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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贼道三痴     皇家娱乐指南txt下载     皇家娱乐指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七、不上床就没事

    申末黄昏,斜阳烟柳,花车行至月湖坊,与往年一样,有一群书生士子联袂拦在道路中间,齐声道:“诗魁大才,我等末学还要请教。”

    三辆大型花车停下,鼓吹渐歇,只余凤萧、鱼笙在宛宛吹奏。

    领头的的一位青衫士子朝周宣三人一拱手:“不知今年诗会三甲谁将与花魁共渡*?”

    周宣心道:“哇,开门见山,问得好,看夏侯流苏的了。”

    一边的胡扬急不可耐地叫道:“自然是我胡扬胡公子。”

    就有士子躲在别人背后冷言冷语道:“你是诗会第三,怕没资格吧,回家抱小妾去。”

    围观人群哈哈大笑,看来胡扬在宣州士人当中人缘并不好。

    胡扬恼羞成怒,叫道:“诗魁是女的,不必说了,这周宣之是一个鄙陋盐商,难道由他上鸣玉楼?”

    “住嘴!”周宣大喝一声,中气十足:“商人怎么了,也是凭各自的本事吃饭,薄利多销、童叟无欺、互通有无、便利百姓,比你这仗着父辈权势,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强上百倍,便是论才华,这里的诗人墨客随便挑一个也都强过你,哪轮得到你在这里聒噪?”

    宣州物产丰饶,有名扬天下的宣纸、其余旌德三麻、木瓜雪梨、诸葛笔、红线毯,更有各种名茶,宣州是仅次于歙州的唐国第二大茶叶集散地。每年三、四月间,正是茶商云集地时候,追随花车游行的除了士人外便是商人居多,这时听周宣为商人张目,都齐声喝彩。

    有人大声道:“江州胡商阿布,捐军资五万两,皇帝亲赐正七品朝散郎。商人也可以做官,你胡公子凭什么看不起商人!”

    “对,对,凭什么看不起我们商人?”

    一呼百应,气势汹汹,象是要殴打胡扬的架势,夏侯流苏都有点惊慌起来,周宣太会煽动人了。这可不是她预料中要生的事。

    胡扬左右一看。仆从亲随都不在,强硬不起来,说道:“我愿再与周宣之斗诗,才捷抱得美人归,这总公平了吧?”

    周宣看了夏侯流苏一眼,心想:“这美女楚楚动人,又会唱歌又会弹箜篌,据说还会武功。杀了可惜,待我施展三寸不烂之舌,看能不能让她弃暗投明?”当即厉声道:“胡扬,我周某人斗诗赢你那是易如反掌。但夏侯姑娘是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己的情感,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你要抱得美人归,先问问夏侯姑娘答不答应?”

    果然。夏侯流苏长长地睫毛闪了一下。似有触动。

    那些商人有心相助周宣,笑道:“周公子真是怜香惜玉。不是那种粗蛮摧花之辈,只怕夏侯姑娘早已芳心暗许了吧。”

    那位青衫士人道:“这样吧,诗题由我们出,高下由夏侯姑娘评,如何?”

    胡扬心道:“流苏姑娘早已倾心于我,由她评诗高下,那我赢定了。”说道:“好,出题吧。”

    那青衫士人道:“也不拘诗词、也不限用韵,就专为夏侯姑娘填一阙词,诸位认为这样的诗题可好?”

    “好!”月湖坊上千围观出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周宣开始叉手,一阙小令浮上心头,问胡扬:“胡公子,我已得了一阙《点绛唇》,是你先吟诵还是我先吟诵?”

    胡扬正猛看夏侯流苏,找灵感呢,没想到周宣已经得了一阙词,不免心慌,说道:“你先来吧。”

    周宣双手一抬,往下一按,月湖坊嘈杂的声音就被他按到地底下去了,吟道: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人来,袜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却把青梅嗅。”

    斜阳残照,烟柳如画,月湖坊人头挤挤,却静悄悄无声,过了一会才爆出喝彩声:

    “薄汗轻衣透,妙!”

    “却把青梅嗅,更妙!”

    “莫非周公子与夏侯姑娘是旧相识?不然如何能把夏侯姑娘的女儿家神态描摹得宛在目前?”

    夏侯流苏睫毛闪个不停,夏侯流苏不仅精于技击之术,更是能诗擅词、妙解音律的才女,女子有才,心思便多,周宣的这阙小令《点绛唇》把她描写得如何清新可爱、少女半羞半喜的神态刻画得栩栩如生,简直让夏侯流苏以为周宣是很熟悉她地人,这让她心里有一种极其异样地感觉。

    夏侯流苏之父是清源节度使陈思安的家将,家将其实就是受重用的高等家奴,去年夏侯流苏遵从父命跟随连昌公子来到宣州,以鸣玉坊歌妓身份示人,是连昌公子手里的一枚棋子,其实整个鸣玉坊都是连昌公子的人,连昌公子的手下涉及各行各业,遍及唐国主要州县,起的是细作刺探的作用。

    夏侯流苏既有习武地坚毅,又有女才子的多愁善感,刺杀周宣是奉命行事,她与周宣无怨无仇,所以当这个笑眯眯的猎物出现在她面前,挥洒诗词、风流倜傥的样子,夏侯流苏就觉得有点疑问:“我要杀地是这个人吗?我为什么要杀他?”

    有人在问:“胡大公子,吟出诗词来没有?莫要拖延时间,天都快黑了,*苦短啊,哈哈哈。”

    胡扬脸胀得通红,越急越想不出诗词句子来。

    夏侯流苏盈盈起身,摘下一朵素馨花,花瓣粉红、花蕊粉白,走到周宣面前,眼睫低垂。伸手将素馨簪在周宣鬓边。

    一旁的蔺宁紧盯着夏侯流苏地一举一动,一旦现有异动,她手里拈着的弹丸随时可以取夏侯流苏的命。

    周宣倒是笑嘻嘻地坦然面对,低声道:“蒙夏侯姑娘青眼——”

    后面地话没说出来,就被震天价的欢呼声淹没:“花魁簪花了!花魁簪花了!”

    花魁簪花,就表示花魁选择了与她共渡*之人,这个人是金陵盐商周宣之。

    胡扬愣了半晌。他没想到夏侯流苏竟会给周宣簪花,急怒攻心,冲过来猛推周宣,周宣轻轻一闪,胡扬收势不住,连同几只花盆一起摔下了花车,等他爬起来,花车已经驶动了。前往三曲坊鸣玉楼。

    胡扬愤怒之极。想追上花车爬上去,身后有人扯住他袍带,胡扬吼道:“别拉我,我要揍死那个盐商——”回头一看:“咦,是你!”

    拉住胡扬地是夏侯流苏地那个青衣小婢,示意胡扬跟她走,率先横穿过人群走到街边。

    胡扬心知有好事,赶紧跟过去。这时围观的人群已经跟着花车去三曲坊,片刻时间,月湖坊空荡荡。

    青衣小婢道:“胡公子,流苏姑娘让我转告公子。请于今夜戌时末去三曲坊灵石园相见,流苏姑娘是迫于无奈,才簪花于那个盐商,毕竟胡公子连半句诗词都没吟出来嘛,但流苏姑娘真正倾心的还是胡公子你。胡公子是否明白流苏姑娘约你相见之意?”

    胡扬连声道:“明白。明白,戌时末。灵石园,我一定来。”

    青衣小婢说声:“胡公子千万不要辜负了流苏姑娘的一片痴心啊!”然后转身便走,很快就走得没影了。

    胡扬站在那痴笑,心道:“本公子自然明白流苏姑娘的美意,那就是捷足先登,先把花魁给采摘,让那盐商欣赏残花败柳去,哈哈,快哉!快哉!”

    胡府的亲随仆从这时找过来了,叫着:“公子爷,你嘴巴怎么摔肿了,哇,都出血了!”

    胡扬刚才摔下花车,跌了个狗吃屎,上嘴唇肿得厚厚的,不过他现在色迷心窍,不觉得嘴巴痛,翘着猪嘴**不已,说道:“回府,本公子要兰汤沐浴,今夜——嘿嘿,本公子得吃点房中秘药以壮声势——”

    胡扬一伙走后,三痴从临街的一家酒楼走了出来,酒店伙计牵出马,三痴骑上向三曲坊赶去,很快追上花车,从马背上倾过身子,压低了声音对周宣道:“主人,不要沾花惹草了,此行还有大事要办,去泉州见陈都护可是皇帝陛下地密旨,沿途还是韬光养晦为好。”

    别人听不清,蔺宁和夏侯流苏却是听见了,蔺宁微微撇了撇嘴,心道:“主人和三哥又玩这一套,这和上回为了对付我,在媚香楼下故意与人厮打,装作不慎掉出鹘门五芒星牌,完全是故伎重施嘛,目地是让夏侯流苏心有疑惑,不会立即对主人动手,但主人真就能料得这么准?夏侯流苏一定会是连昌公子的人?”

    先前从陵阳山下来,周宣便与三痴密议,让三痴找个机会提起清源都护府,周宣料定夏侯流苏与连昌公子是同谋,连昌公子是李坤的好友,李坤为了获得清源都护府的支持,肯定许诺一旦他即位后让清源都护府自立为国诸如此类的好处,那么连昌公子自然要竭尽全力为李坤扫平障碍了。

    而周宣让三痴微露口风,暗示周宣是奉唐国皇帝李煜的密旨去泉州见陈思安的,连昌公子自然要想办法知道到底是何密旨?没搞清楚之前,是不会急着要周宣的命地。

    周宣总有办法让自己显得很有利用价值,是杀不得的。

    冷眼看夏侯流苏,果然睫毛闪动,心神不宁。

    此时花车已经临近三曲坊,蔺宁道:“周公子,我先回客栈了,三曲坊不是我的去处。”

    周宣道:“宁夫人请便。”

    蔺宁下了花车,乘上一直跟在后面的信州侯府马车,林涵蕴也坐到这辆马车上来,问:“三嫂,周宣哥哥真要上鸣玉楼啊?”

    蔺宁道:“二小姐不必担心,主人不会有危险地。”

    林涵蕴眼睛睁得大大的:“我不是说危险,我是说周宣哥哥真要和那个花魁夏侯流苏睡一夜吗?”

    蔺宁忍不住笑,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夏侯流苏才貌双全,刚才给主人簪花,很是有情,主人也不是柳下惠——”

    “那要不要亲嘴?”林涵蕴最关心这个。

    林二小姐如此胆大,连蔺宁这个过来人都被她问得不好意思,支吾道:“这个这个,应该会亲吧。”

    林涵蕴气愤愤地道:“真不象话,太不象话了,我要去把他从花车上揪下来!”

    蔺宁赶紧拦住:“二小姐你不要鲁莽,你只是妹妹的身份,又不是主人的妻子,如何好管他这事?”

    林涵蕴一想到周宣要与夏侯流苏亲嘴,心里就难受,不过昨天在马车里她拒绝了周宣的求婚,还真不能管周宣上不上青楼,急中生智,说:“我是不好管,但我姐姐能管?”

    “为什么?”

    “因为我姐姐要嫁给周宣!”

    蔺宁只知林涵蕴喜欢整天跟在周宣**后面,嫁给周宣早晚地事,没想到林大小姐也要嫁周宣,惊讶之余不免有点担忧,心想:“主人如此风流,三哥耳濡目染,可不要受主人影响才好,二小姐不是说三哥正眼不瞧却斜眼偷看美女吗?唉,近朱赤、近墨黑,这太让人不放心了,我得严加提防才行。”

    林涵蕴理直气壮道:“所以,我要替我姐姐管管他。”

    蔺宁道:“二小姐不要坏了主人地大事,主人上鸣玉楼是为了查出谁是幕后要暗害他的人,你看着好了,很快就会把那个夏侯流苏抓起来地,放心,有三哥跟着主人,主人不会有危险。”心道:“只要主人不和夏侯流苏上床就不会有危险。”

八、花魁醉酒

    暮色下,箫鼓笙钹盈耳,舞妓妖娆眩目,三辆花车停在了宣州烟花之地三曲坊“鸣玉楼”下。

    “鸣玉楼”是三曲坊最有名的歌楼妓院,楼台精美,庭院深深,里面的舞女歌妓、仆妇婢女基本都是闽人,是连昌公子派人6续从泉州、漳州带来的,一个个容貌美丽、能歌善舞,“鸣玉楼”寻常妓女一宿之资都不低于十两银子,是宣州有名的“销金窟”,名士巨贾最向往的寻欢去处。

    夏侯流苏作为“鸣玉楼”身价最高的名妓,平时陪客人唱和诗词、围棋一局、弹琴一曲,那都是缠头百两,而且等闲难得一见,很是大牌,上月初曾有一歙州茶商出万金欲梳拢她,竟未能如愿,夏侯流苏的艳声由此大振,在南湖赏花会上一举夺得宣州花魁。

    宣州士人为一亲花魁芳泽,一个个挑灯苦读,精心准备诗词若干,梦想在惜春诗会问鼎,不料诗魁和魁副到头来却被两个外乡人获得,金陵盐商周宣之将与花魁共赴巫山,虽然忌妒、谩骂不少,但大多数士人却是莫名的高兴,反正他们知道自己没有能力争那诗魁,看到连昌公子、胡扬这些平日趾高气扬、自负才高的诗人才子全部铩羽“谢眺楼”,心里暗暗快慰,让外乡人得到更好,这样大家才公平,哈哈!

    三痴再三请求周宣以皇帝密旨为重。不要涉足平康曲坊,周宣低声道:“我若现在下车便走,夏侯姑娘情何以堪?”

    是呀,如果周宣临门不入,那夏侯流苏地脸算是丢尽了,花魁将成为笑柄,这样无情的事周七叉公子怎么做得出来?

    周宣道:“我就上去小坐一会,听听曲子便走。”

    夏侯流苏心想:“这个信州侯真有这么良善?先前在谢眺楼上都是肆无忌惮地打量我,怎么现在又要坐怀不乱了?难道以我夏侯流苏的美色不足以勾引他?”

    这样一想,夏侯流苏就起了好胜之心。她不信周宣能对她不动心。

    红毡铺地,锣鼓喧天,喜庆气氛好象是结婚,两个小婢来扶周宣和夏侯流苏下车。周宣道:“我不用扶。”爽快地跳下花车。

    围观哄堂大笑。

    三痴跟着周宣进入“鸣玉楼”,夏侯流苏住处是个独立的小院,门挂着一架玉棚灯,照得四下朗如白昼,院中种满了素馨。看来夏侯流苏偏爱此花。

    小婢撩起斑竹帘,先请周宣到厢厅坐定,只见厅里摆一张犀皮香桌,一个古铜香炉正细细喷出香来,壁上悬挂四幅山水画,下设四把花梨木交椅,都极精致。

    周宣坐定,小婢送上茶水。周宣嗅了嗅,问:“这茶谁煮的?”

    小婢答道:“是柳姨煮的,来往客人都说柳姨茶好。”

    周宣道:“还算不错,煮得老了一些。茶痕太明显,这种黄花云尖不应以竹沥水煎,绩溪水更好,若有苕泉之水就更佳了。”

    小婢道:“周公子精于茶道啊,我去对柳姨说。”碎步去了。

    夏侯流苏见周宣嫌茶不好。也就不好敬茶了。陪客之道,她也是新手。青楼女子的谑笑放浪、八面玲珑她还没练出来,而且周宣是她要刺杀的猎物,所以就更生涩了。

    脚步声响,小婢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掀帘进来了,那妇人向周宣万福:“小妇人拜见公子,公子是茶艺大家,这茶确实煮得火候老了一些,原先一直是用绩溪水,昨日取水车在路上翻了车,只好用竹沥水代替,其他客人辨不出来,公子一嗅便知,品鉴之清,小妇人闻所未闻。”

    周宣微笑:“那是周某挑剔,柳姨请便吧。”举着茶盏向夏侯流苏致意:“夏侯姑娘,请饮茶。”周宣倒象是主人了。

    夏侯流苏心神不宁,陪着喝了一盏茶,小心翼翼回答着周宣的问话,过了一会便有小婢过来说筵席已设好,请周公子和流苏姑娘移步夜宴。

    东阁花厅,一排长窗正对着院中素馨,花朵粉红、粉白,在淡淡月色下吐露芬芳。

    一张香楠木雕花圆桌,桌上摆着一坛滩溪白酒,八道菜——醉糟鹧鸪、沙茶焖鸭、芥辣鸡丝、东璧龙珠、鸡茸金丝笋、蘑菇炖银鱼、辣子烹豆腐、凉拌黄瓜,还有一样菜叫“西施舌”。

    周宣饶有兴趣地问:“夏侯姑娘,这道菜为何叫西施舌?”

    夏侯流苏温婉道:“相传越王勾践灭吴后,越王地夫人担心西施得宠,便派人将西施骗到海边,杀死后身上绑了石头,沉尸海底,从此,那片沿海泥沙便有了这种类似人舌的海蚌,当地渔民传言这是西施舌头所化,故名西施舌。”

    周宣借题挥说:“史传西施灭吴后与范蠡泛舟五湖,逍遥终老,我倒觉得这个西施舌的传说更可信,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自来就是这样,有些人辛辛苦苦为别人卖命,到头来却被杀害灭口,这事我见得多了。”

    夏侯流苏秀眉微蹙,心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杀人灭口,他察觉到什么了?”但见周宣很随意地饮酒吃菜,并无戒心,应该是信口所言吧,可怎么听起来这么不舒服?

    这时的周宣才知道静宜仙子平时训练他品鉴水味地好处,清淡无味之水都能辨出细微差别,那么酒菜里有没有异味自然是少尝便知,若是下了毒,肯定变味,而且夏侯流苏既然安排了胡扬的借刀杀人计,自然也不会在酒菜里下毒。

    景王地目的是让周宣死于意外。而不能被看出是谋害。

    三痴没有入席,立在周宣身后,看似有点懒散,其实警觉得很,方圆十丈的异动都在他地耳边。

    两个婢女不停地劝酒,周宣知道她们想灌醉他,说:“你们不要劝,都出去,我只要夏侯姑娘一人劝酒,来。夏侯姑娘,满饮此杯,白日斗诗、夜里斗酒,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来来来,**一抬,喝了重来。”

    周宣言谈忽雅忽俗,夏侯流苏粉面微红。推诿说:“周公子,流苏酒量很浅,只饮一小口吧。”

    周宣说:“这怎么行,酒不尽兴,精神不爽,一人向隅,举座不欢,一定得喝。”

    夏侯流苏只好蹙眉将满满一杯滩溪白酒一饮而尽。滩溪白酒性烈,一杯下肚,夏侯流苏脸就红了。

    周宣再劝,夏侯流苏不肯喝了。睫毛弯弯、楚楚可怜地请周公子莫要为难。

    周宣心知夏侯流苏果然酒量浅,心生一计,笑道:“这样吧,夏侯姑娘临时出题,我七叉手成诗。若是吟不出来。我罚两杯,若是夏侯姑娘见我诗作还有可观之处。就饮一杯助我诗兴,如何?”

    夏侯流苏也是喜爱诗词之人,也听过周宣七叉手成诗之名,闻言怦然心动,见周宣目光灼灼凝视着她,不禁有些慌乱,应道:“好。”

    周宣暗喜,心道:“饶你奸似鬼,也喝老娘——也喝哥们洗脚水。”笑道:“那就请夏侯姑娘命题,诗题可不要太僻太难,不然喝醉了我会胡言乱语的。”

    “就要你醉!”夏侯流苏心里这么想着,睫毛连眨,说道:“就以酒醉之事填一阙词——”想了想,要加大难度,补充道:“不仅要写酒醉,还要写野外春景。”说罢,双眸紧盯着周宣双手。

    周宣周宣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十指交叉,一叉二叉,叉而又叉,不多不少正七叉,笑道:“有了,《如梦令》——”吟道:“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夏侯流苏怔怔不语,细细品味词境,真是绝妙清新的小令,举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周宣赞道:“夏侯姑娘爽快,我喜欢,请再出题。”

    夏侯流苏道:“请公子再以《如梦令》为曲牌,还写酒醉,这回不写野外春景,写院中春色。”

    周宣又叉手,七叉后吟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一阙好过一阙,不满饮此杯对不住这样的好词,夏侯流苏又喝一杯,双颊如抹胭脂,眼眸水盈盈,情绪上来了,说:“公子如能七叉手填一中调,限词牌、限韵、限词意,流苏就饮两杯,若是公子吟不出来,就要罚四杯,公子敢否?”

    周宣心道:“你还懂得加筹码,很有赌徒的潜质嘛。”慷慨道:“夏侯姑娘,我豁出去了,四杯就四杯,醉卧美人膝,固吾所愿也,请命题、限韵。”

    夏侯流苏美眸流动,说道:“《一剪梅》曲牌,限十一尤韵,描绘闺中女子相思之情,开始——”

    周宣一边叉手一边大脑高搜索:“十一尤韵就是尤、优、流、秋、舟这些为韵,《一剪梅》——《一剪梅》——女子相思——”叉到七下,停住,浓眉深锁。

    “周七叉公子,吟不出来了吧。”夏侯流苏有点醉了,竟点明了周宣的真实身份,周宣现在可是自称金陵盐商周宣之的啊,“流苏也知道要在如此短地时间里填出这样有诸多限制地词的确太难,但既是赌诗斗酒,那就怨不得流苏了,公子请饮此四杯吧。”

    周宣眉头舒展开来,笑道:“我已得了。”

    夏侯流苏惊道:“得了?愿闻大作。”

    周宣吟道:“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夏侯流苏默念着“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不由得痴了,虽然她没有相思过,但也能体会词作之中那种缠绵真挚地相思之情。

    周宣取来一只空杯,满满斟上两杯酒,推到夏侯流苏面前,心想这两杯下去不信你不醉。笑吟吟道:“夏侯姑娘,若是觉得我这阙词相思得好,就饮此两杯。”

    夏侯流苏还沉浸在词境中,端起一杯酒一边喝一边目视虚空。嘴里喃喃念诵《一剪梅》,喝了一杯又端起另一杯,周宣就把空杯斟满,说:“流苏姑娘,愿赌服输。这两杯你得干掉。”

    夏侯流苏不愧是练家子,豪气,二话不说又将这两杯都喝了,双颊如火,眼神迷离,嘴里哼哼唧唧不知说些什么,象是闽语方言。

    东阁花厅现在只有周宣、三痴、夏侯流苏三人,两个侍候地婢女早被周宣赶到门外去了。

    周宣站起身。指着夏侯流苏说道:“倒也!倒也!”

    夏侯流苏应声伏在雕花圆桌上,醉了,前后六杯,半斤多烈性白酒。而且是这么急地喝下去,即便是酒量大的周宣也要醉,更不用说平时很少喝白酒的夏侯流苏了。

    周宣回头冲三痴一笑,低声道:“老三,搞定了。”

    三痴目瞪口呆。不服不行啊。主人太强了,几诗词就把这个花魁女刺客弄醉了。这下子任主人摆布了吧。

    夏侯流苏醉得厉害,坐都坐不住了,身子软绵绵直往桌下滑去。

    周宣过去将她扶住,夏侯流苏就软软的靠在周宣身上,女子地体香被酒味激出来,让周宣下体就是一振,有执凶器行凶地念头。

    东阁花厅侧间有一张香楠木雕花玲珑小床,铺着柔软地蜀锦茵褥,周宣半拖半抱着夏侯流苏来到侧间,门一盏鸳鸯灯,光线晕红,颇为暧昧。

    周宣将夏侯流苏放倒在雕花小床上,脱她绣履时现她裙下穿着胡裤,果然是习武之人,习武的女子都穿胡裤,否则一个高踢腿,岂不裙底春光尽露!

    不知夏侯流苏芳龄几何?应该是十六、七岁地样子,酒醉的面容娇美动人,细密森长的睫毛整齐覆盖在下眼睑上,象飞倦的黑蝶在此栖息——

    夏侯流苏穿地是桃花色长裙,上罩半袖上衣,披帛结绶,薄质纱罗,交领下露出葱绿抹胸,酥胸半露,白腻晃眼。

    三痴在外咳嗽一声,低声问:“主人要怎么处置这女子?”

    周宣喝了两杯,借着酒劲笑道:“还没想好,就这样丢下她走路太便宜她了,是不是来个先奸后杀?”

    三痴不吭声了。

    酒醉中的夏侯流苏翻身侧卧,翘起圆臀对着周宣,裙下勒出一物,明显是一把小刀的形状。

    周宣伸手到她裙里摸索,将那物解下来一看,果然是把五寸小刀,缠丝刀柄、镶嵌着宝石的刀鞘,抽刀半寸,冷气砭人,是把杀人不沾血地好刀哇。

    周宣有点怒了,心道:“若不是本侯机警,很可能就要死在这把刀下,哼哼,这夏侯流苏算是我地仇人了吧,我怎么对她都是应该的,这叫报仇雪恨。”将小刀藏在自己怀里,伸手在夏侯流苏大腿上拧了一把,低声骂:“贱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夏侯流苏醉梦中吃痛,娇呻一声,身子又转过来仰卧着,葱绿抹胸下的酥胸随着呼吸而一起一伏,象两只蠢蠢欲动的小兽要裂衣而出。

    周宣手按在夏侯流苏地抹胸上,隔着一层轻罗握了握,心道:“经常习武健身,两只*倒是练得又挺又结实——”

    “砰砰砰”,有人敲门,先前周宣把东阁花厅地门关上了。

    外间的三痴问:“是谁?”

    门外一妇人陪笑道:“妾身是侍候流苏姑娘地,听说流苏姑娘喝醉了,特来照顾。”

    三痴道:“流苏姑娘自有我家主人照顾,尔等不要打扰。”

    那妇人有点急了,说道:“周公子要与流苏姑娘同床共枕,那也该到流苏姑娘地绣房去呀,在这厅里——”

    周宣在里间应道:“这里间也有床。”

    那妇人道:“周公子,那床太小,不舒适,请公子与流苏姑娘移步西厢绣房吧。”

    周宣笑道:“床小没关系,反正是叠着睡,流苏姑娘身体酥软,令本公子如卧棉上,很是舒适。”

    那妇人没辙了,脚步飞快地走了,穿廊过户,来到一进小院,低声道:“求见公子。”

    里面的人便开门让她进去,妇人来到右一间房的竹帘外,说道:“公子,夏侯流苏被周宣灌醉了,周宣正要行那**之事,请公子示下,是不是破门救流苏姑娘?”

    竹帘里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真是没用地蠢婢,竟会被灌醉!真是笑话!”正是连昌公子的嗓音。

    妇人道:“夏侯姑娘醉了,借刀杀人之计已不可行,干脆冲进去杀掉周宣——”

    “闭嘴!”连昌公子低喝:“你先前不是说流苏听到周宣要奉密旨去泉州吗,在没有搞清楚他去泉州为了何事之前,暂不能杀他。”竹帘响起另外一人的声音:“周宣诡计多端,此言极可能有诈,甘某离京之时,没听景王说起周宣有奉旨赴清源的事,连昌公子想必知道,大兴宫里的太监有不少是景王殿下地耳目,没有什么事瞒得了景王殿下。”

    连昌公子问:“甘先生是何日离京地?”

    甘思谋道:“得知周宣将于本月初六离京南下信州,甘某便提前三日赶过来了。”

    连昌公子道:“那不就对了,周宣奉旨或就是甘先生离京后生的事。”

    甘思谋道:“但此前全无这方面地动向,怎会突然降旨让周宣赴清源?清源素不进贡朝拜,皇帝又有何密旨要周宣去办?此事大为可疑。”

    连昌公子道:“杀周宣易如反掌,所以不必急于一时,一定要查出他到底有无密旨,对我清源有何影响,再下手不迟。”

    帘外妇人问:“公子,那流苏姑娘——”

    连昌公子道:“夏侯流苏就暂时送给周宣好了,让周宣为她赎身,带她一路同行,这样还有什么事查不出来?而且随时可以取周宣性命,甘先生,你说我此计可妙?”

    甘思谋心里不以为然,口里敷衍道:“妙!果然妙!”

    妇人又问:“那胡扬胡公子已经到了后边的灵石园,该如何打他?”

    连昌公子冷冷一笑:“胡扬可以不用死了,他够幸运的了,拣了一条命,就让他在灵石园等一夜吧。”

    这时,院门外又有人来禀报:“公子,那周宣准备离开这里,怎么办?”

    “咦?”连昌公子奇道:“怎么这么快?周宣早泄乎?”

    甘思谋立即想起罗浮山道士袁翦作法让周宣夜夜春梦、未老先衰之事,心里又惊又喜:“难道袁道人的法术真的有用?”

九、酥胸画鼠

    东阁花厅门外那妇人已经不再聒噪,估计是向连昌公子禀报去了。

    周宣捏着醉酒昏睡的夏侯流苏粉嫩的脸颊,教训道:“想当杀手还这么贪杯,又生得这么美,这不是送上门给人玩吗?又是一个波大无脑的!”

    说起“波大无脑”,周宣不由得想起让他画春宫的清乐公主,*的形状真是美,这夏侯流苏似乎也不差,丰盈、结实,隔着一层轻罗抹胸也觉手感极好。

    夏侯流苏虽然醉得不省人事,身体却是有反应,胸部被周宣摸了几下,葱绿抹胸下的两点越凸起,象小斗笠的尖端。

    此情此景,不看个究竟似乎对不起李清照的三阙词,周宣右手食指、中指勾在葱绿抹胸上沿,慢慢往下拉。

    绸质的抹胸很滑,美丽花魁的胸口肌肤更滑,滑对滑,抹胸就很容易被捋下,周宣都几乎听到了“怦怦”两声,两只肉球弹了出来,腻白耀眼,热香四溢,*脱了束缚之后,颤颤巍巍好象有灵性一般在呼吸,尤其是粉红的乳晕和蕾尖,那挺立的架势,好比凌寒傲放的红梅。

    周宣目光一炽,手掌覆盖上去,把玩了一会,夏侯流苏睡梦里身子扭动,裙下双腿痒痒似的交互摩擦,嘴里出抑闷的娇呻——

    周宣自觉坚强无比了,却又知道这不是地方,而且这与他讲究情趣地一贯作风不符。无奈放手,却又不甘心就这么饶过夏侯流苏。扫视室内,看到小桌上有笔墨纸砚,便过去倒了一点茶水在砚台里,使劲磨起墨来。

    三痴在外间听得稀奇,探头一看,周宣在磨墨,问:“主人,要在壁上题诗?”

    周宣指指胸脯裸露、玉横横陈的夏侯流苏说:“准备在她身上题字留念。”

    三痴朝夏侯流苏看去。两眼也是一直。

    周宣警告道:“老三,你不是说别地女子都是红粉骷髅吗?你要是再看的话我等下告诉三嫂去——”

    微风飒然,三痴消失了。

    周宣选了一支小羊毫,蘸上墨,笑眯眯走到香楠木雕花小床前。在夏侯流苏左乳上挥毫作画,画了一只老鼠,*画成老鼠尖尖的嘴,鼠须、鼠耳——寥寥几笔,鼠态毕现,因为酥胸起伏,那老鼠更象是活的一般。

    左乳作画、右乳题鉴,周宣题字道——“周七叉到此一游!”感叹号的那一点。就笔酣墨饱地点在右边*上。

    夏侯流苏只觉酥胸奇痒,手一动,要自摸胸乳挠痒痒。

    周宣急忙丢掉毛笔,捉住夏侯流苏手腕。生怕毁了他的杰作:“别动别动,墨还未干。”还嘬唇吹气,以便于墨迹干得快。过了一会,伸手指捺一捺,嗯。干了。周宣便独自欣赏了一会,然后把褪下的抹胸重新扯上去遮好。捏了一下夏侯流苏的鼻子,说:“你若是敢象念奴娇那样把这老鼠也纹起来,那我就服了你。”拍拍手,哈哈大笑,走出外间对三痴道:“回去吧。”

    三痴先去看门,门外两个小婢探头探脑,一个胆大点,问:“周公子要去哪里?”

    周宣道:“回客栈,流苏姑娘喝醉了,*渡不成了,唉,扫兴。”

    那小婢道:“周公子请到流苏姑娘绣房稍坐片刻,小婢立即让厨下煎醒酒汤,流苏姑娘很快就会醒地,好不好?”

    另一小婢悄悄溜走报信去了。

    周宣说:“本公子没那耐心。”和三痴二人出了“鸣玉楼”。

    月光灯影里,来福迎上来:“姑爷,你出来了,大家都在这等着呢。”

    周宣一看,好家伙,连祁将军和他的五十名府兵都来了。

    林涵蕴从马车上跳下,跑过来把周宣拉到一边,低声问:“周宣哥哥,你和花魁亲嘴了?”

    周宣看着林二小姐娇嫩的嘴唇,笑道:“没有。”

    林涵蕴噘着嘴说:“你骗人!”

    周宣耸耸肩,心想:“你懂什么呀,就知道亲嘴好玩,还有更好玩的呢!”说:“那你问老三先生,老三先生一直和我在一起。”走过去对静宜仙子说了几句话,便骑上“黑玫瑰”,一起回“悦来客栈”。

    “鸣玉楼”临街的这栋三层木楼***通明,笙歌飘荡,欢歌笑语洋洋沸沸,只有三楼地一个房间没有***,这时,那没有***的房间窗子无声无息地开了,连昌公子和甘思谋并肩立在窗前看着周宣一行离去。

    甘思谋叹道:“精心安排的借刀杀人计又白费了!”

    连昌公子道:“无妨,路正长,要取周宣性命的机会多得是,不必急在一时,汪先生若京中有事就请先回京好了,周宣就由我来对付。”

    汪思谋道:“甘某回京却不能把周宣的死讯带给景王殿下,景王殿下定然心下不喜,甘某还是在此静等连昌公子的好消息吧。”

    连昌公子矜持一笑:“甘先生请歇息吧,楼里的姑娘任由先生挑,哈哈,在下先去看看夏侯流苏那个蠢婢。”

    连昌公子来到那个小院,两个小婢正侍候夏侯流苏喝醒酒汤,边喝边吐,酒气熏人。

    连昌公子好洁,掩鼻而走,吩咐小婢:“流苏姑娘醒后,让她立即来见我。”

    夏侯流苏毕竟是习武的体质,喝了半碗醒酒汤后过了半个时辰也就醒了,坐在雕花小床上呆,脑袋还是晕晕地。

    小婢道:“流苏姑娘。公子让你去见他。”

    夏侯流苏闻到自己一身地酒味,便道:“备水。我要沐浴。”

    黄杨木大浴桶,热气氤氲,水面上漂浮着素馨花瓣。

    夏侯流苏在贴身小婢鱼儿的服侍下开始宽衣解带,脱下红裙后感觉不对劲,一摸腰间,“漏影刀”不见了,再仔细一看,系刀地绦带是被扯断地。心一下抽紧,问小婢:“鱼儿,我醉后那个周公子对我做了什么?”

    鱼儿抿着嘴忍笑道:“没做什么,小婢进来时,小姐的衣裙都是穿得好好的。”

    鱼儿是夏侯流苏从泉州带来的丫环。从小就在一起,所以鱼儿称呼夏侯流苏为小姐。

    夏侯流苏也感觉身体没有异样,周宣应该没动她,只是刀找不到了,先不沐浴,裙子也不系,穿着白缎马裤去东阁花厅找她的刀,找了个遍没找到。只找到地上一支毛笔,心里又羞又急:“肯定是被周宣拿走了,他竟伸手到我裙里扯走我地刀!”

    夏侯流苏气恼地回到浴室,一边脱衣衫一边使劲想酒醉后到底生什么事。但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隐隐有一种酥痒地快感,似乎有人抚摸了她胸部。

    夏侯流苏脸红红地,脱掉白绸马裤赤腿迈入浴桶,然后反手解开抹胸带子。将葱绿抹胸丢到一边。正要蹲到水中。

    猛听得小婢鱼儿惊叫一声:“啊,老鼠!”小手捂嘴。两眼直,一脸惊骇地样子。

    夏侯流苏左右看看,奇怪地问:“哪里有老鼠?”夏侯流苏是习武之人,并不象一般娇滴滴女子一听到老鼠就吓得心乱跳、腿软。

    “哦,原来不是真的老鼠,是画上去的。”小婢鱼儿惊魂稍定,上前两步,指着夏侯流苏的胸脯说道。

    夏侯流苏低头一看,两只*黑乎乎地都是墨迹,她自己瞧不清画的是什么,又惊又怒,猛地蹲下身子,使劲搓洗*,搓得一对*红通通,低头再看,洗干净了,墨迹没有了,这才定下神来想:“一定是周宣画的,怪不得刚才在地上看到一支毛笔,他竟剥了我抹胸在我胸口乱画,可恶!可恶!我非杀了他可!”

    小婢鱼儿咬着嘴唇给夏侯流苏搓背,想笑不敢笑。

    过了一会,夏侯流苏唤道:“鱼儿——”

    “嗯,小姐什么事?”

    “你,你刚才看清上面画的是什么了吗?”

    “是一只老鼠,画得非常象。”

    夏侯流苏“哼”了一声:“好象还有有字,写的是什么?”

    小婢鱼儿迟疑着不开口。

    “写的是什么?你看清了吗?”夏侯流苏追问。

    小婢鱼儿口吃道:“看,看清了,写的是——写的是,周七叉到此一游!”

    小婢鱼儿把那七个字飞快地说出来,然后紧紧闭上嘴巴。

    浴室里非常静,夏侯流苏地喘息声清晰可闻,还有“怦怦”的心跳声。

    小院里有人叫道:“流苏姑娘,公子命你即刻去见他。”

    夏侯流苏这才从羞愤中缓过神来,应道:“马上就来。”从浴桶里站起身,跨出来趿着木屐,小婢鱼儿赶紧递上厚厚的棉巾帮她擦拭身子。

    夏侯流苏推开鱼儿,她自己擦拭,擦胸部时想到周宣用毛笔在她*上作画题字,脸红得烫,又感觉*格外敏感,似乎被周宣嵌了什么东西进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受。

    夏侯流苏换上洁净地衫裙,叮嘱鱼儿不能对任何人说她胸脯被画鼠题字的事,然后去连昌公子暂住的那个小院,叩门求见。

    连昌公子箕坐在胡床上,正翻看一卷书,见夏侯流苏进来,头也不抬地说:“流苏,你收拾一下细软,准备跟着周宣私奔吧。”

    “什么?”夏侯流苏错愕无法理解。

    连昌公子目光一冷:“流苏,我让你跟在周宣身边,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夏侯流苏明白了,她是细作,跟在周宣身边刺探消息,必要时就杀死周宣,可是——

    夏侯流苏不能把周宣拿走她的刀,并且在她胸上画老鼠地事告诉连昌公子,从周宣明目张胆题写“周七叉到此一游”来看,周宣很可能对她地身份产生了疑心,一个青楼女子裙里藏着刀干什么?

    连昌公子见夏侯流苏俯无语,有些恼怒,叫了一声:“流苏——”

    夏侯流苏应道:“公子,流苏贸然前去,定被周宣轻贱,他不见得会收容我。”

    连昌公子道:“夏侯流苏何时变得如此畏缩无能了?你是我清源美女,如果送上门都没人要,那就太说不过去了,本来是要你今夜委身于他,然后求他帮你赎身的,可你却喝醉了,总不能明天一早赶去客栈要求他为你赎身吧!这倒让周宣省了一笔银子——”

    夏侯流苏嘴唇翕动,似有话说。

    连昌公子摆手道:“不必多说了,你现在就收拾一些衣物,连夜悄悄起身,赶到南门外折柳亭那时等着周宣吧,鱼儿你也带上,可以差她递信传讯,也算有个帮手,目地是查明周宣到底奉何密旨,这事办好了是大功一件,你父亲也有封赏,退下吧。”

    夏侯流苏施了一礼,无奈地正要退下,又有人来报:“那个胡扬胡公子闯进来了,说要见流苏姑娘。”胡扬戌时初就赶到鸣玉楼后灵石园,四个孔武有力的家丁守在园门口不让其他人进来。

    四月中旬的天气已经有点燠热了,蚊虫嗡嗡,咬得胡扬手脸都是红疱,等了好久,夏侯流苏的影子也没看到,耳听得不远处鸣玉楼歌声缥缈,那个可恶的盐商也许这时正与花魁夏侯流苏*唱曲,胡扬怒火中烧,但想到夏侯流苏是倾心于他,肯定会想办法抽身来这里与他相会的,胡扬就忍了又忍。

    胡扬来灵石园之前就服用了壮阳药物,药性作,无比亢奋地在园里蹿来蹿去,翘企盼佳人来到,一直等到月上中天,应该是夜深子时了,还是没半点动静,都这么久了,那盐商早已把花魁夏侯流苏床给采摘了吧!

    胡扬再也耐不住性子,领着四个家丁夜闯鸣玉楼,却被告知,流苏姑娘已经随周公子去了“悦来客栈”。

    “哇,竟带回客栈尽情享受!”

    胡扬急怒攻心,领着四个家丁策马直奔澄江坊“悦来客栈”,准备痛殴盐商周宣之,夺回夏侯流苏。

十、夜半骚扰

    范判官听静宜仙子说了有人要暗害周侯爷,便没回馆驿,与祁将军领着五十名奉化军府兵就在“悦来客栈”住下,把原先住在一楼的客人都赶跑了,前院、后院全是马匹,店主和伙计既要为这几十号人准备酒菜,还要给马匹准备草料,忙得是焦头烂额,好在那个看上去是个官的范大人预付了五十两银子,不用担心这伙府兵白吃白喝,天明拍**走人。

    胡扬带着四个家丁赶到“悦来客栈”时,周宣早已沐浴歇息,范判官和祁将军还在厅里饮酒,四名轮值的府兵把守着客栈大门,见有人闯,“唰唰唰唰”四声,四柄雪亮的横刀拔了出来,喝道:“来何人?”

    胡扬不知道这是哪里的兵,但只要是宣州地界,管他什么兵都是宁国都护府管的,骑在高头大马上气势凌人地问:“大胆小兵,你们可知本公子是谁?”

    一名奉化军府兵“呸”的吐了口唾沫:“管你是谁,快滚,别打扰爷们打盹。”

    胡扬气得脑袋歪来歪去,胡府家丁嚣张道:“你们的哪里的兵,连节度副使的公子都不认得,快快磕头陪罪!”

    那名奉化军士兵乜斜着眼问:“是哪个都护府副使的公子?”

    胡府家丁吼道:“混账,是不是酒喝多了,连宁国都护府都不知道!”

    那奉化军府兵无动于衷,撇嘴道:“我们奉化军的,宁*管不着。”

    胡扬一听,怒道:“奉化军的敢在宣州撒野,反了天了。是不是那个姓周的盐商出钱雇佣你们?”

    奉化军士兵道:“什么姓周的盐商?里面是——”想起周侯爷是微服私行。不许声张招摇,便不耐烦道:“少嗦,快走,夜深人静地,别扰人好梦。”

    一听这话,胡扬就联想起那个盐商拥着花魁赤条条高睡地样子,妒忌得两眼红,从马背上跳下就往里冲,一边叫着:“看谁敢拦我!”

    两名奉化军士兵双刀一架。“锵啷”一声,喝道:“再敢踏前一步,杀无赦!”

    横刀映着月光寒芒冷冽,胡扬也有点怕,叫道:“好。好,算你们狠,你们等着——”踏蹬上马,带着四名家丁急驰而去。

    一名奉化军府兵道:“这家伙好象是要去搬兵。”

    另一名府兵道:“快去禀报祁将军和范大人。”

    那个能说会道的府兵转身进到大厅,向还在饮酒的范判官、祁将军二人说了宁国节度副使的公子来找周侯爷麻烦的事,祁将军一听,就要把其他府兵叫起来加强防备。

    范判官止住道:“不要惊扰侯爷和两位小姐休息,这样明着来没什么好怕的。侯爷是何身份,六州巡察使,是侯爷刻意不肯声张,不然的话。漫说节度副使,就是宁国节度使也要笑脸迎送。”

    祁将军道:“官来得越大越不怕,就担心来一群散兵游勇,二话不说就打,那可麻烦。”

    范判官道:“他们既然已经知道我们是奉化军的。是不会立即就打的。无非是派兵把我们围住,要我们交出金陵盐商而已。那胡扬是妒忌侯爷得到宣州花魁地青睐,侯爷又自称是金陵盐商,那恶少便认为侯爷好欺负,就想来仗势欺人了,呵呵,这下子非撞得头破血流不可——

    祁将军笑着让那府兵出去哨探,重新坐下与范判官对饮,约莫到了四更天,听得马蹄声、脚步声杂沓,起身反握刀柄,笑道:“来了,范大人,我们二人出去看看吧。”

    范判官与祁将军二人来到客栈大门前,就见马弓手、步弓手来了百把号人,将“悦来客栈”团团围住,胡扬高声道:“奉化军的听好了,赶快把金陵盐商周宣之和夏侯流苏交出来,不然冲进去打个稀巴烂。”

    店主人也一直未歇息,见这么多军士围住他的客栈,还说要打得稀巴烂,吓得舌头打结,冲范判官道:“大人哪,这客店是小人立身存命之本,这要是砸坏了,小人一家老小可怎么办哪,大人——”

    范判官笑道:“店家,不用担心,他们只是虚张声势,马上就会退走的。”

    “什么!”有几个宁*的步弓手听到了,恼道:“说我们虚张声势,奉化军地,看清楚了,刀箭可是不长眼睛的。”

    范判官迈步上前,祁将军手握刀柄紧跟在后,范判官提高声音问:“宁*的儿郎们,是谁让你们来的,是胡彦胡副使还是行军司马洪大人?下官江州范涌,忝为奉化军判官,与两位大人曾有一面之缘。”

    宁*的马、步弓手出“哄”的一声,宁*也有判官,权力很大,如果受节度使看重的话,比节度副使还更有权势,都不敢造次了,扭头看着胡扬。

    胡扬原以为只是几个普通奉化军士兵,没想到奉化军判官也在这里,这时骑虎难下,若这样灰溜溜退走他胡公子咽不下这口气,道:“也不知这判官是真是假,我们又不是找奉化军的麻烦,只抓那金陵盐商周宣之,军士们,冲进去,我胡扬重重有赏,每人十两银子,谁抓到周宣之赏百两。”

    那些宁*士兵心想:“对啊,谁知道这奉化军判官是真是假,不管他,出了事有胡公子顶着,我们小兵怕什么,不就抓盐商吗,一百两银子哪!”齐声喊道:“抓不法盐商!抓不法盐商!”就要硬闯“悦来客栈”。

    澄江坊门蹄声急促,一人高叫道:“不要轻举妄动!”

    宁*士兵纷纷道:“洪司马来了,洪司马肯定认得奉化军判官,真假一看便知,若是假地。狠揍一顿!”

    人马两边一分。宁国都护府行军司马洪晃冲了出来,勒住马,见没开打,这才放心,他起先并不知道胡扬叫了两个校尉领兵到“悦来客栈”抓人,后来听到报讯,得知冲突一方有奉化军的士兵参与,便急急赶来,生怕出人命不好交待。

    范判官拱手道:“洪司马。还识得下官否?”

    洪晃借着客栈门前的大红灯笼一看,看不清楚,便跳下马,还礼道:“恕眼拙,尊官是——

    范判官含笑道:“下官范涌。前年在京——”

    “啊,原来是范大人!”洪晃叫了起来,郑重施礼,判官品秩在行军司马之上,虽不相统属,但上下级之礼不可废。

    宁*士兵面面相觑,原来是真的判官啊,幸好没动手。不然每人少不了挨二十军棍。

    胡扬叫道:“洪大人,这不干奉化军地事,我只要抓那金陵盐商周宣之。”

    洪晃问:“周宣之是何人?”

    范判官拉着洪晃地手走到一边,低声道:“洪大人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吗?所谓金陵盐商周宣之——呵呵。不用下官明说了吧。”宁国节度使前日召见属官,说京中传来消息,集贤殿大学士、信州侯周宣出京南下,或许会路过宣州,命各属官小心迎候。周侯爷可是奉着皇帝密旨的。

    洪晃也知道信州侯与奉化军关系密切。所以看到范判官出现在这里,盐商名字又叫周宣之。岂有想不到的道理,脸色一白,连连告罪。

    范判官摆手道:“侯爷不喜人打扰,洪大人赶紧把兵马带走吧,回去也不必对都护大人提起,明日一早侯爷便要起程。”

    “是是是,下官明白。”洪司马连连躬身点头,转头看到两个马、步兵校尉还傻站在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一人给了一个耳光,低喝道:“赶快把这些兵带回去,敢再出声喧哗,军法侍候。”

    一百二十名马、步弓手悄然退走,“悦来客栈”门前又只剩下胡扬和他的四个家丁。

    刚才人马嘈杂,周宣已经惊醒了,披衣走到门外,见静宜仙子也从房里走出来,问他:“宣弟,出了什么事?”

    周宣说:“我下去看看,没事地,道蕴姐姐尽管回房歇着去。”

    静宜仙子不肯,和周宣一道并肩下楼,三痴、蔺宁夫妇双双跟了下来,四人来到客栈门前,正看到洪司马带着兵马退去,胡扬在那脖子一伸一缩如乌龟状,不知如何收场了!

    周宣明白了,是胡公子带着人来想抓他,被范判官三言两语打了,伸了个腰懒洋洋道:“哪里来地蛤蟆,半夜聒噪,搅得人睡不好!”

    胡扬一看周宣,怒火又上来了,叫道:“周宣之,快把夏侯流苏交出来,不然你休想出这宣州城!”

    周宣心道:“他怎么说夏侯流苏在我这里?”当下也不分辩,命左右奉化军府兵:“把这蛤蟆赶走,我要继续梦高唐去。”对静宜仙子说:“道蕴姐姐我们上楼去。”

    胡扬何曾被人这般藐视过,大怒,冲上来挥拳要打,被两个奉化军府兵架住,当胸擂了几拳,推倒在地。

    胡府的四名家丁见公子爷被殴,奋勇上前救主,祁将军拦住,脚打脚踢,打得四个家丁抱头鼠窜,祁将军地武艺虽然和三痴没法比,但好歹也是从五品的归德郎将,打这几个家丁那是不在话下。

    胡扬带滚带爬逃到街那头,一边骂着:“周宣之,我不会放过你地,你们等着——”

    胡扬又叫周宣他们等着,骑马回府,准备纠结家将家丁、地痞流氓再来砸店揍人,半路上遇到他爹胡副使胡彦,胡扬正要哭诉被打之事,没想到他爹劈面给了他一个耳光,老鹰抓小鸡一般把他从马背上揪起,丢到地上,喝命跟随的两个武弁将胡扬绑了。胡扬被打傻了,五花大绑得结结实实才缓过神来,哭道:“爹,你何故绑孩儿啊?”

    胡彦骂道:“你这不肖之子,我的前程要被你给葬送了。赶快随我去负荆请罪!”说着。跳下马,拿过一束荆条插在胡扬背上,单臂一提,将儿子提上马背,让一武弁扶着,几个人又往澄江坊而来。

    胡扬哭丧着脸问:“爹啊,左右不过一个盐商,再有钱又能怎么样,还要我负荆请罪。这算什么事嘛!”

    胡彦喝道:“闭嘴,我警告你,当下见到周侯——公子,你只许磕头,求周公子大人大量。饶过小的不敬之罪,听明白了没有?”

    “啊!”胡扬愤怒了,很有骨气地叫道:“要我这般低声下气,我宁死也不说!”

    方才洪司马带着军士回去,想想胡副使也是他上司,还是去禀报胡副使,免得胡公子把事情闹大,与周侯爷结下深怨。

    胡副使一听。大惊,周宣那可是朝中第一红人哪,自己儿子竟和他争风吃醋抢女人,这不是找死吗!所以急急赶来。这时听儿子不肯负荆请罪,怒道:“小畜生,你敢不听我说的话,我现在就抽死你,免得全家陪你遭殃!”手里马鞭“啪”地一声抽在胡扬大腿上。绸袍撕裂。洇血地鞭痕瘭起。胡扬惨叫一声,自小没见他爹对他这么凶狠过。哭叫道:“爹,爹,别打了,我说就是了。”

    一行人赶到“悦来客栈”门前,守卫地几个奉化军士兵见胡扬又来了,嘲笑道:“他还真是不怕打啊——”

    胡彦抱拳道:“下官宁国节度副使胡彦,特带犬子来向周——公子负荆请罪,烦请通报一下。”

    几名奉化军士兵张大了嘴,从三品节度副使,这官可够大的,还向他们几个施礼,口称“下官”,这不能不给面子,赶紧进去禀报。

    周宣早已回房,范判官和祁将军看看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干脆不睡了,明天上路在马车里睡也是一样,让店家泡一壶醒酒茶,慢慢地喝着,听到军士禀报说宁*副使来了,范判官摇摇头说:“又要费一番口舌。”与祁将军并肩迎出去。

    胡彦一见范判官,依稀相识,赶紧一躬到地:“范大人,下官把犬子带来了,向周公子请罪。”说着,一挥手,两名武弁揪着五花大绑的胡扬进来了,胡扬“扑通”就跪下,哭丧着脸说:“周公子大人大量,饶过小的不敬之罪。”

    范判官赶紧道:“胡大人,令公子带回府上管教即可,周公子旅途疲惫,请勿再打扰。”

    胡彦一听,急了,看来周侯爷不肯给他父子负荆请罪的机会呀,再次施礼道:“范大人,烦请在周公子面前多多美言,胡彦教子无方,惭愧啊,定当狠狠责罚他,如果周公子愿意,尽管痛打犬子出气好了。”

    范判官心里暗笑,庄容道:“只是一时意气之争,周公子何等胸怀,岂会放在心上,胡大人不必忧心,请回吧。”

    胡彦不能向周宣当面请罪,忐忑不安,怏怏而退,回到府中,左思右想,备齐了一箱金银珠宝,天明后带着宝箱和胡扬出了南门,准备到前边“折柳亭”等候信州侯车队到来,当面向周宣请罪。

    胡扬垂头丧气地坐在马车里,他现在知道那盐商的真实身份了,惹不起呀,只有自认倒霉。

    前面也有一辆早行地马车辘辘行驶着,正停在折柳亭外,也不见人下来,车夫坐在辕上闭目养神。

    胡彦带着骑着马在折柳亭外等候了一会,看朝阳升起,天气晴明,正是赶路远行的好日子,心想:“信州侯车队也快来了吧,前面那辆马车是什么人,停在那里做什么?我等下要向信州侯陪礼道歉,那等低声下气的样子若被外人看了去,岂不是丢脸!”叫过一名武弁赶那马车走。

    那武弁走过去喝道:“我家大人在此候客,闲杂人等退避,赶快把车赶走。”

    那车夫丝毫不惧,坐直身子瞪眼道:“什么闲杂人等,你看清楚了,这是刺史府马车。”

    胡彦听到了,走过来问:“我是胡彦,请问马车里是谁?”

    车夫这才跳下车见礼道:“原来是胡大人,车里是——”

    就听车内一个年幼女子地声音说:“张福,不许说!”

    车夫张福赶紧闭嘴,陪笑道:“胡大人,这个这个,我家——我们也在这里为友人送行,呆会就走,不会妨碍胡大人地。”

    车里那似乎是小婢的声音说:“张福,把车驶到那边柳林下。”

    张福便驾车驶过“折柳亭”,停在河岸垂柳下。

    胡彦宽了心,回过头来却见“折柳亭”边又停了一辆马车,也没见人下车,马车也不走,不免恚怒,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人,是来看我胡某笑话的?”大步过去问:“车里何人?”

    车夫光着眼不回答,车厢里也没有声音。

    胡彦怒道:“这里不许停车,赶紧驶远点。”

    车厢里有人出声了,又是一个年幼女子的声音:“真是奇怪,什么时候这里不能停车了!小姐,那我们下车到亭时等吧?”

    听到另一女子“嗯”了一声。

    马车随即跳下一个小婢,斜背着一个大包袱,梳着双鬟髻,模样秀气,白了胡彦一眼。

    又有一个苗条女子下得车来,戴帷帽、披面纱,一袭墨绿色八幅长裙,刺绣精美,身姿绰约,晨风中飘逸如仙。

    主婢二人走到“折柳亭”里,车夫将一个描金木箱也搬到亭里,与那面纱女子低语了几句,便驾着马车回城去了。

    胡彦进到亭里说:“此亭宁*暂时征用,你二人先到别处去吧。”

    蒙面纱女子冷冷道:“折柳亭人来人往之处,怎么充军了?”

    胡彦正要表明自己身份,忽见他那儿子从马车里跳出来,叫道:“流苏小姐,你是流苏小姐!”

    胡彦微微一惊,上下打量着那墨绿长裙地女子,心想就是因为这个女子害得他儿子与信州侯结怨?问:“姑娘就是宣州花魁夏侯流苏?”

    那女子不置可否,走到“折柳亭”侧面地月洞门,俯身摘了一朵蓝色地野花在手里旋转着把玩。

    胡扬冲进“折柳亭”,大叫着:“流苏小姐!流苏小姐!”欣喜若狂的样子。

    亭外地武弁突然叫道:“大人,车队来了,应该是信州侯车队。”

    胡彦急道:“赶快绑起来,绑起来,快。”

    两个武弁执着绳索奔进来,一把揪住还在叫着“流苏姑娘”的胡扬,麻利地绑起来,把个包袱的小婢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怎么回事!

    胡扬被绑成一团了,痴心不改,还在叫着:“流苏小姐,是我呀,胡扬胡公子,我昨夜在灵石园等了大半夜——”

    胡彦轻轻踢了儿子一脚,喝道:“闭嘴,信州侯马上到了,好生给我陪罪。”

十一、猫儿偷腥

    宣州南门外,一支车队辚辚而来,五十名奉化军府兵策马护卫,周宣骑着“黑玫瑰”、林涵蕴骑着“云中鹤”并驾在前,初夏时节,气候宜人,骀荡南风,拂面而来。

    周宣深深呼吸,说:“吾友张潮曾说夏风如茗,果然不错。”

    林涵蕴笑道:“周宣哥哥向我姐姐学茶道,现在也入魔了,姐姐茶仙你茶魔,还夏风如茗呢,那春风呢?”

    周宣说:“春风如酒。”

    “秋风呢?”

    “秋天清肃,秋风如烟。”

    “冬风呢?”林涵蕴还真要问个遍,考周宣的记忆力。

    周宣瞪了她一眼:“冬风如大火炉,吹得你浑身冒汗。”

    林涵蕴嘻嘻的笑,忽然看到前面路亭有一伙人立在那,还有一个是绑着的,惊道:“哇,那是不是强盗?”

    周宣是近视眼,看不清,三痴催马过来说:“主人,绑着的那人是胡扬。”

    祁将军定睛一瞧,哈哈笑道:“侯爷,那是宁国节度副使胡彦带着儿子负荆请罪,昨夜就来了客栈,侯爷歇息去了,没敢打扰,没想到今日还要拦路请罪!”

    转眼来到“折柳亭”前,那魁梧雄健的宁*副使躬身道:“卑职胡彦,在此恭候周公子,犬子昨日冒犯公子虎威,卑职已严厉责罚,悬梁鞭笞,今特来负荆请罪。”

    周宣下马还礼道:“原来是胡大人,胡大人也不必这样嘛,五花大绑的倒落得人说我欺压宣州百姓,赶快放了。”

    胡彦听周宣口气似含讥讽,心下惶恐,反身就给了儿子一个耳光,喝道:“孽子,还不跪下请罪。”

    胡彦跪倒。垂头背诵道:“周公子大人大量,饶过小的不敬之罪。”

    周宣摆手道:“快快松绑,别跪着。这官道上人来人往的,象什么话!”

    两个武弁瞅着胡彦,胡彦一点头,他们才替胡扬解掉绳索,一左一右抓着胡扬手臂让他站起来。

    周宣微笑道:“胡公子护花心切,怕宣州花魁被我这个外地盐商去,半夜兴师动众围我客栈喊打喊杀,惊得我一夜没睡好,一早起来匆匆离城。实在是怕了你呀。”

    胡彦一听,脸都白了,劈头盖脸又给了胡扬几个耳光,他是武将,出手甚重。打得胡扬满脸是血,滚倒在地,哀嚎不已。

    对这种人,周宣没有什么同情心,若他真是个盐商,天晓得现在处境有多惨,淡淡道:“胡大人管教儿子也不必在这里,回去再管教不迟。在下还要赶路,这就告辞了。”

    胡彦赶紧道:“周公子,请到亭内小坐,卑职有一些宣州土仪呈献。万望公子笑纳。”

    “哦,宣州土特产。”周宣面露微笑,他不讲究什么两袖清风、廉洁奉公,这所谓的土特产嘛他要收,不收的话胡彦还会怀恨在心。何必呢。收了皆大欢喜,点头道:“那就多谢胡大人了。宣州土仪很有名的,却之不恭,小坐就不必了,就搬到我车上就行了。”

    胡府两名仆役将一口沉甸甸大箱子搬上信州侯府马车,胡彦见周宣肯收礼物,这才放心,陪笑道:“公子途经宣州,卑职还未宴请公子,真是怠慢。”

    周宣笑道:“我急着赶路,本不愿进城,只是听说有惜春诗会,一时技痒,没想到结识了胡公子,也算是有缘,哈哈,不打不相识,胡大人请回吧,令郎之才,若多加磨砺,必成大器,告辞。”

    胡彦听周宣言语亲切,还说他儿子必成大器,顿时受宠若惊,深深施礼:“多谢大人美言,卑职定会严加管教,拜别大人,祝大人一路平安。”

    周宣拱拱手,正要上马,却见“折柳亭”中走出一个双鬟小婢,说道:“周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周宣一看,有点认得,是服侍夏侯流苏的两个婢女之一,不知怎么会在这里?看看胡彦,胡彦赶紧道:“卑职不识此女,卑职告辞。”心想:“看来信州侯是要带着宣州花魁上路了,年少公卿果然好色。”

    周宣等胡彦一行走了之后才走进“折柳亭”,三痴跟在他后面。

    “折柳亭”中青砖铺地,一个墨绿长裙的女郎端端正正跪在那里,见周宣进来,撩起面纱,露出晶莹如美玉的面容,黑密地长睫毛闪一下,又闪一下,眸光如水,声音柔美中带着一丝悲戚,好象远山回响一般:“流苏倾慕公子才华,效红拂夜奔,请公子收留。”

    周宣心道:“一定要知道我奉何密旨对吧?看来你是不见落红不死心,非让我采摘不可了!”看了三痴一眼,三痴面无表情。

    周宣道:“原来是夏侯姑娘,姑娘可比红拂,在下岂敢比李靖,区区在下只是一个盐商而已。”

    夏侯流苏道:“不管公子是谁,流苏跟定公子哥了。”

    小婢鱼儿在一边看周宣脸色,帮腔道:“周公子,我家流苏姑娘是偷偷跑出来的,不能回去了,回去要被打死的。”

    周宣心里冷笑,面上道:“流苏姑娘先请起,我——”

    林涵蕴走了进来,一眼看到夏侯流苏,惊问:“这又是谁?”

    周宣伸手到背后捏了个兰花指,说道:“这就是宣州花魁夏侯流苏,慕我才华,要侍奉我左右,涵蕴妹妹你看如何?”

    林涵蕴悄悄摸了一下周宣别在背后地手,表示她明白,欢天喜地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欢热闹,人越多越好。”

    周宣近前扶起夏侯流苏道:“夏侯姑娘,昨夜我也喝醉了,我这人有个毛病,酒醉后喜欢信笔涂鸦,抓到什么就画,我没弄脏夏侯姑娘的衣裙吧?”

    “没有没有。”夏侯流苏俏脸通红。

    周宣又说:“对了。我昨天还在鸣玉楼东阁花厅拾到一柄小刀,爱其精美,收在怀里。离开时忘了交还了,那是夏侯姑娘之物吗?”

    夏侯流苏睫毛低垂,说道:“公子就称呼我流苏好了,流苏薄命,误堕风尘,那把小刀是防身用的,既然公子喜欢,那就送给公子好了,昨夜流苏酒醉昏睡。公子却未趁机霸占流苏身子,流苏深感公子是真正怜花惜玉的风雅之士,是以前来投奔公子,为婢为奴,亦是心甘情愿。”

    周宣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这样,我也不瞒你,我不是什么金陵盐商,我乃信州侯周宣,薄有诗名,人称周七叉。”

    “啊,公子就是七叉成诗的周大学士、周侯爷!”夏侯流苏瞪大了美眸,装作无比惊喜的样子:“难怪昨夜斗酒赌诗时我见公子常常叉手。当时心里就有点疑惑,没想到真的是周七叉、周侯爷!”

    小婢鱼儿在一边也惊喜地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周侯爷——”转头对夏侯流苏道:“流苏姑娘真是慧眼识英雄啊!”

    这主婢二人一唱一和,都是实力派的演技。

    周宣微笑道:“那就上车吧,不要等鸣玉楼地人赶来说控告我周侯爷拐卖妇女。”

    周宣让夏侯流苏和小婢鱼儿上了一辆马车。箱子、包袱一齐搬上车去。

    车队继续向南,把宣州南门“折柳亭”无情地抛在了后面。

    “折柳亭”畔,一个身穿蜀锦花裙、腰肢细细地妙龄女郎折下河岸垂柳的亲新枝条,望着骑马远去的周宣,秀眉微蹙。美目含愁。轻轻念诵道:“送君南浦,伤如之何!”

    信州侯车队逐渐远去。终于不见,白云悠悠,路亭静默,有谁明白怀春少女地惜别之情?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却有深烙心底地感觉,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就会淡忘,但今天,忧伤却是如此真切——

    女郎低吟道:“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涩然一笑,呢喃道:“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身边小婢道:“小姐,人家走远了,我们回城吧。”

    细腰女郎轻叹一声,将手里的柳枝弃在地上,与小婢上了车,马车掉头往宣州城驶去。

    周宣哪里会知道他被一个女子暗恋了?他正沿宣歙古道前往唐国东南最富裕的州——歙州。

    知道夏侯流苏不安好心、身份诡秘的有林氏姐妹、三痴夫妇、范判官和祁将军这些人,周宣悄悄嘱咐他们在夏侯流苏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把夏侯流苏当作他周侯爷的侍女。

    离开宣州是四月十三,这日午后,艳阳高照,周宣因为昨晚没怎么睡,就在马车里双手抱头闭目养神,听得车门被推开,有人跳上行驶中的马车。

    闻香识美人,这种雏菊的香味是林二小姐地独有的。

    周宣闭着眼睛说:“猫儿又来偷食了?”

    林涵蕴嘻嘻笑道:“对,猫儿要偷鱼吃。”说着,一下子扑到周宣身上,就吻住周宣的双唇,丁香小舌熟门熟路地钻进周宣嘴里,忽然“唔”的一声**,香舌已被紧紧吸住,缩都缩不回来。

    周宣吮弄了一会才松开,含糊笑道:“我先吃了你地鱼。”

    林涵蕴骑在周宣身上小脸绯红,不依道:“我也要吃你地,快伸出来。”

    周宣坏笑道:“猫儿要偷腥,就得自己找。”

    林涵蕴就捏着周宣鼻子,让周宣张着嘴,她玩小猫钓鱼,钓了好一会,终于钓到一条大鱼,如获至宝,吃个不休。

    周宣已有十来天未近女色,被林涵蕴这么一折腾,顿时一柱擎天、勃勃怒振。

    林涵蕴察觉了,放开大鱼,微微喘息着说:“周宣哥哥你那是什么?”伸手就去摸。

    周宣赶紧一侧身,将她掀下来,**往后一缩。岔开话题道:“涵蕴,你说我们该拿这个夏侯流苏怎么办?”

    林涵蕴道:“逗她玩呀,把她当傻子一样逗着玩。”

    周宣笑了起来。问:“怎么逗?”

    林涵蕴道:“她不是想知道周宣哥哥奉的是何密旨吗?就用这个逗她。”

    周宣笑道:“有道理,我得好好想个办法,逗得她心痒痒。”

    林涵蕴皱着鼻子做鬼脸道:“她痒痒,你去给她搔呀,周宣哥哥我现你太好色了。”

    周宣无辜道:“我哪好色了,你没听夏侯流苏说吗,她喝醉了我都没动她,我多纯洁啊,简直是柳下惠复生。”

    林涵蕴讥笑道:“算了吧你。你脸大皮厚,我说夏侯流苏若是个男的,或是个丑女,你还会把她带在身边逗着玩吗?”

    周宣道:“谁会派个男的当奸细呀,我又没有断袖之癖。刺探秘密当然要美女了,美色本来就是利器,当然了,我地盾够结实,她这利器对我无效。”

    林涵蕴表示怀疑:“我看有效。”

    周宣说:“你知道什么,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夏侯流苏背后主使应该是连昌公子,连昌公子与景王李坤是好友。我要顺藤摸瓜,查出李坤许诺了清源节度使什么好处?肯定是卖国条约,若能抓住证据,那就能彻底扳倒景王了。我们要长在金陵住,李坤老想着害我,这怎么行,必须除之。”

    林涵蕴点头道:“嗯,对。必须除之。不过三嫂说这个夏侯流苏有武功地,周宣哥哥你不见得打得过她吧。要小心哦,弄不好她会狗急跳墙的。”

    周宣笑着说:“她波大无脑,光靠武功有什么用,看我怎么玩得她团团转?”

    林涵蕴笑嘻嘻道:“好,看你怎么玩她——对了,周宣哥哥,你知道那个宁*节度副使送了你什么土仪吗?”

    周宣道:“还没来得及看。”

    林涵蕴这个小财迷说道:“我和小茴香两个刚才爬上马车看了,打开箱子,哇,眼冒金光——”

    周宣一笑,他就知道胡彦不会送些什么银鱼干、琥珀枣、板栗、核桃、绿雪茶,肯定是厚礼。

    林涵蕴接着道:“我和小茴香两个就在那数金子,五十两一锭地金子有一百锭,还有翡翠、玛瑙、明珠、宝玉,好多好多,我喜欢其中一个玉,我拿来了,周宣哥哥送给我好吗?”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雕琢成奔马状地碧玉,在周宣眼前晃呀晃。

    周宣咧嘴说:“你拿都拿了,还要我送,你这是先斩后奏。”

    林涵蕴笑嘻嘻道:“对,就是先斩后奏。”

    周宣伸手在她小圆臀上打了一下,打得她又腻过来要亲嘴玩。

    周宣深感苦恼,亲得动兴又不好动粗,憋得很难受,用手掌挡住林涵蕴的嘴说:“不能再亲了,再亲我要把你当老婆了。”

    林涵蕴大眼睛眨巴眨巴问:“老婆?什么意思?”

    周宣道:“就是把你当妻子了。”

    林涵蕴脸一红,忸怩问:“那怎么才算是当妻子?”

    “反正旅途无聊,哥们就客串一回生理卫生课地老师吧。”周宣这样想着,口里问:“道蕴姐姐没对你说?”

    林涵蕴含羞摇头:“姐姐不肯说,姐姐说要等我成婚时才告诉我,可我想早点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嘛,为什么女的结婚后就会大肚子生出小孩子?纫针嫂嫂也大肚子了对吧,我们这次回去能看到她生地小孩子吗?”

    周宣想起江州地两位小娇妻,心里一甜,说:“还早,要到八月底、九月初才生。”

    林涵蕴好学不倦地问:“为什么会生?”

    周宣说:“因为结婚了嘛,笨!”

    林涵蕴说:“那我姐姐怎么没生个小外甥?”

    周宣大摇其头,看了看林涵蕴胸脯,没胸亦没脑,说:“道蕴姐姐那是订婚,不是真正的结婚。”

    林涵蕴问个不休:“这有什么区别?”

    周宣咬牙切齿说:“告诉你吧,真正的结婚就是要男女脱光光整夜睡在一起,明白了吗?”

    “啊!”林涵蕴伸手在眼前使劲扇,象要把什么赶走,小脸红红说:“真够难为情的,还好我没答应嫁给你,不然地话,哼哼。”

    周宣翻着白眼说:“因为我太熟了是吧,在陌生男子面前你就不难为情了,你就可以脱光光了对吧?”

    林涵蕴伸手在周宣身上狠扭,两个人滚作一团。

十二、今夜你陪我睡

    此去歙州,接连数日都是晴朗的好天气,信州侯府车队每日早行夜宿,一天赶一百多里路程,于四月十七日午后来到青弋水北岸,过了青弋水便是歙州地界。

    青弋水古称“清水”或“泾水”,是皖地大河,水面宽阔,水势汤汤,这一段河面没有桥梁,有一个水路驿站提供舟楫渡河,水驿有艘五丈大船、四艘小船,这时全部动用了,但信州侯府车队人马多,舟楫往返也要好几趟。

    周宣、林氏姐妹这些人都下了车,立在河岸上看着水驿船工忙着安放踏板,让车马上船,马匹戴上眼罩由车夫牵着上船,以免马匹受惊。

    水驿大船一次运了六辆双辕马车过河,在对岸卸下又返回再运剩下的四辆马车。

    周宣道:“真是不错,一路吃住都免费,摆渡过河也不要钱,普通民众没有这样的待遇吧?”

    静宜仙子道:“士、农、工、商四民只有士人摆渡不用付钱。”

    一边的范判官道:“侯爷,唐以前士人摆渡也是要付钱的,后来为何免了呢?这里有个典故,元和年间有位名叫周匡物的福建举子,赴长安走赶考,家贫无力置办车马,全靠两条腿走路,风餐露宿,其苦可知,到钱塘江时因为没有乘船的钱,船主不肯载他过江,问了好几艘船都是这样,周匡物就在馆驿题诗道万里茫茫天堑遥,秦皇底事不安桥?钱塘江口无钱过,又阻西陵两信潮。地方官见到这诗后,狠狠训斥了负责渡口的小吏,免费送周匡物过江,那诗也被各地船夫广泛传诵。从那以后各渡口再不敢向士人举子要钱了。”

    周宣笑道:“会吟诗就是好处多,走遍天下都不怕。”

    来福道:“姑爷吟诗还挣银子呢,在宣州谢眺楼就赢了三千两诗魁银。”

    林涵蕴道:“周宣哥哥就是好赌。走到哪里赌到哪里。这几日赶路太急了,不怎么好玩。”

    周宣一笑,对静宜仙子道:“道蕴姐姐跟着我这么急急赶路辛苦了,到歙州陪姐姐好好游玩两天,明天四月十八是歙州新茶会,姐姐一定喜欢。”

    静宜仙子微笑道:“女道是第一次乘车走这么远的路,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嗯。歙州新茶会是唐国最大的茶会,宋国、辽国、南汉、吴越的茶商云集,甚至奚国、吐蕃、大理都会有茶商远道赶来,短短五日的茶会,茶叶买卖就达白银数十万两之多,而且每年都会有几种以前不出名地新茶冒出来,进入名茶行列,在歙州茶会上脱颖而出的名茶。立即茶价倍增,茶会上斗茶非常热闹。”

    林涵蕴喜道:“那姐姐可以大展身手了。静宜仙子笑道:“我又不是茶商茶农,展什么身手,看个热闹、买些新茶罢了。”

    周宣道:“道蕴姐姐可以扮作茶商嘛,我在宣州不是扮盐商吗!”

    静宜仙子含笑不语。

    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十辆马车、五十名府兵及其坐骑都渡过了青弋水,车队继续向歙州进,傍晚时到达距离歙州城三十里的绩溪县。

    周宣不愿被地方官吏打扰,依旧和林氏姐妹等人进县城住客栈,祁将军和五十名府兵留在馆驿。

    一进绩溪县城。空气似乎都飘浮着茶香。

    静宜仙子道:“宣弟说夏风如茗。真是妙言。”

    林涵蕴格格笑道:“那茗风可以改名叫夏风了。”

    俏婢茗风赶紧道:“不要,夏风太俗了。”

    茗风、涧月这两个侍婢受静宜仙子熏陶。也是泠泠然有林下风致,言谈举止都有雅韵。

    众人找了一家名叫“新明客栈”地旅店住下,与上次住“悦来客栈”相比,多了夏侯流苏和鱼儿主婢二人。

    夏侯流苏这几日夹着狐狸尾巴做人,想接近周宣,周宣身边人又太多,投宿时不是和三痴下棋,就是和静宜仙子论茶,她根本插不进去,从众人言谈中也听不到任何有关清源都护府地事。

    夏侯流苏心想:“既然是密旨,肯定知道的人极少,估计只有周宣和他那贴身护卫——人称老三先生的这两个人知道,但老三先生武艺深不可测,就是那个三嫂,也是极厉害的人物。”

    前天有辆马车陷在泥坑里,驾车的两匹马挣扎不上来,三痴走过去,在车辕上一拉,连车带货上千斤重就被他轻松地扯了上来。

    那个三嫂,昨天凭一粒小石子击毙路边灌木丛中蹿过的一只山狸,实在是可怕,不是她夏侯流苏对付得了的。

    夏侯流苏知道自己的处境,只有利用自己地女色才能接近周宣,可她是处子之身,对给周宣侍寝之事也很害怕,她从泉州来宣州做名妓,是卖艺不卖身的,现在连昌公子让她跟随周宣查探密旨之事,周宣是她的主人了,主人要宠幸她、要她侍寝,她能拒绝吗?

    所幸周宣似乎不是很急色,这几日都没有叫她侍寝,夏侯流苏既宽心又失望,心里对前程非常迷茫,事情的进展和转折都不是她能掌握和左右的,还有,周宣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她有点幽怨。

    夏侯流苏自负美貌,又能文能武,但周宣对她并不是很惊艳,曾提起一个羊小颦的女子,似乎那个羊小颦容貌和音律都在她之上,就是与周宣姐弟、兄妹相称的林氏姐妹,也都是一等一地美女,看来这周宣是美女见得多,所以对夏侯流苏并不是很在意,这让夏侯流苏颇为沮丧。

    在“新明客栈”晚餐后,各自沐浴歇息,夏侯流苏与鱼儿睡一间,夏侯流苏哪里睡得着,眼看一轮月亮升起来了,十七之夜的月亮依旧如银盘一般圆白饱满,便取一支玉笛呜呜吹着,真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小婢鱼儿也坐着愁,不知道这一路走到哪里去?心里虚虚的,低声说:“小姐,连昌公子让小姐跟着周公子私奔似乎没什么必要啊,周公子到底奉何密旨,到了清源自然就知道了,若是假的,周公子根本就不去清源,那我们——”

    门外走廊有脚步声,夏侯流苏笛声不歇,伸足轻轻踢了一下鱼儿的腿,鱼儿立即闭嘴了。

    小茴香叩门道:“流苏姐姐,姑爷请你去说话。”

    夏侯流苏心里一跳,放下玉笛,应道:“就来。”听到小茴香地脚步声走回去了。

    小婢鱼儿道:“小姐,是不是周公子要你侍寝了?”

    夏侯流苏心里忐忑不安,说:“我,我该怎么办?”

    小婢鱼儿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在“鸣楼玉”呆了半年了,见多识广,不认为侍寝有什么大不了的,劝道:“小姐,这是好机会啊,周公子肯亲近你,让你贴身侍候,你就可以趁机找出他的密旨看看,然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夏侯流苏白了她一眼:“你倒说得轻巧,哼!”理了理鬓,出门去周宣的房间。

    周宣正在房中饮酒,小茴香在一边斟酒一边打哈欠。

    见夏侯流苏进来,周宣便让小茴香回房歇息,对夏侯流苏道:“流苏,我听你吹笛,知你未睡,所以让你过来陪我小酌两杯,坐。”

    夏侯流苏脸一红,说道:“流苏实在是不胜酒力呀。”

    周宣笑道:“放心,不会让你喝醉的,流苏,今夜陪我睡吧?”

    周侯爷还真来得直接,夏侯流苏心慌意乱,说:“流苏今天——今天身体有点不适。”

    周宣“哦”了一声,说:“那你陪我喝两杯,对了,你还记得我上次与你斗酒时填地词吗,且清唱给我听。”

    夏侯流苏见周宣没有强逼她侍寝,放下心来,便将那两阙《如梦令》和一阙《一剪梅》宛宛地唱给周宣听。

    周宣一边听一边自斟自饮,还赞道:“好词,当浮一大白!”连浮了几大白后,渐渐醉眼惺忪起来,站起身踉踉跄跄走到床边,两腿一伸,仰面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起来。

    夏侯流苏走到床边,一边叫着“侯爷”,一边给周宣脱靴子,又将他双腿搬到床上睡端正,见周宣酣睡地样子,心里“怦怦”直跳,要找到唐国皇帝的密旨,这是绝好地机会。

    今天码得好卡,肯定是哪里情节出问题了,先把这些上来,小道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写?

十三、我们互相非礼

    这时已经是二更天将尽,“新明客栈”一片沉静,偶尔听到楼下店主人收拾器物的声音,还有后院马厩马匹的响鼻声。

    夏侯流苏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床前桌上一盏双芯油灯默默地亮着,周宣仰天八叉在呼呼大睡,那样子不象是假寐。

    夏侯流苏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见门还是半开着,便过去将门轻轻关上,扫视室内,有四只木箱,她晚边看到四个车夫吃力地将这四只箱子抬到周宣客房,其中一只是宁*副使胡彦送给周宣的。

    夏侯流苏悄悄将四只箱子都打开看了看,全是金银财宝,没有看到诏令文书等物,眼睛又瞟向熟睡中的周宣,心道:“我且在他身上摸摸看,不管在不在他身上,摸摸又不要紧,他若醒来我就装作和他亲热。”

    夏侯流苏一向胆气壮,不知怎么的有点怕这个周宣,心里恼恼地想:“我怕他什么,他又没有什么武艺,诗词作得好有什么用,最终的实力还要靠武力。”

    夏侯流苏提着裙摆走到床边,伸手在周宣胸前轻轻按了按,可以感觉到单衣下结实的肌肉,心道:“看不出来,这信州侯还挺健壮,嗯,此人喜爱蹴鞠,身强体健。”手继续往下,摸摸心口,又摸摸腹部,咦,腹部比别的地方厚实,衣衫似有夹层——

    夏侯流苏心跳声自己都能听到,原来周宣真的把密旨藏在身上,得想办法把它取出来看看再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觉,然后她就可以悄然离开这里去见连昌公子了。

    这时,周宣身子向外一转,曲腿侧身而卧,不好摸他腹部了。

    夏侯流苏跪在床边,扳住周宣肩膀,将他放倒、平卧。见周宣依然沉睡。便小心翼翼地将周宣单衣下襟撩上去,却又看到一条麻色胡裤,系着腰带,在他脐下按按,软软一层,应该是折叠着的帛书诏令,不解开腰带取不出诏书来看啊。

    一不做二不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夏侯流苏匀了匀气息,解周宣腰带时双手紧张得微微颤抖,她这是第一次给男子脱衣解带呀,脸颊烧得烫。

    腰带解开了,夏侯流苏扯着周宣裤腰正要往下剥,周宣突然坐起身来,睡眼惺忪、含糊不清地问:“谁呀?”

    夏侯流苏惊得一颗心要跳出嗓子眼,一时间竟作不出任何反映。象是被周宣施了定身法一般。

    周宣张大嘴巴打了个大哈欠,说:“哦,流苏啊,来陪我睡。”伸手揽住夏侯流苏肩头,身子一歪。倒在床上,夏侯流苏也同时被带着倒下,周宣一条腿还搭在她大腿上,象抱大枕头一样把她抱在怀里。

    夏侯流苏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好在周宣只是抱着她。并未有更多地动作,听得耳边气息悠长。周宣似乎又睡着了。

    夏侯流苏不知该怎么办,周宣的酒气和男子的气息浓烈,让她有晕眩的感觉,稍微动一下试着脱身,周宣却双臂一紧、一条腿更搭在她腰上来,这样,她就整个被周宣抱在怀里了。

    夏侯流苏心里宽慰自己:“我先不动,等他睡深了再脱身,嗯,脱身之前还得取到密旨看看。”

    被周宣象恶狼抱白羊一般抱在怀里,仍不忘要看密旨,夏侯流苏实在是可敬哪,过了一会,她的一只手又开始向下探去,周宣裤腰是松的,很顺利地贴肉摸进,忽然触到一物,倔强火势,触腕崩腾。

    夏侯流苏虽是处子,但毕竟在“鸣玉楼”呆过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自然知道那是什么,赶紧缩手,耳边地响起地声音更让她魂飞魄散——

    “你要看是吧,我掏出来给你看。”

    周宣说着,伸手到裤腰里掏,同时把夏侯流苏放松一些,看着她的脸蛋,笑嘻嘻的。

    夏侯流苏从来没做过这样偷偷摸摸的事,虽然一身武艺,却总是心虚,这下子被周宣叫破,唬得四肢软,竟不知用武力制服周宣,她的武艺是父亲所授,弓马娴熟,尤精于刀术,用在战场上那是一员骁勇女将,问题是她很少与人真正动手,平时训练时虽然威风八面,习武的男子也敌不过她,但在这夜深人静、他乡野店,被这个陌生男子一抱,她竟不知所措,只能怪连昌公子太相信她平时表现出来的武力了。

    周宣低笑道:“我掏出来了,你看。”抓住夏侯流苏的左手按在某物上。

    灼热粗野、外柔内刚——夏侯流苏这下子反应倒是极快,心念电转:“哦,原来他以为我是要摸他这个,万幸万幸,还好还好,只要没被疑心就好。”

    周宣要她摸地这玩艺是她洗脱嫌疑的铁证,自然要紧紧抓在手里,周宣被她握得闷哼一声,咧嘴道:“轻点,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夏侯流苏这才醒悟不对,赶紧松手,脸红得要滴出血来,支吾道:“公子、侯爷,不是不是。”

    周宣眉头一皱,问:“什么不是,你不是要摸这个?”

    夏侯流苏一听不对劲,被疑心了可不好,两害相权取其轻,赶紧说:“是是是。”

    周宣笑道:“那不就行了,承认了也没什么,我说流苏呀,你可真是外表害羞内心**哪,趁我睡着就想非礼我,来来来,我们互相非礼。”手就撩起夏侯流苏墨绿绸裙摸进去。

    夏侯流苏强颜想笑,却比哭还难看,抓住周宣的手腕不让动,她的手劲真是大,周宣还真敌不过,说道:“公子。我不是,我,我——我只是好奇而已。”

    周宣道:“原来你喜欢偷看,这可是怪癖,你既私奔于我,却不让我碰,这就稀奇了。你没觉得大家看你的眼神都有点怪吗?”

    夏侯流苏一愣。是呀,信州侯府这些人、还有那个林二小姐,个个看她的眼神不是那么友善,问:“为什么?”

    周宣一针见血地说:“因为你还不是我地侍妾嘛。”

    面对周宣的盛气凌人,夏侯流苏手有点软,抵挡不住周宣顽强向上,那只火热地大手渐渐侵到她的裸露的膝盖以上。

    这几日夏侯流苏未穿马裤,要装不会武艺嘛。长裙里面是蔽膝和及膝的亵裙,所以是毫无遮拦的,周宣地略显粗糙地手掌抚摸在她光滑的大腿上,让她浑身战栗,滑嫩皮肤泛起一片细小的颗粒。

    夏侯流苏只觉得手上越来越无力,周宣身子压着她,黑眉白齿细长眼,离她只有三寸距离。带着酒味的鼻息直喷到她脸上,她从来没觉得自己会这么软弱,哀求道:“公子,不要——”

    正这时,有人叩门。林涵蕴地声音:“周宣哥哥,快起来帮我看看,我肚子好痛!”

    周宣撇了撇嘴,应道:“肚子痛上茅厕嘛,难道要我陪你去?”

    就听得隔壁有人“嗤”地一笑。随即没声息了。似乎是蔺宁的声音。

    林涵蕴叩门不休:“周宣哥哥你也懂医术地,快帮我看看。真地肚子痛。”

    夏侯流苏全身的力气回来了,推开周宣,下了床,手拈裙带,面红耳赤。

    周宣摇着头,系好腰带,披上长衫,过去开门,被林涵蕴一把扯到门外,拉着手走到隔壁客房,这间房原是安排给小茴香住的,后来和林涵蕴调换了。

    林涵蕴一进门,就快步走到床前,扑到薄衾上,抓过枕头盖住脑袋,“咕咕咕”象只小母鸽子一般笑,小圆臀翘在那一耸一耸。

    周宣上前,对着左右臀瓣就是“啪啪”两巴掌,随即也扑到床上,捂住林涵蕴的嘴,听得廊外脚步声向西快步而去,夏侯流苏回她自己房间了。

    林涵蕴掰开周宣的手,又笑了一会,才说:“周宣哥哥你真无耻,难道你还真想和她光着身子睡一夜,那不就和她成婚了吗!”

    周宣也忍俊不禁,压抑着笑了一会,问:“我以为你早睡着了,你还真有耐性,前后半个时辰,你就一直在边上**啊!”

    林涵蕴嘻嘻笑道:“板壁上洞眼太小,根本看不到什么,起先你在装睡,看得我是昏昏欲睡,后来她上床搜你身了,才好玩起来,她是不是脱你裤子了,摸到你哪了,你那样叫起来?”

    周宣脸皮虽厚,也红了一下,说:“她想看我小腹处有没有藏密旨嘛,摸得我痒痒,就叫起来了。”

    林涵蕴小脸一板:“周宣哥哥,如果你不是知道有老三先生和三嫂、还有我在边上看着,你会不会真和她睡一夜?”

    周宣心里道:“那肯定。”嘴上说:“怎么会,如果不是有老三夫妇暗中撑腰,我哪敢这么逗她,她很有几斤蛮力的。”

    林涵蕴想想又笑,说:“夏侯流苏真可怜,被我们玩得团团转却不自知。”忽然想起一事,蹬掉绣履,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扶膝,小腰挺得笔直,盯着周宣,问:“后来你掏什么东西出来了,把夏侯流苏吓成那样?”大眼睛骨碌碌转,在周宣身上扫瞄。

    周宣也坐起身,说:“她以为我要掏密旨给她看,以为我识破她了,所以吓到了。”

    林涵蕴说:“不是,不是-

    周宣不与她纠缠不清,静宜仙子可就在隔壁呢,大步出门,丢下六个字:“好困,睡觉,晚安。”

    次日一早,众人起身洗漱用餐,骑马的骑马、乘车的乘车,出绩溪县城南门与祁将军及其五十名府兵汇合,向三十里外地歙州城进。昨夜戏弄夏侯流苏之事,除了周宣外,只有林涵蕴和三痴夫妇知道,早起见面。三痴夫妇都是笑容怪异,林涵蕴则悄悄在周宣腰上扭了几把。

    夏侯流苏更是抬不起头来,稍觉安慰的是,周宣他们以为她是淫奔,没把她当清源奸细,这样她可以继续跟着周宣。

    夏侯流苏坐在马车里,撩开窗帘一角。偷看骑着黑色大马的周宣。周宣正和范判官说着什么,风中隐约传来“建州”、“汀州”这些断断续续地字眼。

    夏侯流苏神色一动,心道:“看来周宣奉旨去清源之事果然不假,不然他提建州、汀州干什么?”——

    建州、汀州、泉州、漳州、福州是闽国领地,李煜之父李攻破闽国,夺取建、汀、泉、漳四州,福州被吴越国夺去,因闽地不好管理。李任命闽国旧将留从效和陈洪进为清源节度正副使,统辖泉、漳二州,建、汀二州因为与唐国领土接壤,就直接划归百胜都护府和永安都护府管辖,这样一来,既削弱了原闽国的实力,由闽将留从效、陈洪进为节度使也能更好地管理闽人。

    但十五年前陈洪进之子陈思安继承了清源节度使之位后,利用唐国北有宋国、西南有南汉、东面有吴越地战争威胁。决定不再向唐国纳贡输币,陈思安自己更是不到金陵朝拜,充实府库,整顿兵马,一心想收回建、汀二州。恢复闽国领土,要做闽王——

    夏侯流苏想听得清楚点,周宣和范判官却已经骑马到前面去了,什么都听不到了,这样。夏侯流苏获得密旨之心就更坚定了。心里说:“为了收复建、汀二州,我又何惜此女儿身。”

    周宣漏了一点口风让夏侯流苏听到。便策马到静宜仙子车窗边,和静宜仙子说些茶艺之事。

    午前巳时,车队来到歙州城东门,看到护城河边几株古柳下摆着一个大茶摊,五、六张方桌,挑着一杆茶旗,旗上写着——“黄山名茶诚邀天下爱茶人品鉴”,意思是给人白喝,提高知名度,想在茶会在卖个好价钱。

    周宣这伙人赶路也渴了,把个茶摊挤得满满的。

    茶博士很高兴,殷勤上茶,一边说:“诸位客官,若觉得此茶好,不妨逢人美言几句,小老儿不胜感激。”

    林涵蕴指着周宣说:“这位人称茶魔,精于品鉴,你这黄山茶如果能入他法眼,不,法口,保管茶价倍增。”

    茶博士看出周宣人物轩昂、仆从煊赫,定是位贵人,喜道:“那敢情好,待小老儿为这位公子精心煮一壶好茶。”

    周宣笑眯眯站在茶博士身后,看着茶博士煎茶,炭火正旺,不一会,壶中水沸如鱼目。

    6羽《茶经》里面曾说水有三沸: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一沸也;缘边如涌泉连珠,二沸也;腾波鼓浪为三沸,三沸则水老不可饮。

    这茶博士还是古老的煎茶法,茶叶磨得细细,在水二沸时放入茶壶中搅拌,周宣看到他还要放盐,赶紧止住说:“盐乱茶味,放不得。”拎起茶壶自己斟了一碗,茶色呈杏黄色,嗅了嗅香气,清香满鼻,微闭双目,抿了一口,说:“水是绩溪水,这茶味也颇熟悉,似乎以前饮过。”

    茶博士赞道:“公子果然好品鉴,果然是绩溪水,但公子说这茶饮过,公子以前来过黄山?”

    周宣看了看一边的林涵蕴、范判官,摇头道:“未曾来过。”

    茶博士道:“那公子一定未饮过这黄山茶,此茶名气是不响,但绝不输于谢源茶、阳羡茶这些名茶,请公子细品。”

    周宣又品了几口,点头道:“清香味醇,的确是好茶。”问茶博士:“可有未磨之茶?”

    茶博士应道:紧去取了一包茶叶出来,摊开,那茶叶形状如雀舌,呈象牙色,有银毫。

    周宣一见,哈哈大笑,这茶他果然饮过,就是“黄山毛尖”,极品黄山毛尖售价为一斤两千五百元人民币,相当于唐国地五两银子。

    周宣赞道:“好茶,好茶,请问此茶现在售价几何?”

    茶博士道:“这黄山茶名气不响,售价不高,分为上品和下品,上品售价一斤茶叶为一两银子,下品地一斤只需三钱银,我茶庄主人想在今年茶会上让这茶提升一下茶价,能提个十之二成就好了。”

    周宣问:“这黄山茶年产量几何?”

    茶博士道:“年产五千斤,若是茶价能提上去,年产万斤不难。”

    周宣道:“让你们茶庄主人来见我,我可以让这上品黄山茶卖到三两银子一斤,下品嘛,至少八钱。”

    茶博士又惊又喜,看了看周宣,问:“当真?”

    周宣矜持不答,一边的来福道:“我家姑爷说地话没有不应验的,老头,你算是遇到大贵人了——”

    周宣摆手示意来福不必多言,笑吟吟看着茶博士,看他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

    茶博士叮嘱了一个小伙计几句,小伙计撒腿去了。

    那茶博士想想不放心,怕小伙计说的话胡老板不信,又对周宣说:“公子请小坐一回,小老儿亲自去请茶庄主人来拜见公子。”

    静宜仙子这时下车走过来,含笑问:“宣弟,你又和谁打赌了?”

    周宣笑道:“一个财的机会,我岂会放过——姐姐请稍坐,这黄山茶很不错,待我亲自烹一壶敬姐姐——茗风、涧月,取茶具来,就那套紫砂壶和青瓷盏。”

    静宜仙子随车带着两套茶具,一套是泉州黑砂壶、黑瓯兔毫盏,一套是宜兴紫砂壶、越窑青瓷盏。

    周宣取水注入紫砂壶,待壶水二沸,先用竹筷将水搅匀,再放入少许黄山茶,便拎起壶来,走到桌边,先为静宜仙子斟上一盏,然后给自己斟一盏,林涵蕴说她也要,就又给她斟了一盏。

    周宣分别给范判官和祁将军各斟了一碗,用的是茶碗,静宜仙子的茶盏是不肯给男人喝地,周宣是例外。

    周侯爷亲自斟茶,范判官、祁将军肃立,连称“岂敢。”

    周宣坐到静宜仙子面前,看着她撩起面纱一角,露出尖尖下巴和薄润红唇,轻轻抿了一小口茶水,过了一会,赞道:“真是好茶,女道以前未饮过这种茶,似不在庐山云雾茶之下。”

    周宣道:“明珠暗投,草莽英雄啊,我想让此茶在歙州茶会声名雀起、茶价飚升,道蕴姐姐可得帮我。”

    静宜仙子问:“怎么帮你?”

    周宣道:“姐姐听我是便是了,反正好玩又热闹。”

    林涵蕴喝了两口,品不出好坏来,说:“周宣哥哥,你为什么要让这黄山茶涨价,你又不是茶商,能得到什么好处?”

    周宣微笑道:“没好处的事我是从来不会去干的,走着瞧,一路走一路财。”

    坐着饮了一会茶,从南边来了一架肩舆,两个挑夫抬着一个财主模样的中年胖子飞快地来了,先前那个茶博士跟在后面跑。

十四、文质彬彬然后粗野

    来到茶摊前,中年胖子下了肩舆,环视茶摊中人,见有男有女、有官有兵,不敢造次,等那茶博士赶到引着才来到周宣身前长揖道:“在下黄山曾达虔,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周宣一下子没听清楚,什么,挣大钱,这名字取得好,起身还礼道:“小生金陵周宣之,平生好茶,路过此地,见这黄山茶虽然名头不响,但茶品甚高,曾掌柜是经营这黄山茶的吗?”

    曾达虔应道:“正是,听说周公子有办法让这黄山茶身价倍增,请公子不吝赐教。”

    周宣道:“这怎么能不吝赐教,自然是有代价的。”

    林涵蕴在一边“格格”的笑,静宜仙子也不禁莞尔。

    曾达虔也算是见过一些场面的人,见这几个美貌女子,还有那官吏、边将,一个个众星捧月般望着这个周公子,心知此人大有来头,陪笑道:“当然有代价,当然有代价,周公子尽管明言。”

    周宣道:“你这上品黄山茶现在售价是一两银子一斤,下品黄山茶是三钱银一斤,我若让这上品的卖到三两银子一斤,下品的一两银子一斤,曾掌柜该如何谢我?”

    曾达虔心想:“这位年轻公子非富即贵的派头,应该不会是要与我争利,瞧他身边美女环绕,自然是好色之徒,有了——”说道:“公子若能让黄山茶卖到这个价,在下情愿把小女献给公子做侍妾,并且陪嫁丰厚。”

    周宣愕然,林氏姐妹也愕然,就连夏侯流苏都愕然。心想:“难怪他对我不冷不热、一副曾经沧海的样子,敢情到处有人送美女上门哪!”

    曾达虔补充道:“小女容貌美丽,性情温柔,乡人送一绰号——赛杨妃,杨妃就是唐明皇最宠幸的那个贵妃杨玉环,巧的是,小女也叫玉环,曾玉环。”

    周宣看着曾达虔那白白胖胖、肥头大耳的样子,心想:“赛杨妃肯定不是指比杨贵妃美,定是比杨贵妃胖。即便真有杨贵妃那么丰腴之美我也不能要啊。道蕴姐姐在边上看着呢。”摆手道:“曾掌柜有所不知,在下不好色,只好财,我就直说吧,我让你地两种黄山茶分别卖到三两和一两的价,所得收益你我对半分,你且考虑一下,我虽然是狮子大开口。但你的好处也不少,而且很有可能最终的售价还不止这个数。”

    曾达虔骤听要对半分银,吓了一跳,心里有股怒气,但冷静下来一想,即便是三两和一两的价,对半分后就是一两五钱和五钱,比他现在的一两二钱和三钱还是高很多。尤其是下品的,因为产量多,能从三钱卖到一两,对半分后也有五钱,那是很大一笔银子了。

    曾达虔当机立断。拱手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依周公子所说,老严,取纸笔来。立字据为证。”

    茶博士赶紧去借来笔墨纸砚。范判官执笔,写下一张分红字据。曾达虔画押,请周宣画押。

    范判官低声道:“公子,由你画押不合适啊。”

    周宣想了想,让来福过来:“来福,你来画押,以后来歙州收银子的事就交给你了。”

    曾达虔脑袋连摇:“周公子,这可不行,这是你我之间的交易,你怎能让手下画押,这不合规矩啊!”

    范判官道:“不管画押的是谁,都要按字据上地条件办,茶价达不到这个数就不分钱,达到了周公子爱把银子给谁就给谁,周公子是什么人,他岂能与你画押!”

    曾达虔陪着小心问:“周公子是什么人?”

    范判官瞪了他一眼,多年为官,不怒自威:“这是你该问地吗?”

    曾达虔唯唯,看着来福在字据写上“周来福”三个字。

    来福和他弟弟旺财是孤儿,忘了祖姓,就跟着周宣姓周了。

    字据一式两份,周宣与曾达虔各执一份。

    曾达虔道:“周公子,请到寒舍小坐,在下做个东道,请周公子饮酒。”

    周宣也不客气,让祁将军领着五十名府兵去馆驿,其他人全部去曾氏庄园。

    曾氏庄园在歙州城南练江畔,占地数十亩,是个制作茶叶的茶庄,有雇工数十人,曾达虔的家眷却是住在黄山脚下,所以“赛杨妃”看不到。

    午餐后,周宣与静宜仙子等人饶有兴趣地观看茶工制休,采回来的茶叶先要剔去老叶和茎杆,然后要经过摊晾、杀青、揉捻、烘焙四道工序,每道工序都有严格规定,除摊晾简单一点外,杀青要求鲜叶下锅,撒得开,翻得快,手势轻,使茶色均匀、杀青透彻;揉捻采取边炒边揉的方法,加以整条,不能把芽叶揉碎,白毫不能受损,条索卷曲紧实;烘烤主要是控制火候,要求温度适当,勤炒勤翻,以免烘焦而破坏香味。

    曾达虔在一边听周宣与静宜仙子闲谈茶道,心知这位周公子果然是茶道高手,心里踏实了不少,说:“周公子,歙州茶会明日开始斗茶,公子要参加吗?”

    周宣道:“当然要参加,不参加如何能让黄山茶扬名,对了,曾掌柜,你这茶名得改改,一种茶要出名,先得有个响亮的名字,你这分上品、下品的,下品自然就卖不起价钱了。”

    曾达虔恭敬道:“就请公子为此茶命名。”

    周宣对静宜仙子道:“道蕴姐姐想两个茶名吧。”

    静宜仙子道:“女道想不出。周宣问:“黄山有无道家仙人的传说?”

    静宜仙子道:“有,相传轩辕黄帝率手下大臣容成子、浮丘公来此炼丹,并最终得道升天,黄山原来叫黟山,天宝六年唐玄宗依此传说。赦改黟山为黄山。”

    周宣双掌一击,喜道:“有了,上品黄山茶改名黄山容成茶、下品黄山茶改名为黄山浮丘茶,饮此二茶,飘飘欲仙,妙哉!”

    众人都称妙,曾达虔赶紧命人制招牌,准备明日斗茶时亮相。

    周宣和静宜仙子、林涵蕴、三痴夫妇进城买了驰名天下地歙砚、奚墨和澄心堂纸,奚墨就是后世的徽墨,因唐末墨工奚而得名。上品奚墨是用桐油烟、麝香、冰片、金箔、珍珠粉等十余种名贵材料制成的。有“拈来轻、磨来清、嗅来馨、坚如玉、研无声、一点如漆、万载存真”地美誉;澄心堂纸如膜如玉、细薄光润,皇帝李煜深爱此纸,澄心堂纸就是李煜取的名,这都是书画家的必备用品,周宣这个专为皇后、公主画像的画师岂能不备?花了三百两银子装了半马车笔墨纸砚,看来这辈子是不用再买了。

    四月中旬正是枇杷成熟时,歙州的三潭枇杷很有名,周宣让来福买了数十斤带回曾氏茶庄。分与众人食用。

    晚饭后,周宣和静宜仙子向曾达虔了解时下茶市行情。

    曾达虔对这个自然是了如指掌、如数家珍:“天下十大名茶:剑南石花茶、峡州芳蕊茶、庐山云雾茶、建州北苑茶、常州阳羡茶、越州兰亭花坞茶、湖州洞庭茶、袁州金观音茶、湖州紫笋茶、歙州谢源茶,这十种茶地上品售价都在三两银子以上,其中尤以湖州洞庭茶和紫笋茶还有剑南石花茶这三种价格最昂贵,其上品售价在五两银子以上,一般的也要二两银子,比我这上品黄山,不。比黄山容成茶还贵。”

    周宣问:“茶会斗茶规矩如何?”

    曾达虔道:“好教公子得知,这茶会斗茶天下精于品鉴之人云集,大都受雇于各大茶商,比如湖州紫笋茶就有号称天下品茶第一的翟君谟先生,紫笋茶能连续两年在歙州茶会夺冠。翟君谟先生有很大的功劳——”

    “翟先生!”静宜仙子轻轻一叹。

    周宣问:“道蕴姐姐认得那位翟先生?”

    静宜仙子道:“女道髫龄时曾向翟先生学习过茶道——宣弟,有翟先生在,我们怕是很难赢啊。”

    周宣道:“怕什么,姐姐早已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曾达虔喜道:“原来仙姑是翟先生的高足,在下不指望赢翟先生。能进入品鉴十强就有资格推荐新茶。然后再看茶色、茶汤,各地茶商当场开价。”

    周宣道:“那我和道蕴姐姐就作为黄山容成、浮丘这两种茶地雇佣品茶师参加明日开始地斗茶大赛了。一定要杀入十强。”

    静宜仙子道:“宣弟去斗便是,女道怎好抛头露面?”

    周宣道:“我是姐姐的高徒,尚未出师门,还得师父姐姐领着才行。”

    静宜仙子“嗤”的一笑,道:“你也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曾达虔搞不清楚这个周公子与这身材窈窕的女道士到底什么关系,也不敢插嘴,坐了一会便告辞,请周公子早点歇息,明日一早进城斗茶。

    曾达虔走后,周宣道:“道蕴姐姐,你明日女扮男装如何?”

    没有了外人,静宜仙子便摘下面纱,娇颜微红,摇头道:“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周宣道:“姐姐扮作一俊俏书生,我做姐姐地书僮好了。”

    林涵蕴过来听到了,笑道:“哪有你这样地书僮,五大三粗的,还是让我姐姐扮书僮象些,姐姐就扮一回嘛,上次周宣哥哥与老四先生斗茶,你不也扮作周宣哥哥地侍女,最终赢了老四先生吗?没有姐姐,周宣哥哥明天很难斗赢地。”

    周宣道:“是啊,道蕴姐姐一定要帮我,黄山容成茶有进入十大名茶的实力,售价上去了,我们每年可得几千两银子,这笔钱我准备用来为信州乡亲造福。”

    静宜仙子俯不语,低低的“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周宣昨晚装睡骗夏侯流苏,搞到半夜没睡好,今夜便早早睡了。

    那边的夏侯流苏却是孤枕难眠,心里懊恼,实不该昨夜拒绝周宣,应该半推半就,等周宣把胡裤脱了不就能看到那密旨了吗,昨晚错过,又不知道哪天有这样的机会?

    夏侯流苏毕竟还是年轻女孩儿,还未满十七岁,要她半推半就可以,要她主动去勾引周宣,她还没学会那些狐媚术,抹不下脸皮,处女和女人是大不一样的。

    四月十九日一早,周宣穿着书生冠服,手摇折扇,上面是静宜仙子手书的“茶道九难”。

    静宜仙子扮作书僮,这书僮实在太俊秀了,身材高挑,和周宣站在一起,就显得周宣不那么文质彬彬了,两个字——粗野。

    正卯时,周宣一行十人乘车策马离开曾氏茶庄进城,曾达虔按周宣的吩咐请了鼓吹女乐大肆宣传黄山仙茶,大幅广告词,颜体大楷——“饮黄山二茶,做世间神仙”,吹吹打打,一路去了。

    进城路上,周宣让静宜仙子学着骑马,他亲自给她把缰教她,不时扶一下她地腰,其乐可知。

    静宜仙子分腿骑在“黑玫瑰”鞍座上,她的腿从来没分得这么开过,羞得脸上红潮不散,路上人来人往,都在看着这对奇怪的主仆,心想这主人怎么如此宠爱一个书僮,牵马步行让书僮骑?哦,这书僮俊俏,龙阳、断袖呀,难怪,难怪!

    静宜仙子很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戴面纱,紧张得脑子晕晕的,又有了那夜做梦的感觉,似乎周宣牵着马要带她去极远地远方,路永远到不了头——

    静宜仙子希望一直那样走下去,只要有宣弟陪着。

十五、恭喜你发财了

    四月的歙州城,看到的是茶、听到的是茶、嗅到的是茶,茶无处不在,若说宣州“谢眺楼”上飞下十块砖砸到的九个是诗人,那么从歙州城“太白楼”往下砸砖砸中的十有*是茶商。

    宋国、南汉、吴越的茶商与唐国要装束差不多,辽国、吐蕃、党项、大理来的茶商就是奇装异服了,有缠头的、有髡的、有结辫的、还有披头散的,耳带金环,腰别弯刀,鼻孔朝天,露齿大笑。

    周宣一行由歙州城南门入城,听得锣鼓喧天,迎面跳来一群奇形怪状的舞,个个戴着大面具,狞厉诡谲、夸张艳丽,从舞体形可辨出有男有女,男的赤身*,上身饰以藤叶、下身以兽皮遮挡,舞姿古拙粗犷;女的以兽皮裹身,身挂薜萝,舞姿柔美窈窕——

    静宜仙子本来就有点神思恍惚,陡然看到这些狰狞面具,吃了一惊,**的“黑玫瑰”也是受惊止步,静宜仙子就从马上栽了下来。

    周宣就跟在边上,自然便宜了周宣,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哇,道蕴姐姐身上好香,蝴蝶兰的香气,还有,隔着两重衣物也能感觉道蕴姐姐肌肤的嫩滑——

    林涵蕴赶紧把姐姐的穿着羊皮靴的纤足从马蹬里脱出来,搬着她的腿落地。

    静宜仙子心“怦怦”乱跳,轻轻推开周宣站稳,说道:“宣弟,我再不骑马了。太吓人了。”

    周宣安慰道:“姐姐不是这么畏难不前的人吧,没事,不有我护着吗。不会让姐姐摔到地。”

    静宜仙子想着宣弟刚才那一抱,脸现红晕:“这城里人来人往的还是不骑吧,等回到郊外,让涵蕴教我骑马。”

    林涵蕴皱了皱鼻子说:“还是周宣哥哥教最好,姐姐不慎摔下,他可以正好抱住,我可没那么大力气!”

    随行的范判官、三痴,还有茗风、涧月等人一个个装作没听见。专心致志看面具男女地舞蹈。

    饶是如此,静宜仙子依然羞得面若桃花,又没有面纱遮掩。那娇美的羞态把周宣看得是两眼直,美丽的红鸾煞啊,飞蛾投火也要去追逐!

    周宣等人牵马让过一边,让那些鬼怪面具面具的舞过去,范判官解释道:“这是祭茶神、跳傩舞。”

    周宣问:“茶神不是6羽吗?”

    范判官摇头道:“各地茶神都不一样,歙州属古山越国,分外信奉山川神灵,茶是歙州百姓重要的财源,每年祭祀尤为隆重,这茶神也不知尊姓大名。似乎与本地山神合二为一了。”

    静宜仙子道:“在信州,祭的茶神就是6羽。”

    周宣喜道:“到时一定要去好好祭拜祭拜茶神6羽。”

    林涵蕴笑道:“嗯,很好,姐姐是茶仙、周宣哥哥是茶魔,一起祭拜茶神。说不定千百年后,你们这神、仙、魔要鼎立接受后人祭祀了。”

    静宜仙子嗔道:“涵蕴,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放肆了,满嘴胡言,这都是向谁学的?”

    林涵蕴招供说:“向周宣哥哥学的。”

    周宣无语。眼望静宜仙子。

    静宜仙子轻怒薄嗔。眼里却闪过一丝笑意。

    曾达虔这时乘肩舆赶上,叫道:“周公子、范大人。赶紧去茗战堂吧,斗茶马上开始了。”

    斗茶场所设在城东摘星双塔下、*桥畔地“茗战堂”。

    “茗战堂”是歙州茶商共同捐资建造的,历时三年,费银六万余两,占地数十亩,号称“三十六天井,七十二槛窗”,建成后每年的茶会就在这里举行,而茶会最精彩地就是斗茶。

    周宣等人来到“茗战堂”外,只见大门前象牌坊一般竖着三个精致竹棚,每个竹棚里都在同时烹着三壶茶,周宣看到一伙一伙人进去,每一伙人都有一人在茶棚里饮一口茶,与竹棚里的长交谈两句,便放行。

    曾达虔介绍道:“要进这茗战堂,先必须过这三关,也就是品茶,说出茶名,若是连这三关都过不了,那也不必进去斗茶了,没资格啊。”

    周宣问:“怎么那一伙人只需一人品茗?”

    曾达虔解释道:“那一伙人就表示一个茶叶品种,里面有茶商、有品茗师、有带着茶具和茶叶的仆从,每种茶限两名品茗师,总人数不能过七人,只要品茗师辨出了茶名,就全部放行。”

    周宣回头看看自己这伙人,说道:“我们这边我一个,还有道蕴姐姐、曾掌柜、老三先生-

    蔺宁插嘴道:“主人,我就不进去了,让三哥陪你进去。”

    范判官道:“周公子,下官也不进去,下官有一好友隐居在歙州城西门外,今日有暇,前去探望。”

    周宣道:“范大人请便。”

    范判官带着两名亲随投西门去了。

    周宣继续说:“涵蕴妹妹肯定是要看热闹的,还有两个名额,谁去?”

    茗风、涧月齐声道:“公子,我二人要去。”

    夏侯流苏怯怯道:“公子,流苏也想进去。”

    周宣看了夏侯流苏一眼,说道:“你去干什么?茗风、涧月随侍仙子多年,也称得上是品茗师了,或许比我还强点,就茗风、涧月去。”

    夏侯流苏低着头,那眼睫低垂、委委屈屈的样子真是楚楚可怜。

    周宣没理她,领着黄山二茶代表队开始闯关,他对自己的品鉴能力颇有自信。细微处或不及静宜仙子,但这竹棚三关应该没问题吧,万万没想到第一关就卡住了。品之再三品不出这是什么茶?可以肯定地是他以前没喝过这种茶。

    所幸有规定两个品茗师有一个品出来是什么茶就放行,静宜仙子只嗅了一下茶香,道:“常州红茶。”这一关就算过了。

    周宣脸皮不薄,这时也面皮紫胀,好生惭愧。

    其他人都不说什么,那林涵蕴却是不肯放过周宣的,正要开口取笑两句,静宜仙子说道:“常州红茶不入名茶之列。宣弟来唐国还不到一年,不识此茶算不得什么,下一关还是宣弟品鉴。”

    还是道蕴姐姐温柔解人意。周宣真想在她白里透红的桃腮亲一口,他周七叉可不是那么容易气馁地人,朝林涵蕴挥了挥拳头,说:“我永不言败。”去第二个竹棚接过烹茶老递上地茶盏,嗅了嗅,淡淡道:“寿州黄芽茶。”

    烹茶老也不多言,示意放行。

    周宣昂阔步,率先进入第三个竹棚,接过一盏香茶眯着眼睛品之再三,迟迟不开口。

    林涵蕴摇头道:“周宣哥哥又品不出来了。姐姐,呃——书僮静宜,你去品。”

    静宜仙子站在一边闻到周宣茶盏飘来的茶香,这是庐山云雾茶啊,宣弟不可能辨不出来的。白了林涵蕴一眼,伸一根尖尖食指,作势要戳她额头。

    周宣将一盏茶喝光,陶然道:“美人不可唐突,好茶不可糟蹋。我要细细喝完——”对烹茶老道:“老人家好茶艺。这庐山云雾茶用庐山谷帘泉水烹制,真是妙绝!”

    烹茶老露出和善笑意。说道:“前面进去九支茶队,品茗师都是一沾唇就放下,说出庐山云雾茶之名后就匆匆入茗战堂去了,只有这位公子将一盏饮尽,公子乃真正爱茶人也,老朽有一物相赠——”说着,从茶桌上取一个圆柱状紫砂壶递给周宣:“公子是有缘人,请收好。”

    周宣见过茶壶,谢过烹茶老人,迈步出了第三座竹棚,一边走一边看手里的茶壶,却见上面有两诗,分别是:

    “闲来松间坐,看煮松上雪。时于浪花里,并下蓝英末。倾余精爽健,忽似氛埃灭。不合别观书,但宜窥玉札——

    喜见幽人会,初开野客茶。日成东井叶,露采北山芽。文火香偏胜,寒泉味转嘉。投铛涌作沫,著碗聚生花。稍与禅经近,聊将睡网赊。知君在天目,此意日无涯。”

    周宣将茶壶上的诗指与静宜仙子看,静宜仙子虽不好诗词,但对与茶有关地诗词却是记得不少,说道:“闲来松间坐是6龟蒙的诗《煮茶》;喜见幽人会是诗僧皎然地《对6迅饮天目山茶,在寄元居士晟》。”

    周宣将这两诗记在心里,把茶壶交给茗风收着,茗风、涧月这两个俏婢一人手里挽着一个提篮,篮里各有一套茶具和一壶密封的水。

    “茗战堂”富丽堂皇,宛若王侯府第,粉墙、青瓦、马头墙、砖木石雕以及层楼叠院、高脊飞檐、曲径回廊,真有“庭院深深深几许”之感。

    周宣看到那些门罩、窗楣、照壁上的镶砖上都雕刻着生动逼真地人物、虫鱼、花鸟及八宝、博古图案,极富装饰效果。

    曲曲折折穿过七个天井,来到一个宽敞地大厅上,已经有五、六十人在厅里,却丝毫不显拥挤。

    曾达虔大声自报:“黄山容成茶、浮丘茶来也!”

    厅中人都一齐转头来看,有的说:“容成茶、浮丘茶,未曾听说。”

    有茶商认得曾达虔,讥笑道:“就是那两种黄山劣茶,以为改个茶名就能卖高价横财了,真正可笑!可笑至极!”

    曾达虔怒道:“祝掌柜,我这黄山容成茶不输于十大名茶,你怎敢说是劣茶,欺人太甚!”

    周宣拍拍曾达虔肩膀:“曾掌柜,别和无识之辈一般见识,我相信,黄山仙茶一定能扬名茶会。”

    姓祝和茶商斜眼瞅着周宣,问:“你是曾掌柜请地品茗师?”

    对这种无礼地人。周宣比他更无礼,理都懒得理他,自顾找了一张圆桌。圆桌有四张圆凳,他、静宜仙子、林涵蕴、曾达虔分别坐了,三痴抱臂立在他身后,茗风、涧月将提篮放在桌上,分立在林氏姐妹身后。

    祝掌柜见周宣不理睬他,很是恚怒,对身后一人耳语几句,那人走了过来。朝周宣拱拱手道:“在下路鸿渐,是歙州谢源茶的品茗师,特来向黄山茶品茗师请教。茗战一局。”

    周宣心道:“原来也是歙州的茶商,一山不容二虎,谢源茶自然看不得黄山茶冒出来抢其生意,抓住机会就要打压。”冷冷道:“阁下耳朵有问题吗,方才曾掌柜大声报名,是黄山容成茶和浮丘茶,你既要与我茗战,怎能连我方茶名都报错!”

    谢源茶品茗师路鸿渐胀红了脸,恨恨地盯着周宣。

    三痴附耳道:“主人,我曾听四弟说起过这个路鸿渐。去年在山*上与四弟斗茶,非四弟对手,主人尽可以放胆与他斗。”

    祝掌柜大步过来道:“若是名茶,自然不会报错,你这无名劣茶。报错也不稀奇,更何况你是胡乱改名地!”

    周宣端坐不动,问:“请问茗战的条件?输如何处置?”

    路鸿渐道:“赛茶色、斗茶汤、比茶花,请去年的十大品茗师中地三位来公证高下,敢否?”

    祝掌柜补充道:“输立即退出茗战堂。也不要改什么茶名了。老老实实呆着去。”

    周宣道:“这样的赌注不够劲,无法让人热血沸腾。我提议,若是谢源茶输了,谢源茶当众宣布退出十大名茶之列——”

    三痴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这是周宣惯用的手段,开赌时他总有提议,然后就是疯狂加注,非让双方都骑虎难下不可。

    祝掌柜一听,哇,这赌注好毒辣啊,谢源茶若退出十大名茶之列,他的茶庄收入至少要三成减一成,咬牙道:“我也提议,若是黄山茶输了,罚今年不许上市销售茶叶,曾掌柜,敢应战否?嘿嘿,曾掌柜,你可不要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品茗师搞得家财散尽啊!”

    曾达虔脸色一变,不让销售茶叶,那是断他财路啊,数百名茶工、茶农如何养活?不仅当年损失巨大,而且对以后地销售也影响极坏,这周宣之能赢鼎鼎大名的路鸿渐?路鸿渐在去年的十大品茗师中排名第九,号称唐国东南茗战第一人。

    周宣微微一笑,三痴说路鸿渐曾与四痴斗茶,胜了路鸿渐,而静宜仙子地茶艺还略胜四痴一筹,静宜仙子要赢路鸿渐自然不在话下,现在就看曾达虔敢不敢应战了,毕竟这事还得曾达虔决定,品茗师是无权开这么惨烈的赌注地。

    曾达虔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内心激烈交锋,到底是战还是不战?这局茗战若是能赢下来,那黄山容成茶和浮丘茶可以说是一战成名,力压谢源茶,就可在歙州独霸了,即便最终进入不了十大名茶之列,茶价了也肯定飚升,但是输了呢——

    周宣淡淡道:“曾掌柜,这是个好机会,看你能不能抓住,我不多说,你自己决定。”

    祝掌柜呵呵笑道:“曾掌柜,早作决断啊,路鸿渐先生地茶艺你是见识过的,他能分辨同一条河流不同河段地水味,既然你请的品茗师急于要让你学道家的清静无为,喝茶成仙,你就答允吧,你输了,你就清净了,不用整天忙得团团转了,哈哈。”

    祝掌柜其实心里也有点忐忑,虽然路鸿渐茶艺高,而且眼前这个黄山茶品茗师根本就是无名之辈,往年茶会也没见到过,但毕竟不知底细,万一路鸿渐失手,那可糟糕,所以他想以攻心术,吓得曾达虔不敢应战,这样传扬出去,谢源茶又增名气,黄山茶就更卖不动价了,可谓不战而胜,不战而屈人之兵。

    曾达虔看看周宣,又看看祝掌柜,在歙州茶市他被祝掌柜打压多年,一直无法翻身,这次狭路相逢了,怎么办?这个周公子是个有来头的人,连方镇判官和边将都对他恭恭敬敬,就信他这一回,拼一把,厚厚的嘴唇里吐出一个字:“战!”

    周宣哈哈大笑,拍着曾达虔肩膀说:“曾掌柜,好样地,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恭喜曾掌柜,你财了!”

十六、幻茶术

    祝掌柜见曾达虔竟敢应战,心里也是一紧,听周宣就已经狂妄地恭喜曾达虔财了,真是又惊又怒又笑:“我倒要看看你曾掌柜到底是财还是败财!——路先生,看你的了,谢源茶就拜托先生了。”朝路鸿渐一躬到地。

    路鸿渐双肩一塌,随即耸起,似乎祝掌柜将一副千斤重担压在他肩膀上,参加茶会十多年,斗茶无数,但一场斗茶关系到两种茶叶的生死成败、涉及银子数万两,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沉声道:“路某定展生平之技,不负东翁重托。”

    歙州茶商盟会大管事符先生过来劝道:“祝掌柜、曾掌柜,如此斗茶太伤元气,两位还是罢斗的好。”

    大厅里的其他茶商坐山观虎斗,何乐不为,纷纷道:“输家伤元气,赢家则大补元气,斗吧,斗吧,入茗战堂就是要斗的。”

    这样的情势下,双方都不能退缩了,祝掌柜和曾达虔齐声道:“斗!”

    符大管事摇摇头,道:“既然两位一意要斗,那好,在场诸位都是证人,字据也不必立了,请去年茗战排名第五的钱先生、排名第七的吴先生来品定双方茶色、茶汤、茶花的高下,还差一位证人,谁来品定?”

    要给十大品茗师排名第九的路鸿渐品定茶艺,非得排名比他靠前、或德高望重的茶界前辈才行。现在十大品茗师到场地除了路鸿渐自己之外只有钱、吴两位。

    有人道:“就由符大管事亲自品定好了,谁敢不服你?”

    符大管事摆手道:“老夫老眼昏花,做不得这品定茶艺之事了,再稍等一会,就有茗战高手来的。”

    这时又有一群人进来,为是一个鹤童颜、精神矍铄的老,身材瘦小,但脚步迈得很大,可以说是大步流星。

    静宜仙子还没有书僮的觉悟。朝周宣招招手,周宣靠近听她说:“宣弟。这位就是翟君谟先生,女道要去相认拜见吗?”

    周宣低声道:“先不急。会后再相见不迟。”

    厅里已经是一片欢迎声,有好事嚷道:“好了好了,翟先生来了,他来品定,一言九鼎。”

    翟君谟的品茗师第一的宝座已经连霸多年,早就想归隐了,但湖州紫笋茶的茶商苦苦挽留,有翟群谟在,湖州紫笋茶就能保住天下第一名茶的称号,茶价那是年年攀升。财源滚滚啊。

    翟君谟朝众人拱拱手,与符大管事寒暄,听说谢源茶要与黄山容成茶茗战决生死,路鸿渐他是知道的,茶艺精湛。但容成茶地品茗师却是面生,即便是后起之秀要挑战成名的品茗高手也不能下如此大地赌注啊,风险太大,曾达虔就这么相信他?问:“符兄,容成茶的品茗师姓甚名谁?”

    符大管事道:“还未问。”近前作揖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周宣还礼道:“不敢。金陵周宣之。”

    花魁夏侯流苏私奔。使得金陵盐商周宣之地大名传遍宣州内外,但歙州这边还未听说过这个把宣州搅得满城风雨的周宣之。

    符大管事客套道:“久仰。这位是翟君谟先生,周公子应该听过翟先生的大名。”

    翟君谟教过静宜仙子茶道,可以说是周宣的师祖了,所以周宣对翟君谟执礼甚恭。

    符大管事道:“就由翟先生、钱先生、吴先生三位来品定谢源茶路先生与容成茶周公子之间茗战的高下——”

    “请稍等一下。”周宣道:“容成茶由我的书僮代我出战。”

    此言一出,满厅哗然。

    祝掌柜怒不可遏,叫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周宣笑道:“这如何是欺你,这是让你稳操胜券嘛,你该暗自庆幸才是。”

    路鸿渐拂袖道:“与一书僮茗战,胜之不武,路某拒绝此次斗茶,这倒不是惧怕,乃不屑尔!”

    林涵蕴见姐姐被轻视,恼了,脆声道:“什么不屑,你就是怕输!”

    周宣点头道:“对,就是怕输——路先生,还记得去年山*上的茗战否?”

    听到这话,路鸿渐悚然大惊,去年四月他刚刚在歙州茶会上杀入茗战十强,志得意满返回家乡越州,在山*上遇到一个骑骡的清瘦文士,二人茗战三局,赌注是五百两银子,路鸿渐一胜二负,那清瘦文士嘲弄地一笑:“茗战十强,不过如此。”也没要路鸿渐的银子,策骡款段而去。

    路鸿渐含羞回乡,原以为他茗战败给一个无名之辈的消息会不胫而走,但一年多来没听任何人提起过,路鸿渐慢慢地也就淡忘了,心想那清瘦文士应该是世外高人,偶戏风尘,他输给世外高人没什么好羞耻的,万万没想到这个周宣之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提起那次山*茗战!

    周宣见路鸿渐震惊的样子,心中暗笑:“这人被老四吓成了惊弓之鸟,心虚之下就更不是道蕴姐姐的对手了。”说道:“路先生,你这是代表谢源茶出战,我这书僮代表容成茶出战,只论茶艺高下,何必论身份地位?”

    大厅上的其他茶商生怕斗不起来,怂恿道:“对,只论茶艺高下,说不定这书僮是个茗战奇才,路先生万万不可轻视。”

    路鸿渐定了定神,打量着周宣之及其书僮,周宣之身材高大,明显不是去年赢他地那个清瘦文士,这书僮个子也高,比清瘦文士高,清瘦文士也没这书僮俊美。咦,这书僮似乎是一女子,脸都红了——

    静宜仙子被这么多人盯着看,早已羞涩难抑,低着头,玉颊嫣红,睫毛颤动,天底下有这么美地书僮吗?

    林涵蕴挺身而出,娇叱:“看什么看。要斗就斗,不敢斗就认输。让出十大名茶的位子,灰溜溜退出茗战堂就行了。”

    祝掌柜见路鸿渐脸色阴晴不定。似有惧色,忙道:“路先生,你——”

    路鸿渐手一挥,沉声道:“那就斗吧!”心想:“又不是那个清瘦文士,我有何惧!而且还是个女子,女子茶艺高的只有湖州庄夫人,但庄夫人应该是四十多岁了,这女书僮不过二十多岁吧。”

    既然双方都答应茗战,当即便有“茗战堂”仆役抬来两个炉子,炭火正旺。又搬来两个茶担子,担子里各种茶具必备,除了茶叶必须是谢源茶和容成茶之外,其他茶壶、茶盏任选,天下十大名泉。“茗战堂”都有储备,自带水也可以。

    周宣对静宜仙子一笑,说道:“蕴儿,看你的了。”

    这一声“蕴儿”叫得静宜仙子芳心一颤,连脖子都红了。迟迟疑疑站起身。

    林涵蕴在后面推着她。低声说:“姐姐,拿出你地本事来吧。十大品茗师里一个女子都没有,太不公平了。”

    符大管事宣布茗战开始,除静宜仙子和路鸿渐之外,其他人都退出一丈,静看二人烹茶。

    静宜仙子起先羞缩,但毕竟是大家闺秀,倒不至于手足无措,而且烹茶也是她平时极熟络之事,很快便冷静下来,因为这是要比茶色、茶汤、茶花,既要看着好看,也要茶味醇香,当即用碾木碾碎茶叶、漉水囊滤水,麻利地忙碌起来。

    静宜仙子用地水是自带的,就是黄山地“朱砂泉”,曾氏茶庄备有几缸这种泉水,昨晚烹容成茶时用上了朱砂泉水,茶味更妙,今日便带了一壶朱砂泉水来。

    壶水二沸,碾碎的茶末倾入水中,稍一搅拌,便盖上壶盖。

    一张长方案乌木案摆在两个茶担之间,六只越窑青瓷盏分列两边。

    符大管束高声道:“倾茶入盏,品定高下。”

    路鸿渐率先执壶,注茶入盏地手法颇妙,身子站立不动,由远及近,分别将三个茶盏注满,乌木案上半滴也不见漏出。

    翟君谟、钱先生、吴先生三人缓步上前,先看茶色,青青白白,果然是上品;再看茶汤,柔而不腻,微微摇晃茶盏,茶盏内壁不见茶痕,果然好茶艺;最后看茶花,所谓茶花,其实就是烹茶时泛起泡沫和水花,以细而轻、薄而密为上,路鸿渐这三盏茶泛起的茶花细轻薄密,无可挑剔。

    静宜仙子开始注茶入盏了,右手执壶,右手揽袖,皓腕如霜,纤指如玉,注茶姿势极美,而且手法也颇奇特,壶嘴对着茶盏微微旋转,似乎茶水是面条、粉丝那样可以盘绕着叠上去。

    很快,三盏茶注满,这时奇景出现,只见茶水热气先是绕茶盏边沿一圈,漩涡一般转到茶盏中心部位,然后冉冉升起,高达一尺有余,形成峰峦起伏地模样,三只茶盏三座雾峰,呼吸之间,三座雾峰消失于空中,氤氲成白雾一片——

    大厅中鸦雀无声,茶商祝掌柜和品茗师路鸿渐面如死灰。

    符大管事叹道:“真没想到这世间除了翟君谟之外,还有人会这幻茶术!”

    矮小精神的老翟君谟目不转睛注视静宜仙子,刚才他没细看这个女书僮,这时越看越面熟,心道:“这女书僮好似奉化军林都护之女公子,但林都护地女儿怎会在这此抛头露面,还扮作这个周宣之的书僮,不大可能吧。”

    翟君谟传授静宜仙子茶道是十二年前的事,那时的静宜仙子还是个纯真活泼的髫龄少女,闺名林道蕴,不知世间有苦难之事,一心爱茶道,翟君谟喜其聪慧颖悟,遂将将毕生茶艺倾囊相授,江州一别,师徒二人再未相见过,十二年间静宜仙子面貌变化不小,由小姑娘长成了大小姐,而且因为迭遭婚变、望门三寡,气质与少女时已然大不相同,眉目之间总是带着一缕哀愁,是个美丽与哀愁的绝色女子啊!

    所以翟君谟虽有疑心,却不敢询问相认。

    周宣惊喜不已,他跟静宜仙子学习茶道大半年,从没看到茶气凝峰的奇景,走近前在静宜仙子耳边道:“姐姐还留了一手不肯教我啊!”

    周宣嘴里呼出的气让静宜仙子耳根痒痒的,含羞道:“宣弟,不是的,回去再与你说。”

    钱先生与吴先生见女书僮露了这一手,这是他们也达不到地境界——幻茶术,此间只有翟先生有这技法,当即眼望翟君谟。

    翟君谟道:“看看茶色、茶汤和茶花吧。”

    三人细细品鉴,女书僮烹出来的黄山容成茶无论茶色、茶汤还是茶花,毫不逊色于路鸿渐的谢源茶,而那雾峰奇景更是路鸿渐不能比的。

    三位评判一致认定,茗战容成茶胜出。

    祝掌柜一张脸完全失去了血色,张口结舌良久,他不甘心这样的失败,明年暂且不说,单单今年就要损失三、四千两银子,大叫道:“我不服,这是曾达虔设下地圈套,故意陷害我谢源茶,这书僮是什么人?她是个女子,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这里有阴谋!”

    符大管事不悦道:“祝掌柜,斗茶开赌是双方情愿的事,你这样就落了下乘了,这里这么多人都看着的,你抵赖不过去,周公子的书僮是不是女子,与斗茶无关,你不要东拉西扯,让人笑话。”

    祝掌柜自知理亏,现在抵赖也没用,悠悠众口堵不住,说了一声:“输了就输了吧,路先生,我们走。”与路鸿渐及几个仆从匆匆出“茗战堂”去了。

    祝掌柜很有心计,知道败局无法挽回了,趁斗茶输给黄山茶的消息还没有传播开来,他要尽快把茶叶倾销出去,稍微降一点价也可以,把损失减到最小,熬过今年再说,明年卷土再来。

十七、孙子是苏轼

    金陵周宣之的书僮斗茶赢了十大品茗师排名第九的路鸿渐,这让到场的各大茶商和品茗师大为惊叹,曾达虔欣喜若狂,胖脸通红,财了,真的财了,把谢源茶比下去了,以后黄山容成茶就是歙州的头牌茶叶,茶价翻番也不稀奇,他把宝押在周宣身上押对了。

    符大管事示意众人安静,说道:“诸位,截至目前,来参加本次歙州茶会的共有九十八种茶叶,大茶商一百九十一人,各地分销茶商一千余人,而通过了竹棚三关进入茗战堂的有五十二种茶叶及其名下的八十九名品茗师,现在,斗茶正式开始,去年品茗师十强,还有周宣之公子的这位书僮暂作壁上观,直接进入在三十六强。”

    周宣在静宜仙子耳边低声道:“道蕴姐姐你好强哦,已经享有十大品茗师的待遇了,而我还要从第一轮开始拼。”

    静宜仙子微微一笑:“宣弟拼吧。”

    林涵蕴皱鼻子说:“周宣哥哥,我姐姐现在不能帮你了,你是孤军奋战,可不要第一轮都过不了!”

    周宣瞪了她一眼:“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林涵蕴“哦”了一声,笑嘻嘻道:“恭祝周宣哥哥一路过关斩将,闯入十强。”

    周宣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林涵蕴叹道:“唉,忠言逆耳,就爱听好听的。”

    去年品茗师十强除掉了路鸿渐退出外,还有一人未参加今年的茶会,作壁上观的连同静宜仙子一共九人,余下的八十人要再闯三关,也就是说要经过三个天井,每个天井都有考题,都是和茶有关的。

    八十人分成“天、地、玄、黄”四组,每组二十人,依次从大厅四面的门出去。经过三个天井绕回大厅,那就表示三关全部通过,没能再回到大厅的,就是没能过关,直接出“茗战堂”了。

    四个组通关同时进行。反正“茗战堂”的天井多,不是号称三十六天井吗?

    周宣分在“玄组”第十,轮到他时,一个“茗战堂”伙计引着他从大厅西门出去,经过一条短廊,转到一个天井里,天井四周有雕刻精美的栏杆,一名管事面无表情地说:“这第一关是一道诗题——”

    周宣心道:“这里也考诗题啊,诗词哥们最拿手。”就听那管事说道:“——请背诵诗僧皎然地《对6迅饮天目山茶。在寄元居士晟》。”

    周宣目瞪口呆。

    那管事等了一会,见周宣没反应,便道:“答不出吗?答不出请从这边小门过。经穿廊可以直出茗战堂。”

    周宣问:“斗茶便斗茶,还背什么诗?”

    管事道:“这是茶界几位元老拟的题,我等只管执行,你既答不出那就请出去吧。”

    周宣道:“且慢,听我诵来——喜见幽人会,初开野客茶。日成东井叶,露采北山芽。文火香偏胜,寒泉味转嘉。投铛涌作沫,著碗聚生花。稍与禅经近,聊将睡网赊。知君在天目。此意日无涯。”

    管事打开身后的门,做个请的手势。

    周宣昂阔步闯关,心里深感考试作弊成功后的喜悦,真没想到那竹棚烹茶老竟是品茗界元老!哈哈,哥们运气就是好。若不是得到那个茶壶还真不知道有这诗,这诗毕竟不是著名诗篇嘛,哥们虽然记性好,但也不可能把古代所有诗词都背下来,那就太意淫了!

    对了。那茶壶上还有一诗呢。不知是不是下一关用上?

    来到第二个天井,又是一名管事。说道:“这又是一道诗题——”

    周宣喜笑颜开,再没有事先知道试题更让人愉快地事了,微笑听题。

    管事道:“收集松枝上的积雪煮茶,有一股松子的清香,请说出哪诗里提到用松雪煮茶?”

    周宣哈哈大笑,连声道:“出得好题,好得好题,品茗师资格考试就得如此风雅。”

    那管事微笑道:“看来此题是难不住这位公子,请回答吧。”

    周宣道:“6龟蒙的诗《煮茶》里提到了用松雪煮茶,需要全诗背诵吗?”

    管事道:“答出诗题即可-

    周宣新记的诗不让他背诵他难受啊,说:“还是背诵吧,答题要答全嘛——闲来松间坐,看煮松上雪。时于浪花里,并下蓝英末。倾余精爽健,忽似氛埃灭。不合别观书,但宜窥玉札。”

    管事打开身后的门,笑道:“公子大才,博闻强记,请入第三关。”

    两诗闯过了两道关,真是不费吹灰之力,爽也,那第三关是什么呢?

    第三个天井,一张长方桌,一溜六个茶碗,这回比的是真本事了,辨水!

    运气再好、别人再怎么样帮你,但最终还得看你真正的本事,强运强,没听说过哪个弱一起运气好下去的。

    周宣舌头在口腔里欢跳着,活动活动,品水之前先热身嘛,这些天常和林涵蕴亲嘴玩,那小妞喜欢吮他舌头,吸住不放,舌尖都被她吮痛了,恐怕味蕾有所损坏吧,等下如果辨不出水味来,回去就打林涵蕴**。

    管事道:“这都是天下著名泉水和江河之水,绝不会故意在哪条小河沟里里舀一碗来刁难地,请品鉴。”

    周宣捧起第一盏水,品了品,说道:“这是庐山招隐泉水。捧起第二盏略品之后答道:“这是扬子江冷泉水。”

    在金陵,这些天下名泉市场上都是有得买的,一桶几钱银子,周宣跟随静宜仙子学习茶道,足不出户,天下名泉、名水都尝了个够,光喝水至少都喝了百把两银子,所谓穷文富武,想当品茗师也一样,你没钱。就品不到天下各种水,要不你就得不远千里万里到处走个遍,去找水喝,但那也要钱哪,明代的大旅行家徐霞客就是家财万贯地。所以,搞艺术就是要钱的,琴棋书画、斗鸡斗虫,都要钱。

    周宣将余下四盏水一一道出,分别是:“广陵蜀冈峰泉水、绩溪水、竹沥水、信州广教寺6羽泉水。”

    管事赞道:“公子品鉴甚精,通过三关,恭喜。”

    周宣拱拱手,从管事身后的门进去,赫然就是大厅。

    林涵蕴欢呼起来。跑过来拉着他的手跳。

    周宣走到静宜仙子身边,把过三关之事对她说了,静宜仙子微笑道:“这是宣弟爱茶的好结果。女道看这前两关肯定难倒了不少品茗师,很多品茗师不懂诗词。”

    又过了一会,“天、地、玄、黄”四个组的八十人全部进行了闯三关,能回到大厅的只有二十三人,估计绝大多数都是在前两关被拦住地。

    突然,大厅正门冲进来一个瘦高个子的品茗师,叫着:“我不服!我不服!”后面跟着两个“品茗堂”伙计,伙计喊道:“他硬闯!他硬闯!”

    周宣一看,这瘦高个子刚才见过一面,是眉州白芽茶的品茗师。估计是闯关失败,愤愤不平又冲回大厅喊冤来了。

    符大管事道:“苏先生,闯关都是一视同仁地,你为何不服?”

    姓苏的品茗师愤愤道:“我在去年茶会上名列品茗师第十一,今年却连第一轮都不能过。这公平吗,品茗师论地是茶艺,却考什么诗,附庸风雅,可笑至极。”

    这苏的品茗师踌躇满志准备在今年茶会在杀入十强。然后推荐他们眉州的白芽茶。那就是几千两银子地收益,没想到第一关就傻了眼。他哪知道诗僧皎然是谁?所以不服,闯回来质问。

    符大管事沉下脸道:“苏先生,品茗师到了高境界,那就不仅仅是一门技艺了,而是能和琴棋书画并称的雅艺,必须有诗书熏陶才行,只有诗书才能与茶道相得益彰,以茶诗为考题正是为此。”

    周宣对静宜仙子低声道:“这符管事很有见地。”

    静宜仙子点头:“诗和酒、诗和茶向来就是姐妹一般的。”

    静宜仙子这么一说,周宣不由得就看了一眼林涵蕴,心想:“诗和茶是姐妹,道蕴姐姐是茶,林涵蕴会是诗?不会吧,这是什么诗啊!”

    林涵蕴见周宣看她,就冲周宣甜甜一笑,小妞还有股媚劲了,这几日调教得成果显著,下一步该怎么调教,袭胸乎?

    姓苏的品茗师一个劲在叫着:“不服!不服!”

    符大管事威严道:“眉山白芽茶的廖掌柜,赶快带着你地品茗师出去,不然地话,搅扰会场,你这白芽茶要受处罚的。”

    那廖掌柜知道茶商盟会影响力很大,真要处罚起来他可吃不消,赶紧去劝苏先生:“苏先生,我们先出去吧,以先生地茶艺,明年再来必列三甲。”

    苏先生顿足道:“我回眉州,必读万卷书再出门,愿后辈子孙,出口成诗。”说罢,与廖掌柜出大厅而去。

    周宣点头道:“这姓苏地是个人物啊,这样出局太可惜了。”

    周宣不知道的是,正因为此次在此次斗茶大会上因为不会背诗而铩羽而归,那苏先生愤图强,苦读诗书,他自己没读出什么名堂,临终嘱咐儿子苏序一定要读书作诗,苏序谨遵父命,农闲之余就读书,并且会作诗了,不过诗作一般,没有流传下来,苏序生的儿子叫苏洵,苏洵能诗善文、才华出众也就罢了,偏又生得一堆好儿子,其中两个最不得了,就是苏轼和苏辙啊!

    苏轼是是周宣最佩服的级大文豪,原来伟大诗人的产生是因为其先祖一场斗茶的失败,这是谁都料想不到的!

    “茗战堂”斗茶盛会继续进行,原先作壁上观的九位品茗师加入战团,与闯过天井三关的二十三名茗战师加起来为三十二强,抽签捉对斗茶。

    周宣的对手是荆州仙人茶地品茗师,去年进入了三十六强,今年再次杀入,有心再进一步,却见遇到的是神秘的周宣之,先前周宣之的书僮斗败了路鸿渐,书僮如此,主人岂不是更加厉害,所以不免惊惧,这茗战也与棋战一样,讲究修心养性,还没动手先就心怯,失败也就难免,仙人茶品茗师挥失常,火候稍过,茶末粘盏,被判负。

    周宣幸运地进入了十六强,静宜仙子也顺利地晋级,但两次抽签时,周宣竟然抽上了静宜仙子,这下子傻眼了,找符大管事要求调换对手。

    符大管事道:“周公子,对手是不能调换的,这是茗战地规矩。”

    静宜仙子低声道:“宣弟,要不我退出好了。”

    周宣道:“那可不行,我知道自己的实力,能进入十六强已经是非常幸运,姐姐争取进入三甲吧,这样推荐起容成茶来就有力了。”

    静宜仙子道:“宣弟,女道这一局输了,还有机会再争十强的。”

    周宣一想,对啊,胜占据八强,还有两个名额供八名负争夺,说:“那好,姐姐小心点,不要失手,我们携手入十强,快哉!”

    静宜仙子“嗯”了一声,两个人开始斗起茶来,静宜仙子惜败,周宣进入八强。

    在争夺十强最后两个名额的两场斗茶中,静宜仙子再以“幻茶术”击败对手,终于杀入十强,两次“幻茶术”一是显示一株老树、一是显示一座石桥,虽然须臾即散,但也让人惊叹不已。

    但“幻茶术”大师翟君谟却一直没有展示他的“幻茶术”,是以普通却精湛地茶艺一路过关。

    看来茗战不怎么受欢迎,那么小道就少写点,明天游了黄山便去信州,斗土豪、剿山匪去,夏侯流苏还有什么举动?林氏姐妹能不能推倒?请书友们拭目以待吧。

十八、寻找颦儿

    以周宣的茶艺能进入十强已经是幸运至极,所以在十强战中他输给了去年排名第四的品茗师也就毫不稀奇,不能指望周七叉公子样样第一嘛。

    静宜仙子以前没参加过这样的茗战,算起来只有帮助周宣赢四痴那场算是一场精彩斗茶,这次在“茗战堂”,她是越斗越强,茶艺固然无可挑剔,“幻茶术”更是一枝独秀。

    因为翟君谟未展示他的“幻茶术”,就有人暗暗嘀咕说翟先生是不是年老技衰,不会“幻茶术”了?若是被这美貌女书僮夺去茗战魁,那去年的十大品茗师就太脸上无光了。

    最终决战就在翟君谟与静宜仙子之间进行,这时已经临近午时,四月下旬的天气已经比较热,又是煨炉煮茶,静宜仙子的脸庞微微浸出香汗,腮边晕红更深,桃花不足以比其娇艳,让她扮男人真是难为她,摆明了没人信啊!

    翟君谟行个礼:“请——”

    静宜仙子见老师向她行礼,甚感不安,靠近作揖,轻声道:“先生,我是道蕴。”

    矮小精神的翟老头顿时眼睛一亮:“你,真是——”

    静宜仙子点头道:“容后再向先生请安,现在颇有不便,请先生恕罪。”

    翟君谟又惊又喜,原来这女书僮真的是林岱之女林道蕴,哈哈,欣慰!欣慰!大声道:“后生可畏,老夫当让年轻人出一头之地,这场茗战不用比了吧。老夫认输。”

    翟君谟不战而败,厅中上百人无不吃惊,湖州紫笋茶的大掌柜更是心急如焚,翟君谟若屈居茗战第二,那紫笋茶的名声也必受损,能不能保住天下十大名茶榜地位置就很难说了,赶紧过来相劝。

    静宜仙子急道:“翟先生,女——我不愿先生容让,惟愿展生平所学向先生请教。”

    翟君谟一直未施展“幻茶术”,也颇技痒。说道:“好,你我师——你我二人今日就以幻茶术决一高下。”

    静宜仙子恭敬道:“长先请。”

    翟君谟也不客气,煮水烹茶,前面这些都平平无奇,只是不时往壶里添冷水,这本是煮茶大忌,也只有翟君谟敢如此,到了注茶入盏时,只见壶嘴里的水流或断呈续。有时如串珠,有时如细流,有时如蜻蜓点水。有时若虹桥贯日,不象是注水,倒象是在雕琢着什么,不一会,把面前四只茶碗一一注满,茶水与碗沿相齐,却没溢出半点。

    翟君谟退后两步,说声:“献丑。”

    符大管事和静宜仙子以及周宣等品茗师一齐靠近看那四只茶盏,静宜仙子惊呼一声:“分茶成诗!”

    只见右起第一只茶碗的水面上茶末浮漾,宛然七个字——“生拍芳丛鹰觜芽”。第二只茶碗水面上也隐现七个字——“老郎封寄谪仙家”,第三碗是——“今宵更有湘江月”,第四碗是——“照出菲菲满碗花”。

    静宜仙子喃喃道:“刘禹锡的《尝茶》绝句,先生茶艺神乎其技。”

    四只茶碗表面的四句诗持续了好一会,然后化作朦朦雾气消散。大厅里这才响起一片喝彩声。

    周宣瞧得是矫舌不下,翟君谟会魔术吧,这哪是茶艺,这是戏法、是幻术啊,等下问问道蕴姐姐到底怎么一回事?

    静宜仙子叹道:“观止矣。有先生分茶成诗在前。我何敢再斗!”学着男子那般向翟君谟深深一揖。

    湖州紫笋茶大掌柜生怕翟君谟再谦让,拍手道:“翟先生茶艺果然高妙。这品茗师第一非翟先生莫属。”

    众人都道:“众望所归,众望所归!”

    至此,品茗师十强全部决出,静宜仙子第二、周宣忝居末席。

    符大管事道:“诸位,列国茶商还在堂外广场上等着呢,请今年的品茗师十强去推荐名茶,诸位请吧。”

    曾达虔兴奋得满头大汗,祖宗有灵,名字取得好,遇贵人了,挣大钱了!跟在周宣身后来到“品茗堂”外,只见广场上人头攒动,大小茶商一千多人,国别不同,服饰各异,都在等着新决出的十大品茗师来推荐名茶,这些茶商别的都不信,就信品茗师的。

    翟君谟自然是推荐湖州紫笋茶,翟君谟大家都熟悉、紫笋茶大家都知道,所以在场茶商反响一般,当排名第二的名叫林静宜地品茗师推荐黄山容成茶时,茶商们轰动了,以前从未听说过名字的的品茗师、不知名的茶叶,新鲜呀,茶市就是要有新鲜茶叶冒出来才好。

    轮到排名第十的周宣,他推荐黄山浮丘茶。

    这时,曾达虔请的鼓吹女乐很及时地开到,大横幅“饮黄山二茶,做世间神仙”一路招摇,吹吹打打,热热闹闹。

    在场的茶商对黄山容成、浮丘二茶的兴趣极度高涨,纷纷询问价格,各地茶商你争我夺,一个州县不止一个茶商,为取得本州县的经销权而激烈竞争,曾达虔是忙得团团转。

    最终,黄山容成茶成功挤掉谢源茶跻身十大名茶之列,售价飚升至每斤三两二钱。

    浮丘茶虽然未能进入名茶之列,但茶价也翻到一两二钱一斤,足足涨了三倍,比容成茶还涨得多,而且浮丘茶产量大,盈利要过容成茶。

    曾达虔做梦一样,晕晕乎乎,笑口常开,天上掉馅饼把他给砸傻了,初步估计今年他地曾氏茶庄年收入会比去年多三倍,明年增加产量的话收入更可观。

    歙州茶商盟会在“太白楼”宴请十大品茗师,静宜仙子自然不肯去,周宣也不去。请翟君谟先生到曾氏庄园小宴,翟君谟欣然前往,与等候在“茗战堂”外的来福、小茴香,还有夏侯流苏、鱼儿她们一起出城。

    就在周宣一行离开“茗战堂”广场没多久,两名髡结辫地辽国茶商也学曾达虔宣扬黄山二茶那样扯起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寻找大辽统和元年正月初一生的女子一名,小名颦儿,过路君子有告知颦儿下落,黄金千两相谢。”

    来自五湖四海的茶商又轰动了,纷纷向那两个辽人打听这名叫“颦儿”的女子是什么人?竟要花白银万两来寻找?

    其中一个辽人道:“只要年龄在十五、六岁左右、名字带有一颦字的女子。都可以告诉我二人,不管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先以白银十两先谢,若查访确是我二人要找的女子,即以黄金千两相谢。”

    天下之大,年龄在十五、六岁、名字有一“颦”字的女子不敢说一千也有五百,当时便有人挤上前说道:“我知道绩溪城有位名叫颦儿的女子,芳龄不是十五就是十六。”

    那辽人也是实诚,当即将一锭十两小银双手捧给那人。这才问:“那女子是何出身,家境可好?”

    那人迟疑了一下,说道:“不瞒两位。那名叫颦儿的女子是一青楼歌妓——”

    两名辽人脸色一变,互相看了一眼,问:“青楼何名?”

    那人支吾了一下道:“什么楼我记不清了,既然两位寻人心切,那我就不耽辛苦,领你们去一趟如何?”

    两名辽人大喜,连连多谢,请那人上马车,他二人各跨一匹大青马,随马车前往绩溪县城。

    出了歙州城北门。其中一名辽人对另一辽人低声道:“希望这次能找到,这十多年来,主人派了上百人在各国寻访,花费银子数万两,名叫颦儿地女子也找了上百个。却都不是主人要找的人!”

    另一辽人小心翼翼问:“若真堕入了青楼,那——”

    两名辽人都不说话了,闷头赶路。

    这时的周宣正在曾氏庄园与翟君谟饮酒,静宜仙子恢复女冠装束,与翟君谟相见。口称:“翟师。”

    翟君谟也听说过江州林都护之女未过门就守寡之事。深深叹息,也不知如何安慰。便问周宣是静宜仙子的什么人?

    静宜仙子道:“是女道的堂弟,喜欢游山玩水,女道与小妹涵蕴便随他出游散心消遣。”

    周宣拱手道:“翟老先生,晚生是向道蕴姐姐学地茶道,你老先生就是晚生的师祖了。”

    翟君谟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

    静宜仙子问:“翟师,女道这位弟弟好学不倦,不知翟师可否传授幻茶术?”

    翟君谟沉吟不语,明显不大愿意。

    周宣笑道:“在下愚钝,学不了翟老先生的幻茶术,不谈那个了,来,喝酒。”心道:“老头吝啬,你肯教我还不肯学呢,哪有道蕴姐姐教我那么有趣。”

    酒阑席散,翟君谟告辞,静宜仙子邀请翟君谟去江州,翟君谟道:“老夫年过六十,应该是最后一次参加此茶会了,以后归乡养老,不再远行,这次能与林小姐相见,老夫甚慰,代我向令尊问好。”

    静宜仙子便送了一份礼物让翟先生带去,与周宣一道送他出门。

    傍晚,范判官访友归来,曾达虔也红光满面地回来了,他已与九十家茶商签下五千斤黄山茶销售合约,订银已经收到,这曾达虔也是爽快,说道:“请周公子稍等两天,在下即把三千两银子交付与周公子。”

    周宣笑道:“不急,银子我明年这个时侯让周来福来取,以后一年取一次,盈利三分之一归我,你算清楚便是,莫要欺

    曾达虔对天誓,决不敢欺心,并盛情邀请周宣一行明日游黄山。

    周宣对静宜仙子道:“黄山在歙州之南,我们正是顺路,明日一早动身。游玩一番,路过名山而不去登临一游,错过好风景将是终生憾事。”

    四月二十日一大早,周宣一行在曾达虔的陪同下出歙州城南门,往黄山而去,两个时辰赶了四十里路来到黄山北麓地曾氏茶园,见到了曾达虔地女儿——“赛杨妃”曾玉环,曾玉环果然丰腴白嫩,活泼勤快,领着一群采茶女在采茶。还一边唱歌,田园风光,村姑山泉,好似桃源仙境。

    曾达虔没有再提把女儿送给周宣为妾之事,因为他看到周宣地侍妾夏侯流苏了,女儿虽美,但和这个夏侯流苏还是没法比,再说了,曾达虔也不愿意女儿嫁与人作妾。还是不要高攀,找个诚实地女婿更好。

    曾氏茶园杀猪屠羊,款待周宣等六十余人。用罢午餐,曾达虔找了十六名善于爬山地脚夫,准备用绳舆抬着静宜仙子、林涵蕴、小茴香、茗风、涧月、蔺宁、夏侯流苏、鱼儿这八名女子上山,黄山山路陡峭是出了名的,一般女子哪能攀得上去!

    未时三刻,祁将军与五十名奉化军府兵留在茶园,其他人尽数上山。

    周宣道:“这是个锻炼脚力的好机会,尽量自己走,实在累了再乘绳舆。”

    八名女子个个奋力攀登,步行十五里来到狮子峰下。期间都没有哪个提出要乘绳舆,虽然个个香汗淫淫,但兴致甚高,就连心事重重的夏侯流苏主仆二人也是面露微笑,与其他人有说有笑。

    周宣深感女子不裹脚的好处。小周后圣明啊,笑道:“每日跳健美操的好处现在体现出来了吧,连一向娇弱的道蕴姐姐都这么身轻体健,了不起。”

    静宜仙子玉面娇红,扶膝微喘道:“宣弟不要夸我。女道已经走不动了。”

    周宣道:“那就上绳舆歇会。”

    静宜仙子这一带头。其他几位女子除蔺宁外都上了绳舆坐着。

    周宣见夏侯流苏不喘不汗,哪有半点疲惫地样子。便道:“流苏你下来。”

    夏侯流苏下了绳舆,问:“公子何事?”

    周宣道:“你陪我走路。”

    夏侯流苏委屈道:“流苏也走不动了,要做绳舆。”

    周宣说:“你和三嫂一样,走这么长的路一点不费力,没见半滴汗,比我还厉害,我就指望爬不动时你拉我一把。”

    夏侯流苏暗暗警惕,心想:“莫要让他瞧出我有武艺,我得故意装出辛苦地样子。”说道:“流苏家乡多山,自幼爬惯了,所以比一般女子耐力好一些,但怎么也比不过公子呀,爬不动时公子可要怜惜流苏。”

    周宣一笑,心想:“你也会向我撒娇了,有意思。”

    曾达虔一直就是乘绳舆,把两个脚夫累得气喘如牛,这时下了绳舆,一身轻松地说:“周公子,我们今夜就在狮子峰半山腰的翠微寺歇息,明日一早上狮子峰峰顶的清凉台看云海、观日出,翠微寺后还有温泉可供沐浴。”

    周宣道:“好,去翠微寺。”

    上狮子峰时,除了蔺宁和夏侯流苏外,其他六位女子都是乘绳舆,这种绳舆是网兜状的,舒适又安全。

    夏侯流苏走在周宣身边,装着努力攀登的样子,一边憋着劲,终于把汗憋出来了,怯生生道:“公子,可以牵一下流苏吗?”

    周宣看着她粉面潮红地样子,还真是美,微微一笑:“你乘绳舆吧,我自己都快爬不动了。”

    夏侯流苏却又不乘绳舆,睫毛忽闪着道:“那流苏就再陪公子走一程,反正翠微寺就快到了,都听到晚钟声了。”

    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斜照,青山晕染,翠微寺的钟声在群山间回荡,让人倍感幽幽诗情,如果不是爬山辛苦,周宣就又要叉手了。

    翠微寺地匾额还是五十年前由李煜之父李赐予的,原先叫“麻衣寺”,是天竺来的苦行僧麻衣和尚在此住锡说法,据曾达虔所言,这麻衣僧具有佛法大神通,锡杖在山岩上一杵,立涌一泉,就是现在地“锡杖泉”,泉水温热,洗浴后可强身健体。

    曾达虔是翠微寺地大施主,周宣也布施了百两纹银,寺里住持自然是殷勤款待,亲自领到麻衣台上“锡杖泉”边,只见一汪清泉,微觉热气,潺潺流淌,在下方汇成一个崎岖的小池,温泉沐浴便在此处。

    不知道有没有美人出浴?温泉水滑洗凝脂,小道好好构思一下

十九、温泉水滑洗凝脂

    夕阳落到了九龙峰外,狮子峰顿时幽深起来。

    随周宣上山的有八女四男,还不算那十六名脚夫,温泉只有一处,男女共浴似乎不可行,周宣便让静宜仙子她们先洗,但静宜仙子岂肯占先,男尊女卑观念还是有的。

    翠微寺方丈领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女施主先去寺里饮茶,周宣见她们走远了,便麻利地脱去衣衫、胡裤,只剩一条棉布小内裤,这是纫针亲手为他缝制的。

    范判官、三痴、来福,还有茶商曾达虔,一齐盯着周宣的小内裤看——

    被四个男人盯着裤裆看,这种感觉很不美妙,周宣仰天打了个哈哈:“难道我比女人还好看?赶快脱光了下水吧。”剥下内裤踏进小池,温热的水泡着果然舒服。

    来福比较质朴纯洁,也脱光了下水,而范判官、三痴、曾达虔三个却比女人还害羞,迟迟不肯脱。

    周宣诧异道:“老三,不会吧,你一个闯江湖的汉子这么扭捏,大家都是男人,看一下又会怎么样,有大有小也是正常的嘛。”

    三痴脸皮一红,飞快地脱去衣衫,下了水。

    范判官和曾达虔两个死活不肯脱光,裸着上身,穿着马裤下水了,一脸戒备的样子,生怕泄露了绝密。

    五个男人很无趣地洗罢去翠微寺。林涵蕴见周宣他们下来,赶紧对静宜仙子道:“姐姐,轮到我们了,赶紧去洗吧。”

    静宜仙子含羞道:“你们先洗,女道最后洗。”

    周宣知道静宜仙子难为情,便道:“那就做两锅——”心里打了一个嗝:“呃,又不是下饺子,还两锅哪。”说:“那就分两次。反正池小,人多了也不好洗,三嫂、小茴香、流苏和小鱼儿先去。”

    静宜仙子看了周宣一眼,暗暗感激宣弟的细心,斟了一盏茶给周宣,说道:“这是女道亲手烹制的。”

    一旁的翠微寺方丈叹道:“这位女施主的茶艺之精真让老僧叹为观止,同样的茶、同样的水,到了女施主手里就有了灵气。”

    静宜仙子虽是女冠装束,但气质绝佳,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所以翠微寺方丈不敢以女冠称呼她。

    曾达虔赶紧道:“方丈有所不知啊,这位林小姐在前日歙州茶会上名列品茗师第二,我黄山两种茶就是因为林小姐和这位周公子地大力推荐,茶价翻番了。”

    翠微寺方丈赶紧道喜,曾达虔一高兴,许诺下半年捐资重修天王殿。

    暮色微茫,蔺宁、夏侯流苏四人洗得脸蛋红扑扑的下来了,新浴后的美女让人眼前一亮。

    林涵蕴早已急不可耐,拉着静宜仙子就走,茗风、涧月提着竹篮跟在后面。

    静宜回头叫了一声:“宣弟——”心里觉得她们四个弱女子露天洗浴。有点害怕。

    周宣起身道:“我去保护她们,难保没有和尚趁机**。”

    翠微寺方丈忙道:“周施主放心,小寺二十七名僧人个个严守清规戒律。绝无**之事。”

    周宣笑道:“老方丈我是信得过的,那些秃——我不放心。”差点对着和尚骂秃驴。

    周宣陪着静宜仙子四人出了山门,循蜿蜒山路行了半里路,前面就是温泉小池。

    周宣道:“道蕴姐姐你们上去吧,我就在这里等。”

    周宣负手站在山道边一株古松下,看暮色下的山景。

    山间到处浮漾着炊烟一般的青雾,深壑幽谷,怪石嶙峋,黄山以“奇松、怪石、云海、温泉”为四绝,在这夜色降临之时看黄山怪石。奇形怪状,如鬼如兽,看久了难免心惊。

    山道上来了一盏小灯笼,三痴提来的,将灯笼递给周宣就转身回去了。把**的机会留给周宣。

    四周幽静,温泉小池上的泼水声清晰可闻,还有林涵蕴和茗风、涧月的笑语,静宜仙子倒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周宣又开始痛恨自己地想象力了,哇。想得太逼真了。身材高挑的道蕴姐姐蹲在水里,酥胸象倒映在水里的两轮明月。白皙浑圆的大腿与小腿折叠着挤压在一起——

    过了一会,听到上面四个女子轻笑着,应该是上到池边擦干身子穿衣裙了。

    周宣很是遗憾,温泉水滑洗凝脂没有看到,心里对自己说:“唉,装什么斯文嘛,该**还得**呀,不要说你一点不想!”

    猛听得一声尖叫:“啊——”是静宜仙子的声音,真难相信平时文静娴雅、说话轻言细语的静宜仙子会出如此尖锐的叫声!

    周宣象弹簧一般跳起来,大步向上冲去,手里的小灯笼急剧晃动,里面的烛火明灭。

    “怎么了?怎么了?”

    只用了两个呼吸的时间,周宣就跳上了温泉池边,见林涵蕴、茗风、涧月在系裙带,一脸惊愕,静宜仙子只穿了短短地薄纱亵裙,裸着上身,蹲在池边,浑身抖,还在尖叫:“蛇!蛇!”

    “蛇在哪里?”周宣“唰”地拔出夏侯流苏的那把“漏影刀”,迅冲到静宜仙子身边。

    静宜仙子见周宣赶到,站起身来想退到周宣身后,没想到受惊过度,双腿软,差点要栽到小池里去。

    这个时候,周宣最是手疾眼快,将灯笼往地上一丢,一把搂住静宜仙子的细腰,安慰道:“别怕,别怕,蛇在哪里?”

    静宜仙子顾不得上身*,紧紧搂着周宣地肩膀,颤声道:“就在那边,那边,我刚才踩到了——”

    蛇,周宣也有点怕,“五步倒”很厉害的,被咬到小命要玩完。虽然软玉温香满怀,触感光滑细腻,却也无暇细看、无暇细品,握着刀朝静宜仙子指的方向俯视。

    地上的灯笼红光照耀,却见是一截扭曲的树枝,树枝一端翘在那,树枝上水淋淋的,估计是林涵蕴她们戏水时溅湿的,静宜仙子上来穿裙子时踩到,感觉滑滑地。走开一步,见那截树枝一头翘起,昏暗里也看不清,以为是蛇,就吓得尖叫起来了。

    周宣哈哈大笑,飞起一脚将那截树枝踢飞,说道:“杯弓蛇影,把姐姐吓坏了!”

    静宜仙子原本吓得脸煞白,这下子通地红了,微微挣扎道:“宣弟——”意思是让周宣松开她。她好穿衣裙。

    周宣故作不知,搂着静宜仙子腰肢不放,右手持刀东张西望道:“小心点。这水边有真蛇也难说。”这时感觉来了,道蕴姐姐的肌肤好滑好嫩啊,袅袅纤腰不堪一握,两峰酥乳紧贴在他身上,看不出多圆多翘,但白如羊脂,而且是很有弹性——

    虽是一场虚惊,林涵蕴三人也吓得心“怦怦”跳,林涵蕴说道:“我们洗得太晚了,蛇就出来了。真是吓死人,快回去吧。”

    静宜仙子面红耳赤道:“宣弟,你,放开我吧。”

    周宣这才醒悟似的松开手臂,顺便垂眼一看。哇,不大不小,雪梨形状,乳晕清晰,*上翘。太完美了!

    静宜仙子羞得无地自容。双手捂着两只酥乳,声音娇颤:“宣弟。你不要看——”

    周宣“哦”了一声,慢慢转过身去,目光恋恋不舍,道蕴姐姐地身材真是好,腿长腰细,*尖尖,美不胜收,百看不厌啊!

    周宣转过身,看到林涵蕴冲他挤眉弄眼,笑嘻嘻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周宣就用灯笼在林涵蕴脸上碰了一下,吓她一吓,心里想:“道蕴姐姐该不会是故意这样的吧,树枝哪能看成蛇呢?上回游钟山我假称有蛇趁机抱了她一下,现在她要报复回来。”

    三痴、蔺宁听到这边的尖叫声飞一般赶来,周宣说:“没事了,以为有蛇,其实不是。”

    一行人回到翠微寺,去堂用晚餐,虽是饭清菜,但烹制得颇妙,七彩香菇、银花云豆、芝麻甜山药、青椒炒黑木耳、凉拌黄瓜、银丝菠菜,甚是入味。

    吃罢饭,方丈老僧安排众人歇宿,周宣他们五男八女,还有十六个脚夫,专供檀越香客歇息的客房有限,十六个脚夫就在僧堂坐禅处打地铺歇息。

    周宣地位尊贵,独霸一间客房,其他人都是两、三个人一间客房,静宜仙子自带了薄衾和垫褥,她太好洁了。

    因为准备明早寅时上峰顶清凉台看日出、观云海,所以众人早早的就各自回房睡觉。

    四更天,方丈老僧前来敲门:“周檀越,周檀越,上清凉台观日出应该起床了。”

    周宣应道:“多谢方丈,在下起来了。”穿衣着鞋出门,见其他人也6续出来了,十六名脚夫扛着绳舆在山门外等候。

    方丈派了两个僧人做向导,举着火把,领着众人登山。

    蔺宁和夏侯流苏没有坐绳舆,夏侯流苏有意和周宣多接近,神态温婉,刻意迎合,这让周宣有点吃不消,他向来是吃软不吃硬。

    下弦月还高高挂着,山间地明月尤其清澈明亮,月光照在山石上,显得非常洁净,树影纵横,远山静穆。

    夏侯流苏悄悄把手伸向周宣,周宣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觉得夏侯流苏地手比较硬,没有林涵蕴那么柔软,毕竟是舞刀弄枪的人啊!

    周宣就故意抓着夏侯流苏的手借她地力,当登山拐杖用,哈哈,看你还装娇弱!

    绳舆上地林涵蕴看到周宣与夏侯流苏手牵手,有点吃醋,下了绳舆,也要周宣牵着,这山道只能两人并行,周宣便放开夏侯流苏的手,牵着林涵蕴攀登。

    约莫爬了上半个时辰,终于上了狮子峰顶,这时大约是正寅时,凌晨四点多钟地样子,天上的月亮隐去身形,黎明前的黑暗浓重,看不清周遭景物。

    忽然听到一缕箫声,静宜仙子在吹箫,曲调节奏明快,本不适合洞箫吹奏,但静宜仙子技艺高,指法繁妙,听得众人心旷神怡。

    天渐渐明亮起来,天空先是深黛色,然后是青色,东边天际出现鱼肚白,这时已经可以看到狮子峰周围的景色,只见云海一铺万顷,映出山影如画,远处天高海阔,峰头似扁舟轻摇,云海涌动地雾气一团团的仿佛触手可及,让人想掬起一捧云来感受它的温柔质感。

    鱼肚白变成晕黄、再变成桔黄、再变成晕红……颜色重重叠叠,万道霞光,绚丽缤纷。

    林涵蕴欢叫道:“升上来了!升上来了!”

    一轮红日从云海下面喷薄而出,一霎时,阳光照彻每一座山峰,照彻狮子峰顶地每一个人。

    阳光洒金绘彩,云更白,松更翠,石更奇,流云散落在诸峰之间,云来雾去,变化莫测,忽而风起云涌,浩浩荡荡,奔涌如潮;忽而白浪排空,惊涛拍岸,似千军万马席卷群,让周宣等人看得是目眩神迷,屏息凝神,被这天地间奇景震慑了。

    林涵蕴叹道:“以前局促在江州,哪里看得到这样的美景!——周宣哥哥,叉手赋诗吧。”

    周宣现在诗名在外,遇到良辰美景,他就有义务叉手,这成了他沉重的负担了,黄山诗出名的不是很多,而且集中在唐朝,那些就不能用了,叉手叉了好一会,才吟道:

    “江左诸峰罕出群,谁云华岳与平分?几千百涧流苍玉,三十六峰生白云。幽谷高人抱真独,荒岩野草剩芳芬。几回独向风前立,夜半吹箫天上闻。”

    林涵蕴噘嘴道:“夜半吹箫天上闻——周宣哥哥把我姐姐写进去了,却不写我。”

    周宣生怕她再叫叉手,忙道:“下次吧,下次写你。”

    黄山之游尽兴而返,众人回到曾氏庄园歇息了一夜,次日重新上路,前往信州。

    曾达虔还指望周宣和静宜仙子明年再来歙州茶会斗茶,帮容成、浮丘二茶扬名立万,殷殷相邀。

    周宣道:“有空便来,就是不来,我也有办法让容成茶保住十大名茶的地位,曾掌柜放心好了,告辞。”

    过渡章节结束,信州之行将精彩纷呈,敬请期待,请支持小道把皇家写下去,不要因为暂时的平淡而放弃,小道需要书友们的支持。

二十、痛殴色狼

    周宣一行离开歙州后的第三天,从宣州终于传来了金陵盐商周宣之携女眷包揽宣州诗会魁、魁副的消息,又说宁*副使胡彦的儿子胡扬与周宣之争宣州花魁,被其父痛打,并向周宣之陪礼道歉,一个盐商有这么大能耐吗?

    于是议论纷纷,有猜周宣之是奉化军林都护的儿子、有猜周宣之是微服私访的皇太子,最终猜测是朝中新贵、集贤殿大学士、信州侯周宣。

    曾达虔自然也听到了这些传言,真是喜出望外,周宣之竟然就是唐国第一风雅公卿周宣,财了,财了,曾达虔当即大肆宣扬周宣在茶会上推荐的浮丘茶,广告语是——与信州侯同饮浮丘茶,做人世间无忧逍遥仙!

    浮丘茶本是次一等的容成茶,现在竟被曾达虔炒到二两银子一斤,想当初可是只有三钱银子一斤啊!

    此时的周宣一行,车辚辚、马萧萧,已经过了婺江,在婺源县休息了一日,买了几方龙尾砚,于四月二十八日中午到达信州辖下的玉山县,在馆驿下用罢午餐,启程赶往四十里外的信州府衙所在地上饶县。

    近乡情怯呀,周宣是上饶市广丰县人,在唐国,叫信州上饶县永丰镇,周宣考虑是不是让永丰镇升级建县?

    让周宣惊喜的是,千年前的上饶口音竟然与千年后差别不大,吴语方言听来分外亲切,周宣试着用广丰腔与路边农田耕作的农夫打招呼,农夫喜问:“贵客是信州人?哪里来?”

    周宣笑道:“祖籍信州永丰镇,从金陵来祭祖。”

    来福过来问:“姑爷,分银子吗?”

    一路上来福听周宣说了多遍要造福乡梓、要让老家的父老乡亲过上好日子,马车里有一万二千余两白银,来福就以为周宣要给乡亲放银子,所以有此一问。

    周宣失笑,心道:“我又不是赵本山。回乡见人就钱哪!我要真心为乡民做点好事,而不是行点小恩小惠。”朝那农人拱拱手,一笑而过。

    当晚赶到上饶县,周宣暂时不想与当地官府打交道,依旧不住馆驿,带着林氏姐妹她们住客店,夜里兴奋得不想睡,虽然物是人非,但毕竟是回乡了啊。明天就可以到永丰镇看看——

    这样一想,周宣忽然有点伤感,不管他在唐国混得有多好。怎么衣锦还乡,但隔着千年的父母兄长并不知道啊,不能为自己最亲的人做点什么,遗憾啊!

    静宜仙子看出周宣情绪有点低落。知道他想起国破家亡的伤心事了,便说:“宣弟,女道想看看上饶县夜景,你陪我走走吧。”

    周宣道:“好,我也正想出去走走。”

    周宣和林氏姐妹,还有三痴夫妇出了客栈往东信步行去,周宣也是完全不认得路,隔了千年还认得路那就稀奇了,只听店家说往东半里地就是信江,他要去信江畔思古之幽情。不对,不是思古,是思未来。

    夏侯流苏洗浴后出来听说周宣出去了,就和小婢鱼儿急急出来寻找,这一路行来。周宣一直对她不即不离,她也一直下不了决心投怀送抱,现在到了信州,从信州往南过赤岭就是建州,再不抓紧搞清楚李煜的旨意那就来不及了。那天她隐约听到周宣和范判官说起“建州、汀州”这两个闽国故地。李煜密旨肯定与这两个州有关,虽然周宣明里说是在信州祭祖后就去江州。但是真是假很难说。

    夏侯流苏从店家口里得知周宣往东去了,便带着小婢鱼儿往东行来,信州明显不如宣州、歙州繁华,行人衣着不甚光鲜,路边墙角常见乞讨的可怜人。

    主婢二人寻了好一会没看到周宣,迎面一个朱袍阔少带着几个帮闲、家丁摇摇摆摆走来,见到夏侯流苏苗条秀美,就故意拦在路中间嘻嘻哈哈不让她们过去。

    夏侯流苏拉着鱼儿的手让在一边,但朱袍阔少却站住不走,从身后家丁手里接过灯笼伸到夏侯流苏头顶上方来照看,夏侯流苏手里有把纫扇,赶紧遮住脸。

    朱袍阔少却已经看清这女子美丽地瓜子脸,晶莹得象玉雕的一般,身段更不用说,窄袖春衫,八幅湘裙,体态妖娆哇——

    小婢鱼儿挺身而出斥道:“你们要干什么?快快让开,我家小姐可不是好惹的!”

    鱼儿说的是实话,夏侯流苏当然不是好惹的,但那朱袍阔少却是不以为然,放浪地笑道:“狭路相逢便是有缘,请问是哪家小姐?可曾婚配?小姐携婢夜行,莫非是私奔乎?”

    夏侯流苏不想惹事,低声道:“鱼儿,我们先回去,周公子可能不在这边。”

    主婢二人返身往回走。

    那朱袍阔少大步从后赶上,又拦在路中间,笑道:“小生便是邹公子,姓邹名珙字君瑞,原来小姐找的就是小生,哈哈,小姐真是有眼光,这上饶县城说起我邹公子,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称仗义豪侠、挥金如土、貌比潘安、才胜周宣,风度翩翩玉面小郎君就是区区在下。”

    夏侯流苏和鱼儿都是一愣,问:“周宣?哪个周宣?”

    朱袍阔少手摇折扇,说道:“我不是周宣,周宣便是那信州侯,据说是大才子,但他那才气与小生比起来还差那么一点,小姐随我去彻夜长谈一番便知小生所言不虚,实实在在才华横溢。”

    夏侯流苏对鱼儿说:“周——他名气还挺大,这里也有人知道他。”

    一个猥琐帮闲说道:“我家公子名气当然大了,不都说了吗,上饶县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哇,请问小姐是谁家女眷,我家公子对小姐是甚是爱慕,有意上门提亲。”说着,冲朱袍阔少歪歪嘴,好象他很机灵似的。

    见人家是要提亲。鱼儿也不好开口骂人,皱眉道:“我们是路过的,不是信州人,提亲就免了,让开让开!”

    朱袍阔少一听不是本地人,心里踏实了,他原先还担心怕是哪位大户人家女眷,还不敢太过分,这下子色相毕露。**道:“不是本地的也可以成亲嘛,有美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伸手就来抓夏侯流苏手腕。

    夏侯流苏闪身躲过。叱道:“不要逼我!”

    鱼儿怒道:“敢对我家小姐动手动脚,你是找死!”

    朱袍阔少**道:“死在小姐身上,固所愿也。”一把推开小婢鱼儿,张臂要来抱夏侯流苏。

    夏侯流苏又闪过。她真地不想惹事,这要是一动手,她身有武艺之事恐怕就会被周宣知道,那可大大的不妙。

    小婢鱼儿不会武艺,被那猥琐帮闲拦腰抱住,一手捂着嘴不让她叫,还指挥另两个家丁上前帮忙,帮助朱袍阔少抓住夏侯流苏,这猥琐帮闲说道:“公子,她们是外地的。更不用担心有什么后患,拖到那边废园去痛痛快快**一番,事后扬长而去,谅她们也不敢声张,以前几次——嘿嘿。不都没事吗!”

    朱袍阔少笑道:“此言有理。”与两个家丁三面合围,将夏侯流苏逼向死角。

    眼前突然飘起一片红影,朱袍阔少还没看清是什么,“砰”地一声,胸口象被铁锤砸中。身子向后便倒。嘴里鲜血狂喷。

    “啪啪”两声,两名家丁应声倒地。

    红影落下。夏侯流苏双手按在膝盖上方,怕踢腿时裙裾飞扬露了底,一个箭步就到了挟持鱼儿的猥琐帮闲面前。

    猥琐大惊,万万没想到这女子这么能打,色厉内荏道:“你别过来,不然我掐死她。”说着一手就来掐鱼儿喉咙,还没等他用上劲,面门就挨了一拳,能听到鼻梁骨断裂地声音,紧着又是一记手刀斩在他脖颈上,顿时瘫软在地。

    边上还有一个帮闲,吓得连连后退,退出几步,转身撒腿就逃。

    夏侯流苏看了看四个倒地呻吟的家伙,轻轻揉了揉手,对鱼儿道:“我们快回去,别让人看到。”

    鱼儿踢了一脚那个猥琐帮闲,骂道:“这人最可恶,小姐,你来给他一脚,我踢不痛他。”

    夏侯流苏一脚踩过去,那猥琐帮闲惨叫一声,左小腿胫骨被踩断了,痛得抱腿打滚。

    夏侯流苏就是有一不做二不休地性格,纤足起落,分别将朱袍阔少和那两个家丁的左腿全部踢断,然后拉着鱼儿的手狂奔回客栈。

    店家问:“小姐怎么了,遇到坏人了?”

    夏侯流苏道:“没有,天太黑了,没找到我家公子就赶紧跑回来了。”

    店家道:“早点回来好,这世道不太平啊!”

    夏侯流苏问:“怎么不太平了?”

    那店家叹息一声,却又不肯说了。

    夏侯流苏主婢二人回房,过了一会,听到周宣和林氏姐姐回来了,夏侯流苏本来想今晚去周宣房里侍寝的,但出了刚才那件事,心里有点不安,怕那些人找上门来,所幸一夜无事,没听到有人来寻问闹事,侍寝自然也没侍成。

    夏侯流苏很懊恼,没想到投怀送抱也这么难,简直就象是嫁不出去的丑姑娘!

    天还没亮周宣就起床了,练了一套五禽戏。

    三痴、蔺宁也起床了,站在客户台阶上看周宣练。

    周宣抱拳道:“我再练一套拳法,请两位指教。”说罢,“霍霍霍”练了一套“五祖拳”。

    夏侯流苏听到周宣在院中踢腿打拳,顾不得穿裙子,趿着绣履快步到窗下看,见周宣练得有板有眼,出手简捷有力,不禁嘴角含笑,心道:“瞧不出他还会两下子,可以说是能文能武了,不过这武嘛不够我两下子打的。”

    周宣练罢“五祖拳”,问:“老三贤伉俪指点一二吧。”

    蔺宁笑道:“主人练得很好,打两、三个壮汉没问题。”

    三痴倒是不留情面,说:“主人还是花拳绣腿啊,真要遇到练过的,不经打。”

    周宣练得这么起劲却被说是花拳绣腿,有点不悦:“老三你就知道说,让你教我两招你又不肯。”

    三痴道:“我这功夫主人学不了地——”

    周宣打断道:“什么学不了,以前老四说你是童子功,那我确实学不了,可你现在不是童子了吧?”

    蔺宁转身回房,三痴老脸一红,辩道:“主人有所不知,这个这个一时也说不清,主人要练还是让四弟教你好了。”

    周宣摇头说:“老三你算是荒废了,这么多天同行,我就没见你练过功。”

    三痴道:“我练功时主人没看到而已。”

    周宣心道:“我是没看到,但听到了,昨晚你和蔺宁动静不小,你倒是爽,带着老婆旅游,我身边一堆美女都是看着吃不着。”

    范判官一早从馆驿赶来,问周宣今日去向?周宣道:“今日真正回乡,上饶县并非我的家乡,范大人就请留在县城,不用劳烦跟去。”

    范判官道:“下官自然要追随公子和小姐,那就让祁将军留在馆驿。”

    用罢早餐,周宣一行启程去永丰镇,范判官叫了八名府兵随行听用。

    行至崇善乡地界,周宣知道这地方千年后叫洋口镇,民风剽悍,是武术之乡,出产烟火爆竹,还有一座寺院比较有名,叫“博山能仁寺”,百年后的辛弃疾将在此留下诗词,不可不去一游。

    却见“博山寺”山门外摆着几口大缸,有僧人在施粥,领粥地乡民络绎不绝。

    周宣来到唐国近一年,走过十来个州县,百姓都是安居乐业,很少流离失所的,但昨日来到饶县城就看出信州百姓比其他州县穷困,没想到这里还有寺院施粥的,乡亲们日子怎么过得这么惨哪,温饱都不能解决吗?信州自来是富庶之地啊!

二十一、少年不识愁滋味

    周宣捧了个碗也排队去领粥,施粥的僧人见他衣锦策肥却来领粥,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不过也没说什么,舀了一碗粥给他。

    周宣站到一边,“稀里咻溜”就那样捧着喝,这是真正的家乡早米啊,虽然粗糙但别有一种稻米的香味。

    林涵蕴见周宣喝得香甜的样子,以为这粥不知道有多好喝,捧了一个小茶碗笑嘻嘻走来也要领粥。

    周宣道:“涵蕴妹妹,你要领粥可以,必须喝完,不许浪费。”

    林涵蕴应道:“知道了。”将茶碗递到粥桶上方。

    那僧人念了句“阿弥陀佛”,知道这种富家小姐是图新鲜,便舀了半勺粥给她,免得她喝不完糟蹋粮食。

    林涵蕴还嫌舀得浅,白了施粥僧人一眼,嘟哝一句:“小气和尚。”走到周宣身边捧着喝了一口,皱眉道:“一点都不好喝,象沙子一样粗糙。”就想走到寺前小溪边把碗里的粥倒掉去。

    周宣喝道:“站住!”

    林涵蕴回身装可爱道:“周宣哥哥,我真的吃不下了嘛,我给和尚银子算我买的总行了吧。”

    周宣说:“涵蕴,我和你说清楚,你今天要是把这粥倒了,我马上让范大人把你送回江州,以后再不许跟着我。”

    林涵蕴平时虽然有点小骄横,但见周宣口气严厉。却也不敢顶撞,噘着嘴道:“我喝就是了。这么凶干什么,不就是你家乡地米吗,特别珍贵对吧,我看你以前也没少浪费——

    周宣也不管那么多人看着,走过去对着她的小圆臀就是一巴掌:“少嗦,快喝。”

    林涵蕴**常被周宣打,现在反应不大了,“哼”了一声,愁眉苦脸把粥喝完了,把碗往周宣怀里一塞。嚷道:“我喝完了!我喝完了!有什么了不起!”气冲冲坐回马车去了,小茴香过来把碗拿去洗。

    不移时,两大缸粥施完,乡民们千恩万谢地走了。

    周宣便与那施粥僧人交谈,得知来领粥地都是附近崇善乡的村民,目前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不少村民家无余粮,全靠粗粮野菜度日,要支撑到六月初新稻成熟才能缓口气。

    周宣问:“在下一路行来,见这里农田很多啊。乡民们日子怎么会过得如此窘迫,莫非遭了什么天灾?”

    僧人见周宣是外地人,说说无妨,叹道:“并非天灾,乃是*啊,这农田虽多,却不是乡民所有,全是北霸天邹家与南霸天谢家的。就是小寺的四十亩薄田,那谢家也想来侵占。”

    周宣心道:“南霸天?北霸天?听这绰号就够恶,看来哥们这次回乡还有除恶霸的义务了。”问:“那邹家与谢家都是什么来头?”

    僧人道:“邹家与谢家是联姻关系,邹家家主乃上饶县令,谢家有个女儿嫁与当朝左相韦铉为妾,这两家仗势欺人,无恶不作——阿弥陀佛,小僧妄语了。罪过罪过。”

    周宣没想到他家乡黑恶势力这么嚣张,看来是他出手为民除害的时候了,这僧人既不愿多说,那就等到了永丰镇再向当地人了解一下,微服私访的感觉也不错。

    周宣一行随那僧人进佛堂随喜。周宣捐银五百两。助寺庙施粥救困,座方丈大喜。这是“博山寺”建寺七十年来收到的最大一笔捐资,连称周宣为“周大施主”,并请周大施主留下墨宝。

    周宣正有此意,当即挥毫写下:“《采桑子行博山道中有感》——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静宜仙子和夏侯流苏吟哦一遍,深感妙不可言,静宜仙子问:“宣弟,这词的下半阙呢?”

    周宣想了想,又提笔写道:“——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心想这最后一句“却道天凉好个秋”不能写了,现在正是孟夏时节,天气一天热似一天,写出来牛头不对马嘴了,嘿嘿,这最后一句就留给原作辛弃疾吧。

    周宣搁下笔,笑道:“这最后一句一时想不好,留待后来人吧,方丈大师,请将这阙残词收好,两百年后必有一姓辛地词家会替我补全这阙词,牢记我此言,必有奇验,告辞了。”

    “博山寺”方丈恭送周宣一行出山门,见其车马煊赫,拥道而去,不知是何方神圣,竟能预知两百年后的事?嗟叹良久,便请装裱匠人来把这阙残词裱好珍藏,并附法书告知后世僧众留心两百年后姓辛的词家,一定要将此词请那辛施主补全,那将是丛林佳话、镇寺之宝。

    周宣忽悠了一把辛弃疾,心情不错,骑着“黑玫瑰”赶往三十里外的永丰镇,那里是他真正的家乡。

    马车里的夏侯流苏一直在吟哦那阙《采桑子》,试着补全那最后一句,但总是不对味,撩开窗帘望着周宣骑在大马上的背影,心想:“这个周宣少年得志,为何说愁呀愁的,据说他是海外来的,他有什么样的伤心往事?”

    夏侯流苏对周宣地兴趣更浓了,不仅想探究周宣小腹藏着的秘密,还想探寻周宣内心的秘密,那连昌公子派一个诗词爱好、文学女青年来当奸细实在是大大的失策啊!

    从博山寺到永丰镇这一条路周宣不知走了多少遍,坐车、骑车、步行,可以说是非常熟悉,但现在看来完全陌生,千年的变迁,沧海桑田也不为过啊。

    今天天气格外闷热。日光曝晒,小茴香从车窗里伸出脑袋。手里拿着一顶范阳笠,招呼道:“姑爷,戴上,别晒得中暑。”

    小丫头还挺会照顾人,周宣一笑,带马靠近,接过范阳笠戴上,就见路边有个茶摊,便道:“喝碗茶吧,尝尝我家乡地丰溪水。”

    车马停下。二十来个人一下子把茶摊老人的一瓮茶全喝光了,静宜仙子本来不喝路边野茶地,看在宣弟面子上也喝了一盏,水质不错,茶味太劣。

    远远地,见来路驶来一辆马车,后面有十余骑追赶,大喊着让那马车停下,马车上的人以为遇到了劫匪,拼命打马赶路。想跑到茶摊这边,人多胆气也壮一些,但车哪里跑得过马,片刻功夫就被截住,喝道:“下车,搜查。”

    马车车辕除车夫外还有一中年仆人,这时都下了车,车厢里又下来一个白胖书生。叫道:“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搜查?”

    十余骑将那马车团团围住,有人喝道:“我等是上饶县衙捕快,追查昨夜打伤县太爷公子的凶手,马车里还有什么人,全部下来。”

    白胖书生见不是强盗,略感放心,说道:“车里是我娘子。不用搜查了吧。”

    为捕快叫道:“就是要搜你娘子,快快下车,让我等辩认是否凶手。”

    白胖书生叫道:“青天白日,还有没有王法?平白搜士人女眷,我要去官府控告你们!”

    有捕快冷笑道:“官府?我们就是官府。快快让车里人全部下来。不然我们就来揪了。”

    书生无奈,只好将车厢里的娘子扶下来。还跟下来一个小丫头,看着众捕快道:“看到了吧,我娘子也是仁宦人家小姐,和打人凶手哪会沾边!”

    却听那伙捕快七嘴八舌道:“正是一主一婢,没错,毛帮闲,你来看看,是不是这两个?”

    那伙人当中走出一个下唇耷拉的闲汉,上上下下打量白胖书生的娘子和那小丫头——

    周宣等人在这边隔着几十丈看着,三痴道:“不是盗匪,是官差在查问什么。”

    蔺宁从车厢里探头往后看,忽然说:“咦,那白胖书生很眼熟!”

    鹘门女刺客的记性是极强的,稍一回想,就说道:“主人,那白胖书生你也见过,就是谢眺楼上当面冒领主人《蝶恋花》词地那个李焘,很好笑地一个书生。”

    周宣瞧不大清楚,笑道:“怪哉,李焘怎么会到这里,该不会是来追流苏的吧,怪我一个外乡人带走了他们宣州的花魁?”冲夏侯流苏的马车叫道:“流苏,你看看那个不是宣州书生李焘?”

    夏侯流苏听说官差在搜查过往马车,心就提起来了,很有可能是昨晚地那个姓邹地阔少禀报官府来抓人了,不禁后悔昨晚手段不够干净,若是把那几个人全部杀掉就没事了,就算这杀人大案会轰动县城,但死无对证,也不怕被认出,现在却麻烦了。

    夏侯流苏就怕被周宣知道她会武艺呀,在车厢里答道:“公子,我谁也不见,李焘我也不认得,公子打掉那些人吧,流苏头有点晕,想在马车上小睡一会。”

    就听三痴道:“主人,捕快朝我们这边来了,看样子是想搜查我们。”

    周宣道:“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那群捕快和下唇耷拉着的毛帮闲很快就到了周宣等人跟前,见周宣这边人多,还有挎刀地,似乎是贵客富商,不敢过分无礼,为捕快拱手道:“各位,我等奉本县县令之命,缉拿凶手,请马车里的人都下来,让这位毛帮闲辨认一下,毛帮闲昨晚是亲眼看到凶手面目的,请行个方便,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周宣问:“出了什么事?”

    那捕快道:“县太爷地公子昨晚被人殴打致残,县太爷限三日抓到凶手,否则我等要受责罚。”

    周宣心道:“县长公子被打,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平时作恶太多的缘故。”说道:“我们人都在这里,叫什么毛帮闲来认吧。车里是女眷,不必惊扰了吧。”

    那捕快道:“打伤县太爷公子地就是两名女子。所以请马车里的女眷都下来辨认一下。”

    周宣问:“这倒奇了,县太爷公子被两名女子打残了,那女子为何要下如此毒手?”

    毛帮闲道:“我家公子见那两个女子夜行,好心给她们指路,未想到她二人挥拳就打、抬腿就踢,把我家公子打得重伤,左腿还被打断,其他刘帮闲还有两个家丁全部重伤,只有我见逃得快。”

    周宣心里冷笑:“娘地还敢说是好心给人家指路,定是想调戏人家。没想到遇到江湖女侠了,活该!”面上笑道:“原来如此,那两个女子也太不识相了,不过我这马车里都是娇弱女子,不会武艺的,你们到别处搜查去吧。”

    为捕快打量着周宣,问:“这位公子面生,不是本地人吧?”

    周宣道:“金陵盐商,回来祭祖。”

    那些捕快一听是盐商,一个个互相看看。心想:“盐商啊,有钱,这回得好好诈他一笔银子。”一齐咳嗽起来。

    为捕快心领神会,严厉道:“那两名女子就是外地人,这马车非搜查不可。”

    范判官怒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手下的八名府兵一齐拦在那伙捕快面前,手按刀柄,目露凶光。

    应周宣要求,这八名府兵穿地是便服。所以捕快以为这些人是盐商的家丁护院,惊怒道:“反了天了,你们敢对抗官府,我立马调马、步弓手来,全部抓起来。”

    周宣摆摆手,示意范判官不要和这些人计较,笑道:“捕快大哥言重了,我一小小盐商哪敢对抗官府!不过我这些女眷不好让她们在外人面前抛头露面。各位是否通融一下?”

    那捕快沉吟道:“你是回乡祭祖的大盐商,大家都是乡亲,我们本不该为难,只是县太爷督促得紧,不严不行啊。还是下来看看。就算是下车小歇嘛。”

    林涵蕴耐不住了,她先前被周宣强逼着喝了半碗糙米粥。正窝火呢,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说:“看什么看,快滚,再嗦打断你们的腿!”

    “哇!”这下子捕快们好比马蜂炸了窝了,一个个铁链抖得“嗓嗓”响、单刀举得明晃晃,如临大敌,这女子说话这么嚣张,还说要打断他们的腿,这不是昨晚的凶手又会是谁!

    周宣皱眉道:“你们想干什么?”

    捕快们喊道:“抓捕凶犯!抓捕凶犯!”背后窃窃私语道:“这盐商有钱,抓起来把他地钱全缴过来。”

    三痴看着周宣道:“主人,不要顾忌老乡情谊了,这些人没道理好讲的,这都是披着官差衣冠地强盗,打吧?”

    林涵蕴跳下马车,挥舞着粉拳喊:“打!打死他们!”

    那伙捕快见周宣这边人多,还都是挎刀佩剑的,不敢上前了,他们欺负老百姓厉害,真见到狠的,其实胆小如鼠,慢慢退后道:“你们敢拒捕,好,你们等着。”

    周宣心情很坏,这次回乡觉得别的都陌生,山川路径都不认得,但独独官差欺负百姓与千年后差不多,面上依然含笑,说道:“捕快大哥,有话好好说,要不我给点银子孝敬各位如何?”

    捕快们立即站住脚了,胆气壮了,说道:“算你识相,你先掏个三千两银子再说吧,今天你这事犯得可够大的。”

    周宣惊道:“三千两银子,你们打抢呀!”

    “打抢”是本地方言,就是拦路抢劫地意思,捕快自然听得懂,怒道:“说我们打抢,真是颠倒黑白,无法无天了,抓你入狱你就明白什么是打抢了!”

    周宣说了声:“来人,把他们左腿都给我打断。”

    那八名府兵早就按捺不住了,闻言就如出笼地猛兽一般冲了出去,手里的刀烈日下闪寒芒。

    捕快哪有府兵凶悍,吓得掉头就跑,根本不敢抵抗,铁链也丢了,刀也弃了,都来不及上马,撒开腿跑。

    府兵们返身骑上马,大呼追去,用刀背一个个打翻在地,跳下刀,将每个人地左腿打断,连那毛帮闲一共九人一起拖死狗一般拖回来,躬身道:“公子,全抓到了,请问如何处置?”

    周宣看着这伙哀嚎的捕快道:“把他们绑在路边树上,马匹赶散,我们继续上路,希望别太早再来找我麻烦,总要等我祭祖后再说。”

    三痴道:“这种人,百姓也是痛恨的,不会为他们报信,得在这绑上一阵子了。”

    那茶摊老头很解气地道:“对!对——”赶紧又闭上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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