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月十七日是棋战休息日,以后都是这样,下两天休息的话不要说古六泉,就连周宣都觉得昨晚那盘棋相当累人。
后手赢下了十八大棋士排名第十的石介之,周宣可以说是一战成名,其他九大都护府的棋士都开始研究周宣的棋,就连排名第四的黄星鉴、第七的吴渭南、第八的陈星垣以及第九的赖秀山,这些级大棋士都开始重视起奉化军的这个周宣。
这日上午周宣和三痴、四痴摆了一会棋谱,忽然想起林涵蕴这两天没露面,觉得奇怪,难道是病了?就去林氏姐妹居住的“阳春白雪堂”来问讯。
在小院看到茗风、涧月在收集梅花上的积雪,想必用来煮茶的,问起林涵蕴,这两个侍女都支支吾吾,说:“周公子,我家仙子就在里面,你去问仙子好了。”
周宣觉得奇怪,走到静宜仙子居住的厢房,掀开珠帘就进去,他现在根本不用通报什么的,姐姐弟弟嘛,可以随便了。
静宜仙子正在窗前案上练习书法,这是大家闺秀的日课,她这个女道士现在道经念得少,也不打坐了,恢复了少女时期的习惯。
周宣看到的是一张明媚如春花般的俏脸,晕红的双颊无比娇艳。
静宜仙子没戴面纱!
周宣看得一呆,那日在灯下看过静宜仙子的真容,但灯光毕竟暗淡,哪如现在这样煦暖的阳光下看得细致。觉得道蕴姐姐地道号取错了,不应该叫静宜仙子,而应该叫桃花仙子,这种白里透红的脸色真是动人。
静宜仙子见周宣闯起来,赶紧搁下笔,戴上帷帽,放下面纱,这才叫了一声:“宣弟——”
周宣笑问:“姐姐要出门吗。让小弟陪姐姐去吧?”
静宜仙子一愣:“女道何曾说要出门?”
周宣说:“既不出门。姐姐为何在室内戴帷帽、遮?”
静宜仙子不答。问:“宣弟来有什么事吗?这两日棋战可好?”
周宣知道一时还是说服不了静宜仙子不戴面纱,只有以后另想办法了,说:“两战两胜,今日休战,来找涵蕴妹妹玩,涵蕴妹妹呢?”
静宜仙子道:“涵蕴身体有些不适,睡在床上呢。”
周宣惊道:“都睡在床上了。那岂不是大病!以涵蕴妹妹那跳脱心性,如果不是很不舒服,她哪躺得住啊,快带我去看她。”
就听里间传来林涵蕴的声音:“周宣哥哥,我在这里。”那声音显得特别柔弱,简直不敢相信那是林涵蕴的声音。
周宣迈步就要进去,忽然醒悟里面是卧室,自己虽然与她姐妹很亲密了。但擅自进卧室似乎还是不妥。停步看着静宜仙子。
静宜仙子暗道:“宣弟虽然不拘小节,但还是知礼的。”起身走向内室,对周宣说:“宣弟。进来吧。”
周宣进到内室,只见林涵蕴小脸白白的拥着锦被,歪靠在绣榻上,房子里燃着暖香,火盆烧得旺旺。
林涵蕴一见周宣,眼泪汪汪地说:“周宣哥哥我病了,病得很重,可能是要死了。”
静宜仙子嗔道:“不许胡说,姐姐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没有病,那是——”看了周宣一眼,不说了。
周宣是什么人,瞧着姐妹二人说话透着股暧昧,忽然明白了,羊小不也小肚子痛吗!
周宣苦苦忍笑,原来今年都已经十六岁的林二小姐现在才来初潮,医书上说女子十四肾气始盛,天葵乃至,这林二小姐育得也太晚了!
静宜仙子看着周宣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刚才还担心涵蕴妹妹得了大病,现在却没声音了,不急着找医生了,静宜仙子就明白周宣猜到了那回事,不禁大羞,就算是父兄,这事也是不能说地,却让周宣知道了,这太难堪了!
林涵蕴见周宣不说话,就以为自己真地有病,没得救了,姐姐昨日说地那些话都是哄骗她、安慰她的,不禁大哭起来。
静宜仙子赶紧坐到床边半抱着她抚慰,可林涵蕴不听,哭道:“周宣哥哥,我不想死啊,你快写信让秦雀嫂嫂来救我,她的医术好,又是女医生。”
周宣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朝床上的林涵蕴一揖,说道:“愚兄恭喜涵蕴妹妹长大**。”
林涵蕴睁着一双大大的泪眼,问:“周宣哥哥你在说什么呀?”
周宣不能再
了,太暧昧了,返身出了内室,在外面说:“道蕴姐啊,该说的都应该对涵蕴妹妹说,她现在是大人了。”
内室的静宜仙子只觉得两颊如火,烫得都快要把面纱烧着,这个宣弟,也太直言快语了吧!
周宣出了“阳春白雪堂”,一路偷着乐,又想林涵蕴五岁时母亲去世,其实也挺可怜,本来这些事由做母亲地对女儿解释是最好的,静宜仙子这个大姐姐自己都是黄花闺女,有些话说不出口的,可怜哪,真可怜,难道要我这个周宣哥哥来给她上一堂生理卫生课?
周宣刚到自己住处的楼下,来福就兴冲冲的跑来了,喊道:“姑爷,姑爷,你看谁来了?”
周宣扭头一看,只见三个锦帽貂裘的青年公子大步而来,顿时大喜,叫道:“陈济、孙战、孙胜,三位好兄弟,你们终于来了!”跑过去一一拥抱。
四个人来到楼下客厅坐定,问起行程,陈济、孙氏兄弟是初八从洪州启程的,也是坐船,路上十日,今早到的,先到清溪坊见伯父陈,陈当面夸奖陈济交了一个好友,陈济大喜,等不及用午餐就急不可耐地就赶来莫愁湖畔了。
周宣当即吩咐厨下摆上酒宴,请范判官、林黑山来作陪,三痴、四痴兄弟一起入席。
席间说起和景王冲突、见皇帝李、元宵棋战逆转胜石介山,陈济、孙氏兄弟听得是眉飞色舞,连连干杯。
几个人越喝越起劲,陈济道:“周兄,秦淮河上繁灯万盏,水月琉璃,画舫如梭,歌妓如云,我们何不去河上租一艘船,一边饮酒一边看***,岂不快哉!”
周宣想起太子李坚说今夜要请他游秦淮,但陈济他们与太子不熟,同游地话必定拘束,不能尽兴,当即对范判官道:“范大人,若太子殿下来找我,请大人代为转告就说我与洪州来地朋友游秦淮去了,明日再当面向太子殿下告罪。”
范判官自然是唯唯,心道:“也只有你周公子敢说这样的话,竟让太子爷等着,你自己陪朋友去了。”
周宣、林黑山、三痴、四痴、顾长史、陈济、孙战、孙胜,还有来福和其他两名府役,一共十一人,乘车去秦淮河畔。
顾长史久驻金陵,哪里都熟得很,不一会就找来一艘四丈画舫,有十二名船工。
众人上了船,备好的酒席也流水一般递上画坊上,孙氏兄弟忽然叫道:“这样地良辰美景,怎能少了小颦姑娘的歌喉和乐器?快点派人接她来。”
周宣说:“这个这个,小颦她有点身体不适。”
陈济笑道:“战表兄、胜表弟,你们两个也太不识趣,小颦姑娘现在是周兄的禁娈,岂能如一般家妓那样劝酒应客。”
十二名船工划动船桨,画舫缓缓在秦淮河上游驶,这时已经是申末时分,早春天气,暮色也降得快,只见河上青雾笼罩,两岸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桨声灯影,这六朝古都的脂粉河美如梦幻。
众人喝了一会酒,见暮色越浓重,流水沉沉如墨,夜黑方显灯明,各种造型各异、七色眩目的彩灯就象珠串一般缀满十里秦淮,此时若从天上看,就是一条流动的彩灯河流,银河又哪里有这样的璀璨!
周宣他们所乘的这艘画舫也是挂满了彩灯,入夜点亮,恍如仙宝船,只可惜没有准备女乐鼓吹,显得不够热闹。
顾长史道:“不妨,河上船妓极多,等下遇到唤几个上来佐酒便是。”
正说着,迎面一艘画舫歌吹而来,有一歌女缈缈地唱道: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周宣吃了一惊,这阙词是他去年抄录给蕊初的,这歌唱的声音也有点象是蕊初,难道蕊初也到了金陵?正要唤那画舫靠近,却听另一条船上有人喝彩道:“唱得好,快快拢来,本公子今晚把你们这条船包下了。”
周宣只觉得这男子声音有点耳熟,陈济却是脸色一变,说道:“这不是魏觉的声音吗!”
二十二、船妓多情
宣与陈济立在船头,见对面歌舫凌波而来,歌舫上六女郎高髻盛妆、衣裙艳丽,或品箫、或鼓瑟、或轻划龙阮、或急拨琵,在这波光灯影里,真是让人心醉。
周宣眼神不大好,看不清,立在船头高声问:“对面船上可有蕊初姑娘?”
歌舫上的女郎们纷纷往周宣这边看,其中一个突然惊喜地叫道:“你可是周七叉公子?”
周宣这时听出这不是蕊初的声音,但似乎还是有点耳熟,问:“姑娘是谁,何处识得周七叉?”
两艘画舫渐渐驶近,歌舫上的女子看得清周宣的眉目了,喜道:“果然是周七叉公子,周公子,还记得洪州念奴否?”
这边孙氏兄弟已经欢声大叫起来:“哈哈,美腿念奴啊,周兄,你不会忘了吧,上次在洪州东湖百花洲上,有一群歌妓围住你题字,这位念奴姑娘撩起裙子露出大腿,你老兄大笔一挥,题上‘美腿’二字,当时传为趣谈呀——喂,念奴姑娘,‘美腿’两字还在否?”
歌舫上的女郎娇笑道:“请周七叉公子过来掀裙验看便知。”
陈济诸人俱大笑,戏谑周宣艳福来了。
顾长史大声道:“姑娘是秦淮河上哪处楼苑的?请到这边来。”
歌舫后面的一艘大画舫追上来了,瘦高个、细脖子的魏觉站在船头,身边清客、帮闲十余位,齐声道:“这是我们魏公子先包下的。喂,姑娘们,到我们船上来,一人一百两银子。”
三艘船就呈“品”字型横在河中央,船头相聚,***照耀。
魏觉见到周宣,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双暴突眼在周宣船上逡巡。没看到羊小。心里那个恨哪。咬牙切齿,就想跳到那边船上狠揍周宣,然后沉尸河底,再夺回羊小颦。
魏觉阴着脸道:“陈济,你何时入京地,怎么又与此人混在一起?”手朝周宣一指,极是不屑鄙夷的样子。
陈济微笑道:“周宣是我挚友。我不与他一起又和谁在一起?”
魏觉脸色更阴沉了,对歌舫上的女郎们大吼道:“赶紧到本公子船上来,晚一步,休怪本公子不客气。”
周宣冷笑道:“魏公子在洪州耍耍威风也就罢了,到金陵也这么嚣张吗?在金陵,你魏觉还排不上号吧。”
魏觉盯着周宣,眼里要冒火,点着头说:“周宣。我会让你后悔的。不,后悔都来不及!”
周宣目光一寒:“这个姓魏的找死来了,在洪州请宋武威胁我。鬼牙山道的假山贼还有鹘门的杀手,都是想要我的命啊,哥们虽然性子随和,但不是好欺负地,这回来得正好,在金陵你还敢这么嚣张,看我怎么对付你,整死你算为民除害。”
林黑山大声道:“魏觉,你说,你想怎么让我义弟后悔,说出来,看我林黑山接不接得下来?”
周宣笑道:“黑山哥,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就喜欢口头上嚷嚷,一条无聊乱吠地狗而已,怕他什么!”
魏觉气炸了肺,抓起一只青铜酒盏,朝周宣砸来。
两船相隔数丈,那青铜盏“咚”地一声响,酒盏在周宣船头五尺外落进秦淮河,溅起几点水花。
周宣朝左右看看,笑道:“你们看,此人技仅此耳,这还是节度使的公子吗,整个一街头泼皮无赖嘛。”
既然铁了心要对付魏觉,周宣就彻底撕下脸,言语间再无半分客气。
林黑山、孙氏兄弟、来福,还有几名奉化军府役一齐大笑起来。
魏觉暴跳如雷,拔出腰刀,喝命船工靠拢过去,迫近些,他要砍人。
魏觉身后一人扯住他衣袖,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魏觉喘着气,死死盯着周宣,慢慢插回腰刀。
周宣轻蔑一笑,不再理魏觉,招呼歌舫上的女郎道:“念奴姑娘,还有其他五位姑娘一起都过来吧,我有新词新曲,可供歌吹。”
念奴招呼道:“姐姐妹妹,我们都过去吧,周七叉公子最是风雅,去年重阳一到洪州,洪州三千青楼女子为他害相思。”
这个念奴胆子很大,有点泼辣劲,嘻嘻哈哈,言语无忌。
魏觉手下一个帮闲叫道:“招妓也有个先来后到,是我家公子先叫的。”
孙战笑道:“先叫有什么用,喊破喉咙也没用,这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你们问问这些姑娘,哪个愿意上你们的船?”
念奴抱着一具阮琴,说道:“自然是上周公子的船,那边
我们也不去。”
周宣这边船工将宽大的木板搭在两船间,还有一条扶手地绳索,六个青楼女郎手抱乐器,踏上颤悠悠的的木板,如风中芙,摇曳生姿,袅袅娜娜来到周宣这边的船上,跟过来的还有一个假母,就是老鸨。
周宣冷眼看魏觉气得半死的样子,笑道:“开船,沿河而下,游桃叶渡、夫子庙。”
顾长史问:“周公子,夫子庙在何处,怎么顾某从未听说过?”
周宣一愣:“不会吧,南京人不知道夫子庙?”随即想到可能这时还没有夫子庙这名称,便说:“就是学宫吧,东晋始建的。”
顾长史笑道:“原来是那地方,周公子你不是去过多回了吗,就是国子监呀。”
周宣尴尬一笑,心道:“说话还得留点神啊。”大声道:“那就去王献之迎接侍妾桃叶的渡口看看,奏乐。”
四丈画舫大桨划动,顺水急驶而去,歌舫跟随其后,彩灯渐远,歌吹飘荡。
魏觉站在船头望着周宣地画舫远去,咬牙切齿道:“我要叫你乐极生悲!”侧头问身边一人:“施虞候,那姓地女子怎么还不动手?催催她,不能生擒周宣来见我,提他脑袋来见也行,我等不及了,这一口恶气不出,折寿三年啊。”
施虞候躬身道:“是,属下这就去催促她,生的不好抓,死的也行。”
隔着一箭地地周宣也在迅筹谋除掉魏觉之策,派三痴、四痴去暗杀是最简捷的办法,但并不过瘾,没什么意思,显不出他周宣的管仲、诸葛之才,得用计,得让魏博找不到证据——
陈济见周宣在沉思,心知是为了魏觉,说道:“周兄,在金陵魏觉不敢对你怎么样,凭你与太子殿下的密切关系,就是魏博也要敬你三分,不必烦恼。”
周宣脑海里灵光一闪,喜道:“有了,魏觉必死!”
陈济问:“有了什么?”
周宣笑道:“没什么,我是说魏觉敢再惹我就是找死,别管那俗物,我们饮酒听曲去。”
念奴怀抱龙阮,巧笑着迎过来,那双大眼睛*辣盯着周宣,娇滴滴地说:“周七叉公子,自公子为念奴题字后,念奴就想今生一定还能再见公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又相遇了,岂不是有缘?”
孙战、孙胜起哄道:“有缘,很有缘,念奴姑娘今夜就留宿周七叉公子吧。”
念奴不语,眼睛瞟着周宣,很有情意。
周宣想起这女郎那日大胆的露腿求他题字,当真是风情独具,不禁有点心动,问:“念奴姑娘怎么到了金陵?”
念奴说话很直爽:“贱妾假母在金陵有个亲戚,说起金陵繁华,子弟风流俊俏又豪爽多金,所以假母就带着我们来了。”
周宣说:“念奴姑娘以后有什么难处就来莫愁湖畔找我,找陈济公子也行,他住清溪坊陈侍郎府,大家是同乡嘛。”
念奴多情的大眼睛盯着周宣说:“念奴只找你。”
陈济哈哈大笑:“找他就对了,他最肯帮忙。”
众人重新入席,行酒令、传花枝,有了这六个青楼女子在座,气氛顿时不一样了,吹拉弹唱,热闹非凡。
寒月孤悬,夜色深沉,十里秦淮***如昼,笙歌彻夜,这就是周宣追求的人生五大快活的第四快活——千金买舟,舟中置鼓吹一部、妓妾数人,泛家浮宅,不知老之将至——人生在世,只求这眼前之乐。
念奴是一直挨着周宣坐,为周宣斟酒、倒茶、递汗巾,非常殷勤。
周宣对这种招妓场景还不大适应,陈济、孙氏兄弟却是一人一个拥坐在腿上,调笑劝酒,如鱼得水。
三痴正襟危坐,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样,四痴也是,根本不让歌妓近身,林黑山满脸大胡子只好喝酒,先前行酒令时就已经败退,找工大碗喝酒去了,剩下两名歌妓,顾长史纳一个,剩下一个歌妓很是孤独,见坐在一边有个方面大耳的家丁,那模样一看就是官宦之家的家丁,宰相家奴七品官嘛,小看不得,当即贴身过去劝酒。
来福在主人面前不敢放肆,有点拘束,偷眼看主人还有其他人都很得趣,便也放开了胆子。
二十三、堕落一回
艘画舫缓缓驶出一座高拱石桥,桥内桥外光景迥异,辉、笙歌管弦、画舫游船如织,桥外却是寒月疏林,***稀疏,原来这里已经到了十里秦淮的荒僻处。
酒席间,周宣少不了七叉手吟诗:“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这是孔尚任《桃花扇》里的诗句,用在这里正贴切。
众人都是叫好不迭,连连干杯。
看看夜深,顾长史道:“现在已经是亥末子时了,不如就在舫上歇夜吧,舱里小间尽睡得下。”
孙氏兄弟喝得半醉,各搂着一个歌妓下舱去了。
陈济搭着歌妓的肩过来对周宣说:“周兄,小弟也不胜酒力,不能相陪了,念奴姑娘,好生侍候周七叉公子啊,哈哈。”也踉踉跄跄下舱去。
周宣一看,席间只剩他与顾长史两个男人了,三痴、四痴不知去了哪里?来福竟比孙氏兄弟还早就下了舱,这个家丁还真是手脚快啊。
念奴靠在周宣身边,一手轻搭周宣肩头,红唇几乎贴着周宣的耳朵,轻言细语道:“周七叉公子,这边人多嘈杂,公子到那边画舫去歇息如何?念奴的卧舱倒是洁净。”
周宣稍一迟疑,念奴就说:“莫非公子厌嫌念奴是青楼女子?”
周宣笑着说:“我没那么迂腐。”
念奴转嗔为喜,腻声道:“若不是仰慕七叉公子才华。念奴是不会这么曲意求欢的,要念奴弹琴可以、歌舞可以,要念奴侍寝那得是念奴佩服地才行。”
周宣笑道:“蒙念奴姑娘青眼,小生荣幸啊。”
这时筵席上只剩周宣和念奴两个人了,连顾长史也不见了踪影。
念奴牵着周宣的手,走到船舷一侧,让歌舫那边的船工架过木板来,两个人走到歌舫去。到了念奴的卧舱。果然精洁。壁上悬着字画,一色红木家具,窗格镂刻精细,床铺香腻袭人。
卧舱里温暖如春,小婢捧上热水让二人洗漱,然后掩扉而去。
念奴来服侍周宣宽衣解带,脱得只剩单衣单裤。然后自己对镜卸妆。
周宣盘腿坐在床上,看念奴在灯下拔钗散,不时还回眸冲他一笑,这青楼女子就是媚啊!
周宣这人讲究“*”,有情有欲,*之事他从没做过,不过今晚有了六分酒意,而且自离了江州。已有半月未行房事。憋得慌啊,这念奴姑娘又这么多情,不好拒绝对吧。唐国才子们认为招妓是风雅之举,你看陈济,平时挺斯文的一个书生,刚才却那么放荡轻狂——
周宣还在为自己心里那么一点虚伪的道德找理由,念奴已经身着薄薄小衣亵裙偎上床来,腻声道:“七叉,来看念奴的腿——”跪在那里慢慢将亵裙撩起,露出光洁浑圆的大腿,只见左边大腿上赫然两个青黛色地行书体字——美腿!
周宣眼睛一下子就直了,惊道:“这两个字还在!”
“是呀。”念奴迷迷地笑着:“那日念奴不是说了吗?要把这个字纹在腿上地,七叉公子地墨宝怎么能轻易洗去呢,公子摸摸,已经深入肌肤了。”
听着这女郎的娇声腻语,周宣觉得嘴唇干,伸出手去轻轻抚摸那“美腿”二字,从小腹处腾起的欲火熊熊燃烧起来,不仅仅是摸“美腿”二字了,而是摸整个美腿,摸着摸着,就把女郎的小衣、亵裙都摸没了,只有雪白玉体横陈茵榻——
念奴媚眼如丝,娇声唤道:“七叉公子,七叉公子。”叫个没完,感觉叫着“七叉公子”就格外兴奋,真是怪哉。
周宣心道:“这真是红粉古都胭脂河,纸醉金迷销金窟啊,没辙,太诱惑了,哥们也堕落一回。”将那有他题字的美腿架上肩头,默默耕起来……
这一夜的缠绵,二人快活可想而知,酣畅淋漓,**尽兴,梅花三弄才罢休,交颈叠股而眠,不知东方之既白。
清晨,船篷顶上“噼哩啪啦”响,下起雨来了,周宣在雨声中醒来,怀里*女子犹在酣睡,丝缕缕缠绕,丰挺的酥乳抵在他胸侧,弹性十足。
周宣现在吟诗已成习惯,遇到合情景地就有诗词冒上来,当剽窃成了习惯,一切就都那么自然。
周宣吟道:“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枕边人似月,*凝霜雪——念奴,醒了没有?我把这韦庄词改三个字送给你。
怀里的女郎扭了扭身子,腻声说:“七叉公子真是雅人,一早起来就吟诗。”
周宣调笑道:“不吟诗,那做什么?”
念奴很是火辣,将周宣的手按在她高高隆起的酥胸上,娇声道:“做这个。”
这时,隔船传来孙氏兄弟的嘻笑声:“周兄,七叉兄,春睡该醒了,七叉七叉,这一晚也该叉够了!”
“啊!”周宣瞪眼道:“这两个损友也太粗俗了吧,这是什么话!”
念奴捂着嘴吃吃的笑。
周宣匆匆起床,准备过船,念奴从后抱着他说:“七叉公子,不要转眼就忘了念奴啊,既然在金陵有暇就来找念奴。”
周宣回到那边画舫,自然免不了要受孙氏兄弟的戏谑。
别了歌舫,四丈画舫逆水回城,于辰时回到码头,上岸乘车回莫愁湖畔,孙氏兄弟决定搬来和周宣一起住,陈是陈济的伯父,不是他们地伯父,和周宣住一起更自在。
周宣回到小楼,让小香去安排热水沐浴,周宣在大木桶里洗浴时,小丫头就在边上服侍,还盘问姑爷昨晚在哪里睡?
周宣说:“喝醉了,在船上睡,怎么了?”
羊小颦没跟去,这让小香欣慰,说:“没什么,小香是关心姑爷嘛,小香可是肩负两位小姐地重托哦。”
周宣“嘿”的一笑,心道:“你这个小丫头倒是勇挑重担。”
午后,周宣与古六泉、三痴、四痴研究今晚对百胜都护府的三盘对局,百胜都护府地也拥有一名大棋士,是排名第十三的何越山,以周宣现在的实力,先手是肯定胜,后手嘛努力一点也是胜面大。
当晚酉时,元宵棋战第三轮开始,奉化军清一色的周家军——周宣、周三尺、周小尖,看后面那两人的名字,简直就是为棋而生的嘛。
赛前周宣叮嘱四痴:“棋别下得太快,稳一点,不要逞强想一锤子砸死对手,杀大龙固然痛快,但一个没杀好自己会吃亏。”
四痴第一次上场,竟然觉得有点紧张,简直比他第一次去刺杀北汉国的一个王爷还紧张。
周宣对何越山这一局,周宣猜到了白棋,这样胜负就没什么悬念了,何越山棋力稍逊于石介之,周宣后手赢了石介之,先手还会拿不下何越山!
棋局虽然有波折,何越山也进行了顽强阻击,但周宣还是有惊无险地拿下了这局棋,时间才过去一个半时辰。
周宣悠闲地起身,却看到太子李坚微笑着站在边上,忙施礼道:“殿下何时来的?”
李坚拉住他的手说:“刚来不久,喜见周兄又是快胜。”
两个人走到侧厅说话,李坚问起周宣陪朋友游秦淮河之事,说:“改日弟在东宫请宣哥和那几位朋友,宣哥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李坚自从在庐山遇险后,傲气收敛了很多,变得平易近人起来,又说:“还有一事,今日我母后问起了你,要宣你入宫,宣哥明日随我去见母后吧。”
周宣忙道:“我们兄弟之谊,暂时虽不便对人言,但坚弟的母后就是我的长辈,自当拜见。”
李坚说:“那明日派人来接宣哥,弟陪你一道觐见母后。”
又说了几句,李坚回宫去,等周宣出来想看黄星鉴的对局时,那局棋已经结束,黄星鉴太厉害了,又是中盘胜,棋力明显比其他棋手高出一个档次。
周宣甚感遗憾,没看到黄星鉴的棋,不知他的棋到底是哪方面厉害?是布局?中盘?还是收官?又或是全都厉害,均衡型的棋士?
百胜都护府的其他两名棋士棋力稍弱,分别被周三尺、周小尖击败。
四痴开局获胜,喜不自胜,回来连夜就拉着周宣复盘,自我陶醉地说他这步是妙手、那步是胜招,洋洋得意。
周宣见四痴这心态不对头,不打击一下不行,不然的话明天非得轻敌输棋不可,当即就四痴的这局棋摆出几个变化图,指出是对手没下好,若照这样下,四痴危矣。
四痴起先不服,细细研究一下现周宣说得很对,不禁对周宣的棋艺叹服不已。
二十四、小周后认侄
月十九日一早,周宣让小香把他的齐肩黑梳成一常见的髻,戴上幞头,胡子也用剪刀修剪得整齐一些,然后整整衣冠,对着宣镜里的影像左右端详,作揖道:“周公子,你今天又帅了很多,这样一直帅下去可怎么得了!”
把个小香逗得“格格”直笑,小丫头知道这个澳国来的姑爷有时嘴里会冒出一些怪词,比如这个“帅”字,意思就是英俊。
小香问:“姑爷,皇帝陛下召见你都是很随便就去了,怎么拜见皇后娘娘就要这样梳妆打扮?”
这小丫头说话就是一针见血啊,周宣只好说:“这是我们澳国的风俗,拜见女性长辈更得注重一些礼仪小节——不知唐国怎么样,要不我还是随便邋遢一点算了。”
小香赶紧说:“一样一样,这个唐国、澳国都一样的,谁愿意看到一个邋遢的人啊,更何况是皇后娘娘。”
周宣又去看望林涵蕴,没想到今天林涵蕴不肯见他了,叫他快走快走。
静宜仙子颇不自在,轻声说:“涵蕴她没事了,宣弟你有事就请自便吧。”
周宣道:“我今天还有棋战,明天没事,到时请道蕴姐姐和涵蕴妹妹游秦淮赏灯,来京好几天了,一直没空陪你们玩,好生内疚。”
静宜仙子道:“无妨,女道一向清静惯了的,只是涵蕴——”
林涵蕴这几天都和姐姐睡一起了,在内室嚷道:“我不去。哪里也不去。”
周宣微微一笑,说:“十里秦淮,两岸***,笙歌鼓吹,沸沸扬扬,那个热闹啊我是流连忘返,这元宵灯会就剩最后三天了,再不去的话就只能等明年了。”
内室地林涵蕴不吭声了。
周宣说:“说好了。明日午后我来接你们。”朝静宜仙子小揖一下。回到前厅没等多久。东宫长史还有禁卫虞候一行数十人来迎周宣,车马煊赫,直驰禁城。
这日天有点微雨,下车时,两个内侍撑着两把大伞,太子李坚在右边伞下,微笑着等待。
周宣现在竹杖也扔了。不装了,体质好,腿伤恢复得快不行吗?反正景王已去成都,没人找茬,他带来了一面阿布琉璃制坊目前制出的最大最好的一面宣镜,有七寸宽、一尺二长,镶在花梨木架子上,由一个内侍捧着。和李坚从元亨门直入后宫。小周后在麟德殿一侧的花萼相辉楼接见周宣。
花萼相辉楼内温暖如春,宫女轻纱披帛,姿色艳丽。各有职事,井然有序,丹上的小周后娘娘端坐在真珠络绣凤椅上,宫髻巍巍,戴二十株龙凤花钗冠,身材高挑,穿交领大袖花锦袍,身旁两个系着白玉腰带的小宫女捧着金唾盂和巾帨。
周宣离着五丈远就在内侍的指示下跪倒参拜,皇帝李他都没拜过,却先拜这小周后,隔得远,也看不清小周的地容貌,也不敢多看,不知道这史上最薄命地美女皇后老成什么样子了?
“周宣,听说你是南海澳国人,祖籍却是在唐国是吗?”
小周后说话了,声音圆润流丽,非常悦耳,二八少女也没有这样动听地嗓音。
周宣心中一动:“小周后姓周,哥们也姓周,是不是套点近乎,认个亲啊。”恭敬道:“草民祖籍信州,但远祖却是从汝南迁来的。”
汝南周氏乃是望族,好比姓崔的必称博陵、姓郑的必称阳,姓周的提起祖籍就是汝南。
小周后喜道:“本宫也是汝南周氏,真没想到我周氏后裔竟能在万里海外开疆辟土,称王数百年,真是不容易,左右,给周爱卿看座。”
因为同宗姓周,就称上周爱卿了,比皇帝的周卿更进一步,成果喜人啊。
周宣却不坐,反而重新拜倒,冲小周后磕头,然后仰起脸,眼含泪花,声音里带着哽咽:“草民孤零零流亡到唐国,本想回信州认祖,却又想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当年我祖可是举族出海,留下地旁支极少,这数百年战乱频仍,世事兴废,只恐信州周氏早已凋零殆尽,回去徒增伤感,近乡情怯啊,是以迟迟未去信州,没想到今日在唐国皇宫见到皇后娘娘,竟是我汝阳周氏一族,草民真是惊喜交加,就好比见到久别的姑母亲人一般,不免涕零失态,请娘娘恕草民失礼之罪。”
小周后轻轻的“啊”了一声,显然被周宣煽情的言语感动了,说:“周爱卿身世实在可怜,我汝南周氏自汉唐以来的确不如以前兴盛了,本宫是汝南迁居湖南零澧的支系,却也是外戚凋零,实为可叹啊。”
李坚这时跪下道:“母后,儿臣有一重要之事向母后禀报。”
小周后问:“皇儿有何事?”
李坚道:“儿臣在江州与周宣一见如故,一次登山遇险,是周宣舍身相救,儿臣感其情义,已与他结为兄弟,请母后原谅儿臣不告之罪。”
小周后笑道:“皇儿真是胡闹,你是一国储君,怎好与人结拜兄弟!”
李坚见母后并无愠色,当即说:“儿臣自见到周宣,无端的觉得可亲,却原来是母后一族,千百年前是共一血裔的,这就难怪了,儿臣与周宣虽非兄弟,却情同兄弟,既然母后认为儿臣不该与他结拜,不如就由母后认周宣为侄,这样儿臣也可以表兄事之,情义也可两全,请母后恩准。”
小周后沉吟不答,打量着丹下跪着地这个周宣,见他人物轩昂,眉目开朗,毫无猥琐鄙陋之态,而且祖上还是澳国地王族,说出去也不会损她周氏的颜面,最重要地是。皇后娘娘还没有侄子呢,有个人称呼她姑母似乎也不错,当即含笑道:“周爱卿,本宫欲认你为侄,你可愿意?”
周宣大喜,心道:“这还用问吗!”赶紧呜咽道:“周宣孤苦伶仃,今日终于有了周氏亲人,真象是做梦啊。姑母娘娘在上。请受侄儿
小周后坦然受之。见周宣高兴得流泪地样子,心下也颇感动,这是娘家侄子啊,温言道:“宣侄,往事不必多想,既在唐国,有姑母在。必要让你快活如意。”
李坚满脸喜色,过来扶起周宣,叫了一声:“表哥——”
周宣被李坚这一声情真意切的“表哥”叫得心里毛,卢安表哥在他心里还有阴影呢,现在他倒成了别人的表哥了,莫非报应乎?
周宣的侄儿也应该当到头了吧,江州林认他作侄,到了金陵。皇后认他作侄。不会有比皇后的侄儿更尊贵的侄儿了吧?除非上天当王母娘娘的侄儿。
小周后认了亲,凤颜大悦,说道:“既是一家人。就不必这么拘礼,摆驾偏殿,本宫与宣侄好好叙话,嗯,午膳也在宫里用吧。”
宫女、内侍引着小周后先行,周宣和李坚跟在后面,周宣偷眼看了几眼这新认地姑母地背影,身高约在一米六五以上,宽腰大袖地簇花锦袍也掩不住她身段的窈窕婉约,姑母年纪虽大,这身材可保持得真好啊!
等到偏殿坐定时,周宣终于离得比较近看到这小周后的容貌了,吃了一惊,这是坚弟的母亲吗?亲生的?怎么象是坚弟的妹妹?对,就是那个清乐公主——
小周后看到周宣失神的样子,含笑问:“宣侄,何故愣?”心里知道周宣是震惊于她地年轻和美貌。
周宣赶紧收回目光,恭敬道:“侄儿四日前随太子殿下觐见皇帝陛下,在紫宸殿外偶遇清乐公主殿下,今日见到姑母娘娘,恍然以为是公主殿下,是以愣了一会。”
小周后微笑着对李坚说:“坚儿你看,不仅你父皇这么说,就连第一次见面的宣侄也认为本宫和斛珠是姐妹。”
周宣补充说:“不仅是姐妹,简直是孪生姐妹。”
小周后终于难保矜持,笑出声来,说:“宣侄真会说笑,本宫可是三十九岁的人了,斛珠才十七,这样说,斛珠会不高兴的。”
李坚恭维说:“母后是国色天香嘛,儿臣小时候看母后是这个样子,十几二十年后母后也还是这个样子,母后莫非吃了长生不老的仙丹?”
小周后在儿子和侄子的双重奉承下,笑得头上的二十四株龙凤花钗冠摇颤不休,说道:“坚儿何时也变得这般油嘴滑舌了?”
周宣察觉小周后是个很开朗的皇后,言语之间,比较亲和,想起她喜爱奇装异服,那么应该是位主观个性强烈地女子,而不是传统意义上那种循规蹈矩、母仪天下地皇后。
内侍忽报:“清乐公主到。”
小周后一边笑一边说:“来得正好,让斛珠来认表兄。”
清乐公主在两名宫女的随侍下轻盈而来,周宣上次被清乐公主的美丽震慑,事后都想不起清乐公主是什么模样,只知她极美,到底美在哪里却是茫然,这回可以好整以暇地观赏了,虽然还是很震慑,但毕竟可以稳得住心神了。
清乐公主身高比她母亲小周后还高一些,眉目与小周后几乎一般无二,都是修眉秀目、檀口皓齿,精致得找不出半点瑕疵,因为全身无处不美,倒是不好形容了,羊小颦地纯美、静宜仙子的红鸾娇艳,都可以形容,但小周后与清乐公主的美无法形容,什么眉如翠羽、肤如凝脂,都是隔靴搔痒的话,完全无法给人美的震撼。
相比较而言,小周后眉目显得亲和一些,风韵更足,而清乐公主则稍显冷淡,而且目光偶尔又会流露出一种怪异的神色,让人瞧不透。
“表兄?”
清乐公主大为惊奇,这几天前看到的拄杖的足男子怎么就成了她表兄了?
为表示自己不,周宣起身道:“公主殿下,周宣有礼。”
清乐公主淡淡的回了个礼,显然没把这个表哥当回事。
周宣想起他带来的那面宣镜,忙道:“姑母娘娘,侄儿有一面镜子献上。”
那内侍端着那面镜子好长时间了,也不敢放下,这时赶紧小心翼翼地递给周宣。
周宣捧着镜子说:“此镜并非铜制,乃是无色琉璃精炼而成,照人逼真,并不走形。”说着将镜子呈上。
李坚接过,走到小周后身边,捧着让母后临镜自照。
小周后微“咦”了一声,说:“果然好镜,斛珠,你来照照看。”
于是,周宣就见到唐国两个最美的女子并肩靠脸在一起照镜,刹那间,只觉殿中春暖、殿外花开,人生真是无比美好。
小周后让宫女把周宣呈上的七幅画,悬挂在玉屏风上,一一问画中人是谁?得知两个是周宣的妻子、一个是周宣的小丫环、还有两个分别是奉化节度使林的两个女儿。
小周后问清乐公主:“斛珠,这几套裙衫,你最爱哪一套?”
清乐公主毫不犹豫地指着静宜仙子那道澳国女道装,说:“斛珠单爱这一套,澳国的道装比唐国的好看,日后我出家修道就穿这样的。”
小周后看了清乐公主一眼,叹息一声,说:“本宫却是喜欢这一套。”指的是秦雀穿牛仔裤的那一幅画,秦雀身材与小周后相仿,这张画像凸显秦雀紧绷浑圆的美腿,姿势也显得很诱惑,母仪天下的小周后竟然喜欢这一张!
周宣受命三日后入宫为小周后和清乐公主画像,小周后说:“画待顾中年事已高,就让宣侄做这唐宫画待诏吧。”
周宣赶紧推辞,他深知自己的斤两,除了会画女人和衣裳,别的都不会,画待诏还是另待高贤吧,他只争那棋待诏。
二十五、姐姐妹妹一起娶
日下午,周宣回到莫愁湖畔不久,就有光禄寺正卿、一齐前来问候周宣,详细询问周宣父母姓名,一一记录,皇后认侄嘛,这些都是要记入起居录的,周宣现在是皇亲国戚了,以后每月光禄寺还会送来五百两银子的赡银,就是皇后侄子的生活费。
范判官、林黑山、阿布、陈济、孙氏兄弟都来向周宣道喜,范判官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对周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周宣以一个医署小吏之婿,无权无钱,先是认了林都护当伯父,现在到金陵没几日又成了皇后娘娘的侄子,这靠山是越来越庞大了!
范判官当即写密信告诉林,告诉京中之事,认为应该摆明态度全力支持东宫,尽早把二小姐嫁与太子为侧妃。
范判官还问周宣有没有什么书信物件要带回江州的,周宣便让羊小代他写了一封信,告知来京情况,途中遇险、与景王结怨之事都不提,只报喜不报忧,说羊小颦已到京,请勿担心,而且他已重重责罚了这个不听话的小家妓——
周宣口述,羊小颦书写,写到这句时,羊小颦红着脸看了周宣一眼,周宣就曲指在她粉嫩的脸上轻轻弹了一下,说:“这就是重罚。”
周宣又说四、五月间他会回江州,把家全部迁到金陵来,又叮嘱针不要太操劳“云裳女装”之事,照顾好胎儿是第一。
写好信交给范判官,周宣便率领周家军去征战元宵棋战第四轮。这一轮对阵的是永安都护府地棋士,对方最厉害的是排名第十四的步昆瑜,步昆瑜是石介之的手下败将,石介之先手都输给了周宣,步昆瑜对周宣自然构不成大的威胁,这局棋周宣快胜。
三痴坐镇第三台也是大胜对手,三痴的棋力应该是在十八大棋士中游水平,要排名的话差不多是十二、三名的样子。作为甲类棋士都能胜任。何况是第三台地丙类棋士。所以开赛以来四战四胜,优势还相当大。
四痴这局棋又赢了,赢得很惊险,胜了半子,这种势均力敌地棋能最终赢下来实在是痛快,对增长棋力也很有帮助。
周宣说:“老四,再不会后悔跟着我了吧。有滋有味吧。”
四痴不吭声,默认了。
周宣这晚碰了一个钉子,他下完棋时见镇海都护府地黄星鉴对局尚未结束,便踱过去想看看虚实,哪知黄星鉴大袖一扬,把棋盘遮住,冷冷道:“山人下棋不喜人旁观。”
黄星鉴是个隐士,所以自称山人。长得是凸额翘嘴。说好听点是相貌奇古,其实就是奇丑。
周宣瞪起眼睛道:“这是什么规矩,哪有下棋不让人看的。就是山里的神仙也肯让樵子看棋,烂柯知道吗?”
黄星鉴翻着怪眼说:“山人不是神仙,这是山人自己的规矩,你在边上我就不下棋,你想探我虚实,休想!”
气得周宣笑起来:“很好很好,如此气度,估计棋品也不怎么样,四日后就是你我之间的对局了,到时棋盘上见真章。”拂袖而去。
二十日这天又是休战日,上午太子李坚来到莫愁湖畔,还带来了东宫圆社的球头黎毅,李坚那天听周宣对景王说喜爱蹴鞠,就想请周宣加入他的东宫圆社,孙氏兄弟是蹴鞠迷,来金陵就是冲着蹴鞠来地,一听太子殿下有意相邀,赶紧揣掇周宣应允。
周宣道:“坚弟,我要加盟可是要带好几个人来的,这两位——孙战、孙胜,都是蹴鞠好手,还有我的两个家仆周三尺、周小尖,更是蹴鞠奇才,连我一起五个人。”
李坚问黎毅,黎毅道:“殿下作主便是,小人何敢置喙。”
周宣听这黎毅口气,似乎不大乐意,便说:“过几天暖和一些,我们这边五人便过去试试身手,如果与黎球头手下相差太悬殊,就不加入了。”
这时林涵蕴走出来了,问:“周宣哥哥,什么时候去秦淮河看灯?”
李坚道:“林小姐还没去过秦淮吗?这是我之罪,怠慢了。”
林涵蕴说:“就是嘛,你来江州,我还带你游庐山呢,我到了金陵哪里都没去过!”
李坚有点尴尬,心想:“我那是游庐山吗,是被人绑成粽子一般提上去的。”不过也因此想起庐山上林涵蕴对他的关照,笑道:“是我的不对,那今天我就陪你去游秦淮如何?”
命东宫长史去安排皇家画舫,午后与周宣、静宜仙子说到玩,李坚可不是一个好玩伴,有他在,的确不好玩,连周宣想和林氏姐妹说笑一下都拘束,好在傍晚时,东宫派人来说陛下找殿下有事,李坚便匆匆去了。
周宣笑道:“一国储君相陪,真是吃不消呀,涵蕴妹妹怎么样,玩得尽兴吗?”
林涵蕴撇嘴说:“真没意思,一点都不好玩,当太子就这么没劲,以后做了皇帝就更不好玩了。”
周宣笑问:“李坚还想娶你入东宫当妃子呢。”
林涵蕴脸红说:“才不呢,谁愿意入宫啊。”
周宣故作惊讶道:“不会吧,太子侧妃都不做,你还想嫁给什么人?”
林涵蕴道:“谁肯让我自由自在的玩,我就嫁给谁,还有哦,要把我姐姐也一并娶了。”
“涵蕴!”静宜仙子又羞又急:“你给我闭嘴!”
周宣心里暗笑,怕静宜仙子太尴尬,赶紧说:“快看,灯亮起来了。”
秦淮河是要入夜才好玩,李坚掌灯前就走了,而两岸灯亮后只有周宣陪她们,周宣只不过说了几句风趣话,林涵蕴就觉得周宣好玩,李坚太无趣,太子殿下实在冤枉啊。
皇家画舫虽然豪华,却没有备鼓吹女乐,张灯结彩却是冷冷清清,周宣道:“可惜没带乐器来,不然道蕴姐姐可以吹箫。”
林涵蕴笑道:“我带了!”从腰间小囊里抽出一把亮晶晶地东西,正是举世无双地布鲁斯口琴,在唐国有个更响亮名称——八音宝琴。
静宜仙子接过口琴,悠悠吹了一曲周宣第一次吹的那《红豆曲》,比周宣吹得好,夜风拂起面纱,灯光映在娇颜,静宜仙子美丽而忧伤。
待静宜仙子吹完,周宣说:“我来唱歌曲助兴,名叫《暗香》。”
周宣本来是想唱羊小颦谱的那曲《暗香》,唱出口突然成了这样了:
“——当花瓣离开花朵,暗香残留;香消在风起雨后,无人来嗅。如果爱告诉我走下去,我会拼到爱尽头。心若在灿烂中死去,爱会在灰烬里重生,难忘缠绵细语时,用你笑容为我祭奠,烈火烧过青草痕,看看又是一年春风——”
静宜仙子听得心中摇摇:“这是情歌啊,应该是澳国地,歌词很直白,宣弟为什么在我面前唱这种歌?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
时,在东宫禁卫官的护送下,周宣与林氏姐妹回到莫愁湖畔住处,从“阳春白雪堂”出来,见三痴等在外面,低声说:“主人,已查知魏觉是住在玄武坊,我还看到那日在斗鸡馆向我们借座的那个假扮的女公子出入其中。”
三痴是刺客出身,做这些事是他的老本行。
周宣“哦”了一声:“原来那个女扮男装的公子是魏觉派来查探我们行踪的!”
三痴道:“恐怕不止于此,那日在斗鸡馆就想动手,依我看那女子应该是鹘门中人。”
“又是鹘门中人!”周宣眉头一皱。
二人走回梅竹小院,四痴从外面回来了,对三痴说:“三哥,我跟了那个鹘门女子半天,那女子却做船妓去了!”脸向周宣,问:“主人可知是哪家船妓?”
周宣心念电转,笑道:“当然是洪州念奴姑娘那条船了,我明白了,那鹘门女子会接近念奴,与她交好,然后利用念奴姑娘来请我去船上,那我自然任她宰割了,哈哈,妙计。”
四痴暗暗佩服,问:“那该怎么办?鹘门中人很难缠的。”
三痴道:“这女子必须杀,不然的话鹘门中人早晚会现上次那个鹘门黑鹞是我杀的,那就后患无穷。”
周宣道:“当然要杀,借此机会连魏觉一起杀。”
周宣本来想设计让魏觉冲撞太子李坚,好让东宫禁卫官当场格毙他,但这样对李坚不利,毕竟魏博是一方诸侯,手握数万兵马,得知儿子被东宫处死,只怕会立即叛国,江州就当其冲了,现在冒出一个鹘门女子冒充船妓来引他上勾,正好将计就计,除掉魏觉,栽赃到鹘门头上。
二十六、我来扮恶少
日,念奴那边并没有任何消息,四痴说:“主人,你了?念奴姑娘怎么还不请你上船?”
周宣笑道:“急什么,那个鹘门女刺客总要先和念奴混熟了,然后才会让念奴出面来请我去,好取我性命。”
当晚,奉化的周家军又直落三局战胜了保信都护府的三名棋士,这样,五轮战罢,只有镇海都护府和奉化都护府保持不败,而在两日后,镇海、奉化两强相遇,周宣即将对决本次元宵棋战最强的棋士黄星鉴。
二十二日上午,“媚香楼”的念奴姑娘派了一个老苍头过来请周七叉公子去相见,说有个新来的姐妹色艺双绝,会诸般杂耍和幻术,极其仰慕周七叉公子的才名,思慕一见,请周七叉公子赏光。
周宣对老苍头说:“回去告诉念奴姑娘,今天夜里我要下棋,明日酉时到‘媚香楼’相见,让念奴姑娘不要下船。”
老苍头去后,周宣笑呵呵对三痴、四痴说:“在船上不大稳当,在‘媚香楼’比较好,老三、老四,你们有什么好办法不让那鹘门女刺客一照面就杀我?”
四痴说:“没办法,鹘门中人一向以出手果决著称,一击不中即飘身远扬,逃命的功夫很强,三哥上次追那黑鹞可是追了几十里。”
周宣问:“老三,你杀了那黑鹞怎么处置他尸体?”
三痴说:“在僻静处挖了个坑埋了。”
周宣问:“黑鹞身上可有什么东西留下?”
三痴说:“他的刀我已经丢进了江里,另有一个鹘门六芒星地银链我收在了囊中。”
周宣喜道:“很好。你把那银链给我,到时我在那女刺客面前显露一下,她肯定就会想到这是黑鹞的,定会想办法掳走我,然后逼问黑鹞的下落,嘿嘿,只要她不一见面就砍人,就不怕她。”
计议已定。三人自顾准备今晚的棋战。对手是安化都护府选送的棋士。由十八大棋士当中排名第十一的齐耀文领衔,古六泉郑重说:“周公子,这个齐耀文万万不可轻视,他虽排名在十名外,但其实力应该在十名内,他年轻,今年三十岁。棋力还在不断长进,七年前老朽在广陵与他下过三局,老朽二胜一负,那时齐耀文尚未跻身大棋士之列,但老朽预言他不出两年就能成为大棋士,果然,次年他就在广陵棋战接连战胜名手,占据了十八大棋士的第十六位。老朽也就被挤到了末位。这些年老朽未与他对过局,但闻知他去年在开封与石介之下了九局,五比四胜出。实力强劲啊,与周公子正堪敌手。”
古六泉把七年前与齐耀文的地三局棋摆出来给周宣看,周宣仔细研究了一个时辰,这齐耀文是典型地古代力战型棋风,布局、官子都比较粗糙,和半年前地周宣差不多,但现在周宣的实力已比以前长进了不少,当然,齐耀文这些年肯定也有提高,不然的话也战胜不了石介之。
周宣心里有数了,对付力战型棋手他更有办法,力战型棋手太刚易折,棋不够细腻。
古六泉很想继续上场征战,但他前面两战两败,而周小尖先生却是两战两胜,他羞于开口了,只有等周小尖输了棋再说。
午后,胡商阿布来见周宣,说在顾长史的帮助下,他已在金陵西市开了四家店铺,分别经营五彩琉璃器皿、芳华永驻霜、大食地毯和宣镜。
周宣笑道:“阿布老兄真是多财善贾,来京十天不到就开起了四家店铺,恭喜啊。”
满脸大胡子的阿布笑口常开:“这都是周公子关照、顾长史帮忙,不然的话鄙人一个外地人如何能在金陵立足!周公子,其余三家店铺鄙人是驾轻就熟的,只是这宣镜如何定价、如何让金陵百姓踊跃来买?还请周公子指点。”
周宣问:“阿布老兄,你与我说实话,那上品宣镜成本几何?”
阿布道:“岂敢瞒公子,制作一面上品宣镜约需三十两银子地工本,中品的约二十两。”
周宣道:“哇,你这成本也太高了吧!”
阿布赶紧说:“以后会降下来,制镜匠人还不熟练,不过十五两银子的成本总是要的,毕竟要选用上好木材做架子嘛。”
周宣道:“这样吧,上品宣镜定价为三百两一面,中品的定为一百两。”
阿布暗暗咋舌,心道:“周公子你可够狠,十倍暴利,这会有人买吗?”
周宣说:“金陵高官富
不用担心销不出去,关键是宣传,这样吧,你就派人宣镜是皇家御用,是贡品,没事的,有人来质疑,你就把我的名号打出去。”
阿布大喜,有皇后娘娘的侄子出面那还有什么解决不了地问题!
当晚元宵棋战第六轮,周宣迎战排名十一其实有前十实力地齐耀文,很不利,周宣又是后手,此次棋战,遇到高手,周宣都是猜到后手,下起来格外吃力,上次对石介之就是赢得非常艰难,齐耀文棋力尤胜石介之,周宣面临开战以来最强的对手。
三痴又是第一个结束对局的,在丙类棋士当中他近乎无敌,每次都是大胜,看了一会四痴地对局,就来看周宣与齐耀文的棋,粗粗扫了几眼棋盘,周宣的黑棋劣势明显,只有靠他神奇的翻盘术了。
周宣此局战略失当,他从齐耀文与古六泉的三局棋中看出齐耀文是力战棋风,没想到三年前齐耀遇到高人指点,棋风大变,流水不争先,后制人,大出周宣意外,本来就是后手劣势,一直没有力反攻的机会,棋到大官子阶段,周宣已经落后四子以上,眼见齐耀文的官子技巧娴熟,无法扳回来,干脆认输了,这种棋坚持下去没有意义,徒被对手折磨,只有寄希望于第二次对阵齐耀文时报仇雪恨了。
周宣虽然输了,但奉化军却还是赢了,二台的周小尖、三台的周三尺分别战胜对手。
周宣是胜固欣然输可喜,毫无沮丧之色,说:“棋就是在败局中长进的,今天的确长了见识,没想到齐耀文竟然是这种棋风,厉害,不过他的棋还是有弱点的,下次对阵他就好下了。”
二十三日上午,周宣正准备入宫为小周后和清乐公主画像,宫中先派人出来了,说皇后娘娘今日要赴鸡鸣寺进香,画像推迟到明日。
周宣今天要对付鹘门女刺客和魏觉,也没心思画像,得知此消息后正中下怀,等到午后申时就带着来福和四名奉化军府役前往秦淮河畔“媚香楼”。
来到“媚香楼”下,酉时未到,突然从侧面驰来一辆马车,与周宣的马车交错而过时,周宣的马受惊斜蹿,两辆马车碰擦了一下。
来福的大嗓门立即吼叫起来:“瞎了眼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马车,大名鼎鼎的周七叉公子知道吗?才名远扬,皇亲国戚,哪个不敬重,哪个不佩服?”
那辆马车钻出一个满脸横肉的商贾,喷着酒气说:“什么周七叉、周八叉,听都没听说过,说这么一大堆干什么!不就是碰了一下车吗,又没伤到人,难道还要讹我钱财不成?还说什么皇亲国戚,有这么多皇亲国戚吗?满大街走?”
周宣跳下车,大声道:“什么,你敢怀疑我皇亲国戚的身份,是可忍孰不可忍?左右,给我打。”
四名府役都是府兵出身,体格健壮,身手敏捷,揪住那商贾就打,车夫也打,打得那商贾满脸是血,府役喝道:“快向我家公子求饶,不然送你到大理寺挨板子。”
那商贾叫道:“我讨饶,我讨饶。”
两名府役就揪着他来到周宣跟前,用力一推,那商人“扑通”一声跪下。
周宣摆摆手道:“算了,不和酒醉人一般见识,快滚吧,本公子今天心情好。”
跪在地上的满脸横肉的商人突然往前一扑,来揪周宣衣袍,吼道:“欺人太甚,我和你拼了!”
周宣往后急退,腰带上的帛鱼袋被那商人揪下,里面的零碎器物洒了一地。
周宣怒道:“不知死活的家伙,给我绑起来,送到衙门去。”
两名府役反剪着商人的手,将他五花大绑起来,另一名府役赶紧过来替周宣拾东西,碎银、香囊、温柔相玉……还有一条银链,坠子是一颗鸽卵大小的黑色六芒星。
府役晃悠着那条六芒星银链,走过来大声道:“公子,你看还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周宣一把夺过那六芒星银链,塞进袖袋里,说:“晦气,我来找念奴姑娘却遇到这么个撒酒疯的家伙,算了,败兴致,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媚香楼”上传来念奴惊喜的声音:“周七叉公子来了,别走别走,念奴下楼来了。”
一扇临街窗子打开着,热情火辣的念奴探出头来招呼着。
二十七、媚香楼惊魂
门宁正对镜梳妆,眉毛淡扫,额贴花黄,一把钗剑髻,这把钗剑是她的杀人利器,近可刺喉于怀抱之内,激然脱手,百步外能穿胸而过,三年来沥血三十七人,从未失手。
酉时将近,宁起身整了整裙裳,她决定如果周宣身边还有那两个高手跟着,那她就利用念奴把财宣诱入绣房,然后杀之,提头就走,如果两个高手没跟着,那就抓活的,交给魏觉。
这时,忽听楼下传来喧哗声,听到一个大嗓门在叫“周七叉”什么的,赶紧闪到窗边,朝窗格外一看,就见周宣站在马车边,一个商贾模样的人跪在他面前,突然揪下周宣身上的帛鱼袋,帛鱼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
+.黑芒星拾起来交还周宣,宁完全瞧清楚了,的确是独一无二的鹘门黑芒星。
+L查黑鹞的下落,黑鹞上次受命刺杀周宣,却离奇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现在周宣手里出现了黑芒星,这定然是黑鹞的信物,这个周宣先不能死,等从他嘴里问出黑鹞的下落再杀不迟。
念奴也听到了周宣的声音,赶紧推窗殷勤招呼,然后快活地下楼去迎接了。
不一会,楼板“咚咚”响,上来三个人。一个是念奴,另两个也不是身有武艺之人,宁心想:“很好,那两个高手没有跟来,我正好行事。”
念奴银铃般的声音说道:“七叉公子,念奴以为你早把念奴抛到脑后了,很是幽怨,每夜摩挲腿上七叉公子地题字伤心落泪。若不是念奴说有一个新来姐姐会诸般杂耍。人又美貌。七叉公子可能根本不会来吧?”
周宣道:“怎么会,我可是常想着那青字映白腿,你既如此说,那我今夜谁也不见,只留你一个。”
念奴欢喜得声音颤,说道:“是念奴错了,七叉公子对念奴真好。不过念奴这个姐姐对七叉公子极为思慕,托念奴求公子来见一面,公子还是见见她吧。”
周宣说:“不见,我来‘媚香楼’是见念奴姑娘的,有别人来我立即走。”
念奴说:“好吧,好吧,就由念奴来侍候七叉公子。”
+由得你吗!”
早有婢仆搬上酒菜,满满摆了一桌,周宣坐着喝酒。来福站在身后,念奴相陪。
念奴说:“七叉公子,念奴弹琵琶为你助兴如何?”
周宣说:“边弹边唱最好。”
念奴又唱了那支《生查子》:“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歌喉宛转,琵琶音颤袅不绝,一曲唱罢,念奴大眼睛含情脉脉盯着周宣,说:“今年元夜,念奴有幸得遇周公子,明年这个时候,不知念奴又流落到了哪里,还能再见公子吗?”
这女子爽朗的性格比较合周宣的胃口,心想:“我有意组建一支歌舞乐队,现在已经有了羊小颦这个全能型乐师,那个蕊初等我再回江州时就把她赎出来到我周府做家妓,念奴这女子不错,干脆也收到我周府做家妓,家妓不嫌多,又不是娶妻。”
周宣微笑问:“念奴姑娘身价几何?”
念奴立即明白了周宣之意,声音里压抑不住惊喜之意:“七叉公子的意思是——”
周宣点头说:“没错,我想帮你赎身,我府中少个琵琶乐师,不知念奴姑娘可愿意到我府中?”
念奴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呜咽道:“能入周府之门,念奴为奴为婢都愿意,只是念奴那假母极是贪婪,只怕漫天要价勒索七叉公子。”
周宣笑道:“无妨,对这种人我有的是办法,在恶人面前我更恶,而且为念奴姑娘多花点银子也是值得的。”
念奴感动得大眼睛里地情意更浓了,调弦开腔,重唱一曲:“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枕边人似月,*凝霜雪——”
周宣听到“*凝霜雪”之句,眼睛不禁瞟向念奴那隆起地酥胸,念奴也同时抬眼望着他,一抹羞红浮上颊边。
来“叮叮叮”地响声,念奴醒过神来,小心道:“七奴那个姐姐想见公子一面,求公子允许,念奴已经答应过宁姐姐了,好不好,公子?”
周宣笑道:“我也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人,不过说好了,她可不要引诱我,我不会那么随便的,‘媚香楼’我只认你念奴,别的女子在我眼里在如粪土。”
侧间的鹘门女刺客宁银牙一咬,目露寒光,心道:“视我如粪土,我要你死在粪土里!”
念奴过来叩门了:“宁姐姐,周七叉公子答应见你了,你好好引诱他吧,念奴猜七叉公子是故意那么说的,就是想姐姐引诱他,嘻嘻。”
+|久慕周七叉公子才名,特求念奴妹妹引荐,今日一见周公子,果然是人中俊杰,才华横溢。”
周宣打量着这个鹘门女刺客,若不是事先知道,还真看不出这就是那天在斗鸡馆里地女扮男装的公子,容貌端秀,身材匀称,也算得上是个美人,但这是美女蛇啊,笑道:“我都没有展现才华,怎么就横溢了,溢到哪去了?湿了一块了?”
+[幻术,我很感兴趣,你是会吞刀吐火吧?”
+取物,无中生有,可否请公子移步到小女子房中,小女子为你献技?”
周宣一拍即合道:“好,本公子最爱看杂耍,这就去吧。”
念奴一听,当即不乐意了:“这个宁姐姐也太过分了,叫你诱惑你还真就诱惑啊?我又不是没见过你那些杂耍,就是身体柔韧异常而已,你在七叉公子面前一下子弯腰、一下子劈腿,媚态艳姿,七叉公子又不是柳下惠,肯定被你勾引,这可不行,这不把我念奴撇在一边了吗?”笑道:“好啊,念奴陪公子一起去宁姐姐房里看看。”
+.几乎不动,象在水面上漂行。
来到花厅左侧的厢房,宁推开房门正要迈步入内,忽然感觉不对,房里有杀气,裙裾陡然蓬起,身子向后急退。
鹘门女刺客果然身法如电,飘退如风,右手瞬间拔下鬓边四寸钗剑,但就在这时,腰间一痛,被人一拳击中,整个人顿时如被抽了骨头一般软倒在地。
四痴从宁房里跃了出来,笑道:“她还真警觉,差点被她跑了。”
三痴站在周宣身边,问:“主人,怎么处置?”
念奴抓着周宣的手臂,吓得嘴唇白,颤声问:“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周宣左右一看,很好,除了他们几个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看到,当即让三痴把宁提进房间,一边对念奴说:“别怕,这个女子是个刺客,她想刺杀我。”
念奴大吃一惊,眼睛定定的看着瘫在地上宁,心里七上八下:“难怪这个宁宁莫名其妙来到‘媚香楼’,曲意与我交好,提出想见周七叉公子,原来是为了刺杀周公子,太可怕了,我岂不是成了帮凶了,公子会不会怪我?”
正这时,念奴看到地上的宁右手微微动了动,无端的觉得危险,赶紧奋力一推周宣:“公子,危险!”
周宣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一点莹光划然掠过,“夺”地一声,一根银钗深深扎在周宣身后地木楼板壁上,如果周宣不是那么踉跄了一下,这一钗很可能就要插进他的咽喉。
四痴大怒,上前对着宁的左腰狠狠就是一脚,踢得她口里喷血,怒道:“没想到这女子还能动弹,三哥,你是不是怜香惜玉没下重手,怎么她还能动?差点要了周宣地命。”
三痴说:“鹘门功法奇特,腰间大**被封还能弹出银钗,是我疏忽了,请主人责罚!”单膝跪下。
周宣看了看壁上那钗剑,心有余悸,说:“起来吧,出来混总要受惊的。”
二十八、四痴扮女人
计擒下鹘门女刺客,周宣松了一口气,让来福和念奴着,不要让别人进来,然后走近前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女刺客,刚想问话,这女刺客红唇一张,吐出一颗豆粒大的铜丸,弹丸一般朝周宣面门射来。
周宣急仰头,三痴已抢先出手,将那铜丸抓在手里,用一团布塞住那女刺客嘴巴,示意周宣退后,这鹘门女刺客全身每一个部位都能杀人,太危险了。
四痴说:“主人,与鹘门的人交锋,要么被她杀,要么杀了她,没什么好问的,该知道的我都查出来了,推开这后窗,就是秦淮河,一条悬着一串小灯笼的小船从午时就泊在这窗下,船夫就是魏觉的人,这女人抓了你,开窗就能跃下船,顺流直至桃叶渡,魏觉的庄园就在桃叶渡口。”
不愧是名震天下的五痴游侠,周宣赞道:“老四,真有你的!不过还要委屈你一下,你把这女人衣裙剥下来,你穿上,扮作这女人,然后抓着我跳下船去见魏觉,一不做二不休,魏觉今晚必死。”
四痴不肯:“怎么叫我扮,叫我三哥扮吧。”
周宣上下打量着四痴,笑道:“你扮合适,老三不行,他手大脚大的哪象女人,快点,不要磨磨蹭蹭,男扮女装很好玩的。”
三痴也说:“四弟,勉为其难吧,为了主人了此大事,我们好专心下棋。”
四痴无奈,气忿忿地去剥女刺客的衣裙。毕竟是练武地人,早春寒夜这女刺客也穿得颇为单薄,只是夹衣单裙,被四痴一剥就半裸了,身材还不错,两条大腿结实匀称,抹胸下的*翘然。
杀死这样的半裸美女,有点太为难周宣。说:“老三。这女的你能不能收服?收得了就是你的压寨夫人。怎么样?”
三痴摇头:“鹘门人不会屈服的,不折磨她,让她爽快上路就行了,我会处理得不留蛛丝马迹的。”
四痴这时已经换上红裳绯裙,呆呆的站在那里浑身不自在地样子。
周宣笑道:“老四,让念奴来给你梳个时新髻,老四也算眉清目秀。描描眉、涂涂唇,就是个美貌佳人。”
“不行!”四痴象被蝎子蜇到一样跳了起来:“我绝不描眉涂唇,不然我就不扮了!”
周宣问:“那你这样怎么行,不象啊。”
四痴显然在这房间里翻腾过一阵子了,迅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墨绿色地斗蓬披上,将带子系在下巴上,说:“这样行了吧,反正黑灯瞎火地也瞧不清。”
周宣点头道:“也行。等下说话装得娇一点。老四嗓音不粗,比较好装的。”
四痴“哼”了一声,对周宣交给他的这个任务很是不满。
周宣出门对念奴说:“念奴姑娘。我要处置这个女刺客,你帮我掩饰一下,就装着我已经和你上床共渡*,我后半夜会回来。”
念奴赶紧答应,支开小婢,装着周宣已经上床的样子。
回到女刺客房里,周宣说:“老四,我们走吧,你抓着我跳到船里,少说话,装冰酷。”
四痴答应一声,一把揪住周宣后腰,将他凌空提起来夹在右胁下,左手就推开临河后窗。
周宣个子比四痴大,却被四痴单臂夹着不费力似的,说:“老四,轻点——”,扭头对三痴说:“老三,这女人就交给你处置了。”
三痴应道:“主人放心,等你回来她就消失了。”
窗外冷风灌进来,四痴回头道:“三哥,把那粒铜豆给我。”
四痴接过铜豆,对准泊在楼下的那艘小小的乌蓬船弹出,“啪”地一声,打在船板上,舱里马上钻出一个船夫,仰头朝窗口望。
四痴冲那船夫打了个手势,夹着周宣踏上窗台,踊身一跃,墨绿色斗蓬象黑色船帆一般鼓扬了起来,现出斗蓬里的红裙,宛然那个女刺客。
周宣被他夹着,感觉四痴胸部很厚实,心道:“这练家子胸肌就是达啊,别看老四脸上不长肉,身上肌肉还挺多,这手臂硬得象铁似的。”
从“媚香楼”窗口到那艘船有两丈远、两丈高,四痴夹着周宣轻轻一跃就站在了船头,轻得象狸猫似的,船头吃重,微微一沉。
船夫低声问:“小姐,得手了是吗?”
四痴“嗯”了一声,含糊道:“开船。”弓腰入舱,将周宣放在舱板上。
周宣微弱地呻吟道:“哎哟,我要死了,痛死我也!干脆,干脆一刀割了我喉咙倒是痛快。”
这船夫就是魏觉手下姓施的虞候,一向由他和小姐联系,这时压抑不住兴奋之情,一面解缆划船,一边恭维道:“小姐出马,果然是手到擒来,这次帮我家公子除去这一眼中钉,我家公子定有重谢。”
四痴冷冷地“哼”了一声,很冷傲傲似的。
周宣疼痛难忍似地问:“是谁让你们来杀我的,是谁?谁这么大胆?”
施虞候也不隐瞒,说道:“姓周的,这怨不得谁,都怪你自己太猖狂,在洪州敢抢魏公子地女人,害得我家公子颜面尽失,前日秦淮河上相遇你又如此羞辱我家公子,不杀你如何能泄我家公子心头之恨!”
周宣气息急促地说:“我乃皇亲国戚,你们杀我不怕满门抄斩吗?”
施虞候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狞笑道:“有谁会知道你是死在我家公子手上,你放心,不会给你留全尸地,削皮剥肉,挫骨扬灰,周七叉公子从此在这世上消失。”
周宣咳嗽着说:“恶贼,好狠毒啊!救命,救命啊——”
在水流声、桨橹声中。周宣那微弱的声音传不出船舱
施虞候“嘿嘿”地笑,放心地划他地船,这船小,尾不过一丈五,能乘坐五、六个人,双桨划动,船倒是很快,顺流直下。转眼就是数十丈距离。“媚香楼”的***逐渐远了。
周宣还在喊着救命。气息越微弱了。
施虞候笑道:“别再喊了,留点精神多活一会吧,总要见到我家公子后再死,我家公子说了,抓到活周宣比死周宣赏赐加倍。”
周宣道:“休想,我现在就死,你们别想得到加倍赏赐。”说着。胸腔象扯风箱一般急剧喘气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
四痴强行运功憋住不笑,憋得太狠,弄得小船都摇晃起来。
施虞候赶紧问:“小姐,这姓周的不会这么就死吧?”
四痴匀了匀气息,说:“脊椎已断,一挪动就死。”
施虞候说:“那就不要挪动,等下叫公子爷来小船上见这姓周的。折磨一番。让公子爷出出气就行,千万不能现在死。”
于是,这施虞候就尽量平稳地划着船。不让小船颠簸,免得把周宣颠死了那他的赏金就减半了。
元宵赏灯已近尾声,秦淮河上没有前几日那么热闹了,小船驶过两座石拱桥,前面便是桃叶渡,远远的见一条***通明的大船横在河边,周围没有其他船只。
施虞候认出这是魏公子地画舫,一边加紧划船,一边急于邀功地扬声道:“公子爷——公子爷——”
画舫船头立即出现几个身影,魏觉地声音问:“施虞候吗,事情办得如何了?”
施虞候道:“成了,人就在舱里。”
魏觉狂喜,声音都颤抖起来:“哈哈,太好了,终于要出心头恶气了,快给我抓到大船上来。”
此时离得已近,施虞候压低声音说:“公子爷,那人受了重伤,挪动不得,一挪即死,公子爷到小船上来吧。”说着,把持着小船缓缓靠在画舫一侧。
魏觉急不可耐地叫道:“快吊我下去,快吊我下去!”
他身边一名武官说道:“公子,属下带你下去。”说罢,一手托着魏觉地左肘,从画舫船舷跃到小船上。
小船吃水一沉,施虞候赶紧稳住,说道:“切勿摇晃,姓周的只剩半口气了,公子爷,你请进舱看吧。”
四痴披着斗蓬从舱里钻出来,冷冷立在一边,夜风吹开斗蓬,红裙微露,颇有几分冷艳的韵致。
魏觉拱手道:“这位就是小姐吧,多谢相助,家父会亲自向贵门主道谢的。”
四痴扭头不答。
周宣天船舱里呻吟道:“魏觉,你不,不敢杀我的,我乃,皇后之侄,我——”,一句话没说话,就是急剧的喘气。
魏觉听到周宣的声音,心中畅快无比,笑道:“是是,你乃皇亲国戚,魏觉得向你跪拜才是。”伸手摘下船头那串小灯笼,弯腰进舱,准备好好折磨周宣。
四痴双手笼在斗蓬里,趁小灯笼入舱船头一暗之际,突然出手,分别拿住施候虞和另一名武官地腰眼,一齐挤入舱中。
魏觉完全没有察觉,他的眼里只有周宣,将灯笼挂在船舱里侧,怪笑着说:“周皇侄,魏觉往日多有得罪,今日把你请来就是向你陪罪的,嘿嘿——”口里阴笑着,提起一只脚,就想朝周宣小腿骨狠狠跺下去。
周宣突然一挪腿,魏觉那狠狠一脚就跺在船底板上,还真是下了死力气的,整只小船都是一颤,震得魏觉腿麻,脑袋晕,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周宣已经坐起身,伸手揪住他前襟,向他扯趴下,一柄解腕尖刀在他眼前晃——
“认得这是什么吗?”周宣问。
魏觉吓得魂飞魄散,颤声答道:“这是刀。”
周宣道:“很好,还认得这是刀——”声音一厉:“听好了,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不然的话,一刀捅死你。”将刀尖移近魏觉突起的大喉结。
魏觉象只伸颈伸宰的鸡一样昂着脖子,哀求道:“周公子,饶命啊——”
周宣把刀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勒,顿时鲜血出,魏觉不敢出声了,眼睛乱转,指望两个手下救他,却看到那两个人都摔倒在他身边,站着的是那个“小姐”。
“小姐”将斗蓬一掀,却是一个戴软幞头地男子,魏觉认得,这人跟着周宣去过洪州。
魏觉心全凉了:“完了,中了周宣地毒计了!”
身穿红裙的四痴手一翻,出现一柄晶光灿灿的短刀,“噗”地一声刺入那名武官的后心,正中心脏,那武官顿时死了。
四痴低声道:“施虞候,划你的船,往原路划回去,划得好,饶你不死。”说着在施虞候腰上踢了一脚。
施虞候见同僚毙命,直吓得魂飞天外,连道:“我划,我划,我划划划。”感觉手脚可以活动了,赶紧挣扎着爬起来,双腿打抖,走到船头,将小船划离画舫。
画舫上的人叫道:“施虞候,哪里去?”
四痴喝道:“公子的命令,谁敢多问!”
船舱里传出魏觉的声音:“少啰嗦,快划船!”
画舫上的人顿时没声音了,以为魏觉要找个僻静所在,好好折磨周宣呢。
施虞候冷汗直流,手软脚抖地划了一程,心里承受不住巨大的恐惧,忽然膝盖一软,跪倒喊道:“饶——”
四痴出手如电,刀锋从施虞候颈间划过,“怦”的一声,施虞候倒在船头,喉头“嗬嗬”,鲜血汨汨而出。
二十九、韩熙载夜宴
觉被周宣从船舱里拖出来,死狗一样瘫在船头。
这里是十里秦淮荒僻处,现在已经是三更天,又下起了小雨,河面上就更看不到其他船只了,只有远处的***依然在濛濛细雨中湿亮着。
“主人,是我来动手还是你亲自操刀?”
四痴说着,一面急不可耐地剥身上的红裙,穿着女子衫裙让他难受了好一会了。
周宣晃了晃手上的解腕尖刀,说:“交给我了,这世道不狠点不行,杀个人练下胆——哇,好臭!”
却原来是魏觉眼见两个手下惨死,吓得屎尿俱出了。
四痴捂着鼻子闪在一边。
魏觉牙齿打战说:“周,周公子,你大人大量,饶了小人这一会,家父定有重谢,五万两银子的赎金,另加十名美女,怎么样?只求周公子饶命。”
周宣说:“五万两银子、十名美女,不错不错,但你几次三番害我,我心中恶气难出,怎么办?你先让我揍一顿出气。”
“好好好!周公子尽管打。”魏觉一听有活命机会,忙不迭地答应,只怕古往今来都没有象他这样乐于挨揍的。
周宣劈脸给了他两个耳光,骂道:“若不是老子命大,朋友够义气,就有三条命都死在你手上了,你娘的认赌服输的道理都不懂!”在魏觉腰间猛踢了几脚,又一脚踩在他面门上,鼻梁骨“咔嚓”,鼻血直流。
周宣问:“这几下打得怎么样?”
魏觉忍痛道:“打得好。打得好!”
周宣冷笑道:“是不是打算先忍着,保住命,日后再找我报仇?”说着,举起手中尖刀。
魏觉情知不妙,一面奋力挣扎,一面狂喊:“杀人了,救命啊——”
声音嘎然而断,一把尖刀插在他心口。
周宣退后几步。心“怦怦”狂跳。果然很练胆啊。
四痴从船板上抠下先前那粒小铜丸。这是鹘门女刺客杀人利器之一,被四痴用手指弹出,不偏不倚嵌在魏觉两眉之前印堂上。
魏觉终于死透了。
雨越下越大,船里又没有雨具,总不能在船舱里躲雨吧,奉化军来接应的马车不知道在哪里,得上岸去找才行。
周宣拾起四痴脱下地斗蓬说:“老四。让船靠岸,我们用这个遮雨。”
两个人都不会划船,费了好大劲才让船撞在了河岸上,跳上岸,四痴将船使劲推向中流,让船顺流飘荡,周宣将四痴脱下的红裙包在一块石头上沉入河底。
两个人肩并肩扯着黑斗蓬遮雨,沿河岸溯流奔跑。天很黑。周宣根本看不清路,跌跌撞撞跟着四痴跑,一手紧紧抓着四痴的手臂。
远远的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头挂着防风灯笼。
四痴说:“是来福,坐在车辕上朝河里张望呢。”
两个人迎上去,话不多说,坐进车厢里,马车掉头往回赶。
来福压低声音问:“姑爷,怎么样了?”
周宣说:“解决了——咦,老三呢?”
来福说:“三先生把那个女刺客用包裹包着拎着走了,我来时还没看到他回来。”
周宣“嗯”了一声,那姓的女刺客要消失得一干二净才行,不能让鹘门中人现她的踪迹,三痴干那个很有经验,他办事让人放心。
周宣笑道:“老四,这回魏博要暴跳如雷了,他请来的鹘门刺客却杀了他儿子,画舫上的人可都是看到地,这下子镇南都护府该和鹘门斗上了。”
四痴说:“鹘门依附南汉国刘继兴,魏博能请得动鹘门杀手,恐怕和南汉国关系不浅。”
周宣问:“你是说魏博有可能背叛唐国?”
四痴说:“我不管这些地,主人自己看着办吧。”
周宣笑道:“巧劳而智忧,我他娘地真是操心,下个棋都不得安宁,老四,以后我跟你回雁宕山隐居吧,下下棋、斗斗虫,做个山人隐士。”
四痴斜了周宣一眼说:“主人受得了那个冷清?五大快活山里可寻不到,主人是个热闹人,争胜好赌,爱美女、爱银子,有这样的隐士吗?”
周宣哈哈一笑,拍着四痴的肩膀说:“老四,你真是我的知己,高山流水觅知音啊,来来来,拥抱一下。”
四痴推了周宣一把:“去抱你的念奴、小颦吧。”
马车冒雨来到“媚香楼”下,三痴已经回来,听到楼下动静,推窗来看,随即垂下一个绳索,把周宣吊上去,四痴和来福径自回莫愁湖畔。
没等周宣开问,三痴就说:“主人,一切顺利,那女刺客已经消失了,主人那边也顺利吧?”
周宣说:“顺利,以后可以安心下棋了,景王一时还回不来,我们可以清静一段日子了。”
周宣去叩念奴的门,念奴一直没睡,听到声音赶紧开门迎周宣进去,见周宣衣冠鞋子都湿了,便来给周宣宽衣解带,上床焐一焐。
周宣脱得赤条条钻进被窝,被窝里薰得又香又暖,从寒冷的雨夜里钻进这样一个香暖地被窝,舒服可想而知,更何况马上就有一具光溜溜、凹凸有致的*偎到了他怀里,温暖柔软的手掌在他冻得冰凉的身体上到处**。
周宣抚摸念奴的脸颊,轻笑道:“今晚多亏了你,这救命之恩我该如何报答?”
念奴赶紧说:“公子在这里遇险,不责怪念奴就已经非常感激了——公子,你还肯给念奴赎身吗?”
周宣说:“不赎。”
念奴身子一僵,眼睛定定的望着周宣,白齿咬住了红唇。
周宣笑道:“别急。听我说,媚香楼出了这样的事,你是不能继续呆在这里地,但因为某种原因,我也不能明着把你赎回去,我明早起来就去找你假母,说要赎你,然后回去准备银子。你呢。就偷偷收拾好衣裳细软。从那女刺客住地房间
去,会有人接应你地,然后上车直奔我的住处,这样你和那个宁宁姐偷偷逃跑了,明白了吗?”
念奴知道今晚的事挺诡异,虽然有很多事不明白,却也清楚那不是她该问地。点头说:“念奴听凭公子安排,只要能在公子身边就行——公子,你的脚还是很冷,念奴给你暖暖脚。”身子往下,钻到被窝那一头,把周宣双脚抱在怀里,用酥胸揉搓。
周宣没享过这样的艳福,顿时热血上涌。缩腿曲身。也钻到被窝那头,笑道:“有个更好地热身办法,两个人都会热。来——”
不一会,绣榻就摇颤起来,念奴娇声不绝,连唤:“七叉公子”。
一场热身运动下来,不仅手足火热,还出汗,真是管用。
次日一大早,周宣就打着哈欠起来了,到女刺客房里一看,三痴在那打坐练功,周宣交待了几句就去找念奴假母,说要为念奴赎身。
那假母知道周宣有钱,狮子大开口,索银二千两。
周宣一笑,说:“别太贪,不要惹恼了本公子,一口价,一千两,本公子马上回去取银子来。”
那假母也看到了昨天周宣在楼下打人,知道此人蛮横,不敢再坚持索要二千两,一千两已经很赚了一笔了,满脸堆笑道:“好好,周公子是大贵人,一千两就一千两吧,难得念奴找到中意地人,我这个做母亲地贴本也要成全她。”
周宣懒得和她啰嗦,扬长而去,过了半个时辰带着家丁来福重上“媚香楼”,将一千两银子摆在念奴假母面前,说:“叫念奴出来,跟本公子走。”
那假母赶紧让婢女唤念奴来,婢女去而复回,说念奴姑娘不在房中,四处都找不见。
假母让周宣安坐,她亲自去找,这一找,才现非但念奴不见了,连那个新来的宁宁也不见了,又现宁宁房间的后窗垂下一条绳索,两个姑娘肯定是从这里逃跑了。
假母哭天喊地,痛骂宁宁,又骂念奴没良心,又叫人赶紧沿秦淮河追找。
周宣作色道:“什么,人跑了,昨夜还求我帮她赎身,怎么会跑了?是不是你不肯卖,故意藏起来了吧,我叫人砸了你这‘媚香楼’。”
假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周公子,念奴那小贱人真的是跟人跑了,是那个名叫宁宁的贱人把她拐跑的,那贱人来历不明,都怪老妇贪图便宜,收留了她,没想到她是女拐子!”
周宣恨恨地拂袖而去,家丁来福把一千两银子一一收回银袋,心里暗赞姑爷好计,一两银子不用花,平白得个家妓。
周宣刚回到莫愁湖畔,宫里派来请他入宫为皇后娘娘画像的使就到了。
周宣匆匆沐浴,换了衣袍跟随宫使进宫。
在麟德殿外,周宣看到了宫中女官凤阿监,赶紧见礼。
凤阿监淡淡地看着周宣,还礼道:“周公子现在是皇家外戚,地位与江州时不可同日而语,不必对我一个小小的阿监多礼了。”
周宣诚挚道:“凤阿监何出此言,周宣是得志的小人吗?凤阿监对我有恩,周宣一直铭记着的,早就想着来拜访,初入京太忙,失礼之处请凤阿监见谅。”
凤阿监这才笑了起来,问:“尊夫人针来金陵了吗?”
周宣笑着说:“好教凤阿监得知,针已有身孕,留在江州养身体,五、六月间我会接她进京。”
凤阿监喜道:“有孕了?恭喜周公子,针一进京就请告诉我,我去看望她。”
周宣道:“岂敢,到时一定带针来拜见凤阿监。”
凤阿监便与周宣一道去“花萼相辉楼”觐见皇后娘娘,看到丹下有一个白须老头恭立在那,不知是谁?
小周后宫服盛装,端丽无俦,待周宣见礼毕,含笑道:“宣侄,这位是宫廷画院待诏顾闳中,画名远扬,宣侄可曾耳闻?”
周宣知道这个顾闳中,号称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的《韩熙载夜宴图》的作,如雷贯耳啊,躬身道:“回姑母娘娘,侄儿早就听说顾待诏的大名,一幅《韩熙载夜宴图》乃是开一代画风的巨作,侄儿极其佩服。”
顾闳中八十多岁了,身板还很健朗,听皇后娘娘地侄子这么推崇自己,大为感激,顿生好感,作揖道:“周公子过奖,老朽愧不敢当。”
小周后却奇道:“《韩熙载夜宴图》一直藏于南薰殿,宣侄哪里得见?”
周宣背心冒汗,说道:“侄儿并未见过此画真迹,只是见过摹本。”
顾闳中代周宣道:“娘娘,当年昭惠皇后归天,陛下招各国画待诏齐聚金陵为昭惠皇后画行乐图,陛下曾把小臣地《夜宴图》向诸位画待诏展示,那摹本可能就是那时流传出去的。”
小周后点头道:“原来如此,来人,去南薰殿取《夜宴图》来。”
不一会,画轴取到,两个宫娥展开这三米多长的画卷,周宣一边观赏,一边赞不绝口,这幅画地摹本流传到后世都成了无价之宝了,他却能看到真迹,太有幸了!
一代画豪顾闳中在一边听着周宣的赞叹,谦恭地微笑着。
小周后微笑道:“宣侄画技虽不如顾待诏圆滑老到,却也风格独具,对形体描摹尤见功力,今日两位就分别为本宫画一幅像,较一较高下。”
周宣背心又冒汗,让他和顾闳中比绘画,这比鲁班门前耍大斧还不自量力,但小周后既这么说了,岂能推托,当即躬身道:“较高下不敢,向顾大人请教学习吧。”
三十、时髦小周后
周后转入后殿,两个宫娥把周宣和顾闳中引到南书房周后平时读书、习字、绘画的地方,楚王好细腰,宫中多有饿死,同样,皇帝李雅好文艺,唐宫里上至皇后、公主,下至内侍、宫娥,一个个都喜爱琴棋书画,有事没事也吟风弄月,好比大儒郑康成家婢,受个罚也来句《诗经》“薄言往愬,逢彼之怒”,很是附庸风雅。
顾闳中在南书房里毕恭毕敬等待皇后娘娘到来,周宣见他须皆白,说:“顾大人,先坐着歇会,等下为娘娘画像时很辛苦的。”
顾闳中对周宣甚有好感,问:“周公子画法师从何人?南宗还是北宗?”
周宣道:“在下画法既非南宗也非北宗,乃是澳宗。”
顾闳中听说过皇后娘娘这个远房侄子是海外归侨,看来学的是异国画技,当即道:“老朽正想见识一下异域画技,与周公子切磋印证。”
周宣忙道:“岂敢,在下就是想向顾大人学习的,澳宗画法颇为单调,只画人不画景,用笔太繁,不识中华上邦大画师清远高妙之境,顾大人,在下酷爱丹青,苦无名师,想拜在大人门下学画,不知还可教否?”
顾闳中连称:“不敢!不敢!”
周宣知道自己绘画上的缺陷,先天不足啊,顾闳中是三百年一遇的大师,不请教就好比入宝山而空手回,所以铁了心要拜师。纳头便拜。
顾闳中赶紧扶起,说道:“周公子既然要博采众长,那老朽也不敢藏拙,周公子随时可来画院学画。”
周宣大喜,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老师。”
顾闳中收了一位皇亲当学生,也很高兴,说:“周公子不必客气,我们亦师亦友。老朽也要向周公子请教澳宗画法。”
只听女官扬声道:“娘娘驾到。”
周宣和顾闳中赶紧退后数步。垂手恭候。
宫裙飘逸中。周宣赫然看到两条修长的美腿穿着深黛色地牛仔裤,脚上穿的却是高跟绣履,两腿交错迈动,紧绷绷的充满活力。
在唐国,周宣只看过针和秦雀穿牛仔裤,针腿丰腴肉感,不如眼前这美腿修长。秦雀腿修长,却不如眼前这腿圆润有致——
周宣顺着美腿往上看,却是一件雪白的衬衣,下摆束在牛仔裤里,纤腰丰臀,荡人心魄,再往上,小周后眉目如画。正大庄容。高髻如堆鸦,头戴花冠子,既古典又现代。给周宣强烈的美的震撼。
顾闳中毕竟年纪大,见识广,又知道皇后娘娘好奇装异服,以前就在皇家园林胡服骑射,所以并没多少惊奇,见周宣目瞪口呆,有点失礼,便好心地扯了扯周宣袖子。
周宣这才回过神来,心道:“我这姑母还真敢穿哪,很好,我的‘云裳女装’必将风行唐国,到时候银子就会‘哗哗’的往我口袋里流,爽也。”
小周后坐在没有靠背地绣墩上,问:“宣侄,本宫这套衣衫缝制得如何?有没有你们澳国地裁缝好?”
周宣答道:“姑母娘娘这衬衣和牛仔裤真是太合身了,简直天衣无缝,不对,是浑然天成,侄儿一见,油然想起故国人物,极为亲切。”
小周后微笑道:“你们澳国衣服有点紧,而且这时穿着颇为寒冷。”
周宣心道:“不紧怎么显身材,冷,当然了,这本来就是夏装嘛,还好这书房里温暖,不然冻着了可糟糕。”赶紧说:“姑母娘娘,还是披件云肩吧,这是天气晴暖时穿地。”
小周后点点头,便有宫娥取来云肩为她披上。
周宣向小周后禀报了他拜顾闳中为师之事,小周后略显诧异道:“宣侄画技不凡,却还勤学如此,真是难得,顾待诏,你可得倾囊相授啊。”
顾闳中恭敬道:“是,娘娘。”
小周后问周宣:“宣侄,本宫就这样坐着画像可好?”
周宣心想:“姑母娘娘有这样的美腿,自然要摆个我那个手提袋上林志玲的姿势才有韵味,不过呢,让一国之母摆那姿势实在是太过分了,毕竟这是古代。”说:“姑母娘娘坐着就行,那么,老师,我们开始画吧。”
早有内侍抬来两个几案,铺开上品高丽纸,摆上李廷圭制的墨,笔筒里大大小小的毛笔以及各色颜料一应俱全。
周宣跪坐在案前拈起李廷圭之墨,让内侍去磨细磨尖,这种墨用来素描最为合适,比以前让小香找来的木炭不知强了多少倍。
顾闳中也跪在几案后,开始选取合适的毛笔。
周宣禀道:“姑母娘娘,顾老师虽然康健,但毕竟年事已高,只怕难以久跪,恳请姑母娘娘恩准顾老师坐着绘画。”
小周后笑道:“宣侄倒是很有敬老之心,内侍,换两张高型几案来,再搬两个绣墩。”
顾闳中知道这画像不是一时半刻就成地,一跪就是一、两个时辰,到时他这老腿肯定连站都站不起来,口里谢过娘娘赐座,心中甚是感激周宣。
周宣说:“姑母娘娘,一个绣墩就够了,侄儿年轻,跪得住。”
小周后叹道:“宣侄真是人品才学俱佳,实乃我周氏子弟之翘楚,不要再称呼什么姑母娘娘了,有点不伦不类,就叫姑母好了。”
周宣躬身道:“谢姑母夸奖。”
周宣与顾闳中坐着为小周后画像,四周内侍、宫娥肃立。
周宣先用李廷圭墨勾勒出小周后的大致轮廓,他擅长的先画人体再画衣服的绝技在这里可不敢用,侧头看顾闳中,却见这大画师根本不事勾勒。提笔就从小周
的花冠子开始下笔,虽然画得极慢,但这种不勾不描落笔地画法显然对经验、画技要求极高,千锤百炼才能达到这种胸有成绣的地步。
小周后很有耐心,身体也好,腰肢笔挺一坐就是一个时辰,近午时赐宴周宣和顾闳中,午后未时接着画。
下午续画之前。小周后走过来看周宣与顾闳中画得怎么样了?先看顾中。却见一个端端正正的脑袋已经画好。云髻巍峨,修眉娟,皇后娘娘是一脸地正气,很有母仪天下地气度。
再看周宣的,身子轮廓都有了,只是很粗糙。
小周后微微一笑,坐回绣墩。
内侍来报。奉化节度使林次女林涵蕴在宫门外等候召见。
小周后“哦”了一声:“本宫差点都忘了,带林涵蕴来这里,本宫要看看坚儿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模样?”
周宣毛笔一颤,差点在小周后画像地脸上点出一颗大黑痣,心道:“坚弟啊坚弟,我不是和你说过吗,节度使地女儿是不能娶地,你却让皇后娘娘召见林涵蕴。难道你想输给李坤。储君不想当了?不行,我得匡扶坚弟走上正道,我不帮他谁帮他?”当即借故出了“花萼相辉楼”。在楼下等着林涵蕴来。
不一会,就见林涵蕴梳着贵族少女常见地高髻,穿着宝蓝小花瑞锦长裙,盛装披帛,飘飘而来。
周宣觉得林涵蕴自离了江州一月不到,个子好象都长高了一些,下巴有点尖,圆圆的脸蛋也变长了,再不是以前那个小家丁了。
“周宣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哦,对了,你昨天说过,要给皇后娘娘画像对吧?”林涵蕴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脆声说着。
周宣示意内侍稍等,内侍知道皇后娘娘对这侄子比较宠爱,赶紧让在一边。
周宣问林涵蕴:“你知道皇后娘娘为什么召见你?”
林涵蕴摇头说:“不知,周宣哥哥知道吗?”
周宣说:“我也不知,也许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每天读《女训》,上次太子殿下在及礼上送你的礼物不就是皇后娘娘手书的《女训》吗?”
林涵蕴惊道:“那卷《女训》帛书我没带来哎,在江州,怎么办?”
林涵蕴平时虽然放肆,但是要觐见皇后,她还是挺紧张的,听周宣这么一说,更着急了,拉着周宣的手臂说:“周宣哥哥快帮我想想办法。”
周宣问:“《女训》你会不会背?”
林涵蕴道:“《女训》才一百多个字,怎么不会背!”
周宣说:“那就好,等下见到娘娘,你就背诵《女训》,表示你每天都读了地、抄了的,娘娘若问起你其他什么事,据实回答便是,千万不能说违心的话,好了,快进去吧。”
林涵蕴忐忑不安地跟着内侍进了“花萼相辉楼”,一眼看到坐在绣墩上白衬衫、牛仔裤的女子,顿时就愣了。
小周后见到林涵蕴也是一愣,她在周宣的画像上见过林涵蕴,随即微笑道:“你就是林次女林涵蕴?见了本宫怎么不行礼?”
林涵蕴这才慌里慌张跪倒行礼,小周后赐她平身、赐座。
周宣这时进来了,坐着继续为小周后画像。
只听小周后问:“林涵蕴,本宫问你,你是如何识得东宫太子的?”
林涵蕴看了一眼周宣,说:“回娘娘的话,臣女是在江州认识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送我一卷《女训》,臣女每日诵读——”说罢,就开始大声朗诵起来:
“心犹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夫面之不饰,愚谓之丑;心之不修,贤谓之恶。愚谓之丑犹可,贤谓之恶,将何容焉?故览照拭面,则思其心之洁也;傅脂则思其心之和也;加粉则思其心之鲜也;泽则思其心之顺也;用栉则思其心之理也;立髻则思其心之正也;摄鬓则思其心之整也。”
小周后一边听一边微笑,等林涵蕴背诵完,点头说:“嗯,背得不错,《论语》会不会背?”
林涵蕴傻眼了,她就喜欢玩,《论语》虽读过,但《论语》字多啊,她哪背得过来!
小周后看林涵蕴那样子就知道她背不出来,温言道:“那你平日里还喜欢些什么?诗词歌赋?音乐绘画?”
林涵蕴觉得很不自在,不习惯在比她尊贵地人面前说话,不过她倒也直率,答道:“回娘娘,臣女不喜欢诗词,臣女就喜欢玩耍,斗蟋蟀是臣女地最爱。”
小周后笑了起来,问:“林涵蕴,告诉本宫,你心里有没有倾慕的男子?”
林涵蕴答道:“臣女没有。”
小周后问:“你不喜欢我皇儿吗?”
林涵蕴答道:“太子殿下与臣女是朋友之义,并无男女之情。”
周宣暗赞:“回答得好,真没想到林涵蕴还能文绉绉说两句。”
小周后倒是喜欢林涵蕴这爽直的性子,留她下来陪着画像,林涵蕴生性活泼,见皇后娘娘容貌美丽、言语温和,最主要是穿着白衬衫、牛仔裤,这让林涵蕴感觉亲切,话就多起来了,大谈她在江州地事。
小周后听林涵蕴虽是说她自己,但其实很多是在说周宣怎么样,斗蟋蟀、开虫店、斗茶、斗棋,无一不和周宣有关,不禁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宣一眼。周宣正襟危跪,在专心作画。
三十一、善解女意周公子
一日周宣在“花萼相辉楼”为小周后画像直至午后申天是画不好了,躬身道:“姑母,侄儿今日酉时还要参加十大都护府棋战,明日再入宫为姑母画像,请姑母恩准。”
小周后伸了伸慵懒的腰肢,说道:“本宫也坐得倦了,你们退下吧,明日再来,宣侄,你送林小姐回去。”
两名内侍捧着皇后娘娘赐给林涵蕴的礼物跟在周宣、林涵蕴身后出了宫门,范判官一直候在宫门外,命随从收了礼物,谢过那两名内侍,让林涵蕴上了马车。
林涵蕴叫道:“周宣哥哥,来和我一起坐车,我有话对你说。”
范判官紧张地看着周宣,心道:“周公子,你虽与二小姐情同兄妹,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兄妹,即便是真的兄妹也要避嫌,都已成年,如何好男女同车?二小姐是要做太子妃的!”
周宣哪里会不知道范判官的意思,笑道:“夜里下完棋,我来‘阳春白雪堂’再说。”
林涵蕴噘了噘嘴,放下车帘。
周宣与范判官并骑走在林涵蕴马车边,范判官压低声音说:“周公子,魏博之子魏觉被人现死在秦淮河下游的一条小船上,公子可知道此事?”
周宣设计除掉魏觉之事并没有让范判官知道,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了三痴、四痴兄弟外,只有林黑山及其手下四名心腹参与此事,当下惊道:“啊。竟有这事,是谁杀死了魏觉?我与魏觉有隙,这下岂不是要被人疑心?”
范判官道:“据大理寺的消息,魏觉是死于一个女人之手,但这女人是谁,镇南都护府地人却又说不清,也许是不肯说,只怕此中另有隐情。”
周宣道:“范大人留心一下此案。不要让魏觉之死牵连到我。”
范判官道:“公子放心。下官会处理好的。”
回到莫愁湖畔。三痴、四痴、古六泉三人正准备去国子监,以为周宣赶不回来了,怕耽误了棋战,商议由古六泉顶替周宣出战,这时见周宣回来,大喜。
周宣把来福叫到一边,问:“念奴姑娘安排妥当了吗?”
来福说:“姑爷放心。都安排好了,就在羊姑娘的隔壁。”
周宣点点头,与三痴、四痴前往国子监。
路上,周宣笑道:“老三、老四,今天要靠你们了,我对阵黄星鉴只怕凶多吉少,昨夜几乎没怎么睡,一早又入宫给皇后娘娘画了一整天的像。现在觉得有点精神不振。”
三痴道:“我也以为我们此轮是苦战。主人对黄星鉴那一局肯定艰难,四弟对陈星垣一战也是明显下风。”
周宣点头道:“是呀,陈星垣在十八大棋士中排名第八。在本次棋战中仅次于第四的黄星鉴和第七的吴渭南,老三对上他或可以拼搏一下,老四很难取胜,只是棋手分类定好的,不能任意排兵布阵。”
四痴此前连战连胜,信心高涨,不服道:“棋盘上以弱胜强比比皆是,而且这几日棋战,我自感棋力有所长进,应该能和排名前十的大棋士一争胜负了。”
周宣给他鼓劲道:“好,老四努力冲一冲,我也不会轻易放弃地,我要让黄星鉴识得我地厉害,我们周家军不是好欺负地。”
元宵棋战第七轮,此前不败的奉化军与镇海军相遇,此战吸引了大批高官贵族前来观战,虽没有正式押注赌博,但私下都有豪赌,押镇海军胜的占大多数,镇海军有“广陵双星”坐镇,此前六轮黄星鉴的第一台和陈星垣的第二台均保持不败,横扫其他棋手,优势明显。
镇海军驻地在东都广陵,广陵棋风极盛,自唐国举办元宵棋战二十年来,镇海军连续七届蝉联冠军,而奉化军从来都是在后三名徘徊,这次前六轮不败,已经引起巨大的轰动,这皇后侄子领衔的周家军可以说是异军突起,完全打破了唐国棋坛原有地格局,可以肯定,今年的元宵棋战结束后,十八大棋士的座次要重新排序了。
让周宣高兴的是,猜先,他执白先行,让先的话,周宣自感可以和职业高段一拼了。
黄星鉴呆若木鸡地坐在周宣面前,这位容貌奇丑、脾气古怪的山中隐士下棋时就是这副表情,木雕似的。
周宣以一个复杂的星定式开局,他对这个定式了解得很透彻,其间几次变招,但黄星鉴应对无误,局部两分,周宣并未在布局上占到便宜。
周宣心道:“星定式布局还是太简单了,如果废除座子,那我可以大展身手了,什么‘大雪崩’、‘村正妖刀’、‘大斜千变’,这些级复杂地大型定式可以一一使出来,就不信难不倒你黄星鉴!”
黄星鉴下棋极稳,棋风厚重,好比老熊当道,让周宣无从力,周宣数次挑起战端,都被他从容化解。
这局棋比较散,双方都没有大空,小战不断,大规模决战却没有,白棋以微弱优势进入大官子阶段。
官子是周宣弱项,他一向喜欢在中盘结束战斗,拼官子时往往顶不住,虽然近半年来与古六泉切磋,官子已有明显长进,但与唐国顶尖地高手还是有差距,眼见得这里亏损一点那里亏损一点,优势已经快要丧失殆尽了。
周宣站起身,走到讲学大厅外深吸了一口春夜寒冷的空气,他需要冷静,他需要清醒一下有点热的脑袋,这局棋要是拿下来必将重挫黄星鉴傲气,而且这局是他执白,如果输了地话,下一次再对阵黄星鉴时他就是执黑,后
黄星鉴实在太困难了。
他想静一静,太子李坚却走了过来。笑道:“周表兄,今日为母后画像辛苦。”
周宣笑道:“是我的荣幸啊,坚弟这两天忙什么?”
李坚道:“兵部陈侍郎去寿州,弟送了他一程,目前唐*队已向泗州、濠州、楚州集结,让赵光义不敢将兵力全部投入攻打蜀地地赵德芳,只是钱粮颇为紧缺,宣哥别看我唐国城市繁华、百姓富庶。这都是父皇二十年来轻赋养民的结果。但也造成国库空虚、内府不实。正所谓国穷民富。”
周宣叹道:“皇帝陛下真是仁慈爱民啊,但轻赋二十年也够了,应该逐步提高赋税,增强军备,目下诸国形势纷乱,没有强大的军队是要吃亏的。”
李坚点头说:“宣哥所言极是,但提高赋税极困难。前年也议过一次,民众反应极大,上万民书反对,朝中大臣也说这是与民争利,所以就不了了之啦。”
周宣摇头道:“唐国百姓也是享福惯了,拔一毛利国都不肯,却不知一旦受外敌入侵,家破人亡的惨状!坚弟。等我下完这局棋。明天入宫为娘娘画像时,我们抽空再谈。”
周宣正要回讲学大厅,忽然想起一事。问:“坚弟,今日林二小姐入宫觐见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对她印象如何?”
李坚笑道:“母后说很喜欢林小姐,要林小姐以后多入宫陪侍左右。”
周宣“哦”了一声,慢慢走回棋桌边,心里有点不爽,收官子时没有走出最佳顺序,终局以半子之微告负。
周宣输得憋闷,黄星鉴还来一句:“能把山人逼成这样,你也算难得了。”一副高出周宣一筹的派头。
周宣输了棋,也只有忍了,心里誓下一局一定要赢他,但执黑要赢黄星鉴谈何容易,周宣想争这棋待诏之位困难重重啊。
三痴走过来低声说:“主人,此轮我们输了。”
周宣问:“你也输了?”
三痴道:“我赢了,但四弟那局棋败局已定。”
周宣走到四痴身边看他与陈星垣的对局,四痴执白先行,但两条孤龙被黑棋缠绕攻击,陈星垣招法极妙,缠得两条白龙无法安顿好,呈必死其一的局面,但四痴还在苦苦支撑,寻求活龙之道。
周宣仔细判断棋局,知道这棋无望,冲三痴摇了摇头。
果然,十几手后,一条白龙愤死,棋局嘎然而止。
奉化军与镇海军地轮对抗以一胜二负告终。
回莫愁湖地路上,周宣反思道:“我最近心不够静,东一下西一下,不输棋没天理,以后要专心,东宫圆社我们三人暂不参加,让孙氏兄弟先参加,输了地棋我们一定要扳回来。”
周宣回到梅香小苑已经很晚,静宜仙子的侍女茗风却还等在那,说二小姐要她在这等的,再晚也要请周公子去,周宣便跟着茗风去“阳春白雪堂”。
林氏姐妹围炉夜话,见到周宣来,静宜仙子赶紧遮上面纱,看来她已经听从了周宣所言,平时不戴面纱了,遇有外人来才遮上。
“周宣哥哥,怎么现在才来?”林涵蕴嘟嘴埋怨说:“我们都等你几个时辰了。”
周宣坐到两姐妹中间,左顾右盼,笑嘻嘻道:“今天下棋输了,心情不大愉快。”
林涵蕴道:“咦,你棋下输了还笑得跟花一样?”
这话是周宣以前说的,林涵蕴学去了。
周宣笑道:“我纵有再大的烦恼,一见到道蕴姐姐、涵蕴妹妹就都忘到九霄云外了——涵蕴妹妹找我有什么事?”
静宜仙子说:“没什么事。”
林涵蕴说:“有事,后天是我姐姐生日诞辰,你这个做兄弟的是不是得给道蕴姐姐好好庆祝一番?”
静宜仙子忙道:“宣弟别听涵蕴说,女道自入玄门,就再不做生日诞辰了。”
林涵蕴说:“怎么没做,年年我都送你礼物的。”
静宜仙子无力地辩解说:“那只是你嘛,别人又不知道。”
林涵蕴说:“周宣也是你兄弟呀——喂,周宣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周宣掐着手指头在算,说:“我在想要请哪些客人来?”
林涵蕴喜道“好啊,好啊,多请些人来,我最爱热闹了,你说我们怎么给姐姐庆祝生日诞辰?”
静宜仙子急道:“不行,一个修道人大做寿辰,这象什么话!”
周宣迂回说:“既然道蕴姐姐这么说,那不如这样吧,后天我正好不下棋,傍晚我们举行一个音乐茶会,明里是音乐茶会,请一些知趣地朋友来欢聚,暗里是为道蕴姐姐庆祝诞辰,这个只有我们三人知道就行了,这样既热闹又不违道蕴姐姐心意,你们说这样可好?”
静宜仙子心底微微一叹:“这个宣弟,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处处让人称心如意,唉!”
林涵蕴看了姐姐一眼,就明白姐姐又被周宣说服了,喜道:“周宣哥哥就是有办法,不枉我等你大半夜。”
林涵蕴这话说得,好象是等着周宣宠幸的妃子似的。
周宣与林涵蕴议定,请太子李坚、陈济、孙氏兄弟、老三和老四、林黑山,歌妓有羊小颦和念奴。
林涵蕴说:“让小香也来吧,那小丫头挺好玩的。”静宜仙子默不作声,任他们两个筹划她的生日诞辰。
三十二、妖冶和窈窕
宣回到梅香小苑都已经过了三更天,哈欠连连,非常洗漱了一下就上了床,却看到小香依旧睡在他的大床上为他暖被窝,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被底下只隆起小小一团,就象周宣买给他丈母娘的那只罗猫。
周宣眼皮直打架,困得不行,不想去小香那冰冷的小床睡,也没叫小丫头起来,径自和小丫头同床共枕了,腿还没伸直,鼾声就起。
一觉睡到大天亮,却被小香叫醒。
“姑爷——姑爷——”,声音很轻。
周宣睁开眼,见小丫头满脸通红,身子一动一动,原来周宣压住了她的腿,压麻了,扯都扯不出来。
周宣“嘿嘿”一笑,挪开腿,那小丫头就弓着身子在被窝里搓她的腿。
周宣忽想:“这小管家婆比秦雀、针她们还盯得我紧,我堂堂周七叉周大公子被一个小丫头管着,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我得好好治治这丫头。”当即伸手将小丫头揽在怀里,一条腿又搭在她身上,笑得很暧昧。
小香惊得缩起身子,舌头打结:“姑——爷,你,你这是干什么?”
周宣问:“小香,离开江州时雀儿小姐有没有叮嘱你要陪我睡?”
小香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周宣说:“那你为什么老爬到我床上来?”
“我,我——”,小香结巴道:“小香是给姑爷暖被窝啊。”
周宣问:“既是暖被窝。为什么和我睡在一起一整夜?”
小香说:“小香等姑爷回来,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姑爷回来时小香又不知道。”
周宣说:“只有夫妇才整夜睡一起,嗯,侍妾也可以,小香你才多大,难道就想背着雀儿小姐让本姑爷娶你作侍妾?哇,你这是监守自盗!”
小香满脸通红。连说:“我没有。我没有。小香没有。”
周宣说:“我等下写信问问雀儿,问她答应了你什么没有?”
小香急道:“姑爷,不要写,不要问,小香再不到姑爷床上睡了!”
周宣放开她,说:“小香,你还是把你的小床搬回你自己地房间。不然的话哪天夜里你又爬到我床上来怎么办?多睡了几次,肚子会大起来的,看到针儿小姐的肚子没有?”
“啊!”小香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哭丧着脸,她还没有身长大,少女腰臀曲线没有出来,依然是童女那种小圆肚。
周宣安慰道:“睡一次不用担心大肚子。以后要注意。离我远点,好了,快起床。叫人把小床搬走。”
小丫头急急的穿衣下床出门去了。
周宣把头闷在被窝里笑得肚子痛。
上午辰时二刻,周宣赶到大兴宫“花萼相辉楼”之南书房,皇后娘娘还没有来,顾闳中已经先到,正端详着周宣那幅尚未完成的小周后画像,眉头微皱,说道:“周公子,你这画法是以小观大,虽然日影、透视俱现,但非正道,六朝宗炳在其《画山水序》里言道:‘身所盘桓,目所绸缪,以形写形,以色貌色’、又云:‘抚琴动操,欲令众山皆响’,就是说画目光不能局促于一点,而应以全景视之,讲究‘三远’,公子试看唐以来名家,无论王摩诘、吴道子、阎立本,都是以大观小,胸中有丘壑,万仞高山在我眼里如假山,山峦溪谷,在UU小说一一画来,此所谓心眼,若只看一面,山背远景如何得见,又如何成画?”
周宣微微一笑,他知道这种西洋明暗透视画法在中国古代画家眼里被认为是下品、是画匠,康熙、乾隆年间意大利人朗世宁来到中国,作为清王室的宫廷画师,他带来了西洋画技法,遭到当时知名画家邹一桂地藐视,邹一桂说:“西洋人善勾股法,故其绘画于阴阳远近,不差锱黍,所画人物、屋树,皆有日影。其所用颜色与笔,与中华绝异。布影由阔而狭,以三角量之。画宫室于墙壁,令人几欲走进。学能参用一二,亦其醒法。但笔法全无,虽工亦匠,故不入画品。”
清朝地邹一桂都还认为明暗透视画法不入流,就不更用说五代南唐地顾中了,这中西画之争一时也辩不明白,周宣便说:“老师,学生以为画单人像用这画法不错,逼真传神,宛若镜像,若是构图宏大的山水长卷,又如老师的《韩熙载夜宴图》这样的大场面,自然是要以大观小法,这样才能提纲领、折高折远——学生要向老师学的就是这心眼之法。”
顾闳中见周宣言语谦逊,虽然他还是不认可周宣画人物之法,却也不好再说什么,点头道:“周公子有暇便来画院,老朽不敢藏拙。”
小周后在内侍、宫娥簇拥
着雪白衬衫、深黛牛仔裤,两条修长美腿交错迈动,她这牛仔裤其实算不得牛仔裤,因为不是牛仔布料嘛,只能算是紧身西裤,但裁制得很合体,包裹得臀胯腿胫曲线毕露。
周宣、顾闳中赶紧行礼。
小周后坐在绣墩上说道:“这像今日能不能画好?”
周宣说:“再有两个时辰应该能画好。”
顾闳中禀道:“老臣没这么快,至少还要三天,不过老臣可以回画院慢慢画,不必劳娘娘久坐了。”
顾闳中是目识心记的高手,当年他画《韩熙载夜宴图》就是奉李之命到韩府观摩了两夜,回去后凭记忆画的。
小周后说:“那就先看宣侄画地,午后陛下会来这里观画。”
南书房中静悄悄无声,初春温暖的阳光照进来。这一身现代装束地唐国皇后美丽非凡,受光的左半边脸如美玉无瑕,富有立体感的脸形在光影明暗中显得幽雅深邃,服饰是现代的,气质却是如此古典。
周宣敏锐地捕捉到了春光初照的这一刻,画笔忽疾忽徐,把小周后这一动人形象留存到画纸上。
周宣来到唐国后,几乎每天都在画画。画技也进步了很多。为小周后画的这一幅肖像是他目前地巅峰之作。明暗透视都运用得恰到好处,设色也很精当,把小周后集现代美与古典美与一身地独特形象很好地表现了出来,那眉目之间、颊边唇上,若有若无地一丝微笑都刻画得细致入微。
周宣心想:“这幅画就叫永恒地微笑吧。”
在宫中用过午膳后,周宣继续作画,这时已经是收尾修饰了。不再需要小周后坐在那,小周后便没有来南书房。
半个时辰后,周宣大功告成了,起身洗了手,回来对顾闳中说:“老师,学生先画好了。”
顾闳中画了小周后地上半身,这时又在画背景,听周宣这么一说。便起身来看。有点吃惊道:“周公子,你怎么连绣墩都不画,就让娘娘这样坐在虚空吗?”
周宣说:“这叫有座胜无座。笔意到了,谁都能看出娘娘是坐姿,不画竹墩正是出奇处。”
顾闳中摇头,表示不可理解,又细细观看周宣所画,低声道:“周公子,你这画是不是有点亵嫚啊?你看这里、还有这里画得似乎过于那个那个妖冶——”
顾闳中所指的是小周后的胸和臀,古代仕女图这两处都不能表现的,除了春宫画,而周宣画的小周后不仅胸部明显隆起,臀股也是裤子绷紧、圆润如瓜,简直大不敬啊。
周宣哭笑不得,这老头太迂腐,没办法,看他的《夜宴图》就知道,里面的舞女、歌妓都是上下一样粗细,毫无曲线风致之美,说:“老师啊,太史记载史实讲究秉笔直书,不隐瞒、不夸大、真实反映国史,这绘画也一样,也讲究直笔,尤其是人物画,皇后娘娘确实是这种体貌,这不是妖冶,而是窈窕之美。”
二人身后传来“嗤”地一声轻笑,有个宛转的声音说道:“不妖冶,是窈窕,真不错。”
周宣与顾闳中一齐回头,顾闳中顿时大惊失色,手脚颤,受惊过度的样子。
能把顾闳中吓成这样并不是因为说话人丑如夜叉,恰恰相反,说话美如天仙,高挑婉约,与周宣所画的小周后有七分相似,正是清乐公主李珠。
顾闳中心里哀叹:“我非议娘娘妖冶的话肯定被公主听到了,这下子糟了,周宣没事,我倒要坐大不敬之罪!”赶紧跪倒,连声道:“不知公主殿下驾到,老臣失言,老臣失言。”
周宣当然不用跪迎,他是公主的表哥嘛,说:“原来是公主殿下,顾老师只是就画论画,不算失言吧。”
哪知道清乐公主俏脸一板,冷笑道:“是不是失言,等下父皇来了就知道了。”
顾闳中吓得魂不附体,他知道这个清乐公主喜怒无常,最爱捉弄人,这事被清乐公主揪住,真是不妙,他八十三岁了,若是晚节不保,被皇帝降罪,那就太倒霉了,喝说陛下一向仁慈,很少用重刑,但就是脊杖二十也把这张老脸丢光了,连声哀求公主恕罪。
周宣皱起眉头,心想:“这个清乐公主怎么这样?与前两次看到换了个人似的,双重人格?”当即把顾闳中搀扶起来,说:“没事的,陛下来了,我自为老师分解。”
清乐公主两道柳眉微拧,冷笑道:“周宣,你还真把自己当皇亲国戚了,我堂兄景王说你不过是江州医署小吏地上门女婿而已,没想到你仗着会几句诗词、斗个虫、下个棋,竟然到金陵骗得我母后认你为侄,还要本公主称呼你为表兄,真是天大地笑话!”
清乐公主上次见母后要她称呼周宣为表
不忿了,当时碍于母兄在场没作而已,这会不留情了。
周宣很是吃惊,继而大怒,身子站得笔直。声音冰冷不屑:“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只会那些本事,不过请问你又会什么本事,能烧饭还是能做菜?你凭什么享有公主的尊荣?”
清乐公主没想到周宣竟敢当面顶撞她,而且言语还这么无礼,怒极,指着周宣道:“你这话是大逆不道,本公主是父皇与母后亲生。尊贵与生俱来。”
周宣冷笑道:“也就是说你也没什么本事。只不过命好。投了一个好胎而已。”
李信佛,清乐公主自然也知道投胎转世之说,直气得娇躯抖,堂兄说得没错,这个周宣果然是天下第一可恶之人!
周宣咕哝说:“难道当公主地就都是这德性,找不到一个脾气好点地?”
顾闳中见周宣竟与公主吵直架来,惊得瞠目结舌。手足无措。
只听书房外内侍高声道:“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轻袍缓带的风流皇帝李与小周后携手步入南书房,伉俪情深的样子,只是李须俱已斑白,而小周后却如二十许丽人,有点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味道。
周宣、顾闳中赶紧跪倒行礼,得到李“平身”的话后,二人站起身垂恭立一边。
小周后一眼到清乐公主两眼盯着周宣要冒火的样子,便问:“斛珠。怎么这么盯着你宣表兄?”
清乐公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脆声道:“父皇、母后,这个周宣言语极其无礼,儿臣誓死不认他做表兄。”
李看了周宣一眼。笑吟吟问:“如何无礼了?”
清乐公主便把刚才听到的话都说了一遍,说:“父皇,周宣地话是不是大逆不道?”
周宣脸不红心不跳地称呼道:“姑父陛下、姑母娘娘,小侄只是说公主命好,别无他意。”
李喟然一叹:“周宣说得没错,因缘遭遇,六道轮回,善恶果报,无非是受业力驱使,所以朕治国讲究一个‘清净无为’,综合佛道至理,至今享有太平。”
唐国继承大唐崇尚道教之风,李又喜佛陀之法,所以他地思想亦佛亦老,很复杂,还用这个来治国,做了三十年太平皇帝,还真地只能说是他命好,不然早被赵光义下牵机毒毒死了。
小周后微笑道:“宣侄,斛珠年幼,你做表兄的可不能这么和她说气话。”
周宣道:“是,侄儿知错了——公主殿下,周宣向你赔罪。”
李刚才还沉浸于佛老的虚无,转眼又兴致勃勃问:“周宣的画呢,呈上来,朕要看看皇后怎么妖冶了?妖冶是好词,朕就喜欢妖冶。”
清乐公主见父皇根本没有降罪的意思,她也没办法,只有气咻咻恨恨地瞪着周宣。
内侍将周宣的画呈上,李捋须赏看,点头说:“不错,周宣的画技果然独特,与我唐国画法大不相同,光线明暗,刻画入微,这坐姿虚空也很见匠心,宛若佛教天女,妖冶窈窕,有趣,有趣!”侧头对小周后道:“皇后之见呢?”
小周后满心欢喜,说道:“很好,宣侄画艺果然不凡,斛珠,改日也让你宣表兄为你画一幅像,留存在南薰殿,待你远嫁南汉后,你父皇和母后想你时也可以看看画像聊慰思念之情。”
清乐公主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坐在一边再不说话。
周宣松了一口气,李和小周后审美能力都比较前,懂得欣赏曲线美,当即说:“谢过姑父陛下、姑母娘娘地夸奖,小侄还要多向顾待诏学习唐国画技才行。”
小周后含笑看着周宣,对这个侄子还真是满意,说:“陛下,周宣是我侄子,至今却是白身,是不是封一个爵位给他,这也是皇亲国戚应有的体面。”
李笑道:“昨日坚儿也对我说起,提议让周宣做翰林院大学士或集贤殿大学士,这翰林院大学士一般都是由三公二相兼任的,集贤殿大学士虽无实权,却甚是清贵,要朝野间口碑好的才能担任,所以朕还未答应,想过些日子召集翰林学士和集贤殿学士,一齐来考验周宣之才,果然有才,这才降旨任用。”
小周后微笑道:“臣妾这几日都听到陛下在吟诵周宣的词作,他有没有才陛下会不知道?”
李笑道:“总要让朝中大臣们心服才行,这样吧,先封周宣为信州侯,赐府第一座,免得他还寄住在奉化军那里,如何?”
小周后笑吟吟看着周宣:“还不谢恩。”周宣赶紧谢恩,这样,他就成了信州侯。
三十三、侯爷喜事多
传旨鸿胪寺,正式封周宣为信州侯,从二品,食邑袭永业田一千四百亩。
周宣心里感慨万千:“我终于有田了,有田就有根啊,一千四百亩,好大一片哪,哥们成地主了,哈哈,我答应过来福让他农妇、山泉、有点田的,这下子可以兑现了。”
内侍报:“太子殿下到。”
李坚大步入内,先向父皇、母后问安,欣赏了一下周宣的绘画,赞叹了两句,得知周宣受封信州侯,大喜,连声道:“恭喜宣表兄,待表兄迁入侯府,弟一定要来讨杯酒喝。”
李摆驾回紫宸殿后,周宣又陪小周后说了一会话,周宣见多识广,言语风趣,随便挑《阅微草堂笔记》里的小故事说几则,南书房里的皇后、太子、内侍、宫娥,都听得津津有味,就连生闷气的清乐公主也侧耳倾听。
小周后凤颜大悦,说道:“宣侄以后多入宫陪姑母闲谈,阿监,传本宫旨意,赐信州侯周宣巡鱼符,可自由出入宫禁,金吾卫不得盘查阻拦。”
李坚看时辰不早,便道:“母后,宣表兄夜里还要下棋,昨日以半子之差输给了黄星鉴,殊为可惜。”
小周后笑道:“是本宫的错,昨日让宣侄画了一天的像,很是辛苦,坚儿,你送你宣表兄出宫吧——宣侄,有暇就入宫多陪陪姑母。”
周宣辞了小周后,与太子李坚并肩出了“花萼相辉楼”。二人慢慢地走,一边谈唐国民富国穷之事,周宣说:“我昨夜想了好久,增加赋徭势在必行,但要循序渐进,我有个提议,唐国不是富商极多吗,这些商贾家财动辄数百万贯。苦于地位低下。若朝廷下一道旨。允许商人纳贡捐官,只是虚衔而已,比如捐银十万两给个八品官秩,估计不需旬月,国库可坐收白银百万两。”
周宣想把后世的捐官制提前数百年来实施,李坚只觉得异想天开,踌躇道:“这想法虽好。只怕难以推行,东台、西台两位相爷就通不过,商人一向是四民之末,让商人当官,必将引起士、农、工地极大非议。”
周宣摇头道:“唐国推行一项政令就有这么难?这不行,那不行,待北兵南下,战火四起时。那时悔之晚矣。”
李坚叹息一声:“父皇讲究无为而治。律法宽松,百姓都散漫惯了,这一时还难以扭转。而且我若一力要要推行新政,李坤一党就会趁机掣肘,收买人心。”
周宣道:“大多数百姓,都是人云亦云、观望跟风的,我们要想办法操纵舆论,引导百姓,我有一个想法,唐国不是有邸报吗,我们要扩大其行量,不仅仅给官员看,要平民百姓也能看到,靠手抄是不行的,利用印刷术,印它个几万份,唐国三十六州都分下去,内容嘛,是分析各国形势,让唐国百姓知道国家的处境,提倡‘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李坚赞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宣表兄说得太好了!”
周宣“嘿嘿”一笑,继续说:“有这样的舆论基础,再推行新税制就好办多了,至于让商人捐官这事,这个可以树立一个典型,待邸报传出后,如果有某位商人很及时地捐助巨资给国库,如此爱国的商人难道不应该特别表旌吗?御赐一个八品官衔,应该没什么人反对了,既开了先例,以后捐官就好办了。”
李坚道:“商人事先并不知道有官做,岂肯捐此巨资?要等这么个商人也难。”
周宣笑道:“坚弟,这你不必担心,我那个胡商朋友阿布你是知道的,他有钱,而且很有忠君爱国之心,这破天荒的好事就给他干吧,包管以后捐银地商人排着队来。”
李坚大喜,握着周宣地手说:“宣表兄之智真是管仲、诸葛难及也,我立即就去操办此事,邸报是中书省分管地,齐章齐大人与我关系尚可,若是门下省的韦铉,那又要费一番周折。”
周宣说:“这邸报是针对平民百姓的,文词要尽量通俗易懂,不要高谈阔论,要从百姓关心的事入题,比如说,相对北宋、南汉、吴越诸国而言,唐国百姓的生活是过得最好的,要让百姓明白这一点,对比一下,要保住这样的幸福生活就要有所付出嘛。”
李坚连连点头,兴冲冲就要去中书省,周宣拉住他问:“坚弟,清乐公主怎么回事,先前在南书房和我吵了一架。”
李坚惊道:“斛珠和你吵架?宣表兄多担待一下,斛珠以前不会这样地,自去年许婚南汉国太子刘守素之后,她的脾气就越来越坏了,真是没办法,生于帝皇家,有时反而不如平民百姓自由。”
周宣恍然道:“公主殿下也可怜哪,不过迁怒到别人头上就不好,坚弟也要劝劝她。”
李坚苦笑道:“斛珠不听我的,听李坤的,李坤善于花言巧语,宫中上下受他蒙蔽的极多。”
周宣微笑道:“原来如此,坚弟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回奉化军邸,晚上还要下棋呢。”
周宣回到莫愁湖畔,范判官、顾长史消息也真灵通,就知道周宣封侯之事,纷纷前来恭喜,改称呼了,叫“国侯、侯爷、周侯爷”。
孙氏兄弟已经搬到这边来住,笑嘻嘻道:“封侯进爵、仇人灭亡,此乃人生两大快事,周兄一日之间全遇到,真是可喜可贺。”
魏觉离奇死亡已经在京邸间传扬开来,孙氏兄弟是中午时听说此事的,大呼痛快,连连干杯。
三痴过来低声道:“主人,‘媚香楼’的假母被传到大理寺刑狱司问话,当日就释放了。目前大理寺正派人追查‘媚香楼’两个失踪女子地踪迹。”
周宣
:“我知道了。”回到梅香小苑,径上二楼来见念:&1t;
念奴正与羊小颦在说话,基本都是她在说,羊小颦只是点头、摇头,羊小颦地纯美让念奴自惭形秽,更对能入周门庆幸不已,见周宣进来,赶紧行礼。口称:“主人”。不敢再嚷嚷着“七叉公子。周七叉公子”了。
羊小颦还是老样子,只是施礼,深深看周宣一眼,自顾坐下,静若幽兰。
周宣问:“念奴,那日在秦淮河上定要你上他船的那个人你可认得?”
念奴道:“认得啊,是洪州魏公子嘛。”
周宣点头说:“嗯。就是镇南节度使之子,昨天他死了。”
羊小颦抬起头来,一双妙目满是惊讶。
“死了?”念奴惊道:“怎么死的?”
周宣淡淡道:“当然是被人杀死地,据魏觉船上人所言,是一个名叫宁的女子带走了魏公子,这个宁在‘媚香楼’做了几天歌妓。”
念奴定定的看着周宣,心道:“宁就是宁宁吧,前天夜里不是被你和手下打倒了吗?后来就不见了。主人现在却说宁宁杀死了魏觉。这是什么意思?”
念奴是聪明人,越想越怕,跪下哀声道:“请主人救救念奴。”
周宣笑道:“你明白就好。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既入我周门,我就得庇护你,不然的话我当这个侯爷做什么!你暂且改名叫念奴娇吧,曲牌名,哈哈。”
念奴提着地心放下了:“谢主人赐名。”
周宣摸了摸羊小颦地小手,施施然下楼,与三痴、四痴去国子监下棋去了。
这是元宵棋战地第八轮,奉化军对阵的却是镇南都护府的棋士,领衔的是赖秀山,此人在十八大棋士当中排名第九,此前六胜一负,仅小负黄星鉴,先手还战胜了排名第七的吴渭南,实力强横,但魏觉之死明显影响到了镇南军棋士,赖秀山先手脆败给周宣,第三台棋士也输给了三痴,只有二台战胜了四痴,奉化军二比一胜镇南军。
周宣出国子监时,镇南都护府的判官跟出来说:“周宣,你站住。”
周宣冷冷道:“周宣是你叫的吗?你这是冒犯上官知不知道?”
那判官怒问:“你是什么上官,我只知道魏公子之死与你脱不了干系,那个宁,是不是反而被你收买了?”
等候周宣一起回去地范判官听到争吵声,走过来冷笑道:“朱判官,这位是陛下新封的信州侯,从二品,判官之职是从四品,你这不是冒犯上官又是什么?还不快向周侯爷赔罪?”
“信州侯!”镇南都护府这姓朱的判官吃了一惊,魏觉死于非命,他这个做判官的难逃其咎,魏博怪罪下来掉脑袋都有可能,所以他想尽快找出凶手也好向魏博有个交待,对宁的临阵倒戈他是大惑不解,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女人被周宣收买了,不杀周宣反而杀了魏觉,因此他向大理寺卿提出拘捕周宣,但被驳回,却原来周宣封侯了,周宣是皇后的侄子,封侯岂不是正常?没办法了,只有等魏都护自己来处理这事了,他朱判官如何能和国侯斗?
朱判官说了一句:“下官鲁莽。”灰溜溜退走了。
范判官低声道:“侯爷,斩草要除根,魏觉虽死,但侯爷还是有麻烦,只有镇南节度使易人,侯爷才能高枕无忧。”
周宣知道范判官认定是他除掉了魏觉,便道:“魏博勾结南汉鹘门,早有谋逆之心,魏觉一死,魏博如果赶来金陵,正好问罪。”
范判官暗暗吃惊于周宣的手段,好比下棋,环环相扣,魏博不离洪州,那还真拿他没办法,但如果为了儿子之死来到金陵,就好对付得多,说道:“魏博与景王关系密切,动他不易。”
周宣笑道:“景王还在去成都地路上,没有一个月回不来,朱判官快马报信,魏博水路直达,不需半个月,魏博就会到金陵,我相信东宫是很愿意借此机会立威地,又能剪除景王羽翼,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周侯爷高瞻远瞩、运筹帷幄,范判官只有佩服的份,不过范判官还有一样忧心的事,说:“侯爷,林都护有意将二小姐送入东宫,昨日皇后娘娘也召见二小姐了,却没见有什么动静,侯爷与娘娘是至亲,得隙向娘娘进言两句如何?”
周宣心道:“我会进言————才怪!”口里说:“范大人放心,我会找机会提地,二小姐入东宫,以后就是皇妃,运气好说不定能成皇后,那我不就成皇后的哥哥了,美哉!”
范判官眉开眼笑,连说:“是,是。”
回到莫愁湖畔,各自回住处,周宣到自己房里一看,小床搬走了,小香被大肚子吓坏了,这一整天都捧着肚子在愁,生怕和姑爷睡了一晚肚子会大起来,这会听到周宣回来,赶紧出来侍候周宣洗漱。
周宣好洁,几乎每天都要洗浴,小丫头以前递浴巾、递衣服,都不怎么避忌,现在递东西时手伸得老长,身子尽量离远点。
周宣看着好笑,安慰她说:“不用担心,只睡一个晚上没关系的,你看本姑爷和雀儿、针儿两位小姐,那么多天了,才大了一个,是吧?好了,别愁眉苦脸,明晚带你去林小姐那里喝茶听琴,好玩得很,现在早点去睡。”
小丫头这才快活起来,回房睡去了。
周宣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有爵位了、棋又赢了、仇人死了,是不是再来一件喜事,喜上加喜?这是件什么喜事?
三十四、春宵一刻值千金
国开宝二十九年正月二十五之夜,周宣周侯爷春风得憾焉,觉得还有一件什么喜事没办,真是心有灵犀,楼上传来洞箫声,吹的是那曲《暗香》,悠悠呜呜,回环往复,原本追忆伤怀的曲子吹来却是不胜低徊缠绵。
周宣微笑起来,羊小颦箫声的表现力还真是强,这女孩子实在是音乐天才,应该有更多的机会表现她的这种能力,在金陵为她举办一个独奏晚会?十八般乐器轮番上场?明晚静宜仙子庆祝生日的音乐茶会,羊小可以小试身手了。
周宣上楼轻叩羊小颦房门,箫声顿歇,门“吱吜”一声开了,云肩披帛的羊小颦出现在周宣面前,背着光,眉目幽暗中那双眼睛璨璨如星。
周宣笑嘻嘻说:“小颦,你虽然不喜欢说话,但很多意思在音乐里就可以表达,你看,你这么一吹箫,我就知道你想我了,是不是?”
羊小颦绯红了玉颊,音若箫管地“嗯”了一声。
周宣说:“去披件外套,我们到园子里走走。”
羊小颦披了件雪白的羔裘短祅,跟着周宣走到楼下,周宣让她稍等,他去房里取出一支红烛来,举在手里,烛火摇摇,笑道:“古人秉烛夜游,今日我与小颦效仿之。”
这梅香小苑植有数百株梅树,红梅、白梅,千朵万朵缀满花枝,白日里不觉得,夜里漫步在这梅树林中。但觉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别有幽趣。
天边一弯钩月,寒星数点,莫愁糊畔的奉化军邸静谧无声。
周宣一手举烛,一手挽着羊小颦,走到一株花开得最盛地梅树下,说:“我要吟诗了。你看这一树梅花多么美。但也许明日一场冷雨。花瓣就会凋零殆尽,当其花开时,能不怜惜乎?”吟道: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羊小颦眼神无限温柔,公子真是这世间第一风雅知趣的人,对花犹如此。对人岂不会怜爱?
周宣见羊小颦的眼神从他脸上移到手上,似有疑问,不禁失笑:“小,你是看到我没有叉手是吧,嘿嘿,我手里举着蜡烛嘛,这小诗不用叉手也能吟出,只是一个习惯而已。”
一阵风来。蜡烛吹灭了。飘起一阵烛芯的焦香。
羊小颦轻呼一声,搭着周宣的臂膀,身子贴了过来。
周宣心里暗乐。不举灯笼却举蜡烛,不就是让它灭的吗!随手将蜡烛搁在身边梅枝上,展臂揽住羊小颦腰肢,继续慢慢的走,问:“小,你是北地幽燕人,怎么却到了南方?”
羊小颦把脑袋轻靠在周宣肩头,声音很轻很细地说:“四岁时来的。”
“四岁来南方?跟谁来地,父母?”周宣问。
羊小颦摇头,说:“拐卖来地。”
周宣不禁大为怜惜,一个四岁地小女孩被人从北方拐卖到南方,辗转成了镇南都护府的家妓,真是薄命红颜啊,问:“还记得父母名讳,家住何处吗?”
羊小颦摇头,想了想,说:“父名似有一‘让’字,其余都不记得了。”
周宣“哦”了一声说:“让,姓羊,羊让!”
却听羊小颦低声说:“我不姓羊。”
周宣问:“那姓什么?”
羊小颦又是摇头,表示不知道,“羊”只是教她曲艺师傅的姓。
周宣深深叹息,小颦连姓什么都不知道,只隐约记得父名有一个“让”字,除非有奇缘,否则她这辈子再难找到亲生父母了,轻轻拍了拍她脸蛋,正想安慰她几句,忽然记起一事,问:“那你又怎么知道你是正月初一所生?”
羊小颦说:“有一个足钏——”,说着伸手在怀里摸索,摸出一个小小的环状器物递给周宣。
周宣擦亮火照看,见是一个纯金足钏,小如杯口,是婴幼儿戴在足踝上的,上面刻着“颦儿周岁,统和元年正月初一”字样。
周宣不知“统和”是哪个君主的年号,问羊小颦,羊小颦说:“辽国皇帝耶律隆绪的年号。”
周宣“啊”了一声:“小颦你是辽国人哪!”心想:“契丹人啊,难怪十四岁个子就这么高了!”
羊小颦固执地说:“我是汉人。”
周宣问:“统和元年相当于唐国开宝十六年对吧?”
羊小颦点头。
火熄灭,四处一片昏暗地寂静。
周宣摩挲着金钏上的刻字,这是汉字而非契丹文,可见羊小颦是居住在辽地的汉人,而能用黄金给女儿打足钏,那么应该家世比较富有,便说:“以后我带你去辽国,如果能找到打这金钏的店铺,或许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你的父母。”
羊小颦“嗯”了一声,身子更靠得周宣紧了。
抱着这纯美少女温热的身体,周宣蠢蠢欲动,捧起那娇美的面颊,正要吻下去,眼角瞥到侧楼屋顶上黑影一闪,象有一只大鸟掠空而去。
周宣吃了一惊,凝目盯着西侧那幢木楼。
梅香小苑里有两幢木楼,周宣与羊小颦她们住的是东楼,西楼里住地是三痴、四痴、孙氏兄弟及其家仆,来福也住在那里。
刚才那黑影是谁?刺客?魏博这么快就派刺客来了?以三痴、四痴地警觉,应该早就能现吧?怎么会一点反应也没有?
周宣惊疑不定。
羊小颦见周宣双手捧着她面颊,早已含羞垂下眼睫,樱唇娇颤,等着周宣火势的嘴唇印上来,等了好一会没见动静,睁眼一看,公子根本没看她,脸朝一边歪着。便扭了扭身子,似含娇怨。
宣低声说:“别出声,好象有外人进入,你呆在这里看。”
羊小颦死死抱着周宣的手不放松,轻声道:“我也去。”
周宣挣不脱她,只好拉着她地手一起穿过这片小梅林,站在林边仔细观察了一下西楼。听到楼下孙战、孙胜兄弟还在那喝酒。没有其他异动。便走到楼下,叫道:“老三、老四——”
三痴、四痴住在二楼,周宣一喊,楼上、楼下好几扇门都开了,四痴披着袍子,扶着栏杆下望,问:“主人何事?”
周宣招手道:“老四。下来一下。”
四痴便穿好衣袍,翻过栏杆,从两丈高楼轻轻落地。
周宣说了刚才看到黑影的事,四痴不以为意地说:“是主人看花眼了吧,什么人能在我住的楼上掠过而不被我现?”
周宣知道自己眼神不大好,近视,倒没坚持,见孙氏兄弟、来福都出来了。却没看到三痴。问:“老三呢?”
四痴朝楼上一指:“打坐练功——真的有危险的话,三哥第一个会冲出来。”
周宣点头道:“还是老三沉得住气。”
孙氏兄弟过来说:“周兄这么晚还带着小颦姑娘出来?不睡觉吗?哈哈。”
周宣笑道:“这就回去睡。”牵着羊小颦的手走进梅树林。
四痴“噌”的一声,跃回二楼去了。孙氏兄弟还站在那“啧啧”了好一会,羡慕周侯爷的艳福。
回到东楼,二人在楼下站定,周宣低声说:“颦儿,今晚和我一起睡?”
羊小颦身子微微一颤,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周宣听到这少女说“好”,就猛地拦腰将她抱起,大步入房,急色无比地样子。
羊小颦双脚离地,惊叫了一声,赶紧捂着嘴,眼睛定定地望着周宣。
周宣将她放在大床上,问:“怕不怕?”
羊小颦摇头。
周宣“嘿嘿”一笑,返身关上门,脱掉靴子上床,躺着,将着羊小身子扳过来,说道:“原来你们北地是算周岁的,统和元年你周岁,也就是说你是开宝十五年出生的,今年是开宝二十九年,你已经是十五岁了,我原说等你十五岁,不料十五岁不知不觉就过了,你不说清楚,害我忍了这么久!”
羊小颦侧身面对着周宣,周宣能清楚地看到这纯美少女脸上忍俊不禁的笑意,便在她笑靥上亲一下,严肃道:“我要惩罚你,周府家法,怕了吧?”
羊小颦摇头,又点头,又摇头,神态可爱极了。
周宣抖开锦衾,将二人遮在被底下,象老鹰叼小鸡那样一把叼住羊小的嘴唇,少女顺从地微微张开嘴,含住了周宣的舌。
周宣大脑热,眼冒金星,两耳“嗡嗡”响,这都是全身血液往脑袋冲的缘故,还好年轻,若是上了年纪怕不要得个“马上风”,脑溢血!
雪白羔裘、刺绣云肩、绣襦长裙被一一剥去,凌乱地丢在床头,羊小只剩蓝缎抹胸和及膝地鹅黄色绵质亵裙,娇躯半裸。
周宣脱这些时都是凭感觉在摸索,因为嘴巴一直和羊小颦的嘴黏皮糖一样粘在一起,唇舌相吸,孜孜不厌。
慢慢的,周宣将羊小颦推倒仰卧,俯上去,隔着蓝缎抹胸轻轻**少女的胸部,松开少女的唇,俯视少女娇态。
羊小颦髻蓬松着,细瓷嫩玉的脸庞红得象抹了鲜艳的脂粉,垂眼看了一下在她胸口肆虐的那两只大手,不敢再看第二眼,闭上眼睛,两只手紧紧抓着周宣地臂膀,欲拒还迎。
周宣将少女那蓝缎抹胸捋成一束,象绸缎搓地绳子一般勒在*下部,两枚成熟的白果起起伏伏,两点樱红,诱人之极。
周宣这回不是老鹰叼小鸡,而是老狼叼小羊,叼住不放,弄得少女细细**如幽咽箫管不绝于耳。
鹅黄色亵裙下是*臀股,亵裙已被翻卷到腰间,少女双腿白如霜雪、腻如脂膏,纤巧足踝被周宣握在手里,两腿向胸部曲起,玉胯开处,羞处毕露——
……
——*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
轻怜蜜爱,半夜缠绵,新橙初破的少女躺在周宣臂弯里甜甜睡去,几偻丝粘在汗湿地粉颈上。
周宣心下快慰,今夜终于彻底拥有了这个上天赐给的尤物,天予已取,再不会有后患了吧,心安理得地拥着美人高卧,直到天色大明,小香在外面敲门,说洪州陈公子来了,向姑爷贺喜,还有一个什么官差,请姑爷去清溪坊看侯爷府。
周宣闭着眼睛应道:“知道了,马上就起。”感觉到羊小颦也醒了,身子向他靠了靠,脸贴在他胸膛上。
周宣睁眼看着怀里的羊不颦,轻轻梳理她的秀,笑道:“被小香堵在房里了,怎么办?”
羊小颦脸埋在周宣怀里不抬头,手还搂着周宣的腰,腻着不肯离开周宣。
周宣就又和她亲热了一会,然后起身穿衣下床,见褥垫上映上红梅数点,笑道:“昨夜看梅,梦里花开。”
羊小颦羞得背过身去,本来就少言寡语,这下子更是连声音都没有了。
周宣开了门,警惕性很高的小香早有预感,姑爷往常要起床都很麻利的,今天磨磨蹭蹭这么久,果然,小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沿俯身穿竹鞋的羊小颦,青丝凌乱,面带羞红。
小丫头张大了嘴,看看周宣又看看羊小颦,吃吃道:“姑爷,你——”
周宣一笑,扬长而去,睡自己喜爱的人,让小丫头去说吧。
三十五、姑爷喜新又喜旧
济得知周宣封侯,很为好友高兴,一大早就赶来贺喜“记得在洪州时周兄说过,林下诗酒围棋,匹夫可傲公侯,没想到今日周兄也要被人所傲。”
周宣大笑,连说:“未能免俗,未能免俗。”留下陈济,说今夜要举行音乐茶会,陈济大喜,自去找孙氏兄弟了。
光禄寺派来了一名姓丁的七品主簿,请周侯爷去清溪坊和翔鸾坊看宅第,周宣问:“是现成的府第?”
丁主簿说:“清溪坊那栋府第原是故相韩熙载的旧居,现已无人居住,内库准备拨五千两银子修葺,作为信州侯府。”
周宣听说是韩熙载故居,倒是很感兴趣,这个纵情声色的宰相很合周宣的胃口,问:“修葺的话,需要多长时间?”
丁主簿道:“韩相旧居庭院荒芜,没有三个月怕修不好。”
周宣道:“请丁大人稍等,我先交待一些事情,然后随大人去清溪坊看看。”
丁主簿躬身道:“侯爷请便,下官等得。”
周宣让人赶紧把胡商阿布找来,没多久,阿布就小跑着赶来了,远远的就喊道:“侯爷,周侯爷,鄙人正给侯爷准备礼物贺喜呢,没想到侯爷一早见召,鄙人就先赶来了。”
周宣很亲热地把阿布拉到侧厅,屏退仆役,郑重其事地向阿布作了一揖,说道:“特向阿布老兄道喜。”
阿布惊道:“周公子,周侯爷。这是何意,鄙人何喜之有,就是有点喜也是托周公子之福。”
周宣示意他安坐:“阿布老兄,中书省不日将流传出一份重要邸报,提倡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号召唐国百姓为富国强兵出谋划策,这里有个绝佳的晋升机会,我给你争取到了。”
“净身!”阿布吓了一跳。慌忙摆手道:“周公子。鄙人不想进宫当太监。鄙人家有十一房小妾,那都是要鄙人侍候地啊!”
周宣失笑:“没说要阉割你当太监,是说你要当官了。”
阿布环眼圆睁,不敢置信地问:“周公子,你莫要哄骗小人。”
周宣便把昨日与东宫太子的谈话择要与阿布说了,着重提到东宫太子本来是要把这第一个捐银的机会给金陵的富商,是他周宣费尽口舌。推荐了胡商阿布,东宫终于答应了。
阿布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热泪盈眶啊,忽然跪倒,拜了好几拜才开口说:“周公子大恩,大食人阿布没齿难忘!”
周宣扶起道:“你想想,你以一个胡商的身份勇于捐银,充实国库。这份忠君爱国之心谁人不敬。到那时东宫恳请皇帝陛下赐你一个官衔,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八品官职是少不了的。虽是虚衔,但从此谁敢再瞧不起你阿布?你是官商啊!”
阿布听得是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想象别人拱手称呼他“阿布大人”的样子,喜得印堂亮,两眼放光,到那时候不仅地位飚升,以后经商也会顺利得多,受益终生,福泽子孙后代,急切地问:“周公子,你说鄙人捐多少银子才行?鄙人这次进京,只带了十万贯,也就是十万两银子,而且已经花费了不少,要不鄙人立即派人去江州取银。”
周宣不知道这个阿布究竟有多少钱,十万两银子就是五千万人民币呀,在千年后身家上亿地商人比比皆是,算不得什么,就是明清地淮扬大盐商,动辄也是百万两银子,但在这唐国,能拿得出十万两银子地富商应该不多吧?说:“不用捐太多,但少了也不行,捐五万两如何?”
阿布一口答应:“好!公子说何时上捐?”
周宣说:“不急,等邸报出来后,坊间议论纷纷之时,你再挺身而出,做唐国商人的楷模,必将轰动朝野,不但官袍加身,你在金陵的店铺也必将生意兴隆。”
阿布喜不自胜,说道:“公子之才远胜陶朱公,公子先前说宣镜是皇家御用的贡品,鄙人稍一宣扬,来买的人就极多,三十面上品宣镜就已售出十九件,中品的也已卖出了二十五件,我已遣人回江州运送第二批宣镜来,过些时候这边安定了,再把宣镜作坊也从江州搬至金陵。”
周宣喜道:“很好!经商就是要挂靠官府才好挣钱,我们直接挂靠皇室,更不得了,哈哈——对了,阿布老兄,在下有一事相求。”
阿布正愁周侯爷的大恩不知如何报答,一听有事相求,精神就是一振:“侯爷有事尽管吩咐,只要阿布办得到地,赴汤蹈火也要给公子办好。”
周宣笑道:“没有那么夸张,何须赴汤蹈火,今夜是林大小姐的诞辰,林大小姐说她是修道人,不肯庆贺,但我这份礼物是少不了,阿布老兄代我备一份,不需要贵重,金银珠宝的不要,要难得的稀罕的雅致之物,你见多识广,帮我想想办法。”
阿布问:“林大小姐平时喜爱些什么?”
周宣说:“茶道、插花、音乐。”
阿布点头道:“鄙人心里有数了,鄙人这就去搜罗,一定不负公子重托,傍晚申时前一定给公子送到。”
阿布匆匆去了,能让人帮你办事不难,能让人兴冲冲帮你办事很难!
阿布送礼,周宣放心,上次林涵蕴及礼送的“倚天龙鳞记”也是阿布操办的,林涵蕴欢喜得很,这次肯定也能让静宜仙子满意。
周宣一身轻松地走带着三痴、四痴、来福,还有顾长史,跟着丁主簿去清溪坊看房子,看到的却是一幢破烂房,大是大,占地约有百亩,可是草满地,楼栖鸦雀,这如何住得人?想那韩熙载在世之日。蓄养乐妓,广招宾客,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豪奢无比,没想到去世不过二十年,门庭破败如此!
来福咧着大嘴摇头说:“这府第怎么住人啊,根本没法修。要么就是重建。”
周宣心道:“内库拨银五千两。只够修修围墙.
说:“丁主簿,再去翔鸾坊看看吧。”
丁主簿有点尴尬,说:“翔鸾坊那边倒是新宅第,不过——不过——”
周宣道:“丁大人有何为难之事尽管说。”
丁主簿迟疑再三,终于直言道:“不瞒周侯爷。翔鸾坊地那处宅第是皇甫继勋将军新建地府第,因被人弹劾利用权势修建豪宅,被迫退出,一年来曾三次被皇帝赐于其他大臣居住,那三位大臣却一一请辞——”
一边的顾长史知道周宣不知皇甫继勋是谁,低声道:“侯爷,那皇甫继勋乃是先帝时功勋卓著的武将皇甫晖之子,现封卫将军。正二品。总领京城各军,与景王关系密切。”
周宣暗暗摇头,心道:“坚弟你怎么回事。连这样重要地人物也被李坤揽了过去,一旦李归天,李坤要政变篡位的话,坚弟你还真是皇位难保。”笑道:“既然别的大臣都请辞不敢住皇甫将军的新府,那区区在下又何敢捋皇甫将军虎须?信州侯府的事不急,反正我地家眷还未取来,住在奉化军邸更热闹。”
丁主簿松了一口气,却听周宣又说:“不过去看看应该没关系吧,丁大人请带路。”
丁主簿只好带着周宣一行来到翔鸾坊,只见一座豪宅倚山而建,富丽堂皇,亭台楼阁,建筑精美,马球场、蹴鞠场,种种游乐一应俱全,真山活水,占地恢弘。
周宣骑着马绕府转了半圈,没说什么,便辞了丁主簿回莫愁湖畔。
四痴见了里面地马球场、蹴鞠场很是羡慕,说:“主人,既然是皇帝赐予地府第,你为何推辞?难道还怕了皇甫继勋不成?”
周宣笑道:“不急,是我的总是我的,先不要树敌太多,慢慢来,总得把十八局棋下完再说吧,还有,魏博即将来京,不能掉以轻心啊——喂,老三,在想什么?”
三痴这两天有点沉默寡言,骑在马上都是心不在焉,听到周宣问他,这才恍然道:“没想什么,想昨天那局棋。”
四痴眼里闪过一丝异色,把头扭过一边,不看周宣和三痴。
周宣说:“今晚林大小姐举办诞辰晚会,很高雅的,叫音乐茶会,你们两个也一起来,林大小姐是茶道高手,晚上会烹出平时难得一见的名茶,老四有口福了。”
下午,周宣就开始为音乐茶会布置场地,就选在邸院的正厅,一面派顾长史去东宫邀请李坚来参加,顾长史回话说,太子殿下愉快地接受了邀请,正酉时准时到。
林涵蕴一个下午都跟在周宣身边,看周宣指挥仆役布置场地,这里要屏风隔开,那里要空出一大块,又要备办什么器物,有条不紊。
林涵蕴问:“周宣哥哥,你送什么礼物给我姐姐?别人的不在乎,你地礼物我姐姐是最在乎的,别告诉我你没有准备哦。”
周宣问:“涵蕴妹妹送的什么礼物?”
林涵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姐姐故意刁难我,让我绣一面团扇送给她,我指尖都被针了扎了好几下,绣出来的根本不象花,后来还是茗风帮我,这才交差。”
周宣哈哈大笑:“林二小姐绣花,大眼瞪小眼。”
林涵蕴恼羞成怒,冲过来就掐周宣,问:“你的礼物是什么,快说?”
周宣躲着她说:“我已差人去办,包管道蕴姐姐喜欢。”
林涵蕴不掐周宣了,很难得的幽幽一叹:“不管你送什么,我姐姐都会喜欢的。”
周宣看了林涵蕴一眼,心想:“这话什么意思?林涵蕴话中有话啊。”笑道:“那我等下去湖边抱一块大石头送给道蕴姐姐,看她喜欢不?”
林涵蕴笑了起来,说:“也喜欢的,姐姐会说,哦,这是宣弟亲自挑选地石头啊,地确是块好石头,很大,很硬,我喜欢。”
这话怎么这么暧昧,林涵蕴当然是无心,周宣听得却不是味,想笑不敢笑,说:“我的礼物夜里见分晓,回去和道蕴姐姐说,参加音乐茶会的每个人都必须表演才艺,琴棋书画,斗茶唱曲,样样都可以,就是要有趣。”
周宣又去告诉羊小颦和念奴,羊小颦清晨在枕头上就听周宣说了音乐茶会地事,午后就开始梳妆准备,将各种乐器一一试音,念奴在一边见羊小颦样样乐器都会,佩服得五体投地。
周宣见小香闷闷不乐的样子,就逗她说:“小香,怎么了,生姑爷的气了?”
小香说:“这怎么敢,小香只是想雀儿小姐了。”
这小丫头挺聪明,说话也挺狡猾。
周宣说:“我也很想雀儿,很久不练五禽戏了——过段时间,我带你回江州,把雀儿、针儿她们一起接到这里来,可好?”
小丫头立刻就高兴了,问:“姑爷,什么时候回去?”
周宣道:“应该是端午节之前。”
小香“嗯”了一声,看着周宣说:“姑爷,小香问姑爷一句话,姑爷不要生气。”
周宣笑道:“好,你说。”
小香说:“姑爷现在喜欢羊小颦了,会不会不喜欢我们雀儿小姐了?羊小颦那么美,确实比雀儿小姐还要好看那么一点点——”
周宣微笑起来,说:“雀儿是我在唐国喜欢的第一个女子,我会永远喜欢她。”
小香问:“都说人会喜新厌旧,姑爷为什么喜欢一个又一个,喜新又喜旧呢?”
周宣流汗,小丫头问得太尖锐,一针见血啊,含糊道:“这个这个,本姑爷比较特殊嘛,博爱,对,就是博爱。”
且喜这时来福过来说胡商阿布来了,周宣赶紧借机就走,不然还真吃不消这小丫头的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