已经砍了红糖一刀,怕个屁呀,也吼道:“你个贼坯还敢逞凶,今天叫你横着出这个村!”紧握篾刀,死死瞪着红糖。

    其他乡民执木棍、握柴刀赶到,将红糖团团围住。

    红糖捂着后腰地刀痕,恐吓道:“谁敢拦我,我以后灭他全家!”

    篾匠叫道:“今天就砍死他,看他还怎么灭他人全家!”

    红糖后腰的血越流越多,知道敌不过这么多人,求饶道:“乡亲们,放过我红糖,我红糖定当报答,这些金子你们都拿去。”

    红糖若硬气到底,这些乡民积于他多年淫威,面对面还真不敢上前动手,这时见他示弱求饶,一个个便骂开了,那个因为酒醉调戏了梅枝被红糖逼得游街下跪的闲汉怒叱道:“狗东西,你也有今天。”一棍朝红糖当头砸来。

    红糖一让,棍子砸在他左肩上,顿时棍棒交加、篾刀、柴刀猛劈,匪红糖倒在地上,象一条死狗一样只会喘气、流血。

    杉溪驿丞赶来,记了篾匠功,和里正一道叫上几个驿卒抬着半死不活的红糖连夜去县城,篾匠也跟着去,他惦记着梅枝在牢里,还想着与梅枝重归于好呢。

    端午节这天一大早,杉溪驿丞带着手下抬着红糖来向信州侯、黄刺史请功,看那红糖,半路上就已经流血不止死掉了。州衙门前聚集了数千人,谢老六昨天死了,红糖今天也死了,信州百姓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载歌载舞,锣鼓喧天。

    周宣命黄刺史赏赐击毙红糖有功的村民,那篾匠跪下道:“周侯爷,小人不求赏赐,只求侯爷释放小人地妻子。”

    杉溪驿丞代禀道:“周侯爷,徐篾匠便是梅枝以前的丈夫。被红糖赶跑的,前天才回乡。”

    周宣见这徐篾匠浓眉厚唇,是个朴实的汉子,便道:“梅枝除了享用了红糖的一些钱物之外,无甚恶行,可以释放。但问题是她愿不愿意跟你?强扭地瓜不甜,这你可要想清楚。”

    徐篾匠道:“回侯爷的话,小人一向对梅枝极好,现在红糖已死,梅枝会和小人好好过日子地。”

    周宣点点头,赏徐篾匠五十两银子,吩咐人带他去见梅枝,让他夫妇还乡。

    这日的端午龙舟赛比往年格外热闹,四乡八坞的人都涌进上饶县城,第一是看谢老六和红糖地尸。确认一下,心里才踏实,第二才是看划龙舟。

    信州大局初定,邹、谢大案还有六名主犯要判死刑,别有三十人判流刑,判词已经派专人呈递上去,待刑部批复就可执行。黄刺史也把五万两赃银交了出来,周宣把这些银子、还有他自己的七千两全部留作永丰义庄和西山书院之用,由来福和李焘共同掌管这笔银子。

    本来周宣要陪林氏姐妹去看信江龙舟争渡地,但林涵蕴自前日落水后一直身体不适,吃了两贴药也不见好,静宜仙子也就没心情去看龙舟,周宣自和三痴夫妇、夏侯流苏主婢、小茴香等人去看了一会龙舟,因为明天就要启程,周宣随便观赏了一会,便回来收拾东西。嘱咐来福、李焘一些事情。

    五月初六,周宣一行启程去洪州,那真是万人空巷,有远道从数十里外赶来来为信州侯送行地乡亲,上万人的送行队伍,场面真是感人哪。

    周宣受此气氛感染,也是热泪盈眶,频频挥手,那上万人一直送出五、六里,在周宣的一再劝告下才驻足不送。高喊着:“周侯爷,明年再回乡看看,乡亲们有冤屈还得向侯爷申诉,侯爷会为我们作主。”

    周宣对李焘道:“李兄,看到了吧。”

    李焘恭敬道:“侯爷放心。对不起百姓、昧良心的事李焘一件都不会做。”

    周宣又安抚了黄刺史几句。让他等待新刺史的到来,做好交接事宜。说:“黄大人,无官一身轻哪,啸傲林下更快活,身体好才是真的好,多保重吧。”

    黄刺史表面上连连称是,心里道:“我官也快免了、银子也没了,哪里还能快活!不过好歹留住了脑袋吃饭,身体好才是真的好,说得也对。”

    李焘送了周宣一程又一程,踌躇再三,不敢开口。

    周宣问:“李兄还有何事?”

    李焘脸红了红,说道:“下官想求侯爷一封书信——”

    周宣一听就明白了,朗声笑道:“李兄,你现在是上饶县令,也配得上宣州孔目地小姐了,何须我的书信!”

    李焘赧然道:“是拙荆一定要我向侯爷求此一信。”

    周宣笑道:“那好,君子**之美。”当即下马,就在路边凉亭里给宣州孔目官写了一封短信,盛赞李焘人品,说李县令与孔目小姐实乃天作之合云云,然后盖上周大学士地钤印,交与李焘,让他自行派人送去。

    来福与六名奉化府兵更是送出二十里,直到周宣命令他们回去,这才洒泪而别。

    车队辚辚向西,向洪州进。

    夏侯流苏坐在马车里,心里不安,她给连昌公子地信已经送出去,但连昌公子应该还在宣州,快马往还也要好几日,现在周宣又要走了,她得不到连昌公子的回话,真是烦恼。

    小婢安慰道:“小姐放心,洪州也有我们清源地人,说不定连昌公子会在洪州等着我们。”

    夏侯流苏点点头,心里又觉得怅然:“若是连昌公子命我离开周宣,那我怎么办?”

    现在地夏侯流苏对周宣已经是情丝万缕了,但她不知会有什么样的结局?若清源与唐国交恶,那她肯定不能在周宣身边呆下去,又或连昌公子命令她杀掉周宣,她能下手吗?

三十五、与双姝同眠

    端午节前的几日大雨不断,到初六这日却是风和日丽,上午的阳光也不甚炽烈,上饶至铅山的官道上,周宣骑着“黑玫瑰”,未戴范阳笠,只用三尺绸巾裹头,身穿蓝色丝质圆领夏衫,足蹬皂底软靴,身子随着马步有节奏地微微摇晃,心里感觉轻松惬意,突然放声唱道:“总想对你表白,我的心情是多么豪迈!总想对你倾诉,我对生活是多么热爱——”

    打住,后面不能再唱,有这两句表达心情足矣!

    周宣笑吟吟看着众人向他瞩目,挥手道:“今晚赶到铅山县歇息,吃烧鹅、吃粽子、大碗喝酒,再庆端午节,这些日子大伙都辛苦了。”

    府兵和车夫们欢笑声一片,周侯爷从来都不会亏待下人。

    “云中鹤”缰绳拴在静宜仙子那辆马车的后栏上,跟着马车有气无力地前进,林涵蕴病着,连她的坐骑也没劲。

    周宣催马靠近那辆马车,轻叩车厢,问:“道蕴姐姐,涵蕴好些了没有?”

    车窗竹帘卷起,露出一张娇红的俏脸,脸形略长,眉目非常秀气,有一种骨子里的羞涩,说话姿态斯文优雅:“宣弟,涵蕴她就是恹恹的不想动,摸她额头,有点低烧,她平时跳泼泼的,这样子让我很担心。”

    林涵蕴弱弱的声音说:“周宣哥哥我没事,就是浑身乏力,夜里睡不好,常常惊醒。”

    周宣问:“为什么惊醒?梦到什么了?”

    林涵蕴道:“也没梦到什么,就是睡着睡着。突然毛骨悚然的样子,就醒了,还会出冷汗。”

    林涵蕴那日划龙舟落水应该是着凉感了风寒,但在信州时,医生给她开了一剂小柴胡汤,煎服下去却效果不大。

    周宣说:“等下到铅山时煎一碗生姜葱汤热热的喝下去,汗就好了。”

    林涵蕴道:“早日到江州就吧,让雀儿嫂嫂给我治病。”

    周宣笑道:“你这小毛病我就能治,杀——呃——”

    林涵蕴“格格”一笑。说:“杀鸡焉用牛刀是吧?嘻嘻,我又不是鸡——”

    周宣失笑。

    林涵蕴撒娇道:“周宣哥哥你上来陪我,讲个故事给我听。”

    周宣看了静宜仙子一眼,有点踌躇,静宜仙子可不是象林涵蕴那么随便的。

    静宜仙子道:“宣弟那你上来,女道去和茗风同车。”

    林涵蕴拉着静宜仙子地手:“姐姐别走,姐姐和周宣哥哥一起陪我。”

    静宜仙子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心想:“我与宣弟曾共骑一马,肌肤相贴。这同车又算得了什么,若刻意回避反而着了痕迹。”便朝周宣点了一下头。马车停下,周宣将“黑玫瑰”缰绳系在马车后栏,上了车,马车继续驶动起来。

    车厢里有雏菊和蝴蝶兰的香气,还有淡淡的汗香,静宜仙子道袍竹簪、盘腿打坐。林涵蕴歪靠在软垫上,身上盖着一方薄毯,见周宣上来,才坐直一些,那些小脸似乎清瘦了一些,显得眼睛更大了。

    周宣拉过林涵蕴右手,说:“待本神医给你号号脉。”学着秦雀的手法,指按寸、关、尺,装模作样。

    林涵蕴嘻嘻的笑,问:“医生。小女子这病重不重啊,会不会死?”

    周宣眼睛一瞪:“本神医在此,谁敢说死!”

    静宜仙子含笑看着周宣与涵蕴玩笑的样子,感觉很温馨,涵蕴先前恹恹的话都不想说,周宣一来她就快活起来了。

    林涵蕴道:“周宣哥哥,讲个笑话给我听,好久没听你讲笑话了,上次讲的某岛国国王吃茶叶渣的笑话,我和姐姐每次说起来都要笑。”

    周宣想了想。说:“好,这次讲个糊涂县官地故事——有一天,一个农夫击鼓含冤,县官升堂问案:你因何喊冤?农夫说:我明天会丢一头牛,今天特来报告。糊涂县官一听。惊堂木一拍:呔!大胆刁民!你明天丢牛为何昨天不来申冤?两边的衙役一听哄堂大笑。县官一看衙役笑了,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嘟!胆大的衙役。你们笑什么?牛一定是让你二人偷去了。”当差的一听惊慌失措,急忙把衣服扣解开说:大老爷不信请搜。”

    林涵蕴笑得身子乱扭,说:“原来一群傻子,笑死我了!”

    静宜仙子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用手遮了一下唇,那一笑之媚,好比幽兰绽放,荡人心魄。

    林涵蕴道:“周宣哥哥,你讲的这个糊涂县官是不是李焘啊,那他可要把你家乡治理得一团糟了。”

    周宣道:“难得糊涂。”

    闲话了一会,林涵蕴精神不济,昏昏睡去。

    静宜仙子摸了摸林涵蕴额头,说:“还是有点低烧,到江州还有十多天路程呢,女道心下不安。”

    周宣安慰道:“姐姐不用担心,涵蕴体质一向不错,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静宜仙子点点头,心道:“女道以前就是这样的娇小姐,看来宣弟不喜欢娇小姐,喜欢涵蕴这样活泼好动的,嗯,宣弟与涵蕴也算是天生一对,这次回江州,宣弟应该会向爹爹提亲让涵蕴嫁给他了吧?然后宣弟会举家迁往金陵,江州是不会再来了,涵蕴既有了好夫婿,女道也该归白云观了。”这日傍晚,信州侯车队到达铅山县城,铅山县令在东门等候多时了,上饶县邹、谢两家地大案早已轰传四方,隔了数十里的铅山县令岂能不知。小心翼翼接待,迎入县衙住下。

    周宣免不了要参加铅山官吏与名流欢迎他的夜宴,小饮了几杯,夸奖了当地官吏几句,辞以旅途疲惫,便回县衙客房,却见小茴香迎上来说:“姑爷,涵蕴小姐姜汤喝下去全吐了,好象烧更热了。林大小姐都哭了。”

    周宣赶紧过去看,见林涵蕴躺在床上,半睡半醒,脸颊通红,摸她额头,热度是比日间高。

    静宜仙子眼泪盈盈道:“涵蕴这几天都这样,白天还好,晚上病情就加重,这会好象更严重了。宣弟,怎么办呀?”

    周宣道:“姐姐别急,我立即找当地名医去。”转身出来,正遇到前来问安地范判官,两个人便一起去找铅山县令。

    铅山县令赶紧命差役去把县城几个有名的医生都找来,一边询问林二小姐病情,听周宣说林涵蕴是溺水受惊致病。而且夜里常常惊醒,便对周宣道:“侯爷,林二小姐会不会是失魂啊?”

    “失魂?”周宣诧异地问:“什么意思?”

    铅山县令道:“人有三魂六魄,骤然受惊,有时便会失魂落魄,魂魄不归体,病就不会好。”

    “啊!”周宣知道小孩子会受惊致病,要请巫婆招魂,他以前也见识过,说来也奇怪。吃药治不好,招魂却好了,说道:“涵蕴又不是小孩子,她已经**了啊。”

    铅山县令道:“成年人也偶尔会有失魂之象。”

    范判官道:“二小姐毕竟才及笄未久嘛。”

    周宣问:“如此说是要回上饶招魂才行?”

    铅山县令道:“**不比小儿,若无道术,招魂也无用,侯爷不需焦急,离县城三十里,有一座葛仙山,山上有个思远道长。不仅道法精深,医术亦极精湛,惯治疑难杂症,下官绝无虚言,本地百姓受思远道长救治的甚众。”

    后世葛仙子也很有名。葛玄、葛洪都是道教传说中白日飞升的人物。葛洪尤善医术,有《抱朴子》、《肘后备急方》传世。

    周宣道:“那赶紧把思远道长请来。连夜去请。”

    铅山县令面有难色道:“好教侯爷得知,这思远道长五年前曾立誓终身不踏出葛仙山一步,要治病地还得登山求见才是。”一边说一边偷看周宣脸色,生怕这个信州侯年少气盛、勃然大怒起来,怪罪到他头上。

    周宣一笑:“高人总有怪癖嘛!方县令,赶紧让人准备绳舆软轿,我要带涵蕴连夜去葛仙山求医。”

    说话间,三位铅山名医匆匆赶到,既然来了,周宣便领着他们去给林涵蕴诊治,三位医生望、闻、问、切之后,互相商议了一番,开出的还是一剂小柴胡汤。

    辞了三位名医,周宣对静宜仙子说了去葛仙山求医的事,静宜仙子秀美的眸子一亮,说道:“女道也久闻思远道长的大名,很好,那就去吧。”

    周宣当即与静宜仙子、林涵蕴准备准备葛仙山,让茗风随行服侍,范判官和三痴要跟去,其他人都留在这里。

    半夜子时,六辆马车和十几名脚夫出了铅山县城西门,往葛仙山而去,铅山方县令与县尉亲自陪同,几个衙役举着火把照路,一路颠簸。

    周宣不愿乘车,这道路不平整,坐车不舒服,还是骑马自在些,行出六、七里,突然听林涵蕴惊叫一声,随即大哭起来。

    静宜仙子急叫:“宣弟,宣弟,你上来,涵蕴她很害怕。”

    静宜仙子地马车停下,茗风下车让周宣上去。

    周宣摸黑上了马车,车里没有***,黑乎乎的,周宣手一按就摸到一只纤细的脚踝,那只脚很快缩回去,肯定是静宜仙子的。

    周宣探头出车窗道:“老三,举个火把过来照着。”

    三痴便从一个差役手里接过一支火把,下马过来在车窗外照着。

    周宣见林涵蕴这时又睡着了,呼吸比平常快,双手缩在胸前,一副惧怕的样子,不禁怜惜,过去握着林涵蕴小手,低声道:“涵蕴妹妹,别怕,有我在呢。”

    林涵蕴紧颦地眉头有些舒展开来,双手紧紧抓住周宣的手,抵在她下巴上,睡得似乎安稳一些了。

    周宣对窗外道:“老三,不用照了,继续赶路吧。”

    马车摇晃颠簸着又驶动起来,周宣坐在林氏姐妹中间,双手让林涵蕴抓着,身子随着马车的摇晃而一俯一仰,忽然与静宜仙子的头撞到一起,静宜仙子“啊”地轻呼一声。

    “姐姐,我撞痛你了?”

    “没事没事。”

    “姐姐也躺着歇息一会吧,涵蕴由我照顾。”

    “不用不用,女道惯于打坐。”

    正说着,马车一颠,两个人又碰到一起,这回是一片香腻,应该是周宣的嘴巴触到静宜仙子的额角,还好周宣不是暴牙,不然静宜仙子要头破血流。

    静宜仙子大气不敢出,尴尬到了极点,双手紧紧抓着左边车窗,免得身子再歪倒。

    林涵蕴突然身子一颤,又是一声惊叫,周宣赶紧躺到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别怕别怕。”

    林涵蕴就伏在周宣怀里昏昏睡去。

    也许是周宣的怀抱格外温暖安全,这以后林涵蕴再没有惊叫,呼吸依然急促,但睡得还好。

    夜深人静,只有车轮辘辘、马蹄得得,还有脚夫用方言在低声说着什么,马车又高低颠簸,象个大摇篮,周宣也昏昏欲睡,强自支撑着和静宜仙子说话,静宜仙子却只是“嗯嗯”的作答,没两下,周宣睡着了。

    黑暗里呆久了,车窗外也有火光照进来,静宜仙子能看清车厢里的每个角落,宣弟与涵蕴就那样搂着睡着了,很香甜地样子。

    静宜仙子心里既欢喜又酸楚:“涵蕴是有福地,有宣弟疼爱,一辈子会快快活活的,而我这次回到江州,就绝足不再出门了,青灯黄卷是我的归宿。”

    静宜仙子这样想着,独自在黑暗里含泪微笑,默诵了一回《黄庭经》,也抵不住倦意,不知不觉就在周宣身边睡着了。

三十六、静室密语

    葛仙山说是距铅山县城三十里,其实不止,一行人自夜半子时出,一直走到晨曦透出,才见一座奇秀俊绝的大山耸立在峰峦谷之间,走在前头的脚夫说道:“葛仙山快到了。”

    五月的天气,寅末卯初就已经是天色微明,周宣被尿憋醒,睁眼一看,是雕镂精致的车厢顶壁,这才记起自己是睡在林氏姐妹的马车上,林涵蕴就在他左边,这小妞睡相不好,仰天八叉,两只脚都压在他小腹上,难怪觉得尿急。

    周宣把林涵蕴的腿挪开,坐起身来,见静宜仙子也睡在边上,背对着他,右手垫在腮边,左手搭在大腿上,一腿伸一腿曲,薄薄的精麻道袍勾勒出腰臀完美的曲线,因为是侧卧,尤显得腰肢纤细、圆臀丰隆。

    周宣看着静宜仙子妖娆睡姿,心道:“道蕴姐姐看上去秀颀纤瘦,其实臀部也有那么大,所谓胖不露肉、瘦不露骨,道蕴姐姐就是那种瘦不露骨的,真是好身材!”

    马车突然一停,大摇篮不摇了,林氏姐妹一起醒来。

    静宜仙子身子侧过来仰着,正见周宣目光炯炯,吃了一惊,赶紧坐起,一边手摸道袍衣襟和下摆,生怕衣袍不整难为情。

    林涵蕴诧异道:“周宣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你昨夜和我们姐妹睡一起?”

    静宜仙子粉面通红,周宣一脸的尴尬。

    静宜仙子赶紧解释道:“涵蕴,你昨晚又夜惊了,周宣是来陪你的,你后来就睡得还好。”

    林涵蕴看看周宣,又看看姐姐,看得两个人都不好意思起来,好象有什么奸情似的。

    铅山方县令在外面高声道:“周侯爷、范大人,葛仙山到了。上山要乘绳舆软轿,车马是不能行了。”

    周宣拨开车门下了马车,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太阳还没出来,眼前的葛仙山高峻巍峨、树木葱笼,山间青岚如烟缥缈。

    葛仙山下有一条溪涧潺潺流过,众人就在溪边洗脸净手,留下两个县衙差役看守车马,其余十多人循山路上山。

    林涵蕴白天烧就退了一些,还拉着周宣的手走了一小段山路。觉得腿软,就坐上两个脚夫抬的绳舆。

    周宣见山道陡峭,清晨还有点湿滑,便让静宜仙子和茗风也坐上绳舆。

    静宜仙子道:“女道是出家人,是为涵蕴求医来的,思远道长又是道门前辈,女道怎敢坐轿上山,怎么也要爬上去。”

    周宣笑道:“好,就算是登山健身,脚下小心点就行。”

    静宜仙山与茗风二人拉着手。互相帮扶着一步步上山,周宣就跟在她们后面,怕她们有个闪失也好照应。思远道人的道观在葛仙山主峰大葛仙顶,上山路径只是特别陡峭地地方修筑了石阶,其余都是嶙峋石路,不是那么好走的,铅山县令和县尉上葛仙山不止一次。以前都是乘轿上山,但这回只有挥汗攀登了,周侯爷步行,他们哪敢乘轿!

    山路左弯右绕、盘旋而上,走了小半个时辰,遥望大葛仙顶还有一段路程,静宜仙子与侍女茗风已经是娇喘不止了。

    周宣招呼道:“先歇一会。”

    便有脚夫取过几只胡凳找平整的地方摆上,让周宣他们坐下歇息。

    今天天气明显比昨天热,太阳刚上山,阳光就已经感觉很晒人。周宣带着把折扇“哗哗”地扇着,静宜仙子坐在胡凳上用丝帕轻轻拭汗,她现在已经不怎么戴面纱了,秀气的眸子清澈如水,微汗的脸庞更是红润润的娇美动人,更迷人的是她那独有的羞涩矜持的气质,好比空谷幽兰,芬芳散布。

    歇了一会,众人重新上山,才走了百余丈山路。侍女茗风双腿膝盖就抖个不停,爬不动了,静宜仙子的这两个侍女都比较娇气。

    静宜仙子吩咐茗风乘绳舆,而她自己却一定要步行上山。

    周宣知道静宜仙子已经走得很吃力了,说:“道蕴姐姐。我拉着你吧。这样会稳当些。静宜仙子念羞摇头,当着这么多人地面她怎么好与周宣手拉手!

    周宣心念一转。说声:“稍等一下。”拔出那把漏影刀,斫下山道边一棵小树,削去枝叶,用一块布布裹住树干一端,笑嘻嘻递给静宜仙子道:“姐姐,这是登山杖,你试试看,会省力不少。”

    静宜仙子心里欢喜,遇到险峻处,有这登山杖撑一把,果然省力好多,世间男子还有哪个象宣弟这么会照顾人的?

    众人过迎客松、登息心岩,终于攀上大葛仙顶,朝阳初上,群山朗照,登高四望,只见葛仙山四周共有九条支脉蜿蜒而来,好比九条苍龙,盘旋腾跃,乘云奔腾,气势雄伟。

    方县令道:“侯爷,这就是堪舆家所谓的九龙窜顶之格,其山必有仙人居焉,这思远道长人称葛仙翁重生,必能治好林二小姐的病。”

    方县令引路,众人来到一座苍松古木掩映的道观前,一个年轻道士过来接待,请众人到三清殿前小坐,思远道长马上就到。

    玉皇殿上矗立着一对九龙石柱,雄伟非凡,玉皇大帝头戴帝冠、身著龙袍端坐在正龛之中,两壁并设日月神龛,上塑日神、月娘及风、雷、云、雨四神像。

    静宜仙子出家的白云观属于道教灵宝一派,灵宝一派的祖师便是葛玄,但这有葛玄遗迹的葛仙山道观却非灵宝派,而是葛洪一脉的丹鼎派,葛玄、葛洪乃是祖孙,灵宝派与丹鼎派自然渊源极深。

    静宜仙子牵着林涵蕴向玉皇大帝神像参拜,听得脚步声响,一个宏亮的声音响起在大殿上:“无量寿福,几位施主来得早啊,贫道思远有礼了。”

    静宜仙子心中一震,“这人声音好耳熟!”起身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高大地道人,五十来岁,青袍芒鞋,面色微黑,两条眉毛格外的长,都快垂到眼皮上了。

    方县令早已迎上去,口称“思远仙长,”向这道人介绍周宣、范判官等人身份,并道明来意。

    “原来他就是思远道长!”静宜仙子有点愣神,这分明就是五年前那个说要为她改命的云游道人嘛。这道人说她命带红鸾煞,必须出家修道,并且遮掩真容,这样才有可能消除红鸾煞气。

    周宣恭敬地向思远道长行礼,把林涵蕴拉过来,说了溺水受惊致病之事。

    思远道长也不搭脉,翻起林涵蕴的眼皮看了看她瞳仁,点头道:“果然是失魂之象,若不治愈,久后必致怔忡痴呆之疾。”

    “啊。痴呆!”林涵蕴害怕道:“道长救我!”

    思远道长微笑道:“既来葛仙山,便是有缘,贫道自当尽力。”领着林涵蕴到偏殿静室。

    周宣不放心,跟着去了,思远道长看了他一眼,也未阻拦。

    静室呈八角形,空无一物。地面画着文王先天八卦图,正中阴阳鱼上放着一只蒲团,思远道长让林涵蕴坐在那蒲团上,解散髻,闭上眼睛,他取出一柄桃木剑,禹步仗剑,绕八卦疾走,口中念念有词。

    周宣立在静室一角看把戏一般饶有兴趣地看着,忽见林涵蕴偷偷睁开眼。似乎看到了什么,吃了一惊,赶紧又闭上。

    周宣见那道人足不点地,越转越快,象是有轻功,静室内微风飒然,这时,不知哪里突然飘来一张窄边黄裱纸,道人眼疾剑快,用剑身捞起那张黄裱纸。“啪”的一声连剑带纸平拍在林涵蕴头顶上,喝道:“归位!”

    林涵蕴“啊”的一声,睁开眼睛,见脑门垂着一张黄纸条,赶紧扯掉。站起身埋怨说:“道长。你下手太重了,打得我脑门好痛。”

    思远道长哈哈大笑。收了剑,取出一粒药丸让林涵蕴服下,说:“没事了,记住,下山要自己走,不许乘轿。”

    林涵蕴道:“我若是自己走得动,才不爱坐轿呢!”

    周宣过来摸摸林涵蕴额头,额头凉凉地,不烧了,再看林涵蕴眼睛,比先前有神得多,问她感觉怎么样,答道:“感觉新鲜了好多,就是脑门被拍得痛。”

    周宣大喜,朝思远道长施礼道:“道长真乃活神仙也!”

    林涵蕴突然问:“道长以前是不是去过江州?”

    思远道长说道:“贫道五十岁前游遍三山五岳,天下州县大多去过,江州有庐山,岂能不去一游!”

    林涵蕴又问:“道长是不是去奉化都护府给林大小姐姐算过命?”

    思远道长打量了林涵蕴两眼,恍然道:“原来你就是林二小姐,五年不见,林二小姐亭亭玉立了,敢问林大小姐可好?”

    林涵蕴噘嘴道:“好什么好,就是被道长一席话说得出家修道了!红鸾煞,红鸾煞,到底是真是假呀?”

    思远道长神色一动,点头道:“红鸾煞当然是真,贫道明白了,方才大殿上与二小姐并肩而立地那个女冠就是林大小姐吧?周侯爷、二小姐,去把林大小姐请来,贫道有话说。”

    周宣与林涵蕴出了静室,来到玉皇大殿。

    静宜仙子赶紧迎上来,见妹妹神清气爽,摸摸额头也不烫了,心下欢喜之极。

    林涵蕴道:“姐姐你没认出来吗,这思远道长就是五年前到过我们府上的那个云游道士,给你算过命的那个——”

    静宜仙子淡淡道:“认出来了,急着给你治病,未来得及上前相认。”

    林涵蕴道:“那道长请姐姐去静室相见,说有话对姐姐说。”

    静宜仙子心微微一提,点点头,便跟着周宣、林涵蕴二人到静室门外,门却闭着,静宜仙子叩门道:“仙长,女道静宜求见。”

    静室里的思远道人答道:“林大小姐请进,其余人不要进来。”

    静宜仙子推门进去,返身掩上门。

    周宣和林涵蕴、侍女茗风便在室外等候,听得室内轻轻的说话声,却辨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过了大约一刻钟,静宜仙子出来了,神情有淡淡的哀戚,说道:“宣弟、涵蕴,我们下山吧。”

    周宣要找这个思远道长问个清楚,红鸾煞到底怎么回事?便说:“道蕴姐姐和涵蕴先到大殿稍等,我要好好感谢这位仙长。”

    周宣步入静室,见思远道人坐在蒲团上,身前还有一个蒲团,应该是方才静宜仙子坐的,便跪坐上去,稽道:“仙长,在下单问红鸾煞之事?”

    思远道长眉毛一掀,眼皮一抬,含笑问:“侯爷是要问林大小姐之红鸾煞何时能消除吗?”

    周宣点头道:“正是。”

    思远道长说了四个字:“就在明年。”

    周宣喜问:“林大小姐可以还俗否?”

    思远道长答:“那要看林大小姐的意愿了。”

    周宣道:“请仙长为我算命,能不能回到我原来的世界?”

    思远道长眼光在周宣脸上掠过,微笑道:“侯爷地命相甚是怪异,贫道无法逆推,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生,但逢凶总能化吉,愈凶愈吉。”

    周宣笑将起来,敬礼道:“多谢仙长。”

    周宣回到玉皇殿,有道人请去膳堂用早膳,米粥、咸菜,倒也可口。

    方县令又领着周宣等人去道观后地洗眼仙泉,说用此泉洗眼,眼睛格外明亮,周宣洗了好几下,近视依旧。

    巳时下山,周宣留下三百两银子修建三清殿,思远道长一直送他们过了“息心岩”才回去。

    林涵蕴果然精神健旺了许多,拉着周宣的手走得很轻捷,倒是静宜仙子象是累到了,秀眉微蹙,闷闷不乐的样子。

    周宣心想:“道蕴姐姐怎么不高兴?思远道长不是说明年红鸾煞就可解除吗?不管是真是假,道蕴姐姐能解开这个心结总是好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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