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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流晶瞳     书香贵女txt下载     书香贵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章 大吃一惊

    她的问题?她有什么问题!

    林若拙几乎跳脚!

    她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活了两辈子,脑袋清醒,目光清明。前知五千年历史兴衰,后知高科技信息社会。知晓星空宇宙、地球自转,风雨雷电、物理化学。她懂的多了去了!虽然一不擅权谋、二不擅内宅争斗,却也不贪不奢,认清自身。不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不去想非分之想。她怎么就有问题了?她活的再仔细不过,她能有什么问题?!

    司徒九盯着她一副炸毛的样子看了许久,慢慢摸出一面铜镜给她。

    “干什么?”林若拙瞪他。

    “照一照。”司徒九鼓励她,目不转睛。

    林若拙照了照,吓一跳。嗷!她的端庄形象,她的高雅斯文全没了!镜子里的人怒火熊熊,两眼雪亮。就差张牙舞爪。

    赶紧将镜子反面一压,收敛表情。咳咳两声:“世子,你不厚道。”

    司徒九也不答话,微笑以对。

    林若拙就忽觉空气有些奇怪,咳了一声,转移话题,胡乱道:“世子,你一个大男人,还随身带铜镜啊。”

    司徒九道:“本来不带的。几年前,有人说我笑的假,让我好好照照镜子。故随身携带,以正仪容。”

    林若拙又卡壳。

    气氛越来越古怪,就在她几乎要断定不是自己错觉时,司徒九忽而起身,彬彬有礼的告辞:“天色不早。不打扰你休息了。”

    林若拙:……

    随着他离开,压力骤减。某女松了一大口气,拍拍心口,感觉自己紧张的很莫名。司徒九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收留了她么,又不是她哭着求着的。呸呸!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八之气?她被侧漏出来的辐射到了。

    一定是这样。林若拙想了半天,安慰自己。洗洗睡了。

    晚上,做起梦来。

    梦中,先是袁清波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给抓了,京兆尹于大堂上定罪。大喝道:“袁清波。你谋害靖王妃,证据确凿,判当堂处斩!”袁清波大喊冤枉。京兆尹如狼似虎:“靖王妃生死不明,最后出没的地方就是你的住处。定然是你密谋杀害!你还有什么可狡辩!”说罢。也不等辩驳。一群身形彪悍的官差就将他推至菜市场,侩子手扬起闪着寒光的大刀……

    “住手!住手!”林若拙满身大汗,惊恐的狂喊:“刀下留人!我没死。我在这里!”

    然而没人看见她。很快场景转换。夏衣、丝雨、尺素三个被凶狠的婆子押着。冯氏、黄氏、童氏三堂会审:“王妃有难,你们倒先跑了。说!六丫头在哪里!”

    夏衣三人说不知。冯氏冷冷道:“如此,也只有送你们去官府了。现陛下要我们府上交人。我们上哪儿去交人。少不得让他们问你们去。”接着,又是一群如狼似虎的大汉神奇的出现,押着三人去了。

    场景又转换,画船和银钩给几个相貌猥琐的男人拖着,男人们狰狞的笑:“抓到两个肥羊,兄弟们今晚好好快活快活!”

    银钩哭喊着分辨:“我们是好人家的女孩儿,你们还有王法吗?”

    “呸!”最猥琐的那个骂,“好人家的女孩儿怎么会孤身上路。连个户籍都没有。分明不是逃奴就是逃妾。就是杀了你们也没人管!”

    场景不停的转换,又是林若谨夫妻在半路被人打劫,又是几个堂妹被夫家嫌弃。最后,赫连熙出现在梦中,对着楚帝哭诉:“都是林若拙教唆孩儿的,她想当皇后,教唆孩儿造反。林家的人都是帮凶……”

    “胡说——!”林若拙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翻身坐起。梦中人物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一阵恍然,好半天才回过神,想起自己在司徒九的地盘,被收留了。刚刚那些可怕的场面都是梦境。

    屋外,黑幕沉沉。身上渗出的汗水浸透厚实的丝被,微微泛潮。

    心理学说,梦境是人心底潜意识的写照。

    遥远的记忆中曾翻看过的书页蓦然闪现脑海,林若拙双手捂住脸,低声轻泣。

    她是不是错了,她是不是真的错了……

    **************

    早起,小环像是没看见她泛青的眼底和红肿的眼眶一样,如平日一般伺候洗漱:“姑娘可要用些玉兰膏。这是最新出的香脂,宫中赏赐下来的。擦在脸上润而不腻。”

    梳头的时候又啰嗦:“昨儿世子打发人送来几匹料子。一会儿我拿给姑娘瞧瞧。新年快到了,姑娘也该裁两件新衣。”

    林若拙恍然察觉,从第一天入住这里,小环和三个婆子就一直称呼她为“姑娘”。梳的发饰也是未婚女子装扮。

    “快过年了吗?”她问。

    “可不是。”小环利落的给她簪上一支镶红宝石孔雀簪,又去选耳坠:“再有十来天就过年了。姑娘的衣服得赶紧备下。”

    吃完早饭,衣料就已在偏屋一匹匹铺陈开,料子很好,都是进上贡品,和她往日穿的差不多。颜色素淡,皆为浅绿、浅紫、粉白等。想到林老太爷和老太太的丧事。林若拙叹了口气。司徒九这样的聪明人,她不是没遇见过。老七重活了一辈子比之也不差了。可是这等聪明的人将一颗七窍玲珑心用在照顾她之上,却是从没经历过的待遇。

    荣幸之余有些惶恐,司徒九对她似乎也太好了点。

    不过也不然,昨天那席话说的就很不客气。几乎可称得上是教训了。就差没指着她脑门说:你真没用。

    这么一看,好像也没那么好。

    林若拙霎时纠结了。

    下午。司徒九又来了。

    他带了几卷画轴,皆是前朝或再古早些历代大家所做,其中有几张画纸都开始泛脆,显然极为珍贵。

    林若拙也算对书画有些研究,一一看下来,心中有数,这些怕是显国公府的几代珍藏。司徒九也证实了她的猜想:“曾祖父昔年跟着太祖打天下,得了好些战利品。金银珠宝、奇玉古玩人人都喜。古作书画则少人问津,曾祖或收或买的淘换了不少。”

    林若拙不禁囧囧有神的想,恐怕是一网打尽吧。跟着太祖起兵的多数是泥腿子。就是后来从农民阶层蜕变成地主阶层。那也还是土财主。爱好金灿灿、光闪闪的珍宝。古玩都不一定看得上,更别说这些又娇气、又难保存的字画了。说不准就三文不值二文的给处理了。初代显国公显然捡了大便宜。

    司徒九有些叹息:“还有好些珍品终是被战火给毁了。”

    赏析了几幅,林若拙随手又拿起一卷打开,却是一愣。

    这是《七美图》。她十四岁那年画的《七美图》。笔触犹有稚嫩。风骨初成。

    司徒九笑曰:“人人都可惜百花阁主封笔,只存四幅作品于世。却不知我这里还有一件。”

    林若拙脸都快烧红了,想到那四幅画。大汗一个。当初她厚脸皮的请他托卖,不过是因为不需要和司徒九面对面,假作太平。可现在……和一个成年男人单独相对,谈论春/宫画,太有压力了。

    司徒九又指着那印章道:“我倒觉得还是‘闻笑真人’更贴切些。你后来怎么不再作画了?”

    林若拙老老实实回答:“笔触难改,行家一看就看出来了。”

    司徒九哑然失笑:“那倒是。”又道,“只要画作不流传出去,闲暇画几笔也是可的。不然你辛苦学艺,岂不浪费?”

    林若拙扯扯嘴角,忍不住憋屈:“从小所学,长大后只能深锁掩藏的技艺多着呢。何止是画画。”

    司徒九讶然,认真道:“这里没有外人,你若信我,不妨说说看看。”

    林若拙也是被憋很了,只犹豫了一会儿便说开来:“要说我最有兴趣的,其实是唱戏。无声不歌,无动不舞。美到了极致。再有便是些花拳绣腿的练功了。原本是用来配合锻炼戏曲身段的,有缘遇上了个好师傅,学了些。不能上马杀敌,活动筋骨却是不错的。要不是我一直偷偷练没断了它,那晚,也跑不出靖王府。”

    司徒九若有所思的回忆:“是了,青曼出嫁那日,你爬到树上。身手很是灵活。”

    “可不是,小时候还自在些,越大被束缚的越多。”有人肯认真听,林若拙的话匣子开的越来越大:“……再有音律吧,非得限死了‘雅音’。但凡弹个民间娌曲、哼个轻歌小调就说你不庄重。我呸!《诗经》里头还有孤男寡女野外私会呢,怎么就能被评‘思无邪’了?分明清者见清,淫者见淫。画画也是,非说我画的不庄重,有本事那几幅春/宫图别卖那么火呀。有本事别娶那么多小妾,生一大堆庶子庶女呀!”

    这个社会的吐糟点实在是太多了,细究不得。贵族女性连出门上街都被限制的世界,林若拙就是一万个想得开,也还是从根本上缺乏认同感、归属感。

    司徒九静静的听着,末了笑:“照这么说,其实你最大的不幸是投错了胎,倘若是个男胎,便可大多如意。”稍显无奈:“似你这般,竟是怎么活都不痛快了。”

    林若拙摇头:“我也没不痛快,世上比我苦的人多了去了。就是,怎么说呢,大概是意难平吧。”

    司徒九想想,又道:“其实你这些想法也不算出格。你又不求建功立业,便是一二爱好只在家中演练,外头人如何知晓。便也不会有闲言。便如那画作,你画了,只不流传出去给人瞧就是。想唱什么就唱什么,高墙深院,街上焉能听见。家中下人就更好说了,都是奴籍死契,编排主子的闲话打死都不冤。”

    林若拙觉得好笑,司徒九不愧是眼光从来只在权势顶点的人,就如他那般说,必须对家庭有绝对的控制权才能做到。她上哪里弄这么个绝对控制权去?林老太爷是死的?赫连熙是死的?这话不好说明了反驳,只得自嘲一笑:“世子好生开明。可惜我不是你的女儿,不然,定活的快活的紧。”

    司徒九沉默片刻,轻声道:“你这比方打错了。女儿也不过在家中养个十几年。女人余下一生的时间,是在夫家度过。”

    林若拙一惊,满脸不敢置信。

    他,他不是那个意思吧。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未完待续。)

第122章 寡人有疾

    上辈子有个网络词语叫‘玛丽苏’。林若拙一直以为,似自己这样的正常人是绝不会‘苏’的。君不见,从小到大除了赫连瑜这朵‘烂桃花’,哪个男人对她表示过青睐?差不多年纪的黄耀、袁清波、韩玉都是正常表现。就连名正言顺的丈夫赫连熙,还侧妃小妾歌舞姬统统齐备呢,所以,她一直坚信不疑的认为自己延续了上辈子没有男人缘的路线,一百年不变。

    可司徒九这样聪明的人,也不会无的放矢的说双关话。

    林若拙更加纠结了。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环将房内烛灯一一点燃,回头一看,见她还在发呆,心领神会的笑:“姑娘愣什么呢?可是今日有什么喜事?”

    “喜事?”林若拙扭过头,看见她的表情,忽而有些明了,这位可是司徒九派来的人。幽幽道:“小环,你在世子身边有多久了?”

    小环答道:“奴婢从小就被国公府买了来,一直跟着世子。只是以前多在远处伺候。这回是沾了姑娘光,能时常见到世子呢。”

    “这么说你还有家人在府外?”林若拙惊讶,以司徒九做事的严密性,这不应该呀。

    果然小环就道:“奴婢家里是糟了水灾逃难出来的,路上难走,都以不在人世了。若不是世子好心买下我,只怕也早早跟去了地下。”

    林若拙道:“小环,你们世子那时是不是除了你还买了好些无依无靠的孩子?”

    小环惊讶道:“姑娘怎么知道?”后又感激道。“可不是世子心善。姑娘不知道,逃难出来的,没了家人的孤儿有多苦。”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声音低下去:“我亲眼见着有个婴儿,爹娘一死,就被,被那些人给煮了……”

    人相食,易子而食。这两句话都是她在史书上见过的。当时就觉得惨烈。见小环略带恐惧的道来,不觉汗毛孔凉飕飕。强笑道:“好了,不说那些。你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可不是。”小环高兴的道。“家乡那条闹水灾的河,被陈大人筑工程给治好了呢。听说,不管下多大的雨,连着下几日都不曾出事。陈大人真是个大好人。幸亏当日世子救了陈大人。阿弥陀佛。真是好人有好报。”又促狭的笑。“姑娘放心,世子向来心善,如今既将姑娘放在了心上。日后必有个结果的。”

    “放在心上?结果?”林若拙不自觉抖了一下,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那个,小环啊!你看错了吧。世子他说过,我是他的‘友人’。”

    小环噗的一下,实在没忍住笑出来:“姑娘,您真逗!”

    啊不对!林若拙急的口齿都有些不清:“小环,难道你真觉得我和世子有什么?”

    小环用一种‘这不是废话么’的眼神瞅她:“姑娘,世子对您那么好。又是送衣料又是送首饰,吃住打点样样精心。还天天来看您。您说是为的什么?”

    林若拙憋了半天,将‘他闲的’三个字给咽进喉咙:“可是也不对啊。他怎么会看上我呢?”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司徒九,十一年了。要看上早该看上了。突然的冒出这一茬,她真的觉得很诡异。

    小环见她表情不像是装的,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又一听那话,更加怪异。她还没见过这么没自信的女人呢。不管是府中还是外头,那些稍有姿色的,谁不做着被世子看上的美梦。百般手段、什么使不出来。亏得世子持身稳重,方绝了那些女子的心思。这位可好,世子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却还不信。真是的!生的这么漂亮,怎么就不开窍呢!恨铁不成钢的道:“姑娘,您容貌娇美,才学又好。哪里比人差了。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林若拙表情更加诡异:“你是说,他看上我,是因为我漂亮?”

    小环只觉这位大脑有问题,漂亮还不够?

    男人不喜欢美女,难道去喜欢丑女?

    大约是小环的鄙视的目光太过明显,林若拙分辨:“我不是说容貌不重要。只是,你家世子什么美人没见过。至于看上我吗?”

    小环要崩溃了。男人哪有嫌美人多的。美人也有各色类型好不好。难道说只要拥有一个美人,男人就知足了?其他的就不要了?五岁女童都不会这么想好不好?啊不对,这不是说世子好色么,呸呸!小环恍然察觉自己被带歪了。这位姑娘生的很美,脑子怎么就这么不灵光呢。赶紧扭回来:“姑娘,话不是这么说,人和人之间得讲缘分。姑娘合了世子的眼缘呗。”

    林若拙再次被鄙视,又分辨:“我的来历有些麻烦。我只是觉得,就算是合了眼缘,也不值得你家世子费这样大的功夫。”

    小环笑了:“姑娘,我家世子何等人,姑娘觉得是大麻烦的事,以国公府的势力,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林若拙明白这是自己的身份她们都不知道,沉默不语。

    小环现在真觉得自家世子可能看错了人,索性推她到梳妆台的铜镜前:“姑娘,您好好瞧过自己么?您不该妄自菲薄。不是我夸口,这些年我也见过不少美人。姑娘与她们都不一样。不是说容貌。姑娘有种……”她苦苦思索了一下,大约是词语匮乏,只能大概道:“那些女子貌美却不经看。处过一段时日就知道,浅薄的很。那张脸也没第一眼看着时好了。姑娘就不一样,姑娘是第一眼看着好,后头越看越好。世子每次来都与姑娘在书房长谈,日日都来,可不是这个理儿?”

    林若拙叹了口气,这个理由,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难道司徒九真的看上她,可还是那个问题,她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约莫十年前就与你家世子结识,他当时并无意与我。”

    小环惊讶,一想,又笑:“十年前?姑娘那时多大?”

    呃……十四岁不到。身材还有些干瘪。

    林若拙没气了。小环翻了个白眼:“姑娘,早些睡吧。有世子在您不用想那么多。”利落的提溜着她洗漱,铺好床褥,放下帐幔,关门退了出去。留林若拙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司徒九喜欢她,司徒九居然喜欢她?

    这太不可思议了!心中涌起隐秘的欣喜。这可是司徒九!风采翩然,少年时被楚帝夸赞为‘麟之趾,振振公子’的司徒世子。她在这个世界的初恋对象。

    欣喜过后又有些失落,正因为她曾经倾心于他,于想象中,司徒九该是光风雯月,翩然若仙的。记得第一次失望是在梦中知晓他投入皇位争斗。失望于司徒九原来也和其他男人一样爱权势。好吧,这个理由可以用他上次教训她的话来解释。没有权势,亲人、家人、友人、忠仆一个都保不住。身处高位,不进则退,他必须去争。

    这个理由成立。那么喜欢美色呢?看不上年幼、身材干瘪的她。却对小环眼中美貌难得的她青睐有加。这比追逐权势更令林若拙失望。

    她是成熟灵魂投的胎。所以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那具身体内里的灵魂都是她,没有分别。

    司徒九的喜欢,是否只在一具皮囊而已。或者,灵魂丰华还不够,必须皮相也美貌才可。

    你所喜欢的究竟是什么!

    雪花纷纷而落,下了一夜。早起还在星星落落的飘着,片大如绒。林若拙继续顶着一双黑眼圈起床,小环会错了意,窃笑着给她上粉掩饰。林若拙摇手:“不用了,就这样吧。我平时在家,也不常上妆。”

    不上妆?小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一笑,照办了。

    林若拙懒得再纠正她的想法。对于这样一个来历、地位的丫鬟。司徒九在其心中的地位无疑天神一样,说崇拜都是轻的,怕是已经达到膜拜的地步了。

    司徒九今日来的早些,因下了雪,他命人将园中亭子底端地龙点燃,烧的热气腾腾,围了薄幕。治了一桌精致酒席在内,欲与她饮酒赏雪。

    说实话,司徒九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这一点上赫连熙没得比。

    银装素裹,茫茫雪世界。暖炉融融,热气蒸腾,亭中温暖如春,极致的对比下,一桌佳肴、一壶佳酿、赏景论古今,胜似神仙。

    司徒九学识很渊博,难得的是没有酸气。抛开诗词歌赋、四书五经。开口就和她谈论史书古今:“我闻若拙在一架书籍中多翻阅《史记》,不知最喜哪一篇?”

    林若拙扯开嘴角一笑:“《吕太后本纪》。”

    司徒九一怔,随后笑的很欢快:“愿闻详细。”

    林若拙自然很不客气:“因为刘邦是个混蛋!渣男!汉朝刘家出渣男的历史就是由他开始的。歹竹出坏笋!微末之时,人家吕太公将女儿嫁给他。他那时有什么啊!混混一个,私生子刘肥都老大了。吕太后呢,出身好,嫁妆多,人年轻。配他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天上掉馅饼啊!刘老三高兴啊!高兴的就得意忘形。等着自己势力大了,各种嫌弃。说什么吕太后性子不柔顺,呸!分明就是嫌人家老了,不好看了!要是给吕雉换上虞姬的脸、身段。你看他刘邦嫌不嫌!说白了就是好色!”——

    (未完待续。)

第123章 笨人的应对

    刘邦同学很渣,幸好吕雉同学不是什么弱女子。从某种程度上说,她比刘邦更强悍、更能隐忍。先是千方百计保住儿子太子的地位,其次是熬死了丈夫。其中多少凶险和努力不得而知,对吕雉来说,活的更长久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刘邦挂了,吕雉晋升太后。因为是亲儿子,就没有指手画脚太多。不过报复是必不可少滴。第一个仇人就是小三戚夫人。要说刘邦的小妾不止戚夫人一个,但惟独这位心气奇高,竟想搞下原配的所有一切取而代之。男人也就罢了,老头子一个吕雉也不稀罕,可太子之位乃是根本。戚夫人撺掇着刘邦改立她的儿子刘如意为太子。这可是想要吕雉母子的命!龙有逆鳞,触之即死。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拱嫡子下位,明天是不是就要推翻原配自己上位了?这一位可以说和吕雉有不共戴天之仇。搞死,没商量。那什么想取代他儿子的刘如意,也搞死,更没得商量。

    然后呢,心灵脆弱的刘盈同学就受不住了,挂了。咳咳,这个么,我们要理解他,老爹老娘都太厉害了,孩子被逼的没路走了啊。只能往黄泉路上去了。

    儿子死了,对吕太后有妨碍吗?吕雉同学微笑:有一点,不过关系不大。

    很对。于是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孩子冒出来了。吕雉坚称,这就是刘盈亲生的孩子。扶持上位,自己称制。什么叫称制?就是代行皇帝的职权。

    接着。她要给姓吕的娘家人封王封侯。手上得有人用。别看神马陈平、周勃日后铲除诸吕,迎立刘恒,看着牛屁轰轰的。吕雉活着的时候,一句话要立诸吕为王。这两位就知趣的对曰:哎呀太后您现在代行皇帝职权,给自家封个王也是可以的嘛。

    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吕雉心里依旧不痛快。刘邦能有别的女人,她为什么不能有别的男人。女人也是有需要的嘛。于是乎,刘邦同学被戴绿帽子了。乃在地下千万不要伤心,我们有理由相信,你不是唯一一个被戴绿帽子的皇帝。好歹坐皇位的人还姓刘对吧。过个千把多年,有个叫李治的比你更惨。

    总而言之。这位女性很霸气的活到了生命最后一刻。司马迁将她的本纪排在刘邦之后。可怜的刘盈同学在帝王本纪里连独占一篇的资格都没有。

    林若拙侃侃而谈的说完了自己的观点。直视司徒九:“世子以为如何?”

    司徒九思考了一下,居然很有逻辑观念的回答:“吕太后能这样做的前提原因,在于汉朝乃诸侯分封制、世家把持官爵制。”言外之意,在本朝行不通。

    林若拙无言以对。关键点不在这里好不好!

    人家的关键点明明就在于男人靠不住!

    司徒九笑曰:“汉高祖刘邦出身乡间。性情本就带有痞气。若拙可见诸葛武侯弃黄氏于不顾乎?”

    林若拙立刻道:“不错。武侯不曾嫌弃原配发妻。”最后四个字咬音奇重。

    别忘了。你是有妻子的。

    司徒九一怔,笑容敛去。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道:“确实委屈你了。”

    林若拙呼出一口气。这话题算是了了吧。

    果然。司徒九再不谈这个,转言和她探讨起戏曲来。林若拙也就从善如流的陪着,说了一会儿发现他是真有造诣,兴致也就慢慢上来:“其实有很多戏,音律好,唱词好,身段排场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本子故事,看着叫人气闷。不是瑕不掩瑜,而是一个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我最不耐烦《西厢记》、《牡丹亭》。前者为妄想,后者为荒谬。我喜欢《赵氏孤儿》。人性、**、善念、恶念,刻画的淋漓尽致。”说完,还即兴给唱了一段,意犹未尽:“这样的段子,到处是戏,唱起来才过瘾。”

    起承转合,婉转清亮,神采飞扬。

    站在远处的小环看见了,只觉亭中女子身形飘渺,似要飞天而去。

    司徒九乌黑的瞳仁如一潭深水,视线凝视良久,垂下眼帘,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攥紧。

    *****************

    赏雪那一日后,司徒九再没出现。日子安静了许多,时间一晃,转眼到了大年夜。园里就这么干巴巴的几个人,自是没什么年味。外头早早送了一桌酒席来。林若拙草草吃了些,对小环道:“我一个孤家寡人,巴不得这年越快过去才好。我也不守那岁,早早歇了闭眼,睡一觉也就过去了。你虽和我一样没个亲人,那些妈妈婆子园外侍卫们却未必没有人等着团聚,苦了他们陪着干熬。如今我不用你们伺候,自行热闹去吧。”

    小环道:“姑娘若不嫌弃,不若我将婆子们都叫了来陪姑娘一块喝两杯?”

    林若拙摇头,长叹一声:“你且去吧,让我一人静静。”垂头做惆怅状,轻声低喃:“也不是世子现在做些什么。”

    声音虽轻,小环却是听的分明,抿唇一笑:“姑娘,新年除夕,世子自然有许多事要忙。等闲了,定会来看您的。”

    林若拙轻轻点头,又长长叹了声,勉强笑了笑:“你去吧。”

    小环不再劝,伺候了她洗漱上床。取了明日要穿的衣服在一旁。见她合了被子闭眼,呼吸见见平稳。又等了一会儿,方悄悄退出。

    出了屋子,便有婆子上来问:“睡了?”

    “可不是。”小环笑道,“世子一连好几日没来,她心情自是不好的。不耐烦热闹,让咱们自行取乐。”

    那婆子欢喜道:“阿弥陀佛,早些睡了也好。少些心思少烦恼。那我就去摆酒席了。这几日好酒好菜送了不少来,她既不用,白白放坏了也是浪费。我让费婆子热出来,咱们今儿一醉方休。”

    小环犹豫的回头看了看房间:“这……万一她夜里要茶要水……”

    “哎呦,我的傻环儿。”那婆子笑道,“她哪一日不是一觉睡到天明才醒的,何时夜里要吃茶?又不曾饮酒,哪里就这么烦了。你若不放心,只管过片刻来瞧瞧就是。”

    小环一想有理,便关了房门。与那婆子一块去下房吃酒。

    十二点的钟声敲过。小环等人散了席,回过她房间瞅一瞅,见人睡的香,也就放心的去了外间暖榻。酒意上涌。进入黑甜梦乡。

    林若拙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放缓动作。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的下床,穿衣、穿鞋。推开房门,外面没有人。飞快的闪身而出。躲入夜色融为一体。

    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更何况这梁园里还有个越来越奇怪的司徒九。林若拙真心不敢和那位比智商。用她朴素的直觉来应对,那就是惹不起咱还躲不起么。甭管你打什么主意,我一走了之,不予掺和。

    当然,走不是那么容易的。司徒九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她无处可去。

    但是,再无处可去也比留下来强吧。那番情意不管是真还是假,她都承受不起。

    园中很黑,天上一弯残月凄凄惨惨的挂着,能见度堪忧,林若拙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到墙边,边走边寻足够高大粗壮的树。可惜的是,这些树都离墙很远,林若拙不禁咒骂,又不是临街的围墙,有必要防这么严吗?该死的难道司徒九早有准备?

    也对,他那样的人算无遗漏,行事周密。知道她会爬树,必得做出措施。

    想了想,她选了一棵较高的树爬上,伸长了脖子往外探。

    外面依旧是一片花园,暮色笼罩,没有烛火,只能看见远处有三两星星亮点。

    也就是说,这里附近人很少。

    下了树,她拍拍身上的灰尘,回房间。蹑手蹑脚的用湿布清干净鞋底的泥,衣服也检查一遍,洗搓干净湿布,泼了那水。看看没什么遗漏了,方再度回床。

    年初一清早,小环冷不丁的醒来,抬头一看,日头升的老高,唬了一跳。

    进了里间一看,还好,帐幔半卷,林若拙披了厚衣服歪在窗边暖炕上,拿着本书看的认真。

    “姑娘早。”小环笑盈盈上前,“姑娘醒了怎么不叫我。”

    林若拙放下书,懒洋洋道:“不想动。外头冷呢。”

    小环放下心,伺候了她洗漱,又去厨下看,几个粗使婆子也刚起来,正忙着热早饭。

    费婆子打了个呵欠:“过年了人手紧,外头送了几天的半成品食材来,让咱们自个儿做。那位醒了?”

    小环庆幸道:“早醒了,一个人披着衣服看书呢。也是性情好,没叫我。”

    费婆子利落的将热好的早饭装进食盒,道:“她又不是正经主子,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哪敢和咱们摆谱。这是识趣。我就说你太紧张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成日里半步不离。”

    小环不服气道:“这是世子关照的。”

    费婆子不禁哈哈笑:“傻丫头,我教你个乖。这主子那,说话都是这样的。你想,他不说仔细伺候,难不成要叫你马虎着伺候?半步不可离身的意思不过是让你小心,防着人会跑罢了。可你想想,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她一个姑娘家往哪里跑去?再说,我冷眼看着,这位也是个安分的,昨儿夜里那么好的机会,她不也乖乖的睡着没动。”

    “昨儿夜里?”小环吃惊道,“是了,咱们都睡死了,万一有事……”

    “不会有事。”费婆子老练的道,“外头的侍卫一刻都没闲,轮流守着呢。世子布势岂是你可理解的。要真靠你一个小丫头看人,那才是笑话。”

    小环如梦初醒,端了早饭回去。

    林若拙安安静静的吃了,睡了个午觉,下午起来又看了一会儿书。黄昏吹箫,太阳落山早早睡了。

    仍是子时过半醒来,穿了衣服出去。这一次,她细细在墙角摸索,饶了整个园子一圈,终于摸到一处废弃的狗洞。可惜的是,此洞只一个头颅大小,位置倒是不错,掩映在一片枯草丛中,不易被发现。

    林若拙记下位置,第二日仍旧起的晚,一个人看书、吹箫自娱自乐。书房中笔墨则是半点不用,无论字迹还是画作都没有。

    吃午饭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柄勺子,因紧张,又带得一叠碗筷落下,小环吓一跳,忙让她别动,自己去拿扫帚收拾。

    她人一出去,林若拙飞快的捡起一柄勺子柄,又两块体积较大的碎片,用布包了,塞入怀中。

    当天晚上,她又去了那处墙角,取了碎瓷片挖狗洞下方的泥土。挖出的土用布包兜了,散到他处。

    就这样辛辛苦苦挖了几天,已经可以看见墙外那处,不出所料,也是荒草掩映。林若拙松了口气,继续挖,小心翼翼的不破坏植被。然后,时间一天天过去,正月十五过完——

    (未完待续。)

第124章 出来

    元宵节后的每一天,林若拙都过的很紧张。就怕司徒九突然出现,成天白日没精神,午睡时间又长。小环和几个婆子是乐得自在没发现端倪。换了司徒九就不一样了。她敢打赌,那位一来,只消瞄一眼她的脸色就能发现不对。

    所以,她一边紧张,一边继续夜里的工程。精神体力双重折磨下,人渐渐消瘦起来。

    在小环等人眼里,她这番姿态却是典型的为情所困。这也是林若拙刻意误导的结果。

    不知是老天帮她还是什么,司徒九居然一直没出现。眼见着正月都要过完了,依旧连个影子也没。

    世子长期不来,林若拙发现,她的生活质量起了一些变化。首先一日三餐的种类不如以前繁多,只常吃的几样打转。一些较为难得的新鲜蔬菜再无踪影,多是肉食腌菜。再有饭菜的温度和新鲜度也不如以前。以前那是鲜出锅后用最快的速度送来的,现在则是被重新温过几温。林若拙这辈子是娇养大的,不管是林家还是靖王府,从没人在吃食上克扣她。故养出一张刁嘴,当天烧的、隔日温的、鸡鸭鱼肉是现杀现烧还是摆放了一天再加工,统统舌头一尝就能吃出不同来。这些变化,自然逃不过。

    心底暗喜。这些变化只说明一点,司徒九被事情缠身,鞭长莫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问她这里了。

    这可是好事。只要照此发展下去,守卫迟早有一天也会松懈。

    于是面上。她越发郁郁寡欢,白日徘徊书房、神情憔悴。见花流个泪,见草伤个感。夜晚精神抖擞,加紧挖狗洞。

    好运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止都止不住的奔流而来。

    小环和那三个婆子见司徒九总不来,也慌了神。似她们这样的下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第一等自然是司徒九身边的心腹,再不然,混个能委以重任的忠仆也是不错。这就要契机,得主人给你事办,你办好了方是一步步升迁的途径。对于园里这四个来说。林若拙就是她们的契机。以前司徒九常来。林若拙来历又神秘,她们的态度便以不出乱子为第一要素。现在司徒九不来了,眼见着要‘失宠’。这四个的心思就起了微妙变化。要是这位‘姑娘’真被世子抛在了脑后,她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小环的紧迫感最深。比起那三个婆子。她资历、工龄都差一大截。又因为她年轻。若林若拙‘得了宠’。身边一等大丫鬟的位置她是稳拿稳的。故而比谁都关心出了什么事。想方设法的打听。

    这四个人的行动都比林若拙自由许多,可出园子。很快就打听到了一些。小环急切的回来告之也是安慰:“姑娘不用担心,奴婢打听过了。是国公府出事了。世子脱不开身。”

    “国公府出事?”林若拙心头一跳。脸上忧愁的道:“国公府何等地位,竟也会出事。世子竟这么忙。身子可要紧,事情可是很麻烦?”再一次阿弥陀佛司徒九本人不在,表演无压力。

    小环也愁道:“听说是宫里的国公夫人身子有些不好。临川公主已经进宫侍疾。姑娘且忍忍,等夫人身体康健了,世子定会来看姑娘的。”

    林若拙想起显国公夫人昔日雍容慈祥的脸,暗自感慨一声。这一位不管是从婚姻幸福还是儿女成才上,都能甩京中众多贵妇几条街。偏偏丈夫、儿子、包括小姑子个个都太能干。家族地位又高,高的已经加在了火上烤,不努力继续爬就要狠摔下来。于是只好与帝王博弈,胜负犹未决出,也不知是幸或不幸。

    不过司徒夫人轮不到她同情,她自己还朝不保夕呢。这位年纪也不小了,病情好的不会很快。这段时间简直就是逃跑黄金期。不善加利用都对不起老天。

    林若拙半是感慨半是庆幸的继续‘狗洞工程’。白天努力套话。

    “小环,你说,我要不要给世子写封信,问问他可有保重自个儿身体?”

    小环便道:“又不是年节送货。庄子上没人去府里。”

    原来这里是庄子。林若拙又问:“那,就没人去府里给世子传话吗?我见园外有侍卫,难道不是世子的手下?”

    小环想了想,道:“我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去给世子回话。要不,帮您问问?”

    林若拙便迟疑了一下,犹豫着推脱:“还是不用了。世子正忙着,我这里去打扰怕是要多事的。而且算了吧。”

    小环听在耳里,当日下午就瞅了个空去问费婆子:“……姑娘想给世子写信,又怕叨扰。您看这可使得?”

    费婆子道:“这可是她傻了,写什么信。白纸黑字万一有个失落又怎么说。要我看,还是做个针线荷包什么的好。既有情意又不打眼。我去问问他们回话的时间,算着时日给做一个。”

    小环立刻就将这主意再回给林若拙:“奴婢已经着请妈妈问过了。说是还有十日才有人回京回话。只是不一定能见着世子。不过姑娘若是出些钱财疏通,可将荷包送到世子爷跟前的。”

    林若拙心里差点笑掉大牙。司徒九啊司徒九,枉你聪明一世,人性本贪这点也是毫无办法。

    知道了回话的人都不一定能见到司徒九,她也就不担心了。细声细气的叹:“我针线活不大好,怕是要慢慢做的。还有这钱财……”她长叹一声,“我是孤零零来的,一针一线皆是你家世子所赐,你瞧着屋里有什么值钱的就拿去吧。”

    小环这时也觉得棘手。司徒九送来的好东西不少,衣料、首饰、茶叶、补品、连檀木棋盘、玉石棋子这些奢华玩意都有。惟独少却金银铜钱。虽说住在园里没处买东西使。可打点下人也是要钱的。世子爷怎么就疏忽了呢。

    林若拙窃笑。司徒九才不是疏忽,他是刻意如此的。没有钱财,便是跑出了这里也一筹莫展。首饰虽值钱,却不是普通人家可用的。又有标记,一旦泄露出去就能顺藤摸瓜查找。

    幸好,她来时穿着的衣服、那个逃生包裹都还收的好好。里面几件衣服的衣襟、鞋子的鞋底都缝藏着金叶子。老天保佑!

    要准备的就只有食物和水。这个也容易解决。外面的人如今是越来越懈怠她们,费婆子的小厨房一般都留有吃食,到时偷几样。

    十天时间,林若拙磨磨蹭蹭的绣荷包。手脚笨的能把小环急死。因那天即兴给司徒九唱了一出《赵氏孤儿》,小环已经认定她出身下九流了。对此笨拙的女红倒也不出意外。唱戏的女人有几个是会做正经女儿家营生的。只得耐了性子细细教。林若拙也就从善如流的慢慢学。

    于是十日后。荷包显然是没做好。费婆子见她又拿不出钱。也没言语。只道:“姑娘慢慢做吧。等世子来了再送也是一样的。”

    林若拙泫然欲泣:“都是我没用。这几日累的妈妈们和小环操心。我如今身无长物,无以为报,记得上回世子来还存下一些好酒。小环,你取了出来与妈妈们同饮吧。也算我的一点心意。世子日后若问起。就说是我心情不好吃了。”

    费婆子等人喜不自胜。这等好酒虽存在厨房。她们却是不敢取用。但林若拙说用那就不一样了。都谢道:“谢姑娘体贴。”

    这一晚。便又搜罗了剩下的一些食材,做了一桌简单酒席摆在厢房。林若拙、小环、费婆子并另外两个都一同饮宴。林若拙殷勤的敬众人酒,道:“我身子弱。吃不得些许,只饮一杯助兴。接下来恕我以茶代酒敬各位了。今后还劳烦各位妈妈多多关照。”

    众人皆喜气洋洋受了。美酒下肚,拍着胸口保证,等世子再来,定好生协助姑娘,一举得宠云云。

    酒至半酣,林若拙又道:“我们在这里吃,外头守门的侍卫大哥无有享用。不若分些酒菜过去,让他们也用些避寒气。”

    费婆子等人一想也是道理。便又加了些菜,匀了些酒送过去。

    守门侍卫的领头今天回京例行汇报去了。底下人收到几样酒菜,也不推辞。

    有人疑问:“怎的好好的请咱们喝酒?”

    有人就笑:“呆了吧,少见多怪。我告诉你,内宅妇人都是这样的。自打年前那一次后世子就没再来过。那小娘子急了呗,自然要可劲着讨好咱们。我尝尝,哟!这可是梨花酿,老子只闻过还没喝过呢……”

    侍卫人多,菜也罢了,酒却只有两壶,实不够分。每人只尝了一点就没了。酒虫却被勾了上来。索性又凑了钱去前头厨房再打了些回来,菜也少不得添了些。正月里本就闲,庄子更是清静。侍卫们巡逻了几遍,见一切如常,便都聚到屋里,烧了暖融融的火盆吃酒。干吃无趣,只片刻,什么划拳、赌大小都上来了。输了的钱再去打酒,一醉方休。

    园中,费婆子等人也喝的有些迷糊。林若拙心狠,借着给它们添酒的机会,厨下又搜罗出些劣质酒给兑上。便是小环这样含羞放不开的,混酒一喝,也不行了。不出意外,闹到后半夜,一个个都歪在了桌底下。

    夜色沉静。林若拙假意呼唤几人,推了又推,拖她们去榻上。折腾了半晌不见人醒来。

    丢下手,回到房间,合上门。被里做出一个人形,放下帐幔。换上来时的粗布衣,背上包。翻窗而出。

    在厨下翻到几个饼带上,水囊装满水。走到围墙处,找到狗洞。

    先推了包裹出去,再匍匐爬出。拍了拍灰,起身观察第一次涉足的围墙外世界——

    (未完待续。)

第125章 我是靖王妃

    墙外一片安静。远处隐隐传来三五划拳吆喝。林若拙小心翼翼的走着,借助月亮和星光判断自己所处的位置。

    幸好,今晚有月亮。生活在现代化城市的人,永远无法体会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

    林若拙经过黄氏的培训,自己也有庄子在经营。认路就没什么大问题。京郊附近大户人家庄子的结构都大同小异。她的目标是:马房。

    马房很宽敞,马倌的房里漆黑一片。一匹匹良驹静静立在马厩深处。

    果然,这里不仅有侍卫,还有足够的优良马匹。

    林若拙开始行动。冬天干草多,马房这里就更多了。她一趟趟搬运着,堆放在几处地方。然后,点火。

    冬日干燥。火几乎是一点燃就烧了起来,窜的老高。马匹第一个被惊醒,发出惊恐的长嘶!

    马倌从梦中醒来,开窗一看,大吃一惊,狂叫着‘走水啦’!飞一般跑出。

    林若拙趁机闪身入房,拿起一副马鞍,冲到马厩,深吸一口气,打开栅栏门。

    群马呼啸着奔腾而出,她冷静的站在外侧,视线一眨不眨,瞅准时机,拽住落在最后的一匹,死命揪住缰绳,用尽力气甩上马鞍。

    心里念着‘冷静、冷静,’系牢马鞍,一踩脚蹬,翻身上马。抽出马鞭一挥,对准一个方向奔驰而去。

    马不如人,认不识路。自是朝没有火光的地方冲跑,很快就跑的庄子里到处都是。众人被惊醒后刚组织人手救火。就遇上了这一出。救火的救火、拦马的拦马。黑夜里要照明免不了点火把。本就被惊的马匹这时哪里还分辨的清,到处乱窜,有人被踢倒,有人被踩到,场面一片混乱。

    就有人出主意:“去开门!让它们出去,先分流出去再说!那边,救火的赶紧!赶紧!“

    林若拙早早盯着了地方,看着好几匹马跑出去了,方一转缰绳,混在马群中冲了出去。

    她穿着灰不溜秋的衣服。人又伏爬着。有眼尖的瞅见。奇道:“那上面有人!”

    就有人气的骂:“准是哪个胆小的!庄里头谁不是上了名册的,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蠢货!先让他去,等忙完了再算账!”

    林若拙冲出了庄子,见身边马多。又想办法钩了靠近过来的另一匹。牵住缰绳。看了一下天空繁星。选了个方向,胡乱往北边跑去。

    约莫一个多时辰,天色渐亮。遇见一个早起农夫。林若拙勒住马匹问路:“老大爷,京城往哪个方向走,还有多远?”

    老大爷抬头一见,愣了一下,手一指:“这边走,您脚程快,再有两个多时辰差不多。”

    林若拙发觉自己走偏了,谢过那大爷,调整缰绳,再度飞奔。

    老农夫继续赶路。半个时辰后,又有几个骑马的冲过来问他:“老丈,可见着一个貌美女子?”

    农夫下意识问:“骑马的?”

    那群人惊喜:“骑着马?她往哪里去了?”

    农夫指点方向:“京城。”

    领头的眉头一皱,谢过那农夫,对身后人道:“走,追上去!”

    身后几人很诧异:“怎么是往京城跑?”

    领头人更郁闷:“我哪儿知道。这位是哪路神仙我都不知道!”见鬼了,这么心机深沉的小娘子,世子哪儿找来的?她去京城干什么?难道是情不自禁去找世子了?想到这里,他更打了个哆嗦:“快追!”

    “哎不对啊。”有老练的发现了地上的马蹄印,“这是两匹马。”

    领头的一惊,又回去问老农:“老丈,那女子身边还有他人?”

    老农摇头:“没,那姑娘骑着一匹牵着一匹。”

    领头的想咒骂:“这是留着轮换脚力来着!见鬼了!”这还追的上吗?这还是小娘子吗!老兵油子吧!

    前方的林若拙正在换马,身下那匹已经有些疲劳,换了新的速度立刻又上了去。两个时辰不到就看见了京城的城门。不管三七二十一,插队到最前方,丢出一片金叶子给守门的:“我有紧急事,麻烦通融一下。”

    城门守卫见她穿着虽土,相貌却极美,马匹又神骏,金叶子货真价实,摸不清来路,正恍惚,林若拙一溜烟的冲了进去。

    “唉——!这是怎么说的!”守门军大喊,“那个,干什么的!跑什么跑!”

    林若拙哪里听他的,纵马狂奔,一路飞跑往内城,边跑边呼喝:“闪开!闪开!”

    这架势。路边的人都跑来看新鲜:“这哪家的娘子,这么彪悍嚣张?”

    一看那穿着,好多人稀奇,看着也不富贵呀。倒是有懂行的看出马匹不凡:“怕是哪家贵人家的。”

    “那也太嚣张了吧。”有人不屑,“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凭她什么贵人焉敢目无王法!”

    不少人赞同。如今不必往常,年前刚闹过动乱呢,京中治安一向查的严。好些人猜测,不到内城这位就要被拦下来。有好事者就道:“咱们去看看热闹?”

    呼呼啦啦一群闲着没事干的就尾随而去。

    果然不出所料,在内城界限处,五城兵马司的人拦下了林若拙:“什么人胆敢在京中放肆!”

    林若拙瞧瞧四周,见围了不少人。用练出来的共鸣发声,中气十足的高喝:“我乃靖王妃!”

    她是靖王妃。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靖王妃,这个称谓远不仅仅指赫连熙的妻子。

    她的诰封是楚帝亲自颁任。这是她的位置,也是她的责任。她可以放弃做赫连熙的妻子,却不该放弃靖王妃的责任。

    没错。靖王妃有靖王妃的责任。无论是生还是死。她的走投无路,其实是来自于她丢弃了自己的责任。

    “我是靖王妃。”林若拙再一次坚定而清晰的说道。

    围观众人安静片刻,爆发出一阵阵窃窃私语。拦住她的那队人面面相觑,无所适从。这个情况,该怎么办?

    看着是头目的一人轻咳一声:“既是靖王妃,也不该京中纵马!”

    林若拙作揖致歉:“我向各位赔礼。实在是情况紧急,情非得已。在城外的时候,有人一路追赶我。”

    群众又是一阵哗然,八卦之火被点燃,瞬间脑补出N多版本。

    头目头疼之极。底下就有人提醒他:“还没认定真假呢?”

    “狗屁!”头目心情不爽的骂。“你以为认下靖王妃是什么好事?是死是活还说不准呢!再说,这么彪悍的娘子……”联想起动乱中那位浴血杀伐的康王妃,抽抽嘴角,动乱中能活下来的王妃都很恐怖啊!

    好在僵持没多久。有人眼尖。看见前方有马车驶来:“那是恒亲王府的车!”

    士兵赶紧去请帮忙。也是他运气。刚走近就看见骑着马的赫连瑜:“世子。您在真是太好了。前头有个女人,说她是靖王妃。”

    赫连瑜一惊,甩下马车就奔过去。走近了一看。立时红了眼,恨不能骂醒她:你还回来干什么!你怎么就那么傻!

    他眼珠转了转,道:“灰头土脸的。我瞧着不像。喂,你哪儿来的哪儿去吧。别冒认皇亲国戚。”

    林若拙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赫连瑜脑子进水了吧!

    这真是神展开,周围群众更加兴奋,议论纷纷:“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时,又传来一连串马蹄声,几个家丁打扮的人从外城方向急急赶来,围住林若拙。这几个来迟了,没赶上第一现场。只知道有女子京城纵马被拦,领头的傻乎乎对众人拱手:“各位乡亲见谅,这位是我家走失的娘子。”

    众人齐齐惊叹,居然真有人敢冒充靖王妃。

    赫连瑜忽然大喝:“你说是你家的娘子,她为何这般狼狈的跑出来。怕是你们拐了来的吧!”

    围观群众“嗷”的一声,又是各种猜测。

    林若拙惨不忍睹的捂住脸。赫连瑜、家丁们。我该拿什么拯救你们的智商?

    这一闹,五城兵马司的人也不敢定夺了。好在早有人去请了京兆尹来。京兆伊脸都要苦成瓜了,他一个大男人,只在宫宴上远远见过几个王妃一眼。就看见金光闪闪的大发髻了,哪儿去认识谁谁长什么样啊!

    想想,还是先将人请回去再说:“娘娘,您先和下官回府衙可好?”

    林若拙冷笑:“然后你们杀人灭口,再诬陷我是假的。好算计!”

    京兆伊噎了。苍天可鉴,他一片忠心啊。您真的想多了。哎呦,这位娘娘到底在外头遇上什么了,疑心病这么重。只得再退让:“要不,下官去请林家的人来?”

    “我要进宫。”林若拙冷静无比,“靖王在宫中。我要进宫。”

    赫连瑜突然大叫:“哪儿来的糊涂女人,你以为宫里是谁都能进的?还不赶紧回去!”

    林若拙真心觉得恒亲王很不幸,摊上这种智商的儿子。

    结果说曹操、曹操到。就听一个苍低的男子声音:“阿瑜,你咋咋呼呼的嚷什么呢!”

    一群侍卫分开,人群中走来消瘦了不少的恒亲王殿下。

    “挤一起在这儿干嘛呢?”恒王满脸不耐烦,劈口就骂京兆伊:“你闲得慌是吧!”

    京兆伊一脸委屈:“王爷,非是下官无礼。你瞧。”他朝林若拙方向努嘴,“那位自称是靖王妃。”

    话还没说完,京兆伊同学就发现自己被一把推开了。

    恒亲王定定的凝视住马上的女子,林若拙也坦然回看。视线交织片刻,恒亲王忽的一冷哼:“还不下来!要本王仰视你很得意吗!”

    林若拙欣然而笑,翻身下马。福身一礼,声音欢喜:“不敢。若拙见过王叔。”

    恒亲王又哼一声。心情很不好的落在那群被吓呆了的家丁身上:“你们又是干嘛的?”

    几个家丁恨不能晕死过去。领头的灵机一动,连连讪笑:“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噗——”人群中传来放肆的笑声。五城兵马司的那队人齐齐低下头,想笑不敢笑。

    恒亲王又转头看儿子:“你杵在这儿又是干什么?”

    赫连瑜闷声道:“刚刚没认出七嫂。”

    人群中,又有压抑的笑声噗噗传来。

    恒亲王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心里叹气,这傻小子一直这么不开窍下去可怎么得了!回转过来又看林若拙,沉默半晌:“回来就好。与我进宫去吧。”

    至此,靖王妃身份落实。

    一波三折的曲折情节令周围百姓群众大呼过瘾,低声窃语不断。目送几人离开。

    京兆伊看了那几个赶紧溜走的家丁一眼,低声对兵马司的人吩咐几句。

    路上,赫连瑜又出主意:“父亲,七嫂一身尘埃。是不是去府里洗漱一下换件衣服再入宫。”

    恒亲王恨铁不成钢的吼他:“换什么换!就这样去!”

    不如此风尘卜卜,狼狈不堪。怎能显出一路归来的艰辛——

    (未完待续。)

第126章 见面

    议政殿一如往常肃穆庄严。虽然它的主人,大楚朝皇帝陛下卧病在床。

    楚帝现在说话已经没有了障碍,身体却只能动半边,太医院院判张大人结束了每日的针灸,收拾医箱退下。

    胡春来悄没声息的走近,对着楚帝耳语几句。楚帝一怔,道:“带他们进来。”又眼神示意四下。胡春来意会,将殿中侍奉的内侍宫女屏退。

    恒亲王领着林若拙进殿,脏兮兮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灰扑扑的脸,唯有一双眼睛晶莹透亮。

    楚帝不禁有些感慨,自己挑的儿媳妇们还真是什么样的都有。老三家的就够彪悍了,这位书香文臣家的出来的竟也不弱。甭管她靠了什么,能从那血腥之夜全身而退,本身就是一种本事。不过也到底是文臣家出来的,全身而退还能再度归来不离不弃,可见铮铮风骨。

    想到这里,他的面容又和煦了几分。

    “老七家的,回来就好。”

    林若拙轻呼一口气。赌对了。楚帝再怎么不满意这群盯着他屁股下椅子的皇子,那也是亲儿子。自己可以厌恶,却容不得外人嫌弃。为人父亲的,谁不乐意看见儿媳妇对自家儿子不离不弃?哪怕是心里有了膈应的儿子也一样。

    林若拙便磕头谢恩:“儿媳谢父皇隆恩。”

    楚帝又问:“能得安然归来,想是吃了不少苦吧。”

    林若拙知道这是问自己的经历,轻言:“不敢欺瞒父皇。儿媳能平安归来。实是受了故人相助。那夜,儿媳因住的偏远,得忠仆报信,侥幸从后门逃出。茫然走到外城,天已透亮。儿媳与两个婢女无处可去,却不想遇见了德庆班的袁大家。”说到这里,她看了恒亲王一眼。

    恒亲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楚帝见他表情有趣,问:“怎么,你认识?”

    恒亲王尴尬的咳了一声:“这个,陛下。臣弟爱听袁清波的戏。常请了来府里唱堂会。京中人。大多知晓。”

    楚帝显然也知道恒亲王的老毛病,啼笑皆非。又不好当着小辈的面教训,只哼了一声。道:“那袁清波如何助的你?”

    林若拙忙认真道:“儿媳幼年时与袁大家在王叔府中有过旧识。袁大家身份虽低下,品性却仗义。他有一处闲置不用的宅子。与街坊说我主仆三人是来京中寻亲的外乡人。故年有旧交。故而将宅子借用。袁大家并不常来。只打探了林家消息后告之儿媳。平日便有往来。也是托了他的小徒弟上门。”

    楚帝沉默片刻,道:“为何不去林家?”

    林若拙道:“儿媳当日不知为何有乱。但见靖王府、朱雀街都保不住。便想,怕是林家也自顾不暇。不愿连累家人。故而只往外城而去。”

    楚帝神色莫辨。又道:“然后你就一直躲在那里。直到现在归来?”

    林若拙顿了顿,涩然道:“不然。王叔重定京城治安后,儿媳想着,再住下去怕连累袁大家,便离开了那所宅子。虽儿媳清白可鉴,无愧于心。然世人却总有那等龌蹉心思,不敢心存侥幸。袁大家于危难中救我,不能报恩已是遗憾,反将灾祸加之,岂非无情无义之辈?若拙虽一女子,不敢以君子自比,却也不能连一乐籍之人都不如。儿媳后来……”

    她声音低下去,咬牙,以极端难堪的音量道:“儿媳遇见了一群不讲理的家丁,非说儿媳是他们家逃走的娘子。儿媳抢夺了马匹逃跑,遇见了王叔。”

    这一段她说的极为含糊,楚帝倒也没计较。一个单身貌美的女人独自在外,遇上拐子或者什么想趁火打劫的那是太正常了。林若拙有勇气说出来已经很难得。没必要逼她讲的详细。皇家现在这状况不能有丑闻,那些人处理干净也就是了。

    恒亲王趁势补充:“臣弟也看见了那几人,京兆伊已经派人去盯着了。只是有不少路人围观。”

    楚帝又点点头。道:“不要紧,就说那些人是路边偶遇,骤然起了贪念。这事且到此为止。以后就只说老七家的在你的一处宅子里躲藏了几天。这便罢了。”

    恒亲王应答:“是。臣弟遵命。”

    **oss通过,后面就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在楚帝看来,七儿媳归来固然好,却也不是什么大事。让胡春来送了她去赫连熙住处,转头吩咐恒亲王:“那丫头的事就你去抹平吧。我记得你一直挺喜欢她的。”

    恒亲王笑嘻嘻回道:“那是,从小我就看出她长大了定是个美人。琢磨着留给阿瑜当媳妇呢。谁知给您抢了先。”

    楚帝笑骂:“没出息的。你府里还缺美人?”

    恒亲王笑道:“不缺归不缺。年纪大了,看到好东西可不就想着要留给儿子。人之常情,这是当爹的心嘛。”

    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楚帝心思,想想硕果仅存的四个儿子,现今的局势,自己的身体。也感慨的长叹:“当爹的,都不容易啊。”

    ************

    赫连熙被软禁的地方就是他幼年的住所,宫中单独辟出来给十岁以上皇子居住的蕉青园怡然居,园子另一头的沧浪居里住着老八。整所蕉青园就关了这两人。外头有守卫的禁军,里头有直接听命于楚帝的太监宫女。

    蕉青园的位置较远,林若拙跟着胡春来一路走,就见前方远远走来一个华服女人,身边围着一群宫女。

    走近一看,却是临川公主。林若拙吓一跳。这位的脸色非常之差,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泛青的眼角。两路人马靠近,她瞅一眼林若拙的粗布衣衫。高傲的一扭头过去了。竟是连个招呼也不曾打。

    胡春来轻声解释:“国公夫人的病看着有些不大好,司徒将军正往京中赶。还有将军夫人和小公子都找到了。一块儿往京城来呢。”

    林若拙理解了临川心情不好的原因。心道这位也够奇葩。死活就吊在司徒十一这一棵树上。正牌老公丢在一旁。难怪司徒九那般……咳咳,不说了,司徒九婚姻生活再不和谐也不关她的事。那是有妇之夫!

    抵达蕉青园怡然居,赫连熙听到动静迎出来,一见,顿时愣住。

    胡春来笑的讨喜:“七殿下,您看谁来了?”

    赫连熙怔了好半天,才淡淡而笑,拱手:“多谢胡总管。父皇可有什么吩咐?”

    胡春来笑道:“陛下怜悯王妃娘娘辛苦。又赞她不离不弃难能可贵。七殿下好福气。”

    赫连熙嘴角抽动两下。作笑:“胡总管进来吃杯茶吧。”

    胡春来自然谢绝,又嘱咐怡然居一众宫婢,不得怠慢王妃娘娘。然后告辞。

    林若拙抱着她的大包裹跨进大门,环顾了一下四周。径自发问:“哪儿是休息的地方?我累了。想洗漱歇会儿。”

    唯二的宫女互相对视一眼。年纪较大的那个上前答话:“娘娘且等等,奴婢这就吩咐烧水去。”犹豫了一会儿,又问:“只是这里没有娘娘的换洗衣物。您看……”

    林若拙道:“不要紧。我包裹里有干净的。你叫什么?”

    那宫女答道:“奴婢柳亭。”

    “你是这里管事的?”林若拙又问。

    柳亭摇头。看了赫连熙一眼,轻声道:“娘娘可要认一认这里服侍的人?”

    “好。”林若拙欣然点头,“七殿下大约是认全你们了,我还两眼一抹黑呢,劳烦你了。”

    柳亭低声道不敢,唤了几个人过来给她认。因为之前只住了赫连熙一个,故而怡然居里宫女只有两人。太监倒是不少,有四个。管事的叫孙路。

    林若拙一一认过,道:“我以前并不曾在宫中住过,闲暇时也来的少。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还望诸位提醒。”然后,从怀里摸出一片金叶子递给孙路:“亏得还剩了一点,别嫌少,拿去分了当零用吧。”

    孙路顿时一喜,似他们这种宫婢,都是没关系没背景才被发配到这地方。一不能升迁,二不能捞油水。偏怎么说赫连熙都是楚帝的亲儿子。还不能怠慢了。

    谁料今天来的这位靖王妃居然有钱财打赏,可谓意外之喜。喜笑颜开的接过,语气也讨好热络了不少:“娘娘,小的再去催催下头,热水马上就送来。”又道,“柳亭方亭两个就跟在娘娘身边伺候吧,您看可好?”

    林若拙笑着点头:“你安排的很好,就这么办。”

    赫连熙冷哼了一声:“行了,话说完了就下去!别杵在这儿!”

    “是,是!”孙路讪笑了笑,领着人退下。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夫妻二人。林若拙安之若素的寻了椅子坐下,又见盘中有点心,一口一个。折腾了一夜带一个上午,饿死她了。

    赫连熙好整以暇的在她对面坐下,见她吃了约莫有半盘,冷不丁开口:“这段时间你都躲哪儿了。”

    林若拙咽下口中点心,喝了一大口茶水:“我都告诉父皇了,你想知道,问他去!”

    赫连熙一滞,再道:“为何不能与我说?”

    “麻烦!”林若拙毫不客气的回应,“左一遍右一遍,我又不是说书的。”

    赫连熙给气笑了:“我好心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说书?莫非你说的话都是编排来的?”

    林若拙不理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啜饮。

    赫连熙等了一会儿,发现她彻底没回答的意思,又是惊又是怒:“怎么不回话!”

    林若拙慢吞吞的放下杯子,忽而露齿一笑:“傻了吧。我现在一不靠你吃饭,二不靠你活命。干嘛对你言听计从。我爱就回,不爱回就不回。你管得着么。”

    赫连熙被她调侃的表情激的大怒,浑身发抖:“林若拙,你!你!好,很好!”气了片刻,冷冷道:“狐狸尾巴到底是露出来了。”

    “切——”林若拙不屑一顾,“赫连熙,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段娉婷死了吧,丁善善死了吧,那什么几个姬妾都死了吧。啊,对了。还有你亲爱的大儿子、二儿子都死了吧。我怎么听说王府长史那晚平安无事的逃了出去呢?你若气不过,不妨当做我也死过一回,又从鬼门关爬了回来。现在已经没什么人性了。”——

    前面关于大年三十晚上没有月亮的失误已经改过。感谢亲们提醒。(未完待续。)

第127章 一对一

    在发现自己的人生重新来过一次的时候,赫连熙以为,世上已经不会再有什么超出他的接受度了。

    即便是楚帝于最后关头开口说话,瞬间扭转局势,他也不过是涌上一种‘输了’的感觉。既然设想过成功,失败这个词也不可能没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而已。

    但是,赫连熙今天发现。这世上还有他不曾想象过的惊奇。

    比如,眼前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林若拙。

    林若拙有秘密。这一点赫连熙潜意识里也有准备。但他准备的,无非是像林若涵、丁善善之流的女人,再厉害些比如三嫂潘氏、生母段淑妃,甚至是司徒皇后这样的他都能不意外。惟独这种‘破罐子破摔’是他怎么想都没想到的。

    要找一句比方,那就是:这位豁出去了,撕开一切伪装和面具。放肆的用最真实的原貌来面对。

    对他们这样出身皇家、或者在皇家生存下来的男男女女来说。这种行为太过不可思议。脱光全身的衣服都不会脱掉脸上的面具。因为伪装不仅是一种本能,还是一种保护。即便是他的母亲,也不会在他面前暴露所有。林若拙这种表现,只能说明一点。

    “你这是认定我翻不了身了!”他咬牙切齿的挤出。

    林若拙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倒也不是。这人那,没到盖上棺材的那天,谁都不能说就没了翻盘的机会。但是。你若翻韶上高位,难道还能容的下我?”

    赫连熙淡淡道:“你若安分守己,我为何容不下?”

    “安分守己?”林若拙跟听到了笑话似的,挑眉怪叫:“赫连熙,你是低估我的智力还是高看你自己的人品?什么叫安分守己?新婚当晚段娉婷给我下绝育药,我老老实实的承受下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是不是就叫安分守己?”

    话说完,她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对方,这位别是被关久了,脑子关傻了吧?

    “你那是什么眼神!”赫连熙被看的恼羞成怒。又抓住关键:“你知道你被下了药?你怎么知道的?说!”

    林若拙轻松的返回去:“七殿下。听这口气。你也知道我被下了药啊。你怎么知道的。说!”

    “……”赫连熙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沉默良久,冷冷开口:“你是谁?”

    林若拙骄傲的一扬头:“林若拙。”随后,又笑着反问:“你又是谁?”

    “赫连熙。”老七同学的脸更加阴沉了。在房间里踱了一会儿步。停下:“一直是林若拙?”

    提问方式升级了嘛。林若拙呵呵笑。也不推诿,意味深长的道:“从出生到现在,都是。”

    赫连熙瞳孔收缩。狠狠瞪住她。

    林若拙继续笑:“我刚刚说什么来着,没盖上棺材盖,谁都不能说没了翻盘机会。其实也不然,有一种人就很幸运,棺材盖都盖上了。偏偏就还能再来一次。不可谓老天不厚待呀!”

    赫连熙眼睛寒光乍射,简直像要活吃了她。

    林若拙无畏无惧:“怎么,是想打我一顿,还是干脆杀了我?无所谓,赫连熙,你确实可以让你的父亲再失望一点的。”

    赫连熙牙齿咬的咯嘣嘣响,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林若拙轻声一笑:“想知道?”眨眨眼,摇摇手,得意的唱起来:“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你……”赫连熙一向自诩高贵,对传闻中某些殴打女人的男人十分之看不起。但是今天,他突然就理解了那些男人。不是那些人没格调,实在是有些女人真的很……非常之欠揍!

    “想打我?”林若拙再接再厉的戳他,“看!阴暗的心理出来了吧!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君子!什么温文儒雅、和善仁厚,统统都是假面具!现在,暴露你的真面目吧。男人!”说完了,还手一挥,如喊口号般划出弧度!

    赫连熙不停的默念‘冷静、冷静’,念了好一会儿,才压着气冷声开口:“你疯了。我不和疯子计较。”

    “切——”林若拙无趣的嘟了嘟嘴,“一点幽默感都没有。”这种男人,放在米国选举时代绝对没有前途。

    赫连熙深深觉得自己有血脉爆裂的倾向。他要是再和林若拙这么说话下去,他一定会血脉爆裂的。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深深吸气,他不抱希望的做最后一次努力。

    熟料林若拙收起夸张的表情,居然认真的回应了:“赫连熙,你有让我好好说话的态度和诚意吗?”

    赫连熙霍的怔住。

    林若拙‘嗤’的一笑,推开房门。冲外面唤:“柳亭,水好了没?”

    “娘娘,已经好了。”柳亭柔柔的声音传来,指挥着两个小太监架着热水桶:“让娘娘久等了。”

    “无妨。时间刚刚好。”林若拙若有深意的看了赫连一眼,“我去沐浴。夫君,您自便。”

    *****************

    洗完澡,柳亭居然取来一身不错的宫装,从内到外包括鞋子都有。林若拙十分惊讶:“这是哪儿来的?”

    柳亭殷勤的笑:“是胡总管派人送来的。”

    林若拙有些纳闷,又一想自己都这样了,有什么值得人盘算的,遂放开。

    午膳是简单的四菜一汤,白米饭小半桶。菜肴倒还算丰盛,荤素搭配、新鲜度尚可。被软禁的人没有摆谱的资格,赫连熙老老实实出来和她一块儿用饭。虽然一直到用饭完毕两人都互相视若无睹,一言不发。

    孙路和柳亭虽觉有些怪异。却也不甚奇怪。被软禁的皇子嘛,脾气怎么怪都可以理解。听说沧浪居那边,禧王殿下还成日发脾气骂骂咧咧呢。这位不过是板着脸,算个什么呀!

    吃完饭,林若拙散步消了会儿食,就开始打呵欠。也不撑着,让柳亭带她去房间休息。柳亭将她带到一间卧室。

    林若拙太累了,脱了鞋袜外套,倒头就睡。

    一觉黑甜醒来,帐子里一片漆黑。难道已经是晚上了?她揉揉眼睛。忽然胳膊碰到一个人。惊道:“谁!”

    “我。”赫连熙含糊的应声。

    “你?你怎么睡这里!”林若拙惊怒。

    “废话!”赫连熙也是一肚子气,翻身坐起:“这本来就是我的卧房,我不睡这睡哪儿!”

    皇子们十岁后至大婚前都住在蕉青园。这里基本不会有女主人,最多一两个侍寝宫女。侍了寝的宫女也还是宫女。住的自然还是下人宿舍。怡然居里除了赫连熙的卧房。就找不出一间能给林若拙睡觉的地方。当然。在孙路柳亭的眼里也没必要去找。这不夫妻俩么,不睡一张床都没天理了。所以,林若拙很不幸的被通知。她此刻睡的是赫连熙的床。

    好在王妃娘娘也不是吃素的,不示弱的回道:“你的卧房又怎么了。我是你原配发妻,这床有一半的享有权。行了,你睡外边我睡里边就是。有什么好计较的。现在什么时辰了。”

    赫连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计较的人是他吗?是谁刚才推搡他质问来着。念了两句‘好男不跟女斗’,冷声道:“你自己不会去看?”

    林若拙在肚里哼了一声,跨过他就去揭帐子。

    赫连熙一见又爆了:“你往哪儿跨呢!”

    从男人身上跨过去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大家闺秀不该这么干。林若拙以前也很注意,都是从他小腿部位跨的。就这样赫连熙还哼哼了好长一段时间。说什么应该从脚头绕过去啊的废话。林若拙就当没听见,我行我素。赫连熙哼了几次也就算了。

    这回一见,好家伙,径自从胸脯上过了。像话吗!

    林若拙觉得烦:“你怎么这么多事!这不没看清嘛。你要不乐意,换我睡外边就是。”

    赫连熙肺都要气肿了!这种女人还是大家闺秀吗!

    林若拙却已经下了床,看过时辰,酉时已过,晚膳早没了。桌上留着些点心。冬日天黑的早,被软禁的人也没什么事可干。怡然居上下竟是都已歇下。

    她也没兴趣再叫人。摸摸肚子还不饿。胡乱吃几个点心,喝茶漱口。想想没事干,外面又冷。还是又进了帐子。

    这回她没撩拨,规矩的从某人小腿处跨到里面。

    才刚躺下,被子就被掀了。赫连熙极其恶劣的挤进来,翻身压倒她,狠狠扯开里衣衣襟。

    林若拙闭上眼。

    赫连熙拧过她的下巴,声音冷酷:“睁开眼!看着我!”

    林若拙冷冷的睁开:“你随意,反正也不会怀孕!”

    这句话就像一盆冷水,赫连熙勃发的怒气瞬间被激去一半,眼神复杂:“就为这个?你恨的就是这个!”

    这……是不是走岔了。

    林若拙的本意潜台词是:你就强X吧,反正不会怀孕,姐当被狗咬了一口。

    老七同学却似乎理解到别的地方去了。

    林若拙自然不会傻的去提醒,顺势冷笑:“请问儿子都死光了的七殿下,你是否觉得断子绝孙也无所谓?”

    赫连熙冷冷道:“我说过将老大给你养的。”

    林若拙点头:“如果你父皇或者哪个兄弟心善,说不定会在宗牒上过继一个后代给你。你是不是也开心极了!”

    赫连熙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想反驳说那不一样!却在触到她的目光时停住,霎时明了。

    一样的。对林若拙来说。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没有她的骨中血、血中髓。就都是一样的。

    想明白了,心里却更恨。异样的刺激令他身下坚硬如铁,粗暴的一挺,没有分毫顾忌身下人的感受,无情而疯狂的进出。

    林若拙咬牙承受。实在疼的受不了才哼一声。这哼声却刺激了赫连熙,动作更加放肆。

    长时间没有女人使得他很快泄过一轮。但几乎立刻的,将她翻个身继续。林若拙也不想看那张脸,咬牙将脸埋进枕头,疼的实在吃不住了,就默默的数数。

    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坐飞机,你拍二、我拍二、两个小孩打电话……

    本已经模糊的记忆在此刻突然鲜明。上辈子的她,小小的人儿穿着病号服半躺在医院的床上。床边坐着妈妈,微笑拍手哄她做游戏。

    泪水,浸湿了枕巾——

    (未完待续。)

第128章 解释

    再度睁开眼,天已微亮。床的另一半早已空空。林若拙揭开被子起身,一动,到处都疼。私密地方尤其严重,干涸的液体黏在皮肤上,难受的要死。

    垂头平缓了几口呼吸,慢慢下床披上衣服,对外唤人。

    进来的是方亭,见她已经下床,赶忙道:“娘娘,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林若拙道:“身上有些难受,你去打些热水来。我要洗洗。”

    方亭一愣,随后明白了什么,脸色通红,声音极轻:“是。”

    热水很快送了来,林若拙拒绝了她的服侍,自己去净房清洗,温热的水流洗去黏腻,手指抚摸下,轻轻呼了口气。有轻微肿胀,尚未出血。

    换好衣服出来,柳亭端上早饭,高兴的道:“娘娘,今早康王妃、顺王妃都派人来给您送了些衣物。”

    林若拙心下温暖,问道:“人呢?”

    柳亭笑容顿了顿,略有黯然:“娘娘,外人是不可以进来的。”

    林若拙一怔,也笑:“是我忘记了。没事。都送了什么,你拿给我瞧瞧。”

    柳亭又来了精神:“您先用饭,我一会儿就拿来给您瞧。”康王妃和顺王妃派来的人不但送了好些衣物首饰,还厚厚封了荷包给他们。嘱托他们好生伺候王妃。这是自这位靖王妃来后第二回受赏了。不用说,他们几个也知道谁是财神。

    吃完早饭,柳亭和方亭刚要领她去偏屋。就见孙路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娘娘,恒亲王殿下来看您了!”

    柳亭两人皆是又惊又喜!蕉青园自从关进两位王爷,几乎就无人问津。这回可好,都能来访客了。

    因楚帝不能动弹,故将一切外向联络的事都交予了恒亲王这位堂弟。下面办事的也是人精。楚帝虽有起色,但到底没有痊愈,精神反一天天衰败下去。眼见着权利交接更替就要来临。谁不机灵着想捞几分资本讨好下一任主子?

    下一任是谁不好说。不过不管谁是下一任,恒亲王殿下都是拥立者。故而,恒王爷现在宫廷中十分有话语权,各层各阶都给面子。

    老练如恒亲王。享受特权的同时也很注意影响。他没有进怡然居。而是让人将林若拙带到了蕉青园西边的浣纱榭,与之见面。

    浣纱榭是临着园中水源的一处小小建筑,常做夏日纳凉面水饮宴之用,此时冬日。关闭了四面门窗。燃几个火盆。倒也还温暖。

    恒亲王早到了,见林若拙进来,挥退所有宫人。脸阴阴的看了她好半天,沉声开口:“围追你的那几个家丁,你可知他们的来历?”

    林若拙老实回答:“知道。是显国公世子司徒九的人。”

    “你还知道啊!”恒亲王猛拍了一下桌子,“你招惹他干什么!”

    林若拙低眉顺眼:“原本我是去找年幼时教过我和哥哥的韩夫子,夫子现在司徒九手下做幕僚。我想着,或许能帮我寻个容身地。”

    “糊涂!”恒亲王再度骂她,“容身地,你能有什么容身地?之前几天混乱也就罢了。动乱既已平,能容的下你的地方除了靖王妃这个身份,你以为还能有什么!”

    “王叔!”林若拙被他一骂,眼眶顷刻间就红了:“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不想跟他过下去了。他荣耀之极也好,落魄至斯也好,我都不想跟他过下去。”

    恒亲王给气笑了:“不想跟他过下去,那你想和谁过?司徒九?”

    “不!”林若拙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尖锐:“绝不!司徒九有妻子。我再如何不堪也不至道德沦丧,觊觎别人的丈夫!”

    恒亲王却以为她是不屑从正室身份沦落至外室。冷哼道:“我瞧司徒九对你挺不错。昨儿刚知道我在查这事就亲自来见,那几个家丁也远远打发了处理。以他的聪明,未必不能有两全之策。”

    “司徒九找您?”林若拙先是惊又是急,“您可得当心,他心眼多,不好惹。”

    恒亲王又冷哼一声,心里却因她的话舒畅许多,嗤笑:“我知道他心眼多。只是这世上的心眼也不是他一人独长的。难道在你眼里,王叔我就很没用?”

    林若拙干咳了一声:“当然不是。只是……”她担忧道,“您若答应他瞒下这事,万一被陛下知晓……”

    “傻丫头!”恒亲王不由深深叹气,“你还真是傻丫头。你以为这个时候以陛下的身体,还能有几分精力掌控全局?”

    “啊——?”林若拙愣住。

    恒亲王摇头:“真是傻孩子,这些事你不用懂。你只需知道。这事说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一个男人看上一个女人。若正常时期自是一段丑闻,可现在么,谁都不想多事。闹出来有什么好?别忘了司徒十一手上还有西北军权。真要逼急了,司徒家焉能不鱼死网破?所以,我不想多事,司徒九自也不愿出事,其他人就更不愿出事了。于是你这事就这么算了,没必要让陛下知道。还是按原来定的,就说在我城外的私宅躲了几日,回京的路上遇见趁火打劫的。匪徒已经处理。”

    说到这里,恒亲王又笑:“最重要的是,老七他自顾不暇。既没能耐知道,也没条件计较。你小心些,别让他发现就成了。”

    林若拙怔怔,这么大的事就这么完了?本以为按照古人重视女人名节的程度,差点都做好死的准备了。

    恒亲王啐她:“小小年纪,什么死不死的。老七老八犯这么大的事都不一定死呢。”如果楚帝知道这件事,林若拙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被赐死。问题是。楚帝现在的身体状况管不了许多事。他又见不得从小教养过的女孩子为这点小事送命,司徒九那个精明的也是看准了这点才敢来寻他。这事就这么瞒下了。

    林若拙呆呆坐着,原以为走到头的死路居然又出现了新的支路。这真是……真是……

    尼玛!早知道还要和老七再扯掰下去。昨天她又何必那么破罐子破摔啊!

    恒亲王见她脸色好一阵歹一阵,白一阵红一阵,不禁诧异:“吓傻了?不至于吧。”

    “王叔。”林若拙忽然抬头,哀戚的求道:“你给请个医女来给我瞧瞧吧。昨晚,我被伤着了。”

    “啊?”恒亲王惊一跳。随后脸色古怪:“你倒是不见外。”

    林若拙赶紧卖好:“王叔在我心里,比父皇、父亲还亲呢。”

    恒亲王没好气,出去吩咐了几句。回来道:“等着吧。”又看她几眼,劝:“你也和软些。别往石头上撞。自个儿吃亏。”

    林若拙哭丧着脸:“我知道了。我原以为事情闹出来活不长了。”

    恒亲王简直不知道说她什么才好,气骂:“猪脑子!我就奇怪了,你既没本事保命,又回来干什么?”跟着司徒九好歹能安全无忧吧。

    谁料林若拙说的话更让他想吐血:“谁说跟着司徒九就安全?王叔你不知道。跟着他和回到这里都是一样的。”见恒亲王又要骂。赶紧分辨:“您听我细细讲。您想。司徒九若是想和我长久,不管以什么名义。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不是就是想办法公布‘靖王妃’的死讯?”

    恒亲王一想。有些道理:“继续说。”

    林若拙便接着道:“靖王妃死了,林家出嫁女林若拙死了。那我又是谁?这么着说吧,王叔,有一天,人人都说恒亲王已经死了,丧事给办了,包括坟头陵墓都给埋好了,儿子孙子摔盆打碗立牌位什么都办完了。当然,这时的您,其实在另一个地方,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可您说,这样的您还能算活着吗?”

    恒亲王明白她的意思了:“对本王来说,自然不能算还活着。可你刚刚不是说,不想跟老七过下去了么?”

    林若拙又道:“我是这么想的,可世上的事不是想想就能成的。以这样的代价分开,我无法承受。我不是留恋靖王妃的身份。而是我活在世上,从出生到成人,这个身份我不能舍弃。舍弃了,我又是谁?一个孤女?一个来历不明的美貌孤女。从此,我的一切,衣食住行乃至性命都维系在一个男人的施舍一念间。这比和老七做夫妻还要可怕。那才是真的没了那个男人,我就什么都没有,任人宰割呢。”

    对于司徒九的感情,林若拙从头至尾很清醒。他或许对自己有几分喜欢。但这种喜欢建立在不对等关系之上。并且对这种不对等关系,司徒九还很满意,甚至有进一步加大化的心理。别看他说的好听。男人,不能听他说什么,得看他做了什么。她若是傻乎乎的在那庄子等,等到‘靖王妃’死讯被证实,林若拙这个身份彻底从世间抹去。才是真的一步步落入他的掌控,深陷泥泞永无出头之日。

    那个时候,不用司徒九囚禁,她自己就先得囚禁了自己。因为一旦暴露出和‘死去靖王妃’一模一样的容颜。可想而知,性命堪忧。

    当然,那个时候司徒九或许会一再安慰她,什么等我拥有了足够的权势,就能给你改换身份。这和前面教训她‘看不起权势’一席话呼应起来了。甜言蜜语自是怎么说都可以,什么先做侧室啦。或者更狠一点,搞掉公主让你上位做正室啦,这些都是可能的。只要我拥有了足够的权势,到时光明正大的让你出现在天下人眼前,谁都不敢置喙!

    啊呸!你以为你在写小说啊!这话讲的跟二十一世纪已婚男人泡妞——“我的妻子完全不理解我,我和她没有感情。我一定会离婚的,到时候娶你。”有什么分别?

    问题是二十一世纪还真有小三搞掉原配上位的。可古代王妃‘假死’,换身份做国公夫人。你将历史扒一扒,和平朝代有这事吗?

    更何况,小三上位成正室就真的后顾无忧了?那什么小四搞掉小三再度上位的案例也不是没有吧。

    什么?司徒九这样的知己君子是不会的?

    或许吧,但林若拙不敢赌。生命可贵,人生不可重复。女人的未来,抓在自己手里才是可靠的。永远不要寄托于妄想‘男人会对我怎样怎样’之上。

    真相信了,投入了?咳咳,不是谁都好运的如赫连熙能重生一次的。

    这就是林若拙回来的原因。宁可面对糟糕透顶的真实,也不寄托于虚无缥缈所谓‘男人的真心’。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现在她不用死就更好了。和赫连熙之间当然已经很坏,可至少不会再坏下去——

    (未完待续。)

第129章 坦白

    医女是直接到怡然居问诊的。恒亲王这一招显然在给林若拙撑腰。检查结果还算可喜,没有挫伤,建议休息几天。当然,医女委婉的提示,房事不宜过于激烈。

    等人一走,林若拙就名正言顺的让柳亭给收拾一间屋子。赫连熙唬着脸出来:“不用收拾,我睡书房就是。”

    林若拙轻轻吐了口气,也客气的道:“委屈王爷了。”

    赫连熙看了她一眼,挥手让柳亭几个退下。等了片刻,开口:“林若拙,我们好好谈一谈,可以么?”

    “可以。”林若拙觉得身上还是不舒服,干脆脱鞋上榻,盖了被子捂脚,捧着手炉慢慢摩挲:“只希望王爷能有诚意,如此我才好有诚意。”

    赫连熙点点头,温声道:“你看,我们已是这种境地。若无意外,估计后半生都要这么过了。不若各自坦诚一些。”

    “说的是。”林若拙也温声细语的附和。

    赫连熙等了一会儿。终于艰难的开口:“我十岁那年,一觉醒来,忽觉脑海中多了一些故事。恰似黄粱一梦。梦里有个男子,步步艰行。最后天意弄人功亏一篑。”

    林若拙叹气:“是么。好巧,我也梦到过一个女子婚后一生的故事。可惜时间上不巧,是在新婚当晚梦知的。”

    “新婚当晚?”赫连熙大吃一惊,随后心中很久的谜团得以解开。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解释的通了。

    “可不就是当晚。”林若拙失落一笑。“该吃的吃了,大势已定。”

    “我……”赫连熙咬咬牙,继续解释:“梦里那男子目光多在朝堂之上,于后宅并无多置心思。他,他并不知是在新婚当天……被下的药。我……也不知。”

    林若拙轻声一笑:“知不知的有区别么?结果都是一样而已。”

    赫连熙很想说那个不一样,但终究气短。尴尬了一阵,又艰涩道:“这么说,你,不是她?”

    林若拙轻笑:“当然不是。若是她,七殿下。只怕你新婚当晚就要血溅洞房。你可是欠她一条命。”

    虽然早有准备林若拙不是林若涵。听到她斩钉截铁的否认,赫连熙心里还是很松了口气的。然而轮到最后一句,他又有些难堪。同时也恍然:“所以你从未对我放心过?”

    林若拙反问:“换了你,你能放心?”

    赫连熙哑然。

    林若拙又道:“假若你与我一样。新婚夜如是梦见。第二日天明又发现事事符合。你能放心?你会怎么做?”

    以他的性子。自是……消除忧患于未然。

    赫连熙叹了口气。沉默许久。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也要说。自从十岁那年醒来,我就没打算再走梦中男子的老路。我从没想过那样对你。”

    林若拙再道:“可你还是想要那位置的。既如此。就免不了牺牲。我何德何能,敢自信能于危难时独得保全?”

    赫连熙又哑然。想起了朱雀街血洗,虽然他没料到老二这么丧心病狂是真。于府中众人的保护力度上,他偏颇太多也是真。若不是林若拙运气好,只怕也早已去了鬼门关。不禁想到她昨天的话,气弱道:“是我对不起你。”

    林若拙却摇头:“无妨。我也挺对不起你的。大皇子身边有个丫鬟是段淑妃的人。这事是我告诉母后的。”

    这句话不亚于一个炸弹,‘轰’的一声炸响彻耳。赫连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你——!你说什么!”

    “你听见了。”林若拙镇定自若。

    赫连熙霍的站起来:“你什么时候说的?”

    林若拙歪着头想了想:“新婚半个月?还是一个月?我记不清了。左右不会超过两个月。”

    “轰!”一声巨响。暖阁的桌子被掀翻,茶盏水壶叮叮当当的落地,四散滚落。

    “林若拙!”他怒吼!脸铁青一片:“你,你!你真是好本事!”

    他输的不冤,真不冤。被枕边人在背后狠捅一刀,真是……好的很那!

    林若拙无所畏惧,冷静道:“旁人恼或有可取。惟独你为此恼怒十分可笑。若是你的性子知晓未来会被人杀了,你会无所作为?怕是比我还狠吧。”

    赫连熙通红的眼盯着她,一字一句:“我说过,我没打算走一样的路!”

    “然后呢。”林若拙冷笑,“我就该赌上一赌,赌你的良心?赫连熙,换成是你,你敢赌吗?”

    当然不能。如果将自己的性命赌在他人的良心上,他坟头上的草早就有人高了。可他和她能一样吗!

    “你只是个内宅女人!你能遇上什么事!”他愤怒的低吼。

    “内宅女人的确不会遇上什么事。”林若拙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回答,“所以,林若涵死了,段娉婷死了,丁善善也死了。而我,还活着。”

    ******************

    谈话不欢而散。

    总算赫连熙活了两辈子,养气功夫十分到家。气到极点了还保持着一份冷静,没当场掐死她。态度嘛,自然是降到冰点。

    林若拙却是舒了口气,最大的炸弹拆除了。

    她仔细想过,除非能保密一辈子,不然这些事越早挑破越好。她刚归来,楚帝活着,老七的处理尚待定。没有比现在再好的时机了。这招虽狠险,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然,岂不是要让司徒九拿着一辈子的把柄?

    虽然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但林若拙本能的不喜欢被旁人捏住命脉。再说,她敢做就敢当。老七上辈子还亲手给林若涵灌毒药呢。她这辈子不过透露一点消息。老七恨她?这才真是只休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当天谈话后。这对夫妻再度进入‘你当我不存在、我当你不存在’的互相无视状态。

    孙路柳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周期性的汇报工作时如实的向上反映了这一情况。

    有鉴于两人是关着门吵的。赫连熙同学除了掀桌子动静大点,后面则很警醒的压低了怒吼。故而对于两人为什么吵,孙路等人也不清楚。

    楚帝听到汇报有些诧异。不过在得到医女的‘房事激烈导致靖王妃受伤’报告后,想当然的脑补成了两人因为‘怀疑贞洁’而吵。

    当然,有此结论,恒亲王的旁敲侧击功不可没。

    这等小事,听过就完。楚帝要操的心实在太多了,比如显国公夫人的病越来越重,人参吊着好容易等到司徒十一回来,惆怅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司徒夫人刚去。显国公后脚就病倒了。楚帝叹息之下。放了司徒皇后去探望。又有司徒十一的安排。按说要辞官守孝,但问题是他守孝了,现在的西北军交给谁?

    动乱是去年秋天发生的。冬天才扭转局势。现在不过早春,牧草尚未长出。羌族人犹虎视眈眈。

    西北的问题在于。不是没有人接替统帅一职。而是找不到不属于任何一方阵营的接任人选。

    楚帝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行了。他不能给下一任帝王留下隐患。

    没多久。一道赐婚的圣旨颁布。

    司徒青蔻赐封三皇子康王侧妃。

    林若拙是听到柳亭和方亭聊天得知这个消息的。吃午饭的时候特意提了一句。还看了下赫连熙的脸色。赫连熙倒是很绷得住,置若罔闻。细嚼慢咽的吃完了平时的饭量。汤都没少喝一口。

    林若拙不禁狐疑,真的这么大方?

    赫连熙淡定的顶着后脑勺视线反手关上书房门。

    旨意虽然下。但因司徒夫人的丧事,婚事推至一年后。

    等司徒夫人丧事办完,楚帝于冷峭的春寒中得了伤风,身体无可救药的坏了下去。

    然后,又是一道旨意下来。废七皇子赫连熙靖王爵位,废八皇子赫连璞禧王爵位。责令其携带家眷,搬出内廷。居于平县皇庄。无诏不得外出。

    平县距离京城约四百多里路,周边多山。楚朝前两位皇帝的陵墓就建在平县外四五十里的地方。所谓的皇庄,即这两座陵墓的修缮供养之地。赫连熙年长,被安排在靠近楚太祖定陵的定庄。老八则是在先帝陵寝那边。

    时间卡的很紧,几乎是圣旨下达的第二天,恒亲王就领着禁卫军来送他们启程。

    行李从简,伺候的下人从简,每位主子只能带一个。可以自愿,也可以指派。孙路几个自是不愿跟去。推推搡搡好久,推出一个年纪最小,人最瘦的小太监,名唤小何子。

    柳亭和方亭都白了脸,还未说话,恒亲王就嗤笑:“你们两个不用了。七皇子妃自有仆人。”

    林若拙愣住:“王叔?”

    恒亲王却不看她,冷声吆喝:“都傻站着干什么!不用你们去皇庄,东西也不收拾了吗!一群眼高手低的混账!”

    柳亭几个醒悟过来,忙赶着抬行李。从京城到庄子约有两天半的路程。虽是从简,好些东西却也不能省。林若拙估摸着他们应该有一辆马车可坐,除了拿不走的,尽量带了不少。

    衣服首饰自不必说。不是她爱美,而是这些东西可用来打赏。上回三嫂和九弟妹送的布料也还有剩,一并装上。再有笔墨纸砚书本这些,也装了一个大包。茶壶手炉香炉香料,统统装上。

    最后,整个如蝗虫过境,连床上的帐子都被拆了下来放进包裹。

    赫连熙看的目瞪口呆:“成何体统!”

    “体统重要还是实惠重要?”林若拙不屑一顾,“王叔又不会和咱们计较。其他人就更不会了。咱们都被贬的远远了,拿些过日子的小东西又怎么?你别看着零碎,以后居家过日子,只有嫌少没嫌多的。”说完,又指挥小何子:“把你们爷日常用的都带上,还有你自己的也都带上啊!”

    赫连熙惨不忍睹。设想中或孤傲或落魄的离京之行,被林若拙这一弄,搞成了半个举家搬迁。实在是啼笑皆非、有辱斯文!

    等恒亲王领着老八过来,一见这架势,也愣了。

    哭笑不得,却也没说什么。指示几个力气大的禁军,将行李抗的抗、抬的抬。对比老八身后小太监手里孤零零两个包,十分醒目。

    老八视线冷漠的瞥过一眼,又冷漠的瞥回去。冷冷而立。

    “八弟。”赫连熙看见他很激动,“你可好?”

    老八一言不发,看都不看他一眼。

    赫连熙还要说话,恒亲王过来拉人:“走了,走了。老八坐这辆车。你们夫妻那一辆。快上车!”

    来不及多言,老八就被领走了。林若拙当时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老八赫连璞——

    (未完待续。)

第130章 送礼

    定庄的占地面积挺大,外围农户约有百户。田地山林小河溪涧应有尽有。颇似一个小型村落。

    这地方的人分两种,一种是奴籍,各种原因发配了来此从事耕种、养殖、杂务等工作。另一种则有官职在身,品级多在九品、八品之间。从事管理。其中官职最大的有两人,一个是庄中总管,内侍出身的乱良。另一个则是护陵军校尉谭志光。

    定庄虽大,但对于赫连熙来说被限制在这样一种地方,其屈辱感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情绪一直郁郁,成天将自己关在书房。谢天谢地,总算他心志还可以,没有寄情于酒精、毒品、**什么的,彻底一蹶不振。

    林若拙适应良好,这个社会贵族女人的活动范围本就小,社交更是受局限。不管是靖王府里偏安一隅,还是司徒九的‘秘密花园’。都需要无时无刻的警惕和憋屈。这一比较,单论心灵放松度来说,定庄的田园生活无疑要强上太多。

    当然,林若拙客观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心理,觉得能适应良好还有一个原因——‘不患寡而患不均’。

    话说以前在王府,她得‘安分守己’的关在内宅,忍受共用一个男人的一群女人之间刀光剑影。赫连熙却在外过着丰富多彩的生活,实现自我价值。

    公平吗?当然不公平。但这是现实社会造成的,不公平也只能憋着。

    现在呢。皇权斗争下,失败者赫连熙变得和她一样了——不能出门、不能上街、不能交友、不能旅游、不能喝茶听戏。最重要的。不能干自己喜欢干的事,这位也被憋着了。林若拙那个高兴啊!‘心理平衡’了,心灵舒畅了,神清气爽了。

    七皇子妃的高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但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高兴,包括身边的银钩画船。

    这两位是出宫门后汇合的,恒亲王所说的‘七皇子妃自有仆人’就是她们。

    两人一直待在袁清波的宅子里,被恒亲王给逮着也正常。至于为什么两个都能来,很简单,七皇子的家眷不是一位,而是两位。

    五周岁的赫连暮晴懵懵懂懂的被抱了来。虽然她很早就被找着。但因林若拙出现的晚,老七一直光棍着。她便被小九夫妻俩暂管。这回离京,自是要一块儿送来。

    幼儿园中班年纪的小孩子,遭受了这么大一次恐惧。十分害怕。原本就有些内向的性格有往自闭症倾向发展的趋势。林若拙也是无聊。就成天带着她在田间空地跑来跑去。捉蝴蝶、追蜻蜓,咿咿呀呀逗她说话。

    “晴晴,看。这是小蝌蚪。”春天时节,池塘的边缘聚簇着许许多多黑色圆脑袋的蝌蚪,小尾巴一颤一颤的游着。林若拙蹲在河边,伸长手臂,拿绷了一圈竹子的纱网下水轻轻一兜,几只傻头傻脑的蝌蚪就被舀了上来。

    “来来,放进缸里去。”将网纱浸入细白瓷缸,放出蝌蚪。递到赫连暮晴手中:“小心捧好了。放回屋里,天天换水,小蝌蚪会慢慢长出四条腿,到了夏天就变成青蛙啦!”

    赫连暮晴没说话,手牢牢捧住了白瓷缸。

    林若拙微微一笑:“这回晴晴自己捉几个再放进去好不好?”

    赫连暮晴不吭声,对着她递过来的网纱视若无睹。

    林若拙也不气,笑笑收了回来:“那好吧,还是我来。”又舀了几个,取出水面。

    赫连暮晴将手中白瓷缸往她面前伸了伸。林若拙抿唇一笑,放了新捉的进去:“好了,现在我们去问问农人它们吃什么,该怎么养?”说罢,起身去欲一只手接过瓷缸。

    赫连暮晴一躲。

    林若拙笑:“你想自己捧着走?好,那得慢些。小心别洒了水、别摔倒。”

    赫连暮晴捧着瓷缸慢慢走。速度自然堪比乌龟,不过倒是很稳,至少水没有洒出。林若拙也不催她,慢慢跟在后面。走了一段,见她小手臂有些晃,便道:“累了就放下歇一歇再走。”

    赫连暮晴放下瓷缸,守在一旁休息。片刻后再捧着走。

    如此一来,真是慢的和乌龟一样了。林若拙瞅瞅四周,索性掐了嫩柳枝,一边编个绿茵茵的小环一边等她。

    好容易走到屋子门,林若拙已经编了个大大的柳枝环,上面插满了野花,手工粗糙不堪。笑眯眯的问赫连暮晴:“好看吗?来,拿着玩吧。”

    赫连暮晴放了瓷缸回屋。又出来,接过花环,低头站到一边。

    林若拙暗暗叹了口气,从房里搬出一张凳子:“坐下慢慢玩。今天天气好,我们在院子里画画。你坐一会儿,我去搬画画的桌子椅子来。”

    赫连熙坐在书房简陋的椅子上,无聊的翻着一本书。见林若拙进来,目光扫到她头上的柳叶,裤脚的黑泥,再看那从头到脚的棉布衣服,顿时气闷:“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

    “我怎么了?”林若拙莫名其妙,瞅瞅自己。上身粉色曲裾,下身褐色长裤,利落整齐:“你又发什么神经?”

    赫连熙冷笑:“你倒是适应的快!这就成农妇了。怎么,外头有没有哪个农夫来与你搭讪?”

    神经病!林若拙翻了个白眼:“你有病吧!整个定庄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谁不知道我们三个的身份?搭讪?”扫一眼他手里的书页,上书《花间仙缘》四字,嗤笑:“你话本看太多了吧!”

    赫连熙一阵胸闷,猛的甩出手上书本!该死的这破地方,连个正经书都没有!尽是艳情话本。当他看的很乐意吗!该死的乱良,什么破品味!

    却也不想想。一个待在这种犄角旮旯的太监主管。要看什么正经书?

    林若拙不理他发飙,自顾自搬了书桌出去。恰好小何子进来,一见就叫:“夫人别动!让小的来,让小的来!”

    赫连熙喝骂:“你是谁的下人?不准帮她!”

    林若拙就差眼里翻“幼稚”两个字了,温和笑道:“小何子,去伺候你家主子吧。我就搬张桌子。”

    小何子犹豫:“那,您等等,我去叫银钩姐姐。”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

    林若拙笑笑,改拿了张椅子往外头走。

    身后传来赫连熙的冷笑:“惺惺作态、收买人心。”

    林若拙对心理受伤的赫连暮晴很有耐心。因为她是无辜受害者。对这位肇事者就没好性了。冷笑一声回应:“我是比不过某些人,有手有脚的养尊处优,金尊玉贵。难怪瞅着那腰带系的比以前粗了不少呢。”

    “林若拙——!”赫连熙气的七窍生烟,恨不能一脚踹死她。吼完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下意识的摸到了腰上。脸立马黑的不能再黑。

    林若拙端了椅子到院子。却见赫连暮晴惊恐的缩在墙角。两只手紧紧的握住花环抱在胸前。遂放下椅子,脸上微笑着走到她身边,蹲下。轻轻拉了她一只手:“别怕。你爹就是爱大嗓门吼。不吼他嗓子闲着难受,就跟有人爱唱歌一样。你看,那田间农人闲了,不是也会唱两声?一个意思。放心,他不会打人的。就是爱吼,听着听着就习惯了。没事的,啊!”边说,边搂住了她抱在怀里轻拍:“不怕,不怕。”

    赫连暮晴被她哄着带离墙角。却怎么也不肯独自坐,拉着她的衣襟不松手,花环上揉碎的花瓣柳叶汁水染的林若拙衣服前襟一团褐色。

    银钩跟着小何子进来,一见大惊,赶紧上来要拿开赫连暮晴:“姑娘,快把那东西放下,夫人的衣服都弄脏了。”

    赫连暮晴手攥的死紧,就是不肯松开。

    林若拙道:“算了,一件衣服而已。你去屋里搬桌子吧,一会儿我在院子里陪她画画。”

    “夫人!”银钩委屈之极,“若是往日,一件衣服自不值什么。可如今这样,您才几件衣服呀?料子又没有多少。”

    “傻丫头。”林若拙安慰她,“便是穿着脏衣服,难道我就不是我了?过几年她长大了,自然不会再不懂事。我便有干净的穿。可心若是有阴影,这个时候不想法子去了根,以后几十年都不得舒坦呢。一辈子不安生。你看看孰轻孰重?”

    银钩恨恨甩手:“我说不过您。希望她将来有良心,当您是亲娘才好。”

    “又胡说!”林若拙有些无奈,两个丫鬟忠心耿耿跟着她来这里受苦,她很感动。但有些问题这两人看的不深远,自认对她好,实际却是很不妥的。便如她们对赫连暮晴的态度,既防着她惦记亲娘,又时常刻意提醒‘你要记得夫人的好’等等。

    只能尽量解释:“你别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些话,以为她不懂。她其实都懂。我不要她将我当做亲娘。我本就不是她亲娘。她自有疼她如珠似宝的亲娘。我难道是为了抢亲娘这个位置,或者图她长大了孝顺我才对她好的?那成什么人了?你就这么看轻我?”

    “不是,我……”银钩一急,话差点说不周全:“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林若拙温声道,“可旁人不若我,听了那话,难免会觉得是这意思。咱们做事只凭本心,别想那么多,活得简单轻松些不好么。”

    “我说不过您。”银钩气哼哼的扔下一句就往屋里冲,总是替自家夫人不值。一开门,猛见赫连熙在里面,炯炯有神靠窗口端坐,吓一跳!

    “七,七爷。我来搬桌子。”她结结巴巴道。

    赫连熙挥挥手,没理她,继续翻一页手里的书。银钩视线一晃扫过页面:《花间仙缘》。赶紧扭过头,老老实实搬了桌子出去。

    小何子过来帮忙,眼角瞅自家主子,见没再啰嗦,遂利落的搭手。

    不一会儿,院里放好了桌椅。林若拙左手抱了赫连暮晴坐在腿上。右手执笔:“院门口有棵枣子树,咱们就画它好不好?”

    一株郁郁葱葱的大树跃然纸上,因颜料缺少,只画了黑白线稿,添几笔隐隐做个素描的意思,立体感很强。

    门外传来声音:“奴婢见过夫人。”

    林若拙抬头一看,见是乱良,赶忙放下孩子,笑道:“马总管怎么有空前来?”

    乱良身后还跟了两个人并一辆车,笑着递过一张单子:“有人给夫人送些日常用品来。夫人可清点一下。”

    林若拙十分纳闷。谁有这么大能耐送东西到这里。莫不是恒亲王?接过礼单,一看上面清隽疏朗的字迹,心下一动。

    “这是司徒九的字。”闻声从屋里出来的赫连熙走到她身后,看一眼礼单。声音低沉。

    乱良笑的如一朵老菊花:“正是显国公府送来的。”

    赫连熙嗤笑:“我到是不知道。司徒九有这么大的能耐。”

    乱良“哎呦”一声:“七爷。您还不知道吧。奴婢也是刚听说的。老国公爷身子不好,上了折子自请退位。如今驸马爷可不是世子了,是新国公啦。”

    赫连熙看了林若拙一眼:“是么。这是喜事啊!难怪三姐夫如此热情。八弟那边有么?”

    乱良笑:“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穆庄离这儿远着呢。”

    赫连熙轻笑:“怎么,司徒九府上的人没和你拉呱几句?”

    乱良笑道:“七爷,他们送完东西就走了。我可是一句话都没多说。虽说上头没下死命令,可这儿也不是谁都能送东西进来的。我收下这个已是冒了大干系。七爷,您见谅。”

    赫连熙也笑:“不过随口一问而已。我瞧着东西不少,你也拿些回去,添些衣裳酒菜。”

    乱良笑嘻嘻道:“这哪儿成。不瞒七爷,国公爷早有打赏,我已收了。这些是专给您们送来的。”

    赫连熙笑:“是了,他一贯会做人的。既如此,东西就放进来吧。”

    小何子便叫了银钩画船,三人连着那外头押车的两个,将东西一一搬进屋。

    搬完了,乱良带人告辞。

    赫连熙目送他远去,关了院门。冷冷看向林若拙:“你进来。”

    林若拙叹口气,拍拍赫连暮晴:“晴晴,让画船姐姐陪你回房去玩,可好?”

    赫连暮晴怯生生的看了赫连熙一眼,小心翼翼的松手。画船忙上前牵了,领着她回房。小何子和银钩也赶紧四下散开。

    关上书房门,赫连熙弹了弹手中礼单:“说吧,怎么回事?”

    “有什么怎么回事。”林若拙无谓的找了椅子坐下,“就和你看到的一样,三姐夫送了礼来呗。”

    赫连熙狠狠的‘哼’了一声:“你当我傻子呢!”

    “我不是当你傻子。”林若拙无奈的解释,“是我自己是傻子。真的,我脑子笨,我真不知道司徒九想干什么?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说我是心眼多的人么?”

    赫连熙险些被她带歪思路,赶紧转回来,狠狠质问:“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合作关系。”林若拙眼眨都不眨,“上回我不就告诉你了。大皇子身边宫女是淑妃娘娘的人。那时候我就和皇后娘娘合作了。”

    “合作?”赫连熙眼若寒冰,“你能给他们什么?他们又给了你什么?”

    林若拙一摊手:“我给他们的,无非就是梦里得知,林若涵知道的那些。他们给我的,当然是靠山。若不是有皇后娘娘做靠山,你当我一个无子无宠的王妃在靖王府日子很好过么?”

    赫连熙缓缓道:“林若拙,你知不知道你给的那些消息,足以置我于死地?”

    林若拙点头,反问:“知道。可我怎么敢保证,你为了成功不会置我于死地?”

    赫连熙一字一句咬牙:“至少你可以试一试?若早早和我说……”

    林若拙毫不留情的打断他:“我是笨,但不是笨到连脑子都没有。赫连熙,我早早和你说我知道林若涵的一生结局?只怕最大的可能就是你防范于未然,提前一刀将我给宰了!”这个主意才真叫脑残到抽。

    赫连熙深吸一口气:“你就一点儿也不相信我?”

    这句问话言情的可笑:“你都想当下一任皇帝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事实上,不管是上一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是这么做的。只不过自己运气好,这辈子某人失败了。

    赫连熙有些难堪,但反驳仍旧很有力度:“我又不是杀人狂。你与我无碍,我做什么要取你性命?”

    林若拙嗤笑:“我可不敢保证能永远不挡着你的路。林若涵若不是拦着你的路了,相信你也没必要那么狠。”

    用她简单的思维来分析,就是赫连熙有两种模式,一种常规模式:古代贵族精英一个。有缺点有优点,基本人情味、风度什么的都有。参照物:平时的靖王爷。这样的模式下,不能生育的发妻就算和他没多少感情,也能保得一生平安。

    但是!关键的但是来了。赫连熙还有一种帝王模式。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狂暴模式,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为此不择手段,什么都能牺牲。简而言之就是:不是人。不是人了,自然也就没了人性,只剩利益权衡得失。这样的模式下,别说原配发妻,就是亲娘老子亲兄弟,拦住了路也照杀不误。参照物:某些时候的赫连熙。李世民、杨广等等历史人物。

    所以吧,你让林若拙怎么能有信心?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转成狂暴模式?

    赫连熙冷冷一笑:“所以,你选择了司徒九?他又比我好多少?还不是弃的你无路可走,只能回来这里。这会儿又假惺惺的送温情来撩拨你。当我是死人呢!”

    唉——?电路好像接错了?

    林若拙惊讶的抬头,一脑子浆糊:“你在说什么啊?”

    为什么她都听不懂呢?——

    (未完待续。)

第131章 火星人和地球人

    赫连熙冷笑:“还装?可惜你的奸夫不为你着想,送上门授把柄。”

    “奸夫?!!!”林若拙震惊,“你以为我和司徒九有什么!”

    赫连熙继续冷笑:“你说呢?”

    “放屁——!”林若拙怒了!非常不淑女的爆粗口。她真怒了:“赫连熙,你可以瞧不起我,瞧不起我的智商,恨我算计你,这都可以!但你惟独不能质疑我的道德!我会看上有妇之夫?我会当小三?你放屁!你做梦!你无耻!”她肺都要气炸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了出来:“我要是这样,和那些侧妃、姨娘有什么区别!天下男人都死绝了!非得和别人抢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能干这种事?我爸,咳咳,我娘就是死了也得活过来抽死我!”

    赫连熙万万没想到林若拙对这个这么反感。动静大的吓人。听到最后一句,联想到秦氏的死因。不可思议之下又有几分理解。世上的确有这样的犟骨头。见她不像装的。不禁怀疑:难道我搞错了?可这也说不通呀。

    直接就将疑虑问了出来:“你们既然无事,那他为何送这样一份亲笔礼单?”

    “我哪儿知道?”林若拙已经气糊涂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有病!他大方!他助人为乐!”

    赫连熙也喷了,哭笑不得:“你冷静点。司徒九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莫非……他故意要引起我的怀疑?”这样倒也说得通。可问题又来了,他们夫妻有罅隙。对司徒九有什么好处?

    “你和司徒九有仇?”他问。

    林若拙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听他这样问,顺口道:“有仇还送礼?这就是你的分析?”

    赫连熙恨不能拍醒她:“猪脑子!不管你与他有无瓜葛,这份亲笔礼单一送,便是挑拨你我夫妻。可不是有仇。”

    林若拙反唇相讥:“你才是猪脑子,难道我们现在夫妻关系很好?还用的着人挑拨?”

    赫连熙一阵膈应,胸口闷的不行。这女人!这女人不刺他就不舒服是不是?暗恨,这是犯了哪路神仙,倒八辈子霉才娶了这魔星。跟她一比,林若涵简直就是贤良淑德的典范有没有!气讽:“我看司徒九是脑子有病了。才看上你这种女人。”

    林若拙哼一声。

    赫连熙猛然一惊:“真看上你了?不是……他。真看上你了!”

    林若拙动了动嘴:“你别胡说。他没说过这种话。”

    赫连熙什么人,一眼看出蹊跷,瞬间暴跳如雷:“混蛋!没说过?没说过!就他的手段,这还用得着明着说!卑鄙无耻!奸诈小人!居然撬老子的墙角!还有你!你是不是很高兴。很得意!不守妇道……”

    “你嘴巴放干净点!”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林若拙也怒了。吼回去:“你又是什么好东西!这个女人用、那个女人用,残花败柳一个!”

    这话有点深奥,赫连熙先是一头雾水。两秒后想明白,一腔怒火、吼着就冲了上去要掐死她:“林若拙!我杀了你!”

    林若拙跳脚,在屋子里飞快的躲,瞅准了方向跑到门口,一拉门闩:“你敢动手我就喊出去!”

    赫连熙冷冷看她:“有本事你一辈子跑出去!”

    林若拙咬咬牙,豁出去道:“你敢打我,我就出去喊,说你床上不中用,硬不起来了,恼羞成怒要打死我。”

    “林若拙!”赫连熙脸绿的都扭曲了,“你还是不是女人!”

    “打女人,你还是不是男人!”某女毫不示弱。

    局面僵持住,门开了一半,隐隐可见院门外有人来人往。赫连熙深深吸气,暗自念‘好男不跟女斗,好男不跟女斗’。念了十来遍,才气有些平:“我不打你,过来好好说话。”

    林若拙狐疑,十分可笑的拉着门闩靠墙而立,做出随时能跑的动作:“别,有话就这样说吧。”

    赫连熙气笑了:“司徒九见过这样的你吗?若是见过,我看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也没了心思。”

    林若拙烦躁:“干嘛老提他。”

    “废话!他都下战书到……”赫连熙喝了一半,神情突然一顿,收回了后面的话,若有所思。就这样保持了思考的姿势很长一段时间,若有所悟,神色恍然,哈哈大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笑了一会儿,嗤嗤反问:“我说,你在司徒九面前,是不是一直都装模作样,跟个淑女似的?”

    “我本来就是淑女。”林若拙很不高兴。

    “……”为了自己的健康,赫连熙决定有选择的过滤掉某女的话,自顾自道:“我知道司徒九为什么这么做。可笑!枉费他自负聪明,却怎么也没想到遇上的是你这种女人,这也算是阴沟里翻船了,可笑,可笑。”

    这人不是疯了吧。林若拙左看右看,打算夺门而出。

    赫连熙终于笑够了:“来来来,我给你分析一下。话说有个男人,娶了个心系自己弟弟的女人。偏偏这个妻子身份高贵,休弃不得。此女还异常善妒,自己不喜也容不得旁人插手,但凡有姬妾怀孕,总要出点事落胎。于是,男人老大一把年纪了还没有个子嗣。这日子,过的自是没滋味透顶的。”

    林若拙哼了一声。心道某人有什么好得意的,若是京城那边想不起来赐新女人,你也照样断子绝孙。啊不对,某人还可以在庄子上打野食。哦,她忘记这点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赫连熙的话已经过去了一大段:“……他有出身、有才华、性格自然就傲气。普通女人哪里入得眼,自是想找个同样出身好、才华好、容貌上佳的女子。”说罢。盯着她看看,忍住笑:“你不说话、装模作样的时候,看起来倒也有八分相象。”

    林若拙牙哼哼:“说重点。”

    “重点就是他想金屋藏娇。”赫连熙侃侃而谈,“可你不愿。他又没办法弄死临川,所以,不如先送了你回来我这里。估摸着让你吃些苦头,搞清楚现实。日后再搭救,一来你感激涕零,二来也不会再计较名分。吃过苦了嘛,自然珍惜好日子。”

    “说完了?”林若拙嗤笑一声。傲然一抬下巴:“你也就这点见识。告诉你。回到京城,是本姑娘自己想办法逃出来的!”

    赫连熙一怔:“逃出来?”

    “当然。”林若拙高傲的道:“似你这样的男人,当然看轻女人,总以为我们就该任你们摆布。想收留就收留。想送走就送走。我告诉你。不是所有的女人都随男人摆布的。便是全天下的女人都这样,我林若拙也不会!”

    “你等等,等等……”赫连熙连连摇手。“让我想想。自个儿逃出来……这事就不对了,让我再顺顺……”

    想了一会儿,又问:“你怎么逃出来的。最好将事情从头至尾讲一遍。”

    林若拙自觉行的正、坐的端,没什么不能说的。联络皇后背后戳刀子这事都说了,其它的,小意思。便从被带上马车抵达小园,一直说到夜晚火烧马厩,星夜赶逐至京城。

    她一开口,赫连熙就听出时间上的误差,若有深意看一眼,见没补充的意思,也不追问。认真听完,笑的轻松:“原来是这样。我算是知道了。司徒九算错了一样,没算出你的秉性。”

    “什么意思?”林若拙不耻下问。

    赫连熙笑了一会儿,道:“你与皇后结盟,背后捅自家丈夫刀子,总要个理由吧。做梦那事显是不能说的,那你用的什么理由?”

    “当然是我被段娉婷下了绝育药。”林若拙坦言,“我一个刚出嫁的女子,本就没势力。索性让皇后自己去查证,更有说服力。段娉婷那事不是通过景乡侯府做的,首尾有不少。”

    “这就是了。”赫连熙道,“皇后失了大皇子,感同身受,或许会信你。司徒九却不会。他必得提出其它要求试探你,可是不是?”

    “试探?”林若拙想起出行被刺杀一事,“那个是试探我的?我还以为是长期合作的计划之一呢。”

    赫连熙听完事情由来,再一次被气倒:“你……你居然帮他干这事!怪不得我说不对劲,原来他早就安插了人手进来!”

    林若拙嗤之以鼻:“切——,我若不将计就计,早被你那亲爱的表妹给害死了。你难道会为我掉眼泪?”

    赫连熙恨恨咬牙。心里说不出的呕,只好不停的提醒自己: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再气不值得。

    林若拙瞧见他表情,很不屑:“别把过失推到女人身上。你娶我们,难道是为了真心?还不是各有各的用处。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什么好处都想要的结果就是一样都没有。你当齐人之福好享的?人谁无私?狼多肉少,不下死力气争,是老了孤苦无依呢,还是苟且活着,谁都能来踩一脚?但凡进了你们这种三妻四妾人家后院的。心底善良不害人的女人只有死路一条。活下来的全是浴血修罗。”

    赫连熙反驳:“也有温柔善良的好女人。”

    “是呢,都埋在土里了。”林若拙笑的更冷,“你算计人,人算计你。因果而已。落得一院子手段狠毒的女人就是咎由自取。”

    赫连熙被她说的又气又恼,反唇相讥:“你以为旁人就好?司徒九还不是一个孩子都没有。侍妾回回都小产,哪有这么巧的。可见都一样。”

    林若拙诧异:“我没觉得司徒九好啊。你怎么总抓着他不放。”

    赫连熙问:“真没觉得他好?一点儿没动过心?”

    林若拙奇怪道:“我干嘛就非得对一个男人动心。人不是都得靠自己么?这道理你竟不懂的?”

    赫连熙没好气:“我当然懂。问题是你这么想就很有问题。女人家不都是要靠男人的?司徒九想不到,我自然也想不到。你回来也不是为我,而是因为在这儿你日子过得最自在!我奈何不得你!”

    林若拙惊喜的点头:“你总算明白了!”

    赫连熙冷哼:“不是亲眼见着,我也不敢相信呢。可怜的司徒九,哪里见过你这种女人。必是以为他金屋藏娇委屈你了,心高气傲之下宁可回来和我赴死,保有一份体面。这不,送礼哄来着。他算计好呢,你与他们家结盟,背里给了我那么大一刀。必是要瞒着的。如此,便不敢对他太过翻脸。他暗里使劲,总能哄得你心下意动。”

    林若拙不信:“你说的也太玄乎了。我值得他费这么大的劲?”

    赫连熙冷笑:“他费什么劲了。不过一处现成的宅子。几样首饰衣料古董书籍,几句好话。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对了,他不是开头还训斥你了。你很感激他吧,觉得他是好人吧,很正直没私心吧,哼哼!这就是欲擒故纵。成了,你自然对他有所崇拜、渐渐失落一颗芳心。他呢,抱得美人归。不成,也不要紧。你回了我这里便是一个钉子。我若一辈子不得志,他也就每年费些礼物的功夫。我若有朝一日出去,他不声不响就在我枕边埋了个眼线。真真进可攻、退可守的好计较。”

    林若拙听的目瞪口呆:“你,你想太多了吧……”

    赫连熙讥笑:“你自己笨,就不要觉得别人都笨。”

    林若拙怔怔呆住。心里就剩一个念头: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你们都是火星人!

    赫连熙还在笑:“可惜好计策遇见你这个魔头星。不按常理行事,捅了我一刀还敢再辣气壮的告诉我。又压根没一颗芳心,只一颗铁石心。可惜他一番好算计全落了空啊!哈哈!”

    笑完,见林若拙犹自呆滞,心情大好,得意的问:“可见识了?”

    林若拙头点的如小鸡吃米:“见识了。”

    麻麻,火星好可怕,我什么时候能回地球?——

    (未完待续。)

第132章 清风拂山岗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纠结的对话折腾的两人都筋疲力尽。林若拙无精打采的开门,蔫蔫的回房,洗洗睡了。

    赫连老七比她好些,精神略有振奋。心情很好的唤了小何子进来服侍洗漱,在书房睡下了。

    这对夫妻抵达定庄后的第一晚就延续了分房而睡的好传统,三个下人见怪不怪,画船陪着赫连暮晴,银钩睡外间值夜,一宿无话。

    第二日,生物钟准时唤醒。林若拙洗漱完毕,如往日一样,领着赫连暮晴在院里做早课。

    要说被发配来此最大的好处,便是她的所行所为再不需偷偷摸摸,想做什么都能光明正大。比如此时,一身短打,肆无忌惮靠着墙竖直压腿的某人,气定神闲犹有余力的对赫连暮晴啰嗦:“……这个动作的要领是背不能弯,腰侧用力,向大腿贴紧……有酸涨感,这就是有效果……”

    赫连暮晴站在一边,呆呆看着她一举一动,半声不吭。

    林若拙也不介意,自得其乐做完热身运动,舒展全身关节韧带。之后便是舞一套拳,若粉蝶穿花,煞是好看。

    赫连熙从窗户上收回眼睛,不屑一顾。花拳绣腿,半点杀伤力都没有。亏她练的还来劲。

    小何子捧着一条紫色腰带过来,问:“殿下,系这条可妥当?”

    这位原本是干粗活的,贴身伺候属紧急上岗,好多事没把握。很自然的养成了事事多问的好习惯。

    赫连熙一瞥新上身的藕色锦袍:“换香色的那条。”

    小何子忙去换了来,给他系上。赫连熙垂眼看了会儿他的动作,又抬眼去看窗外。那边林若拙收了拳脚,开始练习走步,婷婷袅袅,粗布腰带下,柳腰纤细不盈一握。

    “换掉!”阴沉着脸开口。

    “啊?”小何子一愣,莫名:“换?换什么?”

    “换劲装。”赫连熙一脸严肃。

    林若拙走着身段正过瘾,就见书房门砰的打开,一身劲装的赫连熙拿着宝剑走了出来。

    这是……

    院中几人齐齐诧异。

    赫连熙于万众瞩目中穿行而过。目不斜视。出了院子,绕行至后方树林。

    “殿下这是……”画船呆滞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怔怔道:“去练剑?”

    林若拙第一个回过神,点头道:“应该是。他也该练练了。快三十岁的男人。天天闷在屋里不动弹。很容易生出大腹便便。”

    话音刚落,就见那背影脚步忽顿了一下,速度加快几分。消失于树林。

    画船吓的差点呛到口水:“夫人,您说什么呢!”

    林若拙却已将注意力转回,清咳一声准备开嗓子。赫连熙颓废也罢,振作也罢,都不关她的事。自己日子过好就行。她不聪明,可不聪明又怎么了?笨人难道就不要过日子了?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守住自身的行为道德。不贪婪、不嫉妒、不懒惰、不自卑。堂堂正正、坚无不摧。魑魅魍魉来诱,我自金刚不动。那些聪明人机关算尽,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清亮的嗓音若泉水淙淙,流过山间田野,润泽春色一片。

    赫连暮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

    池边的柳叶绿色愈来愈浓,赫连熙以前虽也时常锻炼,却不如现在这般日日空闲,生活规律。大半个月后就明显有了不少改变,胃口增大,身型紧实。看着比刚来时干练许多。

    这日,小何子给他穿衣,发觉腰带有些松了,随口道:“殿下近日明明胃口甚好,怎还消瘦了些?”

    赫连熙轻咳一声:“废话少说。动作快点。”待穿好了出门,又添补一句:“记得告诉做衣服的新尺寸,夏装别做大了。”

    小何子领命,见着银钩把话说了,银钩道了声知晓,数数月份也差不离,便去库房清点夏布。找林若拙商议裁制夏衫之事。

    之前虽有司徒九送了东西过来,然到底是不如往日,库存布料乃当地棉布土布居多,绸缎绫罗甚少。林若拙拍板:“细料子留着做内衫,外头的全用棉布。”

    料子问题还不算什么,人工才更叫头疼。目前主仆共六人,能动手做衣服的就银钩画船两个。林若拙从某种程度上很符合高门贵女风范,女红针线鉴赏一流,制作水准三流。倒不是做不出来,而是做工奇慢,最多给自己缝个改良内衣什么的。指望全套衣衫,一年出一套就了不得了。

    如此,生产和需求严重不配套。

    银钩的意思是,主子一家三口的衣服由她们来做。她们三人的就雇佣庄子里的妇人动手。

    林若拙想了半天,若赶不及也只能这样。叹气:“委屈你们了,跟着我受苦。原本该在外头放良做正头娘子的。”

    银钩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便是在外头做了正头娘子又如何。不是人人都若许家嫂子(夏衣)那般好福气的,夫人失了势,婆家焉有不嫌我们的?便是遇着有良心的,自个儿姿态也得放低,何苦来。还不如在这里,苦虽苦些,却难得松快,且不必看人脸色。”

    林若拙忍不住笑:“也就你我几个觉得松快了。那一位可是憋屈的很。”

    银钩叹道:“这也难怪,殿下是个男人,男人家总有大志向。比不得我们女人,心小,只图安稳日子。”

    林若拙笑:“你这话一阵见血,从古至今男人都有大志向。”

    当天晚饭后,几个女人照例围坐一处取乐,银钩画船就着烛火缝制衣衫,林若拙给赫连暮晴说故事:“今天咱们说上古时代的事。上古时期。人类刚脱离饮血茹毛,青铜冶炼还未出现,烧陶也只极少数人掌握,大多部落都用石制器皿。男子负责狩猎,女子负责采集。食物匮乏,朝不保夕,那时的人只知其母,不知其父。人从母姓,部落多为女子为主事。”

    “夫人!”画船第一个叫出来,大惊:“您别乱说。晴姑娘会当真的。”

    林若拙道:“我何时胡说了。这本就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道姓字怎么写,女生尔。女子生出方为姓。上古八大姓:姬、姜、妫、姒、嬴、姞、妘、姚,不都是从女旁?”历史课上老师说的明明白白,人类之初是母系氏族社会。父系是后来演变的。

    这回不但画船风中凌乱。银钩也受不了了:“夫人。怎可如此解?”

    “本来就是这样。”林若拙直白的道,“男人都有大志向。耕种、制陶、青铜冶炼发达后,粮食增多。不但人人能吃饱还有剩余。俗话说饱暖思淫/欲。男人的大志向就出来了,不满足平均分配,想要更多。最好一部落之富余只供养他一人,但这显然不可能。单丝不成线、独步木成林。便寻思,还是整合了全部落壮丁,抢了其它稍弱的部落合算,不但多余粮食可归己方挥霍,抢来的人还可做奴隶专门从事耕种、烧陶、冶炼器皿的苦工。本部落人便只需锻炼武力,再不用做那又脏又苦的活计。这便是谁的拳头大听谁的,武力掠夺的由来。”

    又道:“这时,女子主事便转换为男子主事了。因为男人力气大,女人不听话就要挨揍。”

    “夫人!”银钩连衣服都顾不上缝了,恨不得捂住赫连暮晴的耳朵:“您能换个故事么。”

    林若拙不解:“难道我说错了?”事实就是这样啊?

    门外传来一声嗤笑:“你没说错,只不过那是蛮荒之时,人多愚昧。黄帝垂衣裳而天下治,礼仪所至。”随着话音,赫连熙踱步而入,寻了一方椅子坐下,嗤嗤而笑:“你们晚间做活,便是闲话这些?”

    林若拙不服气道:“你少糊弄人。什么黄帝垂衣裳而天下治。分明他才是最讲究‘我的拳头大,你们都要听我的’这道理的人。若不然,他和炎帝打什么?还不是一山不容二虎,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赫连熙嘴角一抿:“怎可如此解书?黄帝一统华夏,乃天命所归,大势所趋。”

    林若拙嘲笑他:“少来这套!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说的是对的。”

    赫连熙脸上有点挂不住:“孩子还在呢,说这些作什么!”

    “就是因为晴晴我才说的。”林若拙道,“我这是教孩子认清真实的世界。不然你当我吃饱了撑的疾世愤俗呢!”

    银钩戳戳画船,悉悉索索收拾了东西退下。小何子抱起赫连暮晴,跟着她们往外走。林若拙顿觉十分没趣,撇撇嘴:“你来干什么?”

    赫连熙挑眉:“什么叫我来干什么?这屋子我哪一处不能去?”

    “对啊。您哪儿不能去?上我们这儿来做什么?”林若拙凉凉反问。真扫兴。

    赫连熙道:“我不来,怎么知道你一天到晚胡言乱语,教坏女儿。”

    林若拙瞪大了眼:“那你觉得该教什么?《女训》?《女诫》?暮晴是皇族后代。便是为了面子上好看,年纪大了也会有门体面高贵的婚事。可你我是被圈禁的,等同罪人。这样的处境,你将她教成三从四德,丈夫说一,妻子不能说二?这是把她往死路上送呢,她是你亲生的不是?”

    赫连熙哑然无语,半晌,口气稍软:“那也不能这么直白。有些话,不能说。”

    能做不能说,就好比某人的争储夺嫡。林若拙理解,问题是她又不是芝麻陷腹黑:“我的性子做不来那些表面文章。要不,你来?”对,就是这样!教育孩子,父亲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横竖你也就这一点血脉了,也该上心些。”

    这话说的真难听。赫连熙脸瞬间黑了,刚要说什么,外头传来嘈杂声。

    小何子慌慌张张领着乱良跑进来,脸色雪白,声带哭腔,一进门就给跪下了:“殿下,京中刚传来消息。陛下,陛下山陵崩了!”

    “哐当!”赫连熙手中的茶盏摔落在地,“你说什么!”

    乱良领头,小何子等一群人齐齐跪下,哭声震天:“殿下节哀——!”

    赫连熙身体晃了晃,林若拙立刻扶住他胳膊,一连串高声吩咐:“小何子、银钩,去将帐幔衣饰都换掉,准备丧服!画船,你带好大姑娘,其余一概别管。”又问乱良,“京中可有话给我们,奔丧之事怎么说?”

    乱良摇头:“陛下驾崩,太子继位。并无口谕传来。”

    赫连熙咬牙:“好!好个三哥。他这是连父皇最后一面都不让我们见。”

    乱良垂头。

    林若拙一想,又问:“宫中娘娘们如何安排的?”

    乱良为难的抬眼,一咬牙,道:“陛下仙驾之前,贵妃娘娘、淑妃娘娘、魏嫔娘娘……就已身子不好,陆续先去了。陛下大行,皇后娘娘悲痛不忍,病重一日后也去了。”

    林若拙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三步。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气从脊背爬上后脑。

    这也……太狠了!

    赫连熙却沉静了下来,声冷若冰:“都下去吧。”

    乱良暗叹一口气,告罪退下。银钩扯了小何子一把,退入黑暗。林若拙看看他:“你……”

    “你也去吧。”赫连熙难得声音平静如水,“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林若拙顿了顿,想想还是没提醒他这是她的房间,轻手轻脚退出,带上房门。

    “夫人。”银钩凑上来,轻声道:“马总管在院子,有事找您。”

    林若拙一怔,领她往外走。黑压压的院子中堆了不少东西,站着三个人,最前面一个提着灯笼的正是乱良。上前道:“夫人,京中送了两个人来给您使唤。”

    两个人?林若拙莫名。银钩知意的提高了灯笼,微弱亮光照在那两人脸上。林若拙大吃一惊!

    那是两个穿着普通布衣的男子,一年长,一年少,面白无须。年长者的脸相信所有进过宫廷的人都不会陌生,楚帝身边内侍第一人:胡春来。

    “胡总管!”林若拙震惊无比,“您,怎么是您?”

    胡春来十分标准的行了个礼:“夫人,先帝临终前口谕,让老奴来伺候您。”

    “伺候我?”林若拙真的是惊呆了,“我?你口误吧?”

    胡春来微笑:“正是您。七皇子妃。”

    林若拙懵了:“这,这不对吧。怎么会是我,不该是七殿下的么?”

    胡春来意味深长的道:“夫人,先帝待人宽厚。您是尊贵人,老奴伺候夫人是应该的。”又指着身后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这是老奴的徒弟,董行书。”

    林若拙张了张嘴,又合上。叹口气:“也罢,这里清苦,胡总管不嫌弃就好。后院西厢房正好有两间空屋子,您就住下吧。”

    胡春来拱手:“夫人客气了。老奴现已不在宫中任职,当不得‘总管’之称,夫人只管唤老奴名姓就好。”

    林若拙含糊过去:“这些不急,明日再说。天色已晚,胡,胡公公一路奔波辛苦。还请早些休息。”——

    (未完待续。)

第133章 日子

    林若拙胡乱与赫连暮晴睡了一晚,第二日早早起来,忙乱指挥众人服丧事宜。布置香堂,上灵位祭拜等等。

    胡春来是个得力的助手,在他的帮忙下,一应事物有条不紊,妥妥当当。

    赫连熙见到胡春来,只意外了一瞬就恢复常态。没问任何问题。不过当天晚上,他在香堂守夜烧纸,胡春来陪了一宿。

    林若拙心里踏实下来,有种‘原来如此’的感慨。她就说嘛,楚帝怎么会送这么尊棘手人物给她,原来是挂羊头卖狗肉。内里还是为了他亲爱的儿子。

    对于楚帝,她感情有限。虽然这位是公爹,但皇家亲情也就那么回事。还不如用君主臣子的标准衡量,如此一看,楚帝对她这个王妃还不错,帝王大行,便也悲痛起来。

    悲痛有,但不多,脸上却得做出痛不欲生的表情。好在定庄偏远,表演稍逊也没人在意。

    胡春来倒是真难过,日日守在香堂,算着日子时辰烧纸,一刻不停。说起来楚帝对他的安排也很蹊跷,居然放在了这里。

    赫连熙……这位的心情要更复杂些,沉默不语,常常一天都不说一句话。

    陪同守灵的林若拙苦/逼的要死。只好竭力想着楚帝对她的那几分好,总算有了些真实伤感。

    不久后,又有坏消息传来:老八赫连璞,酒醉暴毙。

    赫连熙得到消息,脸色瞬间铁青。立时就阴谋化。想尽方法打听。然而事实却令人唏嘘:在宫中就有借酒消愁倾向的老八,到得穆陵皇庄后,彻底放开,长醉不醒。最终死于酒精中毒。

    赫连熙房里的灯亮了一夜。第二日出门,发乱憔悴,胡茬丛生,像是老了十岁。

    随后便不见了人影。午饭将至,林若拙不得不出来寻找,许久,才在捉蝌蚪的小池塘边寻到人。

    “是我害了他。”听到有声响。赫连熙头也不回。似是知道来者是谁。沉默良久,忽而开口:“上辈子,他虽纨绔,却儿女满堂。活的平安长久。”

    林若拙无语。寻了片干净地方坐下。

    赫连熙又开口:“我一直以为。他、小九、阿瑜跟着王叔那般胡闹是浪费人生,做出一番事业才不负皇家贵胃出身。小九心思散漫,贤妃看的又紧。阿瑜朽木一块。直来直去。几年下来,也就一个老八紧随于我,和同母兄弟也没什么两样。我高兴,想着将来要给他如王叔一般的荣耀。也让小九阿瑜他们看看……却不然,他,英年早逝,子嗣皆无、无人送终……是我害了他。”

    林若拙忍不住道:“其实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你真没觉得自己是个扫把星吗?你看,谁跟你近谁就晦气。”

    赫连熙脸一变,转头盯她。

    “难道不是么?”林若拙振振有词,“瞧瞧跟在你身边的,有哪个是好结局?所以我从来都不看好你。你成功了,跟在你身边不得好。失败了,就更不得好。”

    赫连熙盯着她半晌,慢吞吞道:“林若拙,你好像从来就不回说好话。”

    林若拙惊讶反问:“难道要我无微不至的关怀你?安慰你一颗受伤的心?赫连熙,做人得讲究实事求是。事实是,人家老八上辈子离你远,过的很好。这辈子离你近,英年早逝。丁善善上辈子没嫁你,生活平安。这辈子嫁了你,一尸两命。林若涵上辈子嫁了你,无子早夭。这辈子和你没关系了,儿子已经生了两个。这些还不够说明你扫把星的特质吗?”

    赫连熙再有百般伤感也被她一股脑撞没了。霍霍咬牙:“林若拙,你简直就不是女人。”

    “我是女人。”林若拙义正言辞,“我从头到脚都是女人。只不过你我对‘女人’的定义不同。在我眼里,我首先得是个人,其次才是性别为女。而在你们眼里,女人不是性别为女的人,‘女人’这个词本身就含有一种轻蔑,只能算半个人。男人才是完整的人。这就是你我观点的根本分歧。”

    赫连熙听的眉头紧皱:“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若拙孤独的45度角仰望天空。《第二性》什么的对于古人来说太深奥了。天才怎么就这么很寂寞涅?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结束话题:“你到底还吃不吃午饭?”

    赫连熙幽幽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路,忽轻声道:“我的拳头不够大。”

    林若拙头也不回:“你的拳头就是再大和我也没关系,自己的拳头才值得相信。”

    “相信自己的拳头……”赫连熙低声重复,“只有自己的拳头能相信……”

    *********************

    那日谈话后,赫连熙不知是想通了还是什么。不再成日郁郁。虽然还是很少说话,作息却恢复了正常。每天晨起练拳练剑。上午时间教赫连暮晴读书认字。下午去庄中四处闲走,往往要溜达到晚饭时分才回来。晚饭后,原本是林若拙带孩子讲故事时间,侍女们做针线相陪。赫连熙也老脸皮厚的挤进来,美其名曰一同聊天。

    银钩几个很局促。林若拙却不理他,肆无忌惮该讲什么照旧讲。赫连熙居然也安安分分听。实在听不下去了,开口辩一句。

    林若拙给赫连暮晴讲的是她拿手好戏《史记》。同人都写了十来年,自是滚瓜烂熟,边边角角哪个人物没被抠出来YY过。赫连熙一开口,她便有滔滔不绝的话往下辩。你来我往,唇枪舌战。

    “吴越之战告诉我们什么?它告诉我们人不能太压抑。要适当的减压。压抑狠了,一旦成功来临。就很容易反弹走向另一个极端。”某女教小孩,“所以,不要相信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的话。该出手就出手,该还击就还击。忍是心头一把刀。一个不好就容易把心割伤了。那才是真没治了。”

    “你别胡乱教孩子!”赫连熙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忍无可忍,“吴越之战、卧薪尝胆,不是这么解的!”

    “那你说怎么解?”林若拙口若悬河,“吴王阖闾被勾践打败,嘱咐儿子夫差报仇。夫差走极端,不停的让人在他耳边喊‘夫差,你忘了越王杀父之仇吗’?变态吧。就是在这样极端变态的心理下。他终于打败了越国。俘虏了越王勾践。我且问你。他为什么不杀了勾践报仇,反而留他一命?”

    赫连熙郁闷:“他蠢!”

    这段史书谁读谁都觉得夫差是个蠢货!都打赢了,还不一刀杀了越国国君。非得让人家给他牵马、给看门、给守夜的折腾。你说你折腾来折腾去最后杀了也就算了,一了百了。偏他二百五。把人给放了。简直是自寻死路!

    林若拙一击掌:“这就对了!夫差为什么下死力气折磨勾践。就是不杀?很简单。一刀杀了勾践,他满腔的仇恨怎么办呢?杀了都不解恨啊!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给自己的压力大到变态了。那声声质问。真不是人能受的。天天问,月月问,年年问。不做噩梦才怪!即便赢了又如何。噩梦会消除吗?显然不会。被那声‘夫差,你忘了越王杀父之仇吗?’从梦中惊醒怎么办?当然是只有看着勾践卑微的匍匐在他脚下才能缓解。所以,他必须留勾践活着。勾践活着,匍匐卑微,才能让他的怒火平息,才能让他感觉自己前半生没白忙活。但我们都知道。勾践活着意味着什么?卧薪尝胆,国破城毁,夫差被逼自尽了。”

    她又补充:“同样的仇恨。吕雉就做的很好。牵马?守夜,吃猪食?跟人彘比起来全都弱爆了!没错,那很残忍。但是吕雉解除了戚姬的战斗力啊。她杀掉了刘如意。彻底绝了赵王一派的指望。做噩梦?开什么玩笑,吕雉是从修罗堆里爬出来的!什么样的噩梦比得过这个?所以说,从底层爬上来的人,比天生贵族要有更多的忍耐力。刘邦输得起,他最后赢了。项羽输不起,自刎完蛋了。”

    说到这里,胡春来突然很神奇的冒了一句:“八殿下饮酒过度,是否就是忍耐力不够,输不起?”

    林若拙怔住,干咳数声:“这不是一码事。他那是心里素质不过关。”

    胡春来若有所思:“夫人懂的真多。老奴还是第一次听史书这么解。”

    赫连熙接话:“胡公公所言极是。不是夫人,我也不知道史书能这么解。”

    林若拙生气,抱起赫连暮晴:“别跟讽刺咱们的人说话。”一帮虚伪的人,她才不信他们不懂,只不过不肯说而已。哼,伪君子!

    话是这么说,守孝日子不能娱乐,于是隔了一晚,故事会依旧开讲。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赫连暮晴养的蝌蚪长出四条腿,尾巴渐无,背上斑纹初现。林若拙领着她将这些幼年青蛙放归池塘。

    中秋前夕,宫中赐下节礼,异样的丰厚。

    林若拙非常惊讶,待看到随行女官,又有几分了然。这位是三嫂潘氏身边的老人,从娘家带来的陪嫁。

    女官道:“回夫人,这些节礼是皇后娘娘亲自收拾的。”

    “多谢娘娘费心。”林若拙谢过,问,“娘娘近来可好?”

    女官叹道:“宫中事物繁多,前头又有好几回丧事,娘娘操劳的廋了一大圈。炎夏刚过,就有臣子上奏,请求选秀充盈后宫。”

    林若拙一阵无语,无奈叹气:“这也太快了。先帝刚走呢。”

    “可不是。”女官愤愤不平,“陛下也是这么说的。可即便如此,也不过拖上一拖,明年开春,必要开选的。”

    林若拙微怔,这么急?想到一事:“莫非,陛下身边至今无人有孕?”

    女官无奈道:“可不正是,这些大臣才蚂蝗一样叮上来。”

    林若拙轻声道:“如此,还是寻宫人生一个。抱养过来的好。若司徒贵妃有孕长子,终是不妥。”

    女官感激道:“好娘娘,我们娘娘也是这么说的。万幸贵妃尚不曾有孕。选秀也好,宫人到底低了些。陛下怕是有心结。秀女出身到底好听些。”

    林若拙听了不由难过。当日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烈焰女子,也被重重宫墙压抑,褪去昔日鲜活,只余算计了。

    “陛下,待你们娘娘可好?”她忍不住问。

    女官微笑:“自是好的。谁人能比皇后娘娘与陛下患难深情呢。”

    林若拙叹息:“如此便好。”

    这行人走后,银钩与董行书一同清点节礼。胡春来冒出来,将林若拙请到书房。

    赫连熙等在那里。见了她问:“京中有何新消息?”

    林若拙想想。便将选秀一事说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潘皇后的担心和计划则闭口不谈。

    不过似赫连熙这样宫廷长大的,胡春来这般大半辈子混在里面的,见微知著,立时就知晓了微妙。

    “三哥应是不想让司徒贵妃生子。”赫连熙分析。“选秀选个家世不显的。生了儿子给皇嫂抱养。”

    林若拙心里一直憋着口气。闻言愤愤不平:“一样的遭罪,总是女人吃亏。争命一样生了儿子,救了丈夫。最后还是落得养别人的孩子。真不公平!”

    胡春来面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赫连熙嗤之以鼻:“你这才是妇人短见。三哥若是没有孩子。便得过继。过继谁的?九弟?阿瑜?他们的儿子都多大了?那样的话,三嫂日子更不好过。怎比得上从小亲养。和亲生的也差不了多少。”

    林若拙依旧不愤,低声嘀咕:“女人就是吃亏。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只救儿子。”

    赫连熙冷笑:“我知道,倘若我有难,你是必救儿子不管我的。”

    “说的好像你救过我一样。”林若拙不客气道,“顺便提醒一句,七殿下。我,没儿子。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你要不想绝后,趁早寻女人再生一个。”

    赫连熙眉峰一冷:“你放心,我的好三哥不会想我生子。不会有女人来。”

    林若拙一怔,不明白这内里究竟。不过赫连熙这般肯定,定是不会错的。这些男人的思路都差不多,他们才是真爱:“是么?那可对不住了。累你绝后。要不,你挑挑,看这庄子里能下口的将就一下?”

    赫连熙挑眉:“何必挑。你身边两个丫头就不错。”

    林若拙顿时炸毛:“不行!你别想祸害我的人!”

    “祸害?”赫连熙冷笑,“你怎么知道她们不愿意?”

    林若拙冷下脸来:“放心。若是你情我愿,我自不拦着。胡公公,烦你去叫她们来。”

    银钩和画船莫名其妙的被叫了来。听得问话,吓了一跳,齐齐跪下:“夫人,奴婢们绝无二心。”

    赫连熙喜怒莫辨:“你倒是御下有方。”

    林若拙冷笑:“不是我御下有方。而是但凡亲眼见着靖王府妻妾下场的,都知道跟着你靠不住!”

    于是又一次不欢而散。

    回到房里,林若拙犹自生气。越想越气:“竟然把主意打到你们身上,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银钩安慰她:“子嗣事大,七殿下所想也没错。您且看开些。”

    林若拙哼哼:“你怎么替他说话?看上了?”

    银钩吃吃一笑:“您呀,就别嘴硬了。奴婢可不是对殿下有心。奴婢是实话实说。说句不恭敬的,若不是在这儿,换做其它任一处,主母不育,都得生庶子的。您能倔到几时呢。”

    林若拙奇道:“你这丫头可是疯了,怎么尽帮他说好话?难不成你真看上了他?”

    银钩委屈道:“天地良心,人家是为您着想。您和他毕竟是夫妻,难道就这么横眉竖眼的瞪一辈子?殿下自从来这里,比以前和气多了。您那坏脾气也就他容的下。夫妻是一世缘分,闹也是一生,好也是一生。何苦针锋相对。”

    “傻丫头。”林若拙点她一下,“真是个傻丫头。岂不闻此一时彼一时。他在这里老实,不代表出去后就老实。倘若有一天咱们出去了,你道他不会左拥右抱,莺莺燕燕?你们呀,别被他骗了!现在老实是因为地点特殊。”见银钩还要说,赶紧挥手:“不说他了,没得扫兴。说说你们吧。你们都快二十五了,就是宫女也到了该放出去的年纪。在外头更是早有儿女。可惜在这里陪我苦耗,青春虚度。我瞧军营那边有几个小伙还不错,你看怎么样?若是行,我让胡公公给搭个线?”

    银钩又羞又恼,急道:“您别乱点鸳鸯。我倒罢了。画船,她心里已有人了。”

    “啊?”林若拙吃惊,“何时的事?她看上是谁了?”

    银钩道:“我说了,您别恼。是,袁大家。”

    “清波?”林若拙惊讶的不行,“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们两情相悦?”不对,若是这样,画船怎么会来这里?啊不对,她们是恒亲王送来的,难道是……

    发散性思维越飘越远。银钩打断:“不是。画船只和我说了,袁大家并不知晓。”

    画船的淑女之思如同坊间故事一般,有些庸俗,也有些寻常。袁清波生的俊,本就容易打动女儿家芳心。那日林若拙离她们而去,银钩一向有主见,虽难过倒还好。画船性子稍软,胡思乱想就多了些。什么娘娘不要她了呀,什么被人抓了呀,什么都是她受伤拖累了大家呀。

    袁清波心善,见她忧愁。便时时劝解。这个一来二去,就打动了少女芳心。

    “这可难办。”林若拙听完,怔了许久:“别说我们在这里。便是如从前在外头,这事也不好开口的。清波,是恒王的人呢。”

    银钩叹道:“画船知道的。她早与我说过,就是因为知道不能够,才索性死了心,不再想嫁人之事。”说完又叹,“女子一生,总是自苦。”——

    (未完待续。)

第134章 黑历史

    林若拙扒了一下两个侍女的年龄。今年是承平44年。画船23,银钩略大些,24。放在现代,那是花一样的年纪,风华正茂。刚好大学毕业出社会工作一两年,正是享受青春、众男追求的好时节。

    可在这里。二十三四岁,对未婚女人来说,绝对是一个悲催的年纪。正常妙龄成亲的话,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不是所有女人都满足于无子无爱的淡泊生活,更多的女人,向往的是夫君呵护、稚儿承欢的天伦之乐。

    她无法代替银钩画船做出选择。而两个侍女的心思,她这个做主人的又不甚明了。最明显的,如果不是银钩提及,她都不知道画船对袁清波有意。

    真是一个不合格的主人。

    好在有个胡春来。林若拙思来想去,这事找他商量最合适,寻了个时间将事说了:“胡公公,现在这境况,我也不知道能给她们安排什么样的人。还请您费些心。”

    胡春来很诧异,想了想,劝道:“夫人,恕老奴直言。您该给七殿下留个后才是。”

    林若拙莫名,这不是说银钩画船的婚事打算么,怎么话题岔到那边去了?

    可惜在胡春来看,这就是一码事:“银钩性格直爽,主意大。好好寻个人嫁出去给夫人做帮手是最好。画船性子柔,又与晴姑娘处的好,堪为上佳人选。”

    林若拙愣了数秒才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这是示意她画船可为通房丫鬟。顿时大大的杏眼惊的浑圆:“胡公公!”

    胡春来诚心劝诫:“夫人。这事您掌握先机为妙啊!”

    啊呸!

    林若拙肺都要气炸了。这叫什么狗屎事!

    胡春来见她满脸怒意,不禁诧异,略一思索,自以为领会意思,道:“虽说民间也有隐世良医,细加调养未必无孕。不过这两个丫头都大了,心思难料。还是早日决定的好。”说到这里,见林若拙脸色非但没缓和,反有变本加厉的趋势。遂纳闷,再思索。贴身侍女提做通房也的确多有隐患。又道:“若不然。还有一招,只是麻烦些,需七殿下配合。便是寻一好生养村妇,说好借腹生子。黑暗里行事。见不得人。听不得声。待得珠胎暗结。私下将养,您这边作有身孕状。十月落地,您进产房。那边偷运而至。只作亲生。神不知鬼不觉,亦为上策。”

    林若拙已经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了。一定很诡异。胡春来还在安慰她:“这般得来的也算是嫡子,您将来的依靠。您和殿下是夫妻。殿下必亦不想子孙皆为庶的。”

    意思是这事敢情还大有可为?

    林若拙嘀笑皆非。耳边全是此类话题,听的她也烦了。罢,罢。赫连熙一个古代男人,皇族出身。除非是不举,不然没儿子传宗接代,那绝对是不可原谅之事。她坚持了自己的三观,也要尊重别人的三观。更何况从现处的社会道德来说,这种想法并没有错。

    “你们自行看着办吧。”她道,“借腹生子也好,提拔通房也行。七殿下选什么我都配合。只一点,银钩和画船两个,必须她们心甘情愿才行。我昨天问过,她们都无意。”

    胡春来老练一笑:“当着您的面,她们自然要说不愿。不过若是殿下肯借腹生子那是最好。提拔贴身侍女做通房,隐患亦不少。”

    林若拙懒得和他掰唠:“行,行!你去问吧。问明白了回我一声就是。”

    不知道胡春来是怎么办事的,几天后一脸喜色来告之:“殿下同意借腹生子。可见心里还是有您的。夫人大喜啊!”

    这恭喜的,林若拙哭笑不得:“您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胡春来喜滋滋道,“殿下孝期未满,依老奴之见,不妨趁着这段时日,将银钩姑娘、画船姑娘的亲事定下来。”亲事敲定,人心也就好安定。

    林若拙道:“这里不是皇家奴才就是苦役。正经良籍的,也只有守陵营卫那边的人了。我不好与他们说话,还得劳烦胡公公帮忙筛选一二。”

    “好说,好说。”胡春来笑意盈盈,“只是老奴现在也不比从前,谭校尉未必看得上。不若让七殿下去,话也有些分量。”

    一番分析合情合理,林若拙也想两个侍女有好归宿,点头同意。

    目送胡春来远去的背影,她不禁感慨,真是个能干的助手。

    再一回神,又吓一跳!天哪!刚刚说什么话题来着?赫连老七居然同意借腹生子!这是什么状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若拙如在梦中,云里雾里的晃进屋。倒了一杯冷茶灌下,再倒一杯继续。

    连喝了七八杯,壶空了。

    放下茶壶,甩甩头。觉得有些可笑,想这些做什么?难道还指望谁为谁打算?别天真了,那群男人都是成精的。甭管他们干什么,自己过安稳日子就是。

    纠结来得快去的也快,抱着冷飕飕的肚子,林若拙决定,晚上多喝一碗热汤。

    赫连熙的办事效率很高。没两天就拿了一份名单过来,上有四个人选。出身清白,职业正当。并且有一定上升前景。林若拙仔细听他解说完,拿着单子去寻银钩和画船。

    画船看都不看那张纸,咬定不嫁:“夫人,奴婢一辈子守着您。”

    林若拙囧囧有神,这话很有歧义好不好,听着好像百合一样,抽抽嘴角:“画船,你好歹给个靠谱的理由吧。嫁人和你在我身边做事又不冲突。”

    画船却领会错了,立时赌咒发誓:“奴婢对七殿下绝无遐思,若有假话。天打雷劈!”

    林若拙更囧了:“难道我看上去很像要提防你们的样子?画船,你跟我这么多年了,也该知道我的脾气。我从不防人。为何?因为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防这个,要防多久?防到男人年纪一大把,有心无力的那一天?那我这一辈子叫个什么事!现在是咱们主仆商量你的将来,别管那个男人。你总得告诉我,你有什么打算,或者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画船眼眶一红:“是奴婢浅薄。夫人,奴婢。奴婢心里有个人。”

    林若拙舒了口气:“袁清波?”见她点头。叹道:“你也知道,这事办不到。他是恒王叔的人。”

    画船咬牙:“那也没有一辈子跟着恒王爷的道理。前头段大家,不是就回乡娶妻置业去了。我能等。”

    林若拙尊重她的想法,但利害关系还得说明白:“虽说如此。可谁也不知王叔放人是多少年后的事。还有。便是你等了。他日清波放籍,也不一定就要娶你的。毕竟,你们之间一无分说明白。二无两情相悦。你现下是单思,他若无意,我也不会插手。”

    这样的等待虽然令人感动。但对于袁清波来说,他却是无辜的。试想有一天他自由了,突然冒出个女人,说我等了你多少多少年,你不能辜负我,你要娶我等等。这算什么事。对袁清波来说,显然也是极不公平的。

    画船脸白了白,想了许久,坚定道:“夫人放心。我自守我的,不怨任何人。”

    林若拙叹:“你想清楚就好。”放下这茬,问银钩,“你呢,总不会也有个要守的人吧。”

    银钩笑:“夫人说笑了。”手在纸上点了点,“奴婢看中了这人。”

    林若拙一看,惊讶:“王显贵!”如果她没记错,四人当中这位职位最低,人也最穷。

    银钩淡淡笑:“夫人,这家没婆婆。”

    呃?林若拙怔了怔,一想,是这么回事。王显贵幼丧父母,靠族中拉扯长大,没了田地,只得投军。想来职位最低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一无人脉、二无恒产。

    银钩却很满意:“奴婢不若画船性子好,便是个小家,也期望能当家作主。”更有甚者,能被七殿下点出来,本身能力自然有出众处。夫妻齐心,日子未必过的就差。

    林若拙欣然:“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想清楚就好。既这么着,我就去和人说了。只是这时间不好太紧,先帝今年才大行呢。且安心绣嫁妆,日子定在明年开春吧。”

    赫连熙那头接到答复,也诧异于银钩的选择。待听到理由,笑道:“你这丫头是个会打算的,人也机灵。”

    林若拙很不谦虚:“那是,我带出来的人嘛。”表情略有得意。

    赫连熙瞧着她那张洋洋洒洒的小脸。忽就想起,有一次他在林若涵面前也曾夸过侍女一句。那侍女很快就嫁了人,再没出现过。又有同样的事发生在丁善善身边,丁善善娇嗔的问:怎么,爷可是看上了?当晚,就遣了那侍女单独来服侍他……

    因此,他在这些女人面前说话便很注意。尽量不带出自己的情绪。

    三处对比,赫连熙不得不承认,林若拙纵有不少缺点,一样却是好的。即在她面前,他可以随意而自由的疏泄情绪。因为不管他高兴还是不高兴,那位都不受影响。

    婚事定下,银钩开始绣嫁衣。因为条件有限,嫁妆所备不多,林若拙将最后的两片金叶子拿出来给她:“只有这些了,将就着置办吧。”

    银钩眼中垂泪:“夫人,我不能收。”

    “收下吧。女人一世,也就嫁妆是自己的合法财产呢。私房足些,底气也足。”又叹,“外头我那些产业也不知怎么样了。”

    仿佛铁口神算,秋日过去,立冬那天,有人来定庄探望。

    林若拙跟着谭校尉,远远看见熟悉的男子身影,一身青衣,眼角多了细微皱纹。霎时,眼泪便如止不住的珍珠,滚落而下:“哥……”

    林若谨叹息着递过一条手帕:“多大的人了,还哭。”

    林若拙用帕子捂着嘴呜呜哽咽:“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什么傻话。”林若谨伸了伸手。又缩回去:“我现在不做官了,一介平民,有空便可来探你。母亲和你嫂子托我带了好些东西来。你看看,缺什么和我说,我再让人送。”

    林若拙泣不成声:“我不缺,我什么都不缺。你来就好。”哭了一会儿,稍稍好些,擦着眼泪问:“家里可好?有没有因为我的事遭罪?不是说分家的么,可有分好?侄儿可好?嫂子可好?若信和若慎的婚事如何?”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林若谨措手不及,慢慢答道:“家里都好。闭门守孝。三房家产已然分开。大宅现是伯父一家住着。咱们家搬了一处五进宅院,虽不比往日,住也尽够了。三叔就在隔壁做邻居。因家孝国孝两重。五弟六弟的婚事还要拖一拖。女方都是厚道人家,并未因分家罢官而看轻咱们。你侄儿还是老样子。调皮的紧。你嫂子也很好。”说到这里。他指着一个褐色包裹:“这里头是你嫁妆产业去年和今年的出息。还有账本。这些东西是岳母大人送来的。现由你嫂子代管着。”

    林若拙听了很是感慨:“嫂子越发能干了。我还记得以前一听说母亲要教她管家,脸都能吓白。”

    林若谨也叹:“是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停顿片刻。开口道:“我打算明年开春出去走走。”

    “走走?”林若拙不解,“这是为何?”

    林若谨道:“从前只觉自己幼时苦读,成年得授官职也是勤奋所得之回报。理所当然。今日才发现是我以往浅薄了,井底之蛙、闭门造车。所见之眼界甚窄。记得你以前劝我往崖州一行。明年孝满,我想着去看看也好。识一识神州风貌。”

    林若拙默然。半晌道:“你这一去怕是要许久。嫂子和侄儿怎么办?”

    林若谨早有计划:“孩子就给母亲带。父亲卧病在床,家中事务少之又少。母亲正清闲的慌。你嫂子,若是愿与我去,我便带她去。若不愿……”

    林若拙打断他:“必是愿的。她从小就大胆又重情,定不愿与你分开。”心下不由羡慕。夫妻携手踏足神州山水,何等悠然逍遥。唉!她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兄妹二人说了不少话。直到谭校尉来请,方告别回首。

    回到庄中,又是欢喜又是惆怅。长吁短叹好久。

    赫连熙见状稀奇:“怎的舅兄来看你,到郁郁不乐了?”

    林若拙淡淡道:“劫后余生,残喘度日。有什么可乐的。”

    赫连熙正色道:“你曾有语说扫把星,谁沾谁晦气。我今观你也不差多少。你看,若非你胡闹,旁的不说,林家纵不能更上一层楼,保全原状总是能做到的。上一世,你三叔可是入了内阁。林家老太爷这时候也精神爽朗康健着呢。”

    林若拙恶狠狠的扭头瞪他,赫连熙笑的欢喜。林若拙脸色一正,突问:“喂,你上辈子什么时候死的?”

    赫连熙瞬间一僵:“问这干嘛?”

    “咦!”林若拙精神一振,这反应,有问题啊!顿时目光灼灼,口气轻飘:“呦——!难道你不是寿终正寝?”

    赫连熙的脸黑了。

    林若拙那个痛快,哈哈大笑:“谁?谁这么猛,居然弑君,还成功了!哦哦!真是猛人!”林若涵可以瞑目九泉了。

    赫连熙咬牙:“收起你的胡思乱想。”

    “这怎么能叫胡思乱想呢?”林若拙笑够了,反问:“难道你是病死的?可病死也算正常寿终啊。还是你被人下了毒?”又一对比他和楚帝,显然缺乏成熟和老辣,不由猜测:“是不是很年轻的时候就被下了毒?”

    赫连熙狠狠瞪她一眼,转身走开。

    林若拙哼哼,瞧那故作深沉的样,不说她也能猜到,肯定是不光彩的黑历史——

    (未完待续。)

第135章 关系

    有了这批物资,银钩的嫁妆总算丰厚了起来。过完平淡寂寞的新年。承平一朝正式终结。新帝启用年号:嘉平。

    嘉平元年二月,银钩出嫁。她本就有放良文书,登记改换户籍很快办好。新婚一月后,仍旧回庄里当差。改为朝九晚五制,早出晚归。若是王显贵军中值守,便不回去。王显贵是个好性子,又因为没有长辈。对银钩此举并无二话。如此一来,两人到有些像现代社会小家庭,夫妻双职工。

    守陵军营隶属兵部,每月有邸报送至。银钩成亲后,便时常给大家带来些新消息。

    这一回她得了大消息,脸色不愉道:“竟有御史上奏,参皇后娘娘妇德有亏。”

    事情是这样的。宫中一位采女有孕,三个月后小产。又有一位更衣有喜,四个月后同样小产。然后便有御史来参了,这位矛头直指皇后,指出,是皇后不贤,才造成后宫妃嫔频频小产,是为妇德有亏。听起来很可笑,也很辛酸。

    林若拙第一个冷笑:“吃饱了撑死的家伙。这种人就该终身不举!”

    银钩汗一个:“夫人!”

    林若拙还在诅咒:“就是举,也只配半盏茶的功夫。啊不对,是四分之一盏茶时间。”

    画船羞红了脸,赶紧换话题:“皇后娘娘不会有事吧。”

    银钩立刻接着说:“当然没事。陛下训斥了那御史。当庭责杖二十呢!可惜皇后娘娘还是气的生病了。”

    还好,嘉平帝的表现尚可安慰。三个女人又骂了几句那御史。聊开下一个话题。

    晚间闲聊时间,林若拙忍不住又将这事拿出来教导赫连暮晴:“……所以说女人最容易吃亏。一定要学着多为自己打算。”

    赫连熙在一旁皱眉:“不对,此事有蹊跷。”

    不是人人都和林若拙一样,对‘绝后’二字麻木不仁。三嫂潘氏是皇后,更加不可能意气用事。一个采女,一个更衣,**品低阶。怎么看都是生子的好人选。潘氏绝不会这么傻。相反,为了和司徒青蔻抗衡,保住这两个孩子才是上策。

    不是潘氏动的手,难道是司徒青蔻?

    也不像。司徒青蔻至今未有怀孕。这么做一样得不偿失。

    那会是谁?以嘉平帝的能耐和急需子嗣的现状。这一块应是严加防守才对。还有那个上奏的御史。不长眼的也太奇怪了些。更像是一种试探……

    见他冒出一句‘事有蹊跷’就再无他言,皱眉沉思良久。林若拙忍不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好歹把下文说出来呀。”

    赫连熙便顺口道:“我在想,或许没人作祟,是那两个妃嫔自己倒霉。不小心。”

    “这可有可能。”林若拙想不到他那么多。只是直觉上反对潘氏会对孕妇下手。还从脑海里搜了些依据:“孕妇太过紧张。或者体质过差都有可能造成胎儿先天性小产。换句话说,胎儿本身就不健康。小产,是大自然的一种优胜劣汰。淘汰了不合格的生命。”

    赫连熙眼睛一亮,瞬间看着她:“这说法,是从那本医术上看到的?”

    林若拙含糊过去:“记不得了。总之有这个说法。”

    赫连熙直觉眼前豁然开朗,好些想不通的地方立时通畅。假设林若拙所说确有其事,那么,不健康的种子即便种在优质的土地上,也无法孕育成幼苗出土。这样一来,事情就好解释了。愣头青的御史被做了筏子,替人投石问路。已经有人开始怀疑,皇嗣的问题出在新帝身上。

    如果老三不孕,老三不孕……

    赫连熙被这异常刺激的猜测弄的精神亢奋。再看看胡春来,更有了几分希望。

    幸好他是经历过两次失败的人。心理素质十分到位,压了又压,最终平静。

    慢慢来,不急。

    *********************

    平静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从邸报得知,选秀活动轰轰烈烈的开始,圆满结束。嘉平帝没有选择任何一位高门贵女。所有当选者,皆是家世不显,父祖官职低位之人。这种特殊的表现被有心人宣传为对潘皇后的体贴。嘉平帝名声大好的对立面就是——潘皇后压力巨大。

    好在这位是鲜血中杀出来的皇后。直白的说,她有救驾之功。就凭这一点,再多的流言也动不了筋骨。

    后/宫充盈,接着便是万众期待的皇嗣孕育。遗憾的是,从秋风乍起直到冬雪飘零,宫中妃嫔连个身孕的影子都没有。

    嘉平帝后/宫何人能孕育第一子。一时间,这成了京中最热门的话题。

    定庄里也有人在八卦这些。林若拙听见,忽想起一事。某人不是说要借腹生子的嘛,怎么到这会儿还不见动静?

    寻了个时间,她隐晦的提了。赫连熙的表情很耐人寻味:“尚未有富余之资行此事。”

    没钱?林若拙瞬间给囧了。这还真是个光棍的理由。再一想,赫连熙可不是没钱。现在定庄最有钱的是她林若拙!什么伙食费、服装费、针线费都贴出去不少了。胡春来、董行书、小何子,哪一个不是她给发月钱。每月定例那些衣料,主子的还好,下人全是粗布,还不是她出钱给换了的。赫连熙也就能养活他自己罢了。这家大半都是她在养着呢。

    看来赫连熙还是有点羞耻心的,知道不能用老婆的钱去找别的女人。她点头理解:“那你慢慢攒吧。什么时候攒够了要开始告诉我一声。我好配合。”

    赫连熙目色古怪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开口:“冬日下雪。书房榻上寒凉,夜不成寐。”

    林若拙‘哦’了一声,不假思索:“冷啊,那让董行书多给你点两个火盆。”

    “火盆烟太大。”赫连熙说罢,还应景的咳嗽了两声。

    定陵在山区,附近荒凉,冬日比京城阴冷。当地人家家户户盘炕。山上有的是木头,冬日取暖既省钱又方便。定庄自然也不例外。几间屋子都有火炕。偏偏赫连熙的书房,当初讲究,按照最正规不过的摆放来布置。自然寻了间没炕的、光线明亮的屋子。一到冬天。缺点就显现出来了。

    去年便是点了好些火盆。因用的是寻常碳。烟气很大。又要窗户常开了缝透气。赫连熙住的确实憋屈。

    林若拙想想家中格局,道:“暮晴和我睡。把她那间屋子挪出来给你使。先混过今冬再说。明年天暖和了,重新给你收拾个屋子出来。”

    赫连熙看了她一会儿,道:“林若拙。你是否避我如蛇蝎?”

    林若拙一愣:“没有啊。何出此言?”

    近一年来。定庄的生活很是平静。举案齐眉是没有,但互不干扰,心平气和绝对没问题。白日各自忙各自的事。见面点个头。晚饭后闲谈虽然延续了唇枪舌战,但也是就事论事,学术探讨。说完就罢。她和他,就如两个搭伙过日子的男女,清醒,狼。

    林若拙个人是对这种现状很满意的。

    赫连熙道:“既如此,又何必另收拾房间。还是说,你不打算再认我为夫。”

    林若拙怔住。

    赫连熙的眼神很认真。他不仅仅是在提出丈夫的合理待遇。而其实是在询问她打算如何安置这段夫妻关系。

    想想,她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赫连熙,你看,我们都已经到这种境地了。过往事情大家都知晓,你是什么样的我清楚,我什么脾气你也明白。说实话,都活到这份上了,我是不打算再受委屈的。”

    赫连熙平静的道:“做我的妻子,你很委屈?”

    “不是针对你。”林若拙摇头,淡淡一笑,语气有些说不出的味道:“换一个男人,我也一样觉得委屈。这不是你的问题。当然,这也不是我的问题。是世道,我生错了时代。我和这个世道格格不入。”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具体解释起来很啰嗦,也很无聊。你要听?”

    赫连熙摆出一个长谈的姿势:“闲着也是闲着。”

    林若拙便整理了一下思绪:“这得从头说了。我上头有五个姐姐,到了年纪,她们一个个出嫁,离家。有一天,母亲也谈及了我的婚事,问我有何想法。我那时便觉烦闷,女子,一定要出嫁么?为何一定要寻个男人才能过活。母亲便道,女儿家都要出嫁成家,此乃天地人伦。可我不想,因我觉得,女人过的太过憋屈、卑微。幼时在家中也罢了,受人抚养,便得循人规矩。可成年了,若能自己养活自己,又为何还要卑微、憋屈的活着?”

    赫连熙轻轻的笑:“我竟不知,靖王妃这身份,居然是卑微的。”

    林若拙也笑:“靖王妃当然高贵,可那是对着外面。在婚姻中,夫妻关系的不对等,造成了大部分妻子在丈夫面前,都是卑微的。”

    赫连熙张了张嘴,又闭上。半晌,呵呵而笑,颇带几分嘲弄:“你倒是心大,要和男人一样对等。‘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斋告先君,明当主继祭祀也。’《女诫》,你没学过么?”

    林若拙也嘲讽的一笑:“班昭那个女人是神经病。或者,她痴癫症发作,胡乱写了一篇东西作戏耍。被一群无知者当做典籍供奉,教女育人,更是有病。”

    赫连熙轻笑:“你这可是将先贤骂了。”

    “先贤?”林若拙嗤笑,“孔子也是先贤。你怎的没听他圣人言,忠君爱国,长幼有序。偏妄想那把龙椅呢。”

    赫连熙笑出声:“伶牙俐齿。”

    林若拙淡淡道:“你肚子里明明白白。只不肯说出来罢了。还有一些女人,她们心里也明白,可她们也不说。她们曲折蜿绕,作尽万般思量,最终迂回达到目的。‘曲从’‘示之以弱’,善学善用,游刃有余。可我不,一时的示弱、迂回我做的来。可要我一生示弱、万事都以迂回达到目的。我做不到。生性如此,无法改变。”

    赫连熙接口:“头破血流、性命难保也不改?”

    “命啊。”林若拙笑了笑:“人生总有些东西值得坚持。迂回是路,坦荡也是路。大道三千,皆可成圣。谁又能说我的道错了。”又道,“你活了两辈子,还不是一心要坐上那位置。便是现在的你,难道就甘于平淡了?”

    赫连熙眉峰高挑:“原来,我还看轻了你。”

    林若拙摇头:“你没看轻。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你正在做些什么。我只是直觉,直觉到你的心没死,也没有臣服。”

    赫连熙发出一阵低低的笑:“林若拙,这可麻烦了,我若有幸成了,你可不是又没好日子过。还不赶紧想法阻止?”

    林若拙一摊手:“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以前那是沾了梦境的光。先知没了,我比靖王府里最低位的姬妾还笨呢。我想过了,活一天赚一天。这回你是低到绝境,想要再翻身哪那么容易。好不好来个十年八年的。若有个二十年,我都靠五十的人了。便是一命呜呼也够了本。这辈子不亏。”

    话说开,心情畅快了许多:“总之我就这样了。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吧。”

    推开房门而去。

    赫连熙在书房坐了很久,晚饭前打开门,吩咐董行书:“把我的东西,搬到卧房去。”

    董行书揣摩了一下,道:“可是夫人那里?”

    “当然。”赫连熙看了他一眼。

    董行书拱手:“是。”

    于是晚间,林若拙惊讶的发现,她的床被人占了。

    赫连熙一脸淡然:“诚如你所说,我如今失势到底,翻身不易。想来这十年八年间,你是受不到委屈的。”

    林若拙沉默,良久后问:“一定要这样?”

    赫连熙反问:“我现在何尝敢给你气受?”

    林若拙再度沉默,这回时间更久。久到赫连熙以为她不会再说话,她开口了:“你的计划里。是否包含了与我‘保持正常的夫妻关系’一项?”

    赫连熙丢下手里的书,叹气:“你这个人,该机灵时不机灵,该笨拙时偏又出奇的聪慧。看那么明白做什么?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无妨。”林若拙轻吁一口气,“清醒的痛苦与无知的幸福,我选择前者。既然你下定决心,我也便告诉你底线。你若要碰我,便不得近别的女人身。若有,我另居它处。说到做到。”

    赫连熙奇道:“以前怎不见你介意?”

    林若拙冷笑:“我介意!一直都介意!以前我是没资格反对。现在,此一时彼一时!”说完,又意味深长的补充,“其实换个角度想想,若是我死前给你带个七八顶绿帽,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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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贵女介绍:
林若拙发现自己婴儿胎穿到了古代,表示很淡定。生活嘛,在哪里不是过。虽然有渣爹、继母、重男轻女的祖父。不要紧,身体健康,生活富足,已经是最大的财富。更何况,她还有个小小的金手指,时不时能做些预见未来的小梦。 滋润的小日子一天天过去,长大了,被成婚了。新郎是个皇子,标准精英型。厉害的就跟开了外挂似的。好多事未卜先知。不要紧,不要紧,反正咱也不指望爱情、专一,谁还没点秘密呢,管他穿越、重生,咱是正妃,继续过日子就是。 然而,新婚当晚,林若拙又做了金手指梦。梦中,夫君娶妻林家女儿,十年后当上了皇帝。就在登基之前,他干掉了一生无子的原配发妻,另娶新人。 尼玛!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她就知道!怎么办?能怎么办?左右是个死。俗话说得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想当皇帝,做梦!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书香贵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书香贵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书香贵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