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射猎
第六十一章射猎
接过新川手中的缰绳,林若拙看见她眼中的凝重。她觉得,自己的表情也一定不怎么自然,这是一个赌局,她的赌注压在梦境上,新川的赌注压在她身上。
群马奔跑,弱小的动物已经被驱赶在前方,参加射猎的人数不多,大多是女子。
林若拙小心的控制着缰绳,不让马匹跑动太快,尤其是不要靠近湖边,慢慢的就落在了后面。
新川见她那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神色凝重,也放缓了马匹的速度,离得她不远。
后方有一群观看者,长川公主笑道:“新川今天怎么这么小心,都落在最后了。”忽而,又皱了皱眉:“她那匹马好像不是原来的。”
就在这时,突变陡生。林若拙身下的马匹突然长嘶一声,抬起前蹄就发了疯一样的往前冲。
终于来了!
她沉着冷静,竭力控制缰绳,然而一只手控制缰绳本就很难,更别说还是一匹发疯的马。正紧张着,耳畔又响起一声尖锐的马嘶,转头一看,差点吓的魂飞魄散,新川身下的马也开始发起狂来!
怎么回事?明明已经换了马,为什么还会发狂?难道不是马匹的问题,蹊跷在新川身上?
来不及令她多想,一个严峻的局面出现。两人刚刚都落在了队伍后方,此时马发了狂,不管不顾的朝前飞奔,前方可是那**猎人的密集地!
“快闪开!”林若拙尖声高叫。新川脸色雪白,拼命拉紧缰绳。
这个时候才发现,想象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一只手控制住狂奔的马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红衣姐姐,你在哪里!
前方的人早已听见身后的动静,回身一看,大吃一惊。有好几个机灵的立时就举起了弓箭。然而箭在弦上,射还是不射是个问题。
谁能保证那么准,不伤到新川公主。
说时迟那时快,有人踟蹰,有人当机立断。嗖的一声,一支雪亮的箭矢准准射进新川马匹的脖子,箭身深深末入,尾羽轻颤。一秒,两秒,马匹轰然倒地。
就在第一支箭触及马毛之时,另一支羽箭带着破空之声,从另一个方向飞速而来。林若拙只闻轻轻“嗤”的一声,箭矢在她眼皮底下射进,身下的马匹轰然倒地。
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梦中的新川跑在队伍最前,紧接着司徒十一又靠得太近,完全挡住了射程。后方的人才只得追上再做打算。故那般惊险。这一回因为她们都落在最后,前方的高手只要稍稍移动位置,就能从最佳角度射杀。虽危险,却没有造成梦境中那样严重的伤害。
侍卫们这才匆匆围了上来。不能怪他们,人家是两条腿跑,还离那么远。
新川面色苍白的站到地面,侍卫们拔出马匹上的箭矢:“是司徒十一公子的箭。”新川看也不看,扭头就走。
林若拙呆滞的站在原地,见有人过来,便问:“救我的是谁?”
侍卫答:“是潘家姑娘。”
林若拙欲哭无泪,僵硬着腿走到红衣少女身边拜谢救命之恩,潘姑娘跳下马,很豪爽的道:“不用客气,便是我不射这一箭,司徒公子也不会袖手旁观。”
司徒十一救她?天!她还想多活几年。
“若拙!”小九急急跑来,跳下马。他刚刚冲的太远,等发现后方的骚动,事情已经完了:“你可有受伤?”
“我没事。”林若拙面色肃穆,“九殿下,我问一件事。你替我选的马,是早早就定好,还是临时随手挑选?”
小九一怔,脸色突的大变,似想起什么,目中怒火燃烧。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道:“这件事是我疏忽,惹你受惊了。先回去吧。”
这个样子显然不可能再射猎,一众人早早离开,回到闺秀赏花的菊花园。恒亲王和恒王妃听说了这件事,皆是震惊。新川冷着一张脸,立时就要回宫。恒亲王道:“你等一等,先查清楚马匹为什么会发疯再说。”
稍时,马夫来报:“两匹马并无病痛症状,也无有其它异常。”
“你的意思是无缘无故的发疯?”恒王妃的口气很不好,“还偏偏是新川公主的马。”
“婶婶,新川骑的可不是自己的马。”临川公主冷冷的插话,“有人自作聪明给换了。”
林若拙硬着头皮出来,尽量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我是羡慕公主的马好,可是,换过来的这匹也发疯了呀!要是不换,公主一样会受惊。”
临川不肯放过她:“谁知道是不是你身上带了什么不该带的,刺激了马。不然好端端的怎会发狂?”
林若拙反唇相讥:“新川殿下骑的马难道也是因为受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刺激?”
坐在不远处的林若静和林若敏恨不得堵上自家六妹妹的嘴。祖宗,在这个地方和公主吵架,不要命了!服个软会死啊!
临川嗤笑:“那匹不过是御马监随便拿出来的,你运气不好怪谁。”
“三姐。”小九冷冷插话,“你什么时候会断案了。新学的?”
“不要吵了!”恒亲王厉声一喝,“我已经派人进宫回话,很快陛下就会有回音。既然大家都不会查案,就找个会查案的来好了。现在,谁都少说两句,一个人都不许离开。”又下了一系列命令,下面的人各自守好岗位,严禁乱走。并看管住马厩相关负责人员。
不多时,楚帝的命令下来了,大理寺寺卿带着一队人马赶来,先拜见了恒亲王夫妇和诸位皇子公主,再介绍出他身后一个穿五品官服的男子:“这是刑部的郭郎中,最善断案。”
哎呦,这不是大哥的泰山,大嫂的亲爹么。林家三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郭大人先去找马倌问话,又去马厩查看。之后要求侍女检查林若拙和新川公主身上的香囊荷包。折腾一番,眉头越发紧蹙:“恒王殿下,臣有几句话想请问四公主和林六姑娘。”
“问吧。”恒亲王手一挥。
郭大人问新川公主:“殿下,请问您为何要与林六姑娘换马?”
新川道:“不为什么。换了就换了。”
郭大人微微一笑:“是臣下疏忽了,换一个问法,是谁先提议换马的。”
“是我。”林若拙觉得自己有必要坦白从宽。
郭大人便问她:“林六姑娘,你为何提出要换马?”
她羞愧的垂头:“我觉得公主的东西好,想自己也能试一试。”
这个理由有多少人会相信?不过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这个理由至少不会牵连到什么,而郭大人身为林家姻亲,有足够的能力了解到真正内幕,包括司徒十一曾在坤宁宫后花园威胁她的举动。这就够了。楚帝不是随随便便派个人出来的。
郭大人又问了几个问题,对恒亲王道:“这里已经查完了,臣还有些问题需要问宫中照看马匹的人。”案子不是立刻就能查出来,还需要一些时间和功夫。
恒亲王道:“既然如此,大家就先散了吧。”
折腾了一天,总算可以回家。
林若愚已在外头等了一会儿,见着她们,急切的问:“你们没事吧,来了好多禁军,还有大理寺的人。”
“没事。”林若敏不欲多谈,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回家。”
回到林家,除却孙辈,林老太爷夫妇带着儿子儿媳齐坐荣瑞堂等候。三个女孩惊魂未定的回来,茶未喝一杯,由能言善道的林若敏先将一天的事情说了。
射猎那边的具体变故不知,便由林若拙补充。林家众人倒是很容易理解她换马的动机,但理解不意味着赞同,林老太爷第一个就训她:“糊涂!这种事岂是好多嘴的。你该庆幸公主的马匹确实被做了手脚。倘若她的马匹无事,反是换过去后出了事,你就闯了大祸!”
林若拙无法解释梦境,同时她也很不理解:“我一个小丫头,谁会和我过不去,非将我的马也弄了手脚?”
林老太爷冷笑:“为何与你过不去。你怎的不想想,是人家欲你坠马,先解决掉这个碍事的,后头再做其它呢?”
林若拙心中一惊,不禁后怕。
林老太爷语气深重:“和贵人打交道需步步小心,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这次幸亏是两匹马都有事,不然,你就是谋害新川公主的最大嫌疑人。”
黄氏也心有余悸,责备她:“六丫头,你这回太过莽撞。”
林若拙想想也心惊后怕,头一次无法反驳林家人教育她属于这个时代的智慧。
“等亲家查出来再说吧。”林老太爷沉重的叹气,“总要有人对这件事负责。”
显国公府,司徒十一倔强的跪在地上:“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但你知道这事。也知道是谁做的。”说话的是一个温和的青年,声音不大,也没有指责的意味,只淡淡陈述一个事实:“你想做什么,其实大家都知道。姑母也是一样知道。”
“知道就知道!”司徒十一叫屈,“临川那样的公主,实非良配。”
司徒九轻轻摇头:“十一郎,你怎么还不明白。她们是公主,是大楚最尊贵的女人,容不得臣子家挑挑拣拣。”
“大楚最尊贵的女人应该是姑姑!”司徒十一咬牙,冷冷吐出。
“姑姑输了。”司徒九还是不带丝毫烟火气,“后/宫争夺,你死我活,杀人不见血。她输了,就该认输。认一时之输不代表一世认输。下一任的帝王身上没有流司徒家的血。你这样,会让她更加为难。”
司徒十一急切的伸直身体:“所以,你才不能被埋没。哥,你明明聪慧才智胜我十倍。”
司徒九摇头:“十一郎,你我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司徒家族能够荣耀。需知现今的陛下早已对臣下权力过大不满,军队那边先是死了潘家一家,袁家又要被调回京城荣养。然西北、辽东、西南,虽暂时安定,却始终是不稳。终有战事再起的一天。那时,才是我司徒家重新掌握兵权的时候。皇位传承,无论谁坐上那个位置,都不敢小看我们。你尚了公主,是要我去战场么?”
“可是哥,文臣一样能左右朝局。”司徒十一辩驳,“陛下现在越来越倚重文臣,开国分封的武将之家,还有几个是被受重用的?不都荣养了起来。”
司徒九看了他一会儿,轻笑:“十一郎,我和你打个赌可好?最多十年,陛下一定会废除中书省。”——
(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有嫁有娶
第六十二章有嫁有娶
显国公夫人进宫的时候,司徒皇后正好整以暇的等着她:“你们是当我聋了、瞎了?平时小打小闹我也就不管了,这回的事情也是闹得的?太没有分寸了!”
显国公夫人忙赔笑:“九郎问过了,不是十一郎做的。”
“不是他亲手干的也和他有关!”皇后显然很了解自己的侄子,“我这里都瞒不过去,陛下那里还能瞒过去!”
“正是要和您说这个呢。”显国公夫人温声道,“十一郎只是大概怀疑,没凭没据的,总不能冤枉堂堂……”她伸出三根手指,又缩回:“所以,这孩子只好实心眼的紧盯着,就怕有意外。谁想还是……我们也骂过他了,便是没凭据和别人不好说,和自家姑母也不能说吗?好歹知会一声,也让人心里有数。他却是不愿伤了这位的体面。说起来,却是对不起四公主了。国公爷已经狠打过一顿,恳请娘娘同意,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去西北历练历练。倘若日后能为陛下分忧,便是我们的大幸了。”
司徒皇后听懂了弟妹的意思,沉吟片刻:“也好,都是一样的表妹,十一郎也是难做人。我会如实告诉陛下。这尚主的事……”
显国公夫人立时接上:“按原先决定的就行。小孩子家家,哪能不犯一点儿错。大了就好了。”
同样的时间,七皇子赫连熙的房间,小九冷冷的看着他:“是你动的手脚?”
赫连熙失笑:“九弟,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是三姐,我不过是在她去之前,将你选好的那匹马牵过去紧靠着四妹妹的马罢了。”
“你……”小九气的说不出话来,“简直是疯了。这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危险?”赫连熙定定的看着他,“九弟,你倒是想个不危险的法子,能让她一个三品文官的孙女,在十岁稚龄就和你、最小的皇幼子定亲试试?不付出代价就想办到不合常理的事,天下有这样的道理?”
小九哑口无言,静默片刻:“可你也该说一声,这样太危险。”
“说了你能藏住事儿?”赫连熙反问,“别告诉我你能。我反复告诫你,机会要牢牢把握,要时刻跟着她,视线不可离开她。我还特意给你靴子里放了匕首,陪你偷偷去练了马上空跃。就这样,你不是依旧将她抛在脑后,只管自己冲在前面。你跟着了吗?你的视线又在哪里?”
“我以为她在后面是安全的。”小九压抑着声音。
“你以为。”赫连熙轻声重复,笑:“小九,世间事最多的就是坏在‘我以为’三个字身上。你若当时离她近,跳到她马背上,助她杀了那匹马。一来你救了她,二来肌肤相亲。光明正大的求亲理由:英雄救美。有犯事的背黑锅,于你们名声上无有半分污点。这么好的事难道是不费一点儿力气就能轻易成的?小九,是你自己没把握住机会。”
小九赫连濯无言以对。
赫连熙摇头。到底还是个孩子,还没到稳重起来的时候。这么好的机会都给溜了。真是可惜。
不过话说回来,林若拙落的那么后,倒是给司徒十一留了个好机会。不像上辈子,英雄救美的是三嫂。司徒十一救美不成反重伤。三姐于众目睽睽下伏在他身上痛哭。父皇也就只能下旨给这两人赐婚。一对怨偶鸡飞狗跳的过了一辈子。这回他却是实打实救了四妹,还做得干净漂亮。司徒家到底尚谁,真不好说。
这一切的变故,都来自于林若拙的换马,引起新川警惕,故小心翼翼的走在最后。
林若拙怎么会知道马匹有问题?
他眉宇紧锁,凝目深思。
不多几日,调查结果出来了,是御马监喂食时不小心混进了一种野草,与别院中某种香料混合,引起马匹神智癫狂。楚帝大怒,处罚了一批内监宫女。司徒皇后给林府、潘府、显国公府送了一批压惊赏赐,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正选名单很快下来。不出所料,林若静和林若敏皆榜上无名。冯氏倒也不怎么失望,听说过惊马事件后,她也觉得嫁进皇家太过危险。
郭大人倒是另外给亲家交了底,凶手不是御马监。至于是谁,陛下下了封口令,他不好多说,自个儿琢磨去吧。
林老太爷便格外注意最新的旨意和动态。
没多久,宫中又发出一道圣旨,赐婚临川公主下嫁显国公世子。并说,由于战争连年、国库紧缩,临川公主的公主府要缓几年才能建造。
缓几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到底是几年?这里头名堂多了。
林老太爷闻言微笑,原来是她。接着又佩服显国公府,借着这股东风下了一步好棋。摘出了司徒十一英雄救美的绯闻,借临川公主犯错,趁机削下她的气焰。没有了公主府,就必须住在国公府,正儿八经当司徒家的媳妇。
果然不久后,就听闻司徒十一被打包扔去了西北军中,当一名小小校尉。
林若拙虽白忙一场,然倒地提醒了新川公主,算在皇后面前挂上了名号。她还和潘家姑娘交上了朋友,黄氏带上厚礼领着她登门拜谢。姿态放的很低,人也十分诚恳。潘家人对她们母女很有好感。听说黄舅舅正是新马政的倡导者和负责人,就更加有话题。说了好些西北故闻。
这些都是无形财富。精明如黄氏当然善加利用。三言两语就拐了潘家人入股马场。有了‘潘’姓的招牌,扩大规模不是难事。潘家因此也有了一笔不小的进项,算是皆大欢喜。
正选的日子赶在入冬前办了,给外任的闺秀回程时间。林家没人参加,就当听个热闹。
正选后十天,随着一道道圣旨,皇子妃的人选正式公布。二皇子正妃为中书令许大人的孙女。三皇子正妃为已故潘老将军孙女,四皇子正妃为平章政事蔡家之女。此外,二皇子和四皇子还分别有了两位侧妃。三皇子则向楚帝推辞,说自己身体不好,暂时只娶一位妻子就够了。
三皇子身体不好是公认的。她的生母是宫女,一度春风,楚帝便忘至脑后。然她运气极好,一次就有了身孕。怀孕初期还不敢说,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五个月显怀了才被皇后发现。故三皇子先天营养不良,身子骨向来不如其它兄弟壮实。
见他推辞,说的又哀戚。楚帝叹了口气,允了。
林若拙知道这个消息,特意去潘府给潘姑娘贺喜。潘夫人也是高兴的合不拢嘴,连声道三皇子会疼人。本来么,谁家姑娘喜欢一成亲眼前就杵两个贵妾啊,还特么的是有品级的命妇。是个女人都伤不起。
三皇子没了亲娘,只要他不主动提及,楚帝绝想不起来给这个不算疼爱的儿子找侧妃。
林老太爷看问题就没那么风花雪月,他极其煞风景的指出,三皇子此举是为了消除二、四皇子的戒心。表明自己不参与皇位争夺。也不想当哪个哥哥的帮手。只求安稳度日。
“管他什么理由呢。”童氏一向直白,对三个闺女言传身教:“总归潘家姑娘得了实惠。能独霸夫君一人,在外头受点儿委屈也是值的。”
冯氏很看不惯她那嚣张的样子,不就是摊上个好男人嘛,得瑟多少年了。有本事,给你闺女也找个这么好的。心气之下,鼓着劲儿要给林若敏相看一门好亲事。
皇子公主的婚事已定,京中有适龄儿女的太太夫人们也赶着四处相看女婿媳妇。黄氏的绣房忙的差点翻天。
韩雁的仿真绣名震京城。据说皇后赞不绝口。订单无数。黄氏给下了限额,一年只绣一幅,想要请赶早。订单都排到十年后去了。
绣坊中也有绣娘学了这门技艺,然而作画境界和空间感觉上不如从小浸染其中的韩雁,这些作品就算一般商品,高价出售。
韩雁目前的任务,是绣一幅皇后娘娘眉眼的观音图,作为寿诞献礼。
这个也是精心挑选的。起因在于林若拙画的一幅画。韩家兄妹和林家兄妹都多多少少会些新式画技。但也各有所长,韩雁善画花鸟,韩玉善画动物,林若谨艺术天分不佳,只能算是会。林若拙的擅长,就令人十分无语了。
咳咳!那啥,现代人学画,有几个没画过石膏人像,没有过人物写生,对吧。很不巧的,林若拙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不,应该说她最喜欢画,最有激情的就是画这个。躺在竹榻上纳凉的**,藕段一样的胳膊白中透粉,细腻的肌肤仿佛凝脂,触手可摸。贴身的衣衫于侧卧的**臀部勾勒出圆润的弧线。这幅画,打草稿时被韩玉不小心看见,顿时涨的面红耳赤。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国画人物的人体比例一向有些随性,她这个可是正宗符合黄金比例,绝对纤腰翘臀的大美人。胸部饱满的不得了。
韩雁委婉的劝她:“这样画,别人会当成是**。”
“这算什么**。”林若拙心道你真是没见过世面,可怜的姑娘,估计将来能见到的男人**也就丈夫一个,真是太可怜了。拍着胸脯保证:“这绝不是**。等你出嫁后,我送你一幅真正的**压箱底。”希望你未来的夫君身材出色一点,不要被画中人比下去了。
韩雁只以为是秦氏的陪嫁中有好货,被这位偷看过,羞的满脸通红:“疯丫头,这话也是混说的。”哪里想到此君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不过经此一事,林若拙擅画美人倒是人所共认。黄氏不得不指点她,胸部不可以画这么丰满,虽然你见过很多这么丰满的女性。但不可以画在纸上就是不可以。必须给我改成平胸!臀部线条也不可以这么圆润挺翘,扁一点,再扁一点……你管她好不好看,总之只能这么画!
经过严格检查,和谐版美人图问世,只能在一张脸上下大功夫的林若拙将美人画的仿若真人。连韩夫子都大为赞赏。收藏了一幅。
因为这门技艺不错,又没被外人瞧过。黄氏便想到让这两人合作,绣一幅白衣观音仿真图。皇后娘娘的脸林若拙见过。
这是大工程,忙忙碌碌间,承平二十八年的冬天过去了。
承平二十九年,林若静和林若敏先后及笄。同时这一年,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陆续成亲。银川公主下嫁袁家。
三叔替林若静选了一门亲事,男方是他在翰林院的同僚,家世清贵,门风端厚。是专心做学问的人家。冯氏一心想替女儿选个好的,从年头看到年尾尚未看中。
承平三十年,临川公主下嫁显国公府。借着热闹的势头,林若静也在这年春天完了婚。
三朝回门,一表人才的二姐夫陪同,夫妻俩互相凝视间温情流动,姐妹们争相恭喜。
冯氏坐不住了——
(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定亲
第六十三章定亲
冯氏过来的时候,黄氏正和林若拙商量夏衣的婚事。夏衣今年二十,青春不禁耽搁。黄氏的意思是,嫁个小管事,依旧在林若拙房里当差:“那孩子人不错,是家里的小儿子。现在铺子里学做生意。这样过个几年你出嫁了,两口子就做陪房跟着一块儿过去。还有小福小喜,一个十六,一个十五。过不了几年也要嫁人。这一次进人,挑几个小丫头让平妈妈和夏衣好好帮你调/教。你冷眼挑着,捡那老实忠心的做陪嫁丫鬟。”
十二岁的年纪,小学毕业生就要操心这个,古代女人真是伤不起。林若拙苦着脸:“母亲,我看不出来谁老实、谁忠心。”
冯氏进来刚好听见这句,噗的就笑抽了脸:“瞧这傻丫头,卖身契在你手里,拿捏她们还不容易。哪个出幺蛾子,或是打或是卖,一应发落了。看谁还敢背主!”
黄氏笑着迎上去:“大嫂怎么有空过来。”
“闲着,过来找你说说话。”冯氏笑的和蔼可亲,拉着林若拙的手:“都要挑陪嫁丫头,六丫头可也大了,过不了几年就该说人家了。”
林若拙被她这破天荒的温柔口吻弄的浑身不自在,只得傻笑。
黄氏救场:“事情就这么说,你先回去吧。”赶了她出门。听见外头丫鬟送人的声音走远了,方对冯氏微笑:“大嫂,可是有事要说?”
“没事,没事。”冯氏笑眯眯的左右拉呱好一阵闲话,才半吞半吐的说明来意:“三丫头今年十六,这亲事人选也不知怎的就这么艰难,我想着,还是咱们家外头交往的人少了。见识的人有限。二弟妹你在外走动的多,认识的人也多。帮着你侄女儿留心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黄氏原本也猜到她差不多就是为这事,叹道:“三丫头是我的侄女,焉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但凡我能尽力的,定不推脱。只是大嫂,这女婿人选有什么要求你也给我透个底。别我这边一头热了,你那儿不中意,可不白忙活一场。”
“哪儿能呢!”冯氏连声道只要黄氏把关即可。黄氏才不听她这种场面话,一定追问清楚有什么条件,她可不想好心帮忙还白惹一身骚。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冯氏才期期艾艾道:“别的且不论,门第至少得和咱们家相当。若是高些也不妨事。”
黄氏嘴角抽了抽,直接去掉最后一句,定下‘门当户对’第一个条件:“好,原是应该的。还有呢?”
冯氏道:“孩子得上进,有才学。”
这个也是应该的,只是谁知道冯氏认定的‘有才学’标准是什么?黄氏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男人的学业。这有没有才学,上不上进,怎么才是算数?”
冯氏便道:“有个举人功名最好。”
这回黄氏是嘴皮都没力气抽了。五品官员家的儿子,还得是举人,这个要求,好像林若愚都没有达到吧。不客气的道:“举人大多有些年纪了,二十岁以下的怕是难找。”
冯氏一怔,想想确实如此,讪笑:“那,秀才,秀才便是。”后面又添,“能继承家业,家中人口简单,婆婆厚道,小姑和善,若是小姑已经嫁了就更好……”
黄氏越听越无力,这种好女婿,她要是有女儿也愿意嫁呀。真是,当京中贵妇眼睛都是瞎的,真有这样好的人,还不早早给挑了。
……嗯,京中?
黄氏忽然想起娘家侄子黄耀,挺符合冯氏的条件。只是人不在京城。大嫂来信曾说过,西北女孩性子直爽,恐应付不来京中生活。拜托娘亲帮她在京城相看。
冯氏虽不大气,林若敏却是个好女孩。单从孩子本身来说,这两个倒是再相配不过。门户也相当。这样一来,冯氏不大气,也就瑕不掩玉了。世上本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想到这里,她微笑道:“大嫂,你说的我都记下了,且等我慢慢给打听去。”
冯氏听她应承下来,欢喜的告辞。
第二天,黄氏禀告林老太太,说是回娘家帮着问问林若敏的亲事。这件事也成了林家目前的大事,林老太太欣然同意:“劳烦亲家太太帮着操心了。”
回到娘家,黄氏便向黄夫人透露自己的意思:“你知道的,我家那个大嫂,从来有些小家子气。只是三丫头确是个好姑娘,不然我也不开这个口。”
黄夫人和林若敏接触不多,不太了解,不过女儿的眼光总是能信的,笑道:“你说好定然是好的。只是前儿阿恬来信还开玩笑说想要六丫头当她的嫂子。你大嫂这些年在西北,也不知京中情况。想着姑嫂感情好是好事,便着我和你问问。”
黄氏一听,胃都吓疼了:“不行不行,六丫头不行。那就是个混世魔王,绝对不行!”
黄夫人年纪大了,小辈为了让她少操心,好些事都不说,林若拙的真实情况就不知道,被‘混世魔王’这个形容词吓了一跳:“哪有这样说女孩子家的。那孩子近几年都挺好的,甚少出门。你不是说都跟着韩家上学、画画?又和新川公主交好,上回复选做陪伴,连皇后娘娘都给了赏赐。”
黄氏苦不堪言,事关宫廷隐讳不好说,只能含糊道:“那丫头性子太跳脱。咱们家是挑长媳,还是稳重点好。”
在明面上,林若拙还真说不上什么不好。除了六岁那年在王府吃了个亏,七岁那年吃坏肚子事件外,没有出过什么错。六七岁的孩子闹点事谁家还没有呢。真不能算什么。可,可即便她没闹事,黄氏也认定,这丫头骨子里就是个能闹事的主。现在不闹,不代表将来不闹。一不留神,这丫头就能给你来个匪夷所思的大荒唐。想想那张被误认为是春宫画的美人图。黄氏肝都疼。
林若敏还是林若拙,黄夫人其实无所谓。她也就是听孙女在信里唠叨后这么一说。道:“这事你和你大嫂商量去。你们看准了就成。”
黄氏归家后急急忙忙给西北去了一封信。如果说先前是五分,这回就是十分意愿。为了黄家未来的安宁,她必须把林若敏嫁过去。黄恬有这种心思,未必不在黄耀耳边撺掇,这天天撺掇,一来二去真要让黄耀上了心,那就坏了!
黄大太太接到信,看后心惊肉跳。
她们这些边远地方的命妇,知晓不到京城内幕。听见的也就是外面传的名声。因着陪伴新川公主有功,皇后娘娘给林家六姑娘赏赐是人所皆知。世人也就以为林家六姑娘入了皇后的眼。再有人想起她小时候入恒王妃的眼一事,便传言林家六姑娘是个有福气的,频频入贵人眼。外头的名声还不错。至少比几个姐妹都要。林家其它几个姑娘,谁知道她们呀。
结果看了信才知道,赏赐一事事关宫廷内帷。黄大太太也是聪明人,立刻就想通了里面的蹊跷。立时回信,同意说亲三姑娘林若敏。
黄氏得了信,便给林老太太露出口风。林老太太一听就同意。黄家先势头大好,黄舅舅在西北的政绩无人可抹杀,现已经是正四品,日后调入京城,便是不能再升,也定是实权重位,这样的人家,如何不应。黄耀本人也很不错,听说已经中了秀才。黄家家学渊源,看黄氏这么能干就知道了,黄家的孩子能不能干?
她这边同意了,黄氏便给冯氏去说。冯氏先是不高兴,觉得黄氏监守自盗(这个成语用的……)。后来被林老太太拉着手一分析,又觉得是难得的好人选。
林老太爷和林大伯更是没意见。很快,由黄夫人出面,亲自上门提亲,林若敏和黄耀正式定下了亲事。
消息传到西北,黄大太太喜得合不拢嘴,立时收拾行李,准备领着儿子上京。完婚后小两口就留在京城,黄耀已是秀才,想要科举更进一步,在西北苦读是不行的。
黄恬听说哥哥定了林若敏,满心不高兴。对着黄耀发了好一顿脾气,说他不努力。黄耀苦笑,林若拙在他眼里就和另一个妹妹差不多。母亲说娶,那就娶,说不娶了,换个人,那就换个人。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最后一次见林若拙是离京前姑姑带着来送别,那时她才七岁。七岁!他对个七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想法!真要有想法,那才是禽兽不如!
在哥哥这里得不到安慰的黄恬气愤的夺门而出!骑着马狂奔出气。
“黄大小姐,又有谁惹你不开心了!”司徒十一凉凉的声音传来。
看着那张被晒成小麦色的容颜,歪到一边去的领巾,黄恬狠啐了一口。什么侧帽风流、掷果盈车。什么举世无双的美公子,都是骗人的。近距离一看全都幻灭。司徒十一就是个邋遢鬼!讨厌鬼!
“你**出军营!”她愤愤指责。自从这坏胚将松毛虫放进她的荷包,她就和他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司徒十一拎了拎马后挂的野兔:“我这是休假出来改善伙食。你呢,大小姐,荒郊野外的乱跑,不怕招了狼。”
黄恬这才发现自己跑的太远,狠狠调头,才不理这个坏蛋。
“说说看嘛,又有谁惹你不高兴了。”司徒十一故作惊叹,“居然比我还厉害,气的你脸都变成蓝的了。”
“你的脸才是蓝的!”黄恬反唇相讥。过了一会儿,轻声道:“我哥哥要娶嫂子了。他本来答应我要娶个我喜欢的人的。结果,他毁了诺,娶了我不喜欢的人。”
司徒十一嗤笑:“你哥哥娶亲,又不是你娶,你喜欢不喜欢有什么要紧。”
“当然要紧。”黄恬气愤道,“他答应过我的!”
“承诺啊——”司徒十一奇怪一笑,“傻丫头,我教你个乖。承诺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今天有双更。(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桑园
第六十四章桑园
承平三十一年,林若敏出嫁。
成亲的那天很热闹。黄恬在西北没有回来,说是代替黄大太太主持府邸家务。丝毫不知道自己被选择一回的林若拙,只觉得黄大太太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新婚一个月后,黄大太太独自回了西北。新婚小夫妻被留在府中。黄夫人带着林若敏在身边教导,半年后,将管家权交给了她。
冯氏心事已了,想想不放心在外的丈夫,赶在年前,离京去了林大伯任上。
新年过后,林若敏传来怀孕喜讯。没多久,林若愚又要离家,回乡参加乡试。冯氏不在,黄氏做主,让郭氏一块儿陪着去。大约是心情轻松的缘故,回乡后没多久,来信就说郭氏有了身孕。
这一年,又有一批皇子到了适婚年纪。五皇子十八,七皇子十八,八皇子十七。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皇家这回没有大肆选秀,只有皇后娘娘偶尔宣一些命妇进宫,也没有让她们带女儿,三个皇子的婚事,扑朔迷离中颇让人摸不着头脑。
宫中,段淑妃问赫连熙:“今天皇后又问起你们几个的婚事,我给含糊了过去。可也不能总这么着,你倒是给我透个底,正妃人选是个什么打算?”
赫连熙胸有成竹:“母妃,孩儿现在不想成亲,你想想办法,再拖个两年。”两年后,父皇就会废除中书省,京中权力圈大换血。现在列出的闺秀人选,到那时候全都家世落败。
段淑妃惊讶:“这是为何?”
赫连熙不好说出实情,便道:“二哥和四哥争的太凶。这时候能娶到什么好闺秀,家里或多或少都依附于他们。娶回来也不是和我一条心。”
这也是个顾虑,段淑妃忧心:“话是这么说,可总不能一直不娶吧。可惜了你表妹是庶出,若是嫡出倒是合适。”
赫连熙对母亲的提议不以为意,景乡侯府本来就是他的外家,支持他是情喇中,何必再浪费一个正妃名额。不过适当的安抚是必要的。幸好他们家只有庶女,侧妃这个位置正合适。
现在最要紧的是谋得父皇的喜欢,又不会招两个哥哥忌讳。再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等到老2和老四双双落败,同归于尽,那时自己就是顺理成章的脱颖而出。
他道:“我让舅舅去江南打听的那件事,有没有信?”
上辈子大约再过几年,江南会进贡上一种天然彩缎。用天然带有色彩的桑蚕丝织就而成。其中最漂亮的是一块明黄色软缎,色泽鲜亮,历久弥新。父皇爱不释手,大大奖赏了那进上的官员。那匹料子裁制的龙袍最后做了殉葬。可见是有多喜欢。这一次,他要先将这资源掌握在手。
段淑妃道:“打听了,就是一座桑园,很普通,主人家是当地的富户,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那就好,想办法买下来。”赫连熙欣喜,“日后我自有道理。”幸好,彩茧现在还未出现。买卖一座桑园很容易。
段淑妃微微皱眉:“一定要那里的么。你舅舅回来说,桑园的地契不在那户人家手上。早年给了姑奶奶做嫁妆,后来姑奶奶死了,地契一直没要回来。若是要买,少不得还得一番周折。附近也有其它的桑园,出的丝也很好。”
“必须是那里。”赫连熙斩钉截铁,“那就让他们要回地契。一定要办好这事。很重要。”
段淑妃点点头:“知道了,回头我给你舅舅送消息出去。”小事一桩,只要放出景乡侯府的背景,小小桑园手到擒来。不甚在意,转而关注其它:“陛下说是要给你们哥四个修建府邸,地方已经挑好了。这就开工筹建。到时你搬出去,府里没个人可不好。你既不愿娶正妃,先娶个侧妃如何?让娉婷先嫁过去,也好有人打点家务。”
赫连熙不在意这些,上辈子也是段娉婷先嫁过来:“就依母妃。”
段淑妃心满意足。
冯氏走后,黄氏又代管上了家务。这一日,接到一封从江宁送来给林二老爷的信,署名江宁秦家。正疑惑着林海峰哪儿认识的朋友,忽灵光一闪,想起前头原配可不就姓秦。
林二老爷回来,赶紧着将信给他,关切的坐在一旁。
渣爹丝毫没有察觉妻子在一旁等消息有何不妥,拆开浏览完毕,放下信纸:“秦氏兄长写来的,说是嫁妆里头有一座桑园被人看上了,愿意出重金收购。地契在我们这儿收着,问卖是不卖。”
黄氏狐疑:“怎么好好的有人收购桑园,前几年也没这消息啊。”
“管他为什么。”渣爹将信纸递过去,端起一杯茶:“依我说卖了也好,横竖咱们拿不到半分收益。卖了还能有一笔进账。若谨今年也十七了,正是相看亲事的时候。索性将那边的桑园茶园都转卖了,拿回银子来给他们兄妹置聘礼办嫁妆。左右六丫头不会嫁到江南去,留着也没用。”
黄氏将信件通篇读完,笑道:“论理前头姐姐的嫁妆我不该问。可眼瞅着谨哥儿和六丫头一个娶、一个嫁,家里少不得要拿银子置办。你也知道,前几年咱们日子不好过,哪有家私余下。姐姐的嫁妆我是巴不得越多越好,全都给他们兄妹,到时咱们脸上也光彩。所以我厚脸皮问一句,姐姐在南边到底有多少地,每年出息多少?人家肯出这么一大笔银子买,定是有利可图。”
渣爹连连摇头:“你不知道。秦氏出嫁的时候没有陪田地,陪的全是整座山头的桑园、茶园。她手下有几个会侍弄的人,每年有不少收益。后来我们回了京,那些人就留在当地帮她管这个。这些人原不是家奴,不过世代在秦家产业里做事而已。她过世后,我们自然收服不动。秦家人便接管了那几处茶园桑园,再没有半分收益送到京里来过。爹说自从秦家老太爷过世,秦家分过一次家,闹的很是伤元气。咱们也别跟他们争这些小利,就当托管的佣金好了。故而一糊弄就是这么些年。”
黄氏这才明了,没有懂行的人,又远在江南,便是再多的茶园和桑园也无法变出银子来给他们。的确是不如变现来的合算。
话说到这里她还有一个想法:“说不定就是秦家自己想买,知道谨哥儿和六丫头大了会来讨嫁妆,索性自家买了合算,假意说是旁人。”
“管他呢。左右在我们手上也产不出银子。”渣爹挥挥手,“你想办法打听一下行价,只要价钱合适,卖给谁不是卖。”
黄氏道:“到底还要和谨哥儿、六丫头说一声。”
渣爹不耐烦:“你一发办了吧。”
第二天,黄氏便叫了他们兄妹两个过来,拿出秦氏的嫁妆单子,细细给他们说了这事:“……便是这样,你们父亲和我的意思是咱们都不懂这个,地方又远,不如变现合适。你们看呢?”
林若谨道:“嫁妆我不要,都给妹妹。”
“谁听你的!”林若拙立刻回嘴,“母亲的嫁妆我们一人一半,就这样。”
见林若静又要说话,黄氏赶紧道:“这些事以后再讨论,先说说江南的茶园和桑园怎么办。”
林若拙飞快接话:“我瞧着这嫁妆上茶园和桑园很多啊,写的都是一座山头一座山头,好大的地方呢。”
黄氏没好气:“地方大又如何,不懂行,离得远,鞭长莫及,再好的东西也没用。”
“可是,万一咱们有人去了江南呢。”用二十一世纪的观点来看,特么再多的银子也比不上地值钱啊!整座整座山头,那是什么概念?有整座山头的茶园和桑园,那是什么收入?肿么能卖?死也不能卖!
“万一,咱们家有人去了江南当官呢?万一,咱们家有人嫁去了江南呢。这么值钱的好地方,怎么能就这么卖了。”她心疼的胃都抽筋,拉住林若谨的手使劲甩:“哥,这是好多钱那。你现在还没考中,指不定将来就靠这些产业养家了。没这些,难道成亲了你要用你媳妇的嫁妆?还是就靠公中的几两银子月钱使?”
林若谨也犹豫了。对比大哥林若愚,那还是中了秀才的,成家后每月日子过的紧巴巴。大伯母曾经要给个通房丫头,大嫂郭氏抹着眼泪算家用,算来算去每年给通房置办头面首饰的钱愣是拿不出来。大哥也帮腔说还是别添通房了,跟着他也是过苦日子,何必呢。当然,通房什么的不是关注重点,重点是林若谨同学被吓了一跳,已经中了秀才的长房嫡孙都银钱艰难。他一穷二白的,眼瞅着几年后成亲,拿什么养家?
林若拙加紧劝说:“是吧,是吧。地方远怕什么,咱们可以派人过去嘛。不懂行可以招懂行的人。林家在京城做官,有的是势。咱们找个能干的大掌柜,让他入股。去南边打理这些。说好每年进益分几成的红利给他。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只要有心,什么事干不成?别看着这些地能卖银子,你现拿这么多银子出来,能买着这么好的桑园和茶园?定是不能!”
林若谨有些心动。迟疑的看向黄氏。
黄氏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成。林若谨是个踏实少年,奈何文章做的少了些天分,走科举一路甚为艰难。用韩夫子的话来说,努力努力,举人是可以中的。进士就别想了。与其中举后谋个小官,还不如功名在身打理庶务。有林家在京中的势,地方上的人也不敢太过分。林若拙有句话说的很对,林若谨必须有自己的家业。她手上的产业都是嫁妆,将来要留给林若信、林若慎。兄弟三个总不好生活水平差距太大。
“那就这样吧。”她笑道,“谨儿今年十七了。也能担当些事务。不若你就去江宁一趟,亲眼瞧瞧这些产业,自己看看能不能接手。回来再告诉我们你欲如何。”
林若拙一听,立刻眼睛发亮:“我也去!哥,快答应了,我和你一块去!”——
二更送到……(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司徒九
第六十五章司徒九
说心里话,黄氏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林若拙出门。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她太了解她了。林家六姑娘有着一颗与世间礼法格格不入的心,藏的很深,外表掩饰的也不错。
要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也到罢了。她有的是办法防范于未然。但林若拙不同,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然后死不悔改,这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地方。这样的她,搞不好哪一天就能造成极大的破坏力。
这是黄氏不知道一句现代形容语,不然她就会觉得很贴切。所谓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身为一个有文化的“流氓”,林若拙怎么能放弃难得一次出远门“游玩”的机会?一脸哀求的对着林若谨歪缠:“我长这么大,连京城都没出过,也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样子。别的地方倒也罢了,江宁是母亲出生、长大的地方。母亲小时走过的路,拜过的寺庙,养育她长大的一方水土,能亲眼瞧上一瞧,我……我是真想……”
林若谨立刻被她声情并茂的诉说打动,觉得这是孝举。便也祈求黄氏:“您看……”
黄氏没好气,她做什么恶人,罢罢,就让林若谨领教一下这个天魔星的厉害:“既然你们一心向孝,我也不好拦着。只是谨哥儿,你妹妹今年十四,已是大姑娘家了。在外头一切小心,切不可弄出是非来。女孩儿家的名声最要紧。”
林若谨犹豫了一会儿,坚定道:“母亲放心,我定会照顾好妹妹。”
事情便这么定下。姐妹们得知林若拙能去江南玩,十分羡慕。尤其是林若贞和林若容两个,她们一个已经定亲,一个正在相看,被童氏看管的很严,连出门上香都很久没有过了。
林若菡和林若芜就更不用说了,林若谨就没待见过她们俩,当然不会带她们去。
林老太太还是有些不放心,言道这两人还是孩子,多带些老成的管事才好。
没过几天,三叔林海屿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庶吉士散馆后,他被分到都察院任监察御史。上头刚好有一个差事,去江南视察河工。他便主动申请。身为中书省参知政事的小儿子,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当即就将这任务指派给了他。正好,顺路送两个侄儿侄女一程。跟着官船也安全许多。
至此,黄氏方放下了心。
三叔身为七品监察御史,只是巡视河工的随行人员,主导官员是谁上头一直没说,只知道是楚帝亲自指派,神秘的很。
到了登船那一日,就见辽阔的江面上,一队长长的官船严严实实占了半条江面,中间一艘最豪华,甲板上森罗站立着密密的侍卫。
三叔从船上下来,指点下人们将林氏兄妹安置在紧跟着豪华大船的后一艘船上。又对林若谨道:“这次巡视河工的是显国公世子,你且随我去拜见。六丫头就不必了。”
显国公世子?林若拙在脑袋里打了个转才想起那是谁。不就是娶了临川那个嚣张公主的倒霉蛋?
仔细想想,她其实是见过司徒九的,在揽秀园中惊鸿一瞥,依稀是个眉目清雅的年轻男子,没有司徒十一那种过分的美,看着很温和。再想,就想不出其它了。司徒九不爱说话,那天也只是稍坐了坐就告退离席。存在感十分之低。
不过,一个尚了公主的驸马,还能被楚帝委以视察河工这样的重任,似乎又不是那么简单。
不想了,不想了!特么再不简单和她有什么关系。林若拙大而化之的将一通乱想抛掷脑后,忙着打点起兄妹两人的住处来。在船上要走很久,务必布置的很舒适才行。三叔虽是住在前面的大船上,这里也要留一间房才好。
已经嫁为人妇的夏衣如今升格成她的管事媳妇,外头人叫她许妈妈、许冬媳妇,许冬家的。小喜和小福升成一等丫鬟,二等暂时没有。另有四个三等小丫鬟,皆是十一二岁,这是新选上来,为将来陪嫁做准备的。
来的那天林若拙刚好在读诗,顺口就取下:丝雨、画船、尺素、银钩,几个名字。
夏衣便领着这四个小丫头安置行李,平妈妈带着小喜去船上的厨间准备吃食,小福服侍她洗脸换衣。
换好衣服,又去瞧林若谨的房间收拾的如何。
刚安定下来,林若谨过来了:“世子今晚设宴,知道你一个人留在船上,恐你冷落,让我来带你过去。另设一小宴在偏间。”
林若拙惊讶:“不会吧,随行的就我一个女眷?”
林若谨想了想,颇为苦恼:“好像是的。公主没有来,世子身边也无姬妾。随行几个幕僚也没有带女眷。”
这个意思就是大老婆没带,小老婆也没带。不错,看样子是一心搞公务的。林若拙立刻就对司徒九和其手下有了不错的好感。
上了那艘豪华大船,总要拜见一下主人,她再一次见到了司徒九,这回仔细一看,就看出了韵味。
司徒九的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不是很健康。整个人看上去很沉静,有股岁月浸染的安定。这种气质在年轻的男人身上一般很难见到。
林若拙一向喜欢有内涵的温柔型男人,比如三叔那种,这回见着对胃口的,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可惜这里男女大防太重,司徒九说了一句“林姑娘别客气见外”就让她退下了。晚宴什么的和她也没关系,几个国公府的侍女伺候的很周到。然而到底不敢放肆,虽恭敬有加,到底孤单了些。林若拙看着这几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忽发奇想,一个人吃宴席没意思,不如给这几个姑娘画张画。昔有唐伯虎擅画美人图,她也来学着风流一把。
贵客提议要画画,几个侍女便安排上笔墨颜料。贵客说要画她们,丫鬟们又不是千金小姐,没有容貌不外泄一说,再者画画的是个小姐,这就更没什么了。
于是乎,林若拙高高兴兴的照着模特画美人,又是让她们把头发放下一绺下来,又是侧身摆个姿势,这个拿笛子,那个抚古琴。衣服颜色又给重新搭配过。几个侍女被这么一弄,笑笑闹闹,气氛也放松下来。
林若拙走的是东西方画技结合派,尤为写实。先画了一个草稿,后头的还要慢慢来。两辈子的功底下,这辈子又特别加强过。但是草稿一出,就惟妙惟肖。任谁都能一眼认出自己,几个侍女喜不自胜,立时对林若拙的印象就好的不得了。待得知要画完还需一段时间加工,深叹可惜。
宴席结束后,林若拙带着草稿回船,心里打算着一天招一个图上的侍女过来,慢慢补完。
谁料很快,三叔就面色古怪的来找她了:“你给世子的侍女画了一幅画?”
“对啊。”林若拙爽快的摊开画稿,得意洋洋:“坐船要走好久,闲着也是闲着,我就琢磨画一幅七美图。三叔你看,不错吧。到底是国公府,丫鬟的长相都不凡,一个赛一个漂亮。”
“……”林海屿觉得,他可以理解临行前二嫂黄氏忧郁的眼神是为什么来的了。姑娘家坐船寂寞,不是该做做针线女红什么的么?就是画画,也是画沿途风景,水天一色吧。这画美人算怎么回事,还是别人家的美人。还画的这么……写实。
黄氏不在,没见检查,昨晚又喝了一点小酒,画稿里美人的胸部就比较突出。这个不能怪她,实在是国公府营养好,姑娘们发育的都不错。
林海屿觉得,这要是个侄子这么干,他一万分的能理解。可偏偏这么干的是侄女,他的郁闷哦,谁能理解。
“世子知道你的画还没画完,特准许你每日去船上将画稿补足。”三叔的脸皱着一个苦瓜,没看见画稿前他真没,现在他想跳江的心都有了。
“哦。”林若拙哪里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兴匆匆的吩咐小喜小福收拾工具,跟着三叔上了前头大船。
司徒九自然是要看看画稿的。今天一早他就听见几个丫鬟兴奋的嘀咕声,心里也有一些好奇。林家六姑娘看来很擅丹青。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小丫头,真的是个小丫头。个头很高,听说年纪也有14了。偏偏怎么看怎么不像大姑娘。发型像个孩童,走路时神采奕奕、顾盼飞扬,一双眼睛尽是单纯的好奇感。真的很不像14岁的姑娘。让人面对她时,也不由自主的忘记对方是一个少女,依旧将她当做一个大孩子。
林若拙要是听见这些心理活动,立马得回敬:废话,14岁,初中生的年纪,不是大孩子是什么。
画稿很快被摊开在书案上,今天天气好,窗户打开,充足的光线照的清清楚楚。
视线刚落,司徒九赫然一惊!
这,画的也太真实了吧。
当然,真实点没坏处,比如站在他身边的云丹,和画上的脸有九分相似,一眼就能认出。这很好。问题是,云丹的身材也被画出十足的相似,纤腰盈盈一握,胸脯……
司徒九无法理解,这是谁教她画的。丹青美人,从来都是写意之美,便是工笔,也无有这么细腻。
“林姑娘,教你丹青你的先生是谁?”他笑了笑,轻声询问。
林若拙回答:“江夫子,韩夫子都教过我画画,不过我觉得他们画人画的不好,一点都不像。我这样画才是一模一样。”
司徒九侧目,轻笑:“原来如此,你这样画,夫子没有说过什么吗?”
林若拙认真的看着他:“说过,说我不该这么画。可是我不明白,明明就一模一样,为什么不可以画出来。人,本来就是长成那个样子的。也没见谁画兰花画成个肥肥的叶子,画亭台,少了一块飞檐。为什么画人,就要不一样?”
司徒就微微而笑:“你说的很对。其实这样的画他们未必不喜欢,只是,心里喜欢了,嘴上非说不妥的人太多。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你虽有一颗赤子之心,然世人多伪善,这画也只能明珠暗投。”
林若拙不屑一顾:“我又不是画给他们看的,我自己喜欢,自己欣赏。”
司徒九笑:“我也很喜欢,画完了可否送于我?”——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抵达
第六十六章抵达
林若拙活了两辈子,第一次领略到“如沐春风”这个形容词的真正意境。司徒九的笑容,就如同阳春三月最柔软的微风。
这世上有一种人,长的不是最帅,偏只简简单单坐在那里,就令所有繁华旖旎黯然失色。林若拙甚至觉得,因为有司徒九在这里,这艘原本她第一眼看见无动于衷的大船也变的格外亲切动人起来。
至于那个要求,当然是答应。不但答应,还要用心的画。
怀揣着两辈子第一次动心的甜蜜,她认真的在画纸上描绘,只恨不能画的更完美一点。
这种不正常表现很快被身边的丫鬟们察觉。几个人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六姑娘怎么就这时候‘少女怀春’了呢?对象还偏偏是那样一个人。
平妈妈、夏衣、小福、小喜,有志一同的结成同盟,悄悄商量该怎么办?
“不能让三老爷知晓。”小福说出她认为最重要的。
小喜愁的不行:“少让姑娘去那船上,那位可是驸马爷!”
夏衣立刻否定了她的提议:“单靠你我是防不住的。姑娘得见世子身边的那几个丫鬟照样子画画,你怎么拦着她?”
平妈妈比较老辣:“依我看,三老爷那里得瞒着,二公子却是可以透露一点的。毕竟是亲兄妹,他说的话,姑娘能听进去。”
四巨头制定好作战计划,林六丫对此一无所知。
她尚沉浸在一种甜蜜的喜悦中,仿佛沉睡了整个冬天,于早春苏醒的新芽,惊讶的发现天地原来如此美丽。
林若谨听见平妈妈隐讳的吐露,整个人都懵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
“会不会是你们看错了。”他由衷的希望。
平妈妈悲观的道:“二公子,您瞧瞧姑娘那眼睛就知道了,都透着光那!您给好好劝劝吧,不说别的,单世子是驸马这一项,就吃罪不起啊!”
林若谨沉重的点头。
林若拙正在给画上色,窗户打开,就着明亮的阳光细细晕染画面。林若谨看了看她那认真中透着甜蜜的小脸,深深的忧虑,沉痛的将话说出。
林若拙愣了愣,半晌,露出一丝微笑,渐渐的,微笑变成大笑,笑到最后捂着肚子差点打滚:“你担心我做傻事?”
“不止我一个人担心。”林若谨都要急死了,“你这个样子,瞒不过身边人,平妈妈她们担心死了。”
“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淡淡一笑,林若拙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世上有一种人,很美好,美好到恰好符合你心中对异性的全部幻想。于是见到真人,就会不由自主的产生好感,会很喜悦,很甜蜜,会忍不住去关注、去多看几眼。可是,也仅仅是如此而已。哥,你不用担心我,喜欢是一种心情,无法控制。道德却是一种行为,可以控制。我不会做什么的,就是看看,在心里偷**喜一下。仅此而已。知道世上有这么样的一个人存在,我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林若谨被弄糊涂了。事情很严重,妹子亲口承认她对一个男人心生好感,这简直严重到不能再严重。可妹子接着又说,她就是偷偷喜欢一下,其它什么事都不会做。这个,好像又没有办法责备她。
啊,不对!正常的‘少女怀春’不是应该哭着喊着说‘非君不嫁’么?或者又垂泪神伤‘恨不相逢未嫁时’?这个,若拙的这个表现,完全不在情喇中啊!
“那个,在心里偷偷喜欢,然后就完了?”
“对啊。”林若拙一副理所当然,“那位可是有家室的。”
林若谨还是不放心,又问:“不想着告诉他你的心意?”
“这怎么可以?”林若拙看他的眼光可以称之为惊悚,反问:“这不是破坏别人家庭么?”
他这是为谁操心啊!盯着妹妹鄙夷的目光,林若谨硬着头皮继续:“只告诉他你的心意,并不要求他回应什么,只是不想让自己的一番相思无人知晓。这样你也不想?”
林若拙用一种‘你很过分’的眼神谴责:“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人家本来过的好好的,非要搅乱一池湖水。说是不要回应,其实还不是想让那人记住。平白给人添烦恼。这才不是喜欢,这是以‘喜欢’为名的亵渎和自私!怎么可以去害那么美好的一个人!”
林若谨灰头土脸的走了出来。
早已等候在门外的平妈妈赶紧上前:“怎么说?”
屋内,传来轻声哼唱的小曲,《牡丹亭》中一段:原来似姹紫嫣红开遍……
原本是伤春的曲子,却被唱的逶迤动人,悠哉乐哉。
“我实在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林若谨发现他八年前看不懂这个妹妹,八年后还是看不懂:“你放心吧,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事儿的。”
哎呦我的爷!这可不是一句‘没事儿’就能完的。平妈妈急的要吐血,二公子这么和表情,这么个态度,她能放心才怪!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天!接下去是不是要待月西厢下,楼台私相会?
林若谨丝毫不领会她的焦急,挥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的走了。他的人生观受到了新的刷新,少男少女私定终身算神马!纯精神单恋你们有没有见过?啊!?
平妈妈夏衣几个忧愁了好几天,后来发现果真如他所说没什么事儿,林若拙也就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间时不时傻笑,托腮出神。虽是一副‘怀春’模样,却半分出格的事也没干。即没有绣荷包、也没有写酸诗。更不会想尽办法找机会去见世子爷,就是偶尔见着了,也不过盯着他脸看的时间多一点,说话声细末些。其它举动一概没有。就连脸红都没有过。
因为没有脸红、没有羞涩,多看的那两眼还辣气壮。眼底的欢喜的也坦坦荡荡。司徒九便一直当她是小孩子,半分没往歪处想。
林六姑娘开创了一种纯精神单恋模式,平妈妈几个虽不大明白,却也高兴于她的自重,一颗悬着的心到底放下了。
就这样,船只一路南下,终于到了金陵。
按照行程,这是视察河工的一个中枢站点,司徒九将下榻金陵府,然后辐射状去周边一代视察。完工后再启程去下一站。
林家兄妹也是在这里下船,改换车马去江宁。
前几日,七美图总算画好了。林若拙将其送给了司徒九,除却韩夫子,这是她第一次正式送出自己的画作,落款就写了自取的一个号,叫做:闻笑真人。
司徒九含笑收下。临下船的时候回了一方刻着‘闻笑真人’的田黄冻小印。
大丫鬟云丹悄悄告诉她:“是世子亲自刻的。”
林若拙立刻就表示,一定会郑重珍藏。
云丹因为自己被画上了美人图,这画还被世子收藏了,对林若拙十分有好感,吃吃的笑问:“世子有些想不明白,你那‘闻笑真人’出自何典?”
林若拙微微一笑:“宋人云,春山澹然而如笑。我见之心喜,故号闻笑真人。”
春山如笑。这便是司徒九给她的感觉。起这个号,也算是调戏一回。
云丹自然不懂她的花花肚肠,回去后告诉了司徒九。司徒九也只是随口好奇一问,得到解释便不再在意。从头至尾不知道某人对他动过‘少女情怀’。
三叔请了假,送他们二人至江宁。因先有书信送到,进城后便直奔秦家。
一路上,三叔给兄妹二人讲解秦家境况。秦家是江宁大族,繁衍至今共有十二房人口。族长现为大房大老爷,秦氏的族舅。必须要提的是,秦氏的父母是三房,在她十二岁那年过世,没有留下半个兄弟。当时的族长,大房老太爷做主,将自己的小儿子,十岁的秦小舅过继给了三房,成为秦氏的弟弟。兄妹二人一个十二、一个十岁,当然撑不起家业,便一直居住在大房。直至秦氏出嫁。如今,秦老太爷夫妇已经过世,秦大老爷继承大房家业和族长之位,秦小舅一家便搬去城西三房的旧宅。秦大舅的长子秦定疆有秀才功名,现于衡阳书院读书。秦小舅家则无人有读书天分,皆靠恒产度日。
从血缘上来说,两位舅舅的远近关系是一样的。从礼法上来说,过继给三房的秦小舅却是他们的正经舅家。
真是,混乱的关系。
三叔叹了口气:“秦家原本并没给二嫂置办多少嫁妆,只是后来老太太看中了二嫂容貌上佳,品性温柔。老太爷当初任江宁知州。因是高嫁,秦老太爷做主,这才将三房的一半茶园桑园给做了陪嫁。”
林家兄妹俩这才明了,为什么秦氏的嫁妆如此怪异,一亩田地都没有。又为什么在她过世后,只是将茶园桑园托付给秦家打理,秦家人就再不管他们兄妹。
三叔叹道:“秦家这一辈皆无能干人,我们家调职京城后,听传来的消息说,几房人投资一个茶叶货商去西北走生意,遇上匪盗,货物全被抢了,血本无归。秦家家业落败了不少。你们母亲嫁妆的出息,就没再送来过京城。”
老太爷为了官声,不愿和秦家为几片远在江南的茶园桑园扯皮,出息没有也就没有。林家又不是养不起孩子。二哥不通庶务,情愿土地变现银,省事明了。现在的二嫂则不愿插手原配嫁妆事宜。真正和这片产业休戚相关的,只有眼前这对兄妹。
林若拙现代人的观念又冒了出来,纵然秦氏是女孩,也是祖父母的亲生骨肉,遗产第一顺位继承人。合该她拿大头。香火祭祀是神马东西,人死一了百了。上辈子的地产开放商才叫大威武、大唯物,纵然荒坟地也面不改色,铲车推车轰隆隆,工程照旧。
这些产业合该是秦氏的,合该是林若谨的。
“哥,咱们是娘亲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亲人,咱们要给娘亲争口气。这些产业绝不能荒废!”
九岁时的那个中二孩童早已一去不复返,十七岁的林若谨在韩夫子和骑射师傅的教导下,于人情世故已然很通晓。从三叔的一番话中便能推断,生母在秦家过的日子很不怎么样。
“你放心。”他坚定的道,“我定然不会给母亲丢脸。”
三叔点点头,他有要务在身,只能逗留一晚,明天便要回金陵:“先去城西秦家三房,若拙留下,大房那边日后再见。谨儿与我随后去拜访知州大人,我会托他照看你们。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可请他出面。再有,我将柄叔留下。他是咱们家的老人,当年也是看着你们母亲进门的,知晓不少事。外头有什么,可让他去打听。”——
这是补昨天的。今天的,还有两块和氏璧加更的,容我慢慢还。计划是晚上还有今天的一章,不过若是很晚,亲们就不要等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小舅家
第六十七章小舅家
城西秦家是三房的老宅,青砖黑瓦,屋檐高耸,青石小路、台阶墙角,处处可见斑驳的苔藓痕。
秦小舅是个消瘦的中年人,嘴上留着两撇小胡子,个头不高,还比不上十七岁的林若谨,两人站在一处,外甥像舅这句话,怎么形容怎么不妥帖。
小舅母贾氏是典型的江南人身段,娇小玲珑,一双弯弯长长的柳叶眉,未曾开言杏眼先带三分笑,热情而夸张的拉着林若拙的手就赞:“好个美人儿外甥女,真个儿是天仙下凡。和姑奶奶长的一模一样。”
秦小舅像模像样的抹了两把眼泪,哭道:“我可怜的姐姐,只留下你们两个骨血,竟没福看你们长大,真真是可怜!”
林若拙少不得也跟着洒几滴眼泪,陪着哼两声。林若谨是又气又伤心,红了眼眶,一句话说不出来。
三叔插话:“亲家舅兄,时候不早,我还要带侄儿去拜见知州大人,恕先失陪了。”
秦小舅眼珠一亮:“三爷人生地不熟,不若我陪你一块儿去拜见。”
三叔立刻拉下脸:“不用。我虽不才,路还是认得的!”
秦小舅还要歪缠,三叔顿时冷下脸:“亲家舅兄,请自重!”
林海屿是监察御史,地位特殊,相当于廉政检察官。在都察院待久了,不怒自威。所谓民不与官斗,顿时唬住了秦小舅。不敢再多言。眼巴巴送了林若谨出门,转头看见林若拙,眼睛又是一亮:“好外甥女,舅舅家就当做是自己家,别见外。”
贾氏笑眯眯道:“房间早就准备好了,是你母亲幼时住过的,来,我带你去。”到了内宅,又给她引见几个表弟表妹。
贾氏生了一儿一女,老大秦定业,今年十四,比林若拙小两个月。小女儿秦定琼十一岁。这也是秦小舅唯一的一双儿女。秦小舅是白身,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虽有两个通房,贾氏避子汤送的理所当然,庶子庶女一概没有。
秦定业半大少年样,一双眼睛半分愁苦不知,高高兴兴的给林若拙送上备好的见面礼,一份紫茉莉根香粉:“这是我和妹妹自个儿做的,擦脸比外头买的强。姐姐的屋子好几天前就收拾好了,那窗台下头种了几株茶花,现还有开着的,各色都有。院门前两棵栀子花是十多年的老树了,可惜不是夏天,不然满院子都是香味,可好闻了。”
皮肤嫩的似能掐出一汪水来的秦定琼,开心的拍手附和:“就知道你会炫耀,林姐姐,屋子的摆设可是我给你收拾的,那帐子是水墨织绡的,我挑了好久呢,你瞧瞧去,可喜欢不?”
这一对兄妹简直不像他们的父母,简单、快乐。只有在父母完全娇宠下长大,未经过人世风雨的孩子才会有这样单纯的善意和热情。
他们毫不知晓这一份富贵悠闲的生活来从何而来,也不会考虑有一天会不会突然消失。他们只是简简单单的在双亲构建的‘伊甸园’中快乐的生活。
这样的一对兄妹,林若拙没法摆出冷脸。但他们快乐安逸的生活又那样刺目。
贾氏欣慰的看着一双儿女和外甥女的互动,这是她一辈子最大的骄傲:“好了,你们的表姐又不会跑掉,还不赶紧让人安顿下来,有话留着日后慢慢说不迟。”
房间自然是极好的,螺钿绣床,水墨绡帐,紫檀笔架,青瓷花瓶,处处透着江南特有风味。
晚间,三叔和林若谨归来,秦小舅开了个小小接风宴。秦定业和秦定琼都有出席。三叔见到这兄妹二人,也是一愣。压根没料到如此市侩的一对夫妇竟养出一对不食人间愁苦的儿女。
仔细一想,这也在情喇中。
林若谨是直接惊悚了。尤其是对秦定业这位表弟。十四岁,在林家足可算是大半个成年人。该懂的人情世故得懂,肩上该担负的负责要承担。这位倒好,居然活的跟个孩子一样,做香粉、养花、养金鱼……他实在是和他没有半点共同语言。
听说林若谨想去看茶园和桑园,秦定业就笑:“那些地方有什么好看的。自有下头人去操心。表哥,不若我陪你去街上逛去,我们这儿虽然地方小,好吃好玩的也不少。像陈福记的糕点、桥头老杨家的蜜饯、都是别处吃不到的口味。对了,表哥可爱听戏?最近城里来了个新出名的班子,里头有个小旦,扮相特别俊,唱功也好。有见识过的人说,不比京中新红起来的袁清波差。”
秦定琼好奇的问:“林姐姐,你从京里来,可听过德庆班袁清波的戏?听人说,他青出于蓝,比原先的段如锦唱的还要好。可是真的?三年前段大家来我们这儿唱过,我去听了几出,真真是好。听说现在他不唱了,为什么?”
林若拙骇笑。还能为什么,又不是备受尊敬的人民艺术家,谁还能唱一辈子?段如锦是早就不想唱了,因恒亲王喜欢,才拖拖拉拉一直没退。现在袁清波上来了,人年轻,身段扮相唱功样样都好,还新鲜。恒亲王有了新欢,方准他封唱。好在东西什么的赏赐了一不少,置办个家业不成问题。
三叔听的耳朵疼。草草用完,借口累了,小宴匆匆而散。
当晚,他严重警告林若谨:“别和你那个表弟走的太近。不务正业!”接着又提醒,“还有六丫头也是。特别要注意,保不准秦家人就打着亲上加亲的心思,那样一来,嫁妆正好不用归还了。”
林若谨立时警惕,连忙表态自己一定严加防备。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三叔收拾收拾准备出发。走到大门,就见两辆马车停在外头,上面下来两个中年夫妇。却是秦大舅和秦大舅母。
“亲家小叔,怎么这就要走了?”秦大舅见这架势,赶紧几步上前,见礼询问。
三叔打着官腔:“……公务在身,不得拖延。若谨和若拙两个,就拜托亲家舅兄多多照料。”
“好说,好说。”秦大舅是特意来见三叔的,见是公务在身,也不好阻拦,殷勤的欲送他出城。
三叔哪里肯依,到了巷口就坚决请辞。秦大舅直说不用,你来我往推辞之间,堵住了大半条路,好几个路人停下来看他们,小声议论。
好容易客气完毕,三叔见天色不早,赶紧上马。这时,就见路边一个穿着青布衣的女子迟疑的靠近,小声呼唤:“可是林海屿公子?”
三叔一愣,放下刚抬起的腿,回身一看,大吃一惊:“你是宛如?你,你怎的是这模样?莫夫子呢,还有师娘可好?”
布衣女子轻声道:“爹娘都已故去。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
三叔惊愕:“一个人?你不是回乡嫁人了么?怎的……”他看了看女子一身妇人打扮,“你夫家何在?”
“都不在了。”布衣女子眼眶一红:“淮河发了水,河堤塌陷,家里人都没逃出来,只有我去山上进香避过一劫。”
三叔一惊:“淮河发水,河堤塌陷?淹了多少地方,死了多少人?”
“老爷!”身边长随提醒他,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时候不早了。”
三叔恍然醒悟,转头一看,街上行人一副看热闹的架势。秦大舅一脸高深莫测,秦小舅一脸暧昧。三叔懊恼,对着两人拱手:“这是书院夫子的之女,现今孤苦无依。又熟知水患内情。在下需将她带去金陵细询。”
“好说好说。”秦小舅回以一个‘我懂的’的眼神,笑的暧昧:“林三爷只管带人去。横竖这妇人也孤苦无依。夫子之女,照顾是应该的。”
三叔苦笑。如果不是涉及河工,将莫宛如留在秦家,等回头的时候再安排是最好。可现在……算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带上就带上了。遂对秦小舅拱手:“劳烦亲家舅兄给安排一辆马车,顺便告诉我那侄女,借她一个丫鬟使使。”
秦小舅便去安排。林若拙听闻后,便命小福跟随而去。
秦大舅夫妻二人过来是为了见三叔,三叔是官员,他们过来一趟是应该的。现在三叔走了,林若谨兄妹还得去大房一趟认个亲才不失礼。毕竟秦氏从十二岁至出嫁前,都是在秦家大房居住。
秦大舅的长子秦定疆就是那位中了秀才的,目前在衡阳书院读书。另外还有两女一子。林若拙和林若谨过去认了亲。接着,就提出想去桑园看看。
秦小舅一脸不乐意。秦大舅倒是无所谓,这些产业又不是他在打理,每年的出息他也不沾,爽快的道:“行,今天晚了,明天一早出发。我陪你一块儿去。”
吃过午饭,大舅家的表姐秦定岚、庶女秦巧、连着秦定琼、林若拙共四个女孩子一块儿说话。林若拙笑道:“咱们姐妹说话,让丫头们也去玩吧,枯站着陪咱们怪没意思的。”
秦定岚微笑:“妹妹说的是。”便命丫鬟们各自散去说话,只留一个在身边服侍。
林若拙身边留下小丫头画船。小喜便跟着秦家的众丫鬟去她们房里吃茶。
另一边,夏衣来到马厩,她家男人许冬正在给马喂水。夏衣叫他到一边,递出一把碎银:“这是姑娘给的,让你到外头街上去逛逛,顺便打听一下秦家三房这几年的收益,堂的家什,常去的银楼、外头交往的人家什么的。你可明白了。”
“你就放心吧。”许冬笑眯眯的接过银子,捏了捏她的手:“我知道姑娘要打听什么。只是你告诉她别急,我们是外乡人,有些事不是一天两天能问出来的。”
夏衣白了他一眼:“姑娘才没急。对了,她还让我提醒你一句。秦小舅这些年日子过得不错,长房就算了,另外那十房人家保不准就有眼红的。去他们那边打听打听,说不定可有收获。”——
爬走……(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传说
第六十八章传说
一大早,林若谨跟着两个舅舅去了茶园。
秦定业出现在窗外:“林表姐,林表姐。”手上拎着一个大大的鸟笼子,里面是一只灰不溜秋的小鸟:“这是百灵,叫声可好听了。大草原上才有,我好不容易弄来的一只。”
林若拙十分无语:“你很闲么?”
秦定业笑嘻嘻的点头:“嗯,爹出去了,娘亲去了大伯母家。你快出来,他们都不再,我带你去外头玩儿。”
林若拙简直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才好。就见他身后探出个脑袋,秦定琼手里拿着个大大的帷帽冲她摇:“林姐姐,快点!”
这对兄妹显然是经常出门的,江南富裕,前朝末年战乱的时候少有波及,旧有民风民俗被保留下来的不少,街上随处可见戴着帏帽的良家女眷。他们一行三人这样走着倒也不显眼。
只这一项,林若拙就觉得比京城强上许多。更加坚定了日后嫁到民风淳朴小地方的决心。
陈福记的梅花糕又香又糯,桥头老杨家的蜜饯种类繁多,每一样都好吃。青石板铺成的古桥,河水潺潺,灰黄相间的不知名小鸟从浓密的垂柳中钻出,扑棱着翅膀飞向天际。
难怪诗里说,人人都道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江南的风微醉沉酣、流连忘返。
“哎呀!下雨了!”随着秦定琼一声惊呼,微风拂过,带来一阵细如牛毛的雨丝,顷刻间,天地被拢上一层朦胧烟雾。
秦家的仆役都带着伞,赶紧给主子们撑开,秦定业笑着递过一柄四十八节紫竹骨大伞:“表姐遮一遮吧。这雨看着虽不大,却最是容易湿了衣衫。”烟雨中,他的鬓发两角被缀上颗颗细密的水珠。
秦定琼笑着凑过来,亲热的挽住她的胳膊:“我和姐姐合用一柄,天上的云不厚,雨一会儿就该停了。”
三人玩了一天。
回到府中,贾氏已经回来,见到他们就笑骂:“又溜出去玩!伞也不知道遮一遮,看,肩头都湿了!”
秦定琼和她还好,唯有秦定业两肩的丝绸衣料湿了水,色泽比旁处格外深。他笑道:“娘,我带了您最喜欢的茶花巷老肖家馄饨和虾仁烧麦,快趁热吃,凉了就糊了。还有对面李家的蜜汁糯米藕,您不是常说,府里都做不出他家那个味儿么,我也买了回来。”
贾氏又是笑又是气:“还不快去换衣服!”一连串的吩咐下人,打水洗脸、换衣热姜汤。看着他们三人俨俨喝下,方放下心:“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秦定业却催促着她尝那馄饨,两眼晶亮:“好不好吃?有没有糊?”
“好吃,好吃。”贾氏尝了两口,眼角笑出细细的纹路。
林若拙深深的叹息。
晚间,秦大舅秦小舅和林若谨一块儿回来。贾氏送上热腾腾的姜汤,命他们先喝了再开饭。
饭后,秦大舅告辞,林若谨送出门。回头后到林若拙房中,接过小喜递上的热手巾,擦了把脸:“我今儿见到那要买桑园的人了,你道是谁?竟是京中景乡侯府的人。”
“景乡侯府?”林若拙想了想,没什么接触:“他们家的邑田又不在南边,况且咱们手上的也不是田地,他们买桑园做什么?会侍弄么?”
“谁知道呢,我也觉着蹊跷。”林若谨一天走下来,也是疑惑半分未解:“那人是侯府大管事,气焰嚣张的很。见了我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和侯府作对没有好结果。后来我报出祖父的名号,才客气了几分。不过态度仍然很强硬,听那意思好像是宫里的贵人看中了这里,咱们是不卖也得卖。”
“宫里的贵人?”林若拙仔细一想,恍然记起宫中段淑妃可不就出自景乡侯府,再一想,赫然一惊!这位段淑妃是赫连熙的生母。
赫连熙!又是他!
林若拙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会冒出“又是他”三个字。正如同韩夫子所言,她本能的对他有一种防备心理。虽然赫连熙并没有妨碍过她什么,但直觉上总觉得这人不是善茬。
“这件事不简单。”林若谨声音沉重。如果是搞丝织的富户想买,或者景乡侯府意欲插手江南织造行业,话也说得过去。可那管事却说是宫里的贵人想要。段淑妃要一片桑园干什么?七皇子盯着一片桑园干什么?明显就不正常。
赫连熙此时还不知道景乡侯府是这么办事的,不然能气的吐血。所以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猪队友的杀伤力足可抵消金手指!
林若拙和他是一样的看法:“事情不对劲。咱们不松口,看他还会出什么花招。对了,三叔那边也得送个消息过去。”
林若谨点头:“我的意思是让炳叔去金陵一趟,他今天一直跟着,情况最清楚不过。”
官宦人家的子女由于家庭因素,于政治嗅觉上都比较敏锐。小小一个桑园居然牵扯到后/宫淑妃和皇子,这就不是小事了,必须告诉长辈。
这边兄妹二人商议,那边,秦小舅一家也在开小会。
“话也说过了,街也走过了,如何?”贾氏笑眯眯的问儿子。
秦定业涨红了脸,小声道:“林表姐,很好。”
“这么说你是愿意了!”贾氏欣喜的拍了一下手掌,“我就说,姑奶奶那么好的性子,生出来的闺女必也是温柔贤淑的。偏你听了外头混话,非说官宦人家小姐脾气大,素不知他们那是妒忌你。这回好,赶明儿亲上加亲,省去多少是非。”
秦定琼插话,取笑她哥:“娘,你是没看见,今儿才漂了两滴牛毛细雨,哥哥就巴巴的递了伞给表姐,把我给撇在一边不管,好不可怜。”
秦定业立时回她:“难道你的丫鬟没拿伞?表姐是客人,自然得先让她。”
秦定琼挤眉弄眼:“是呢,就我的丫鬟拿了伞,好像表姐的下人都空着手似的。我瞧那个叫小喜的,拿了伞在手上,被你那一打岔,撑也不是不撑也不是,人都傻了,才是真可怜。”
秦定业气的红了脸:“就你能说!”
秦定琼哈哈大笑,不依不饶:“哥,你今天失策的地方多了,我都不好意思说。亏的表姐好性儿,被你带到东带到西逛了半个江宁城都没叫累。还是我说了要歇歇。不然,你是不是还要跑完整个江宁城?”
秦定业气的不行,又不好真和妹妹翻脸,站在那里一句话说不出来。
贾氏另有关注:“哦,走了半个城都没叫累。看来林姑娘的身子骨很好啊。”
“是呢。”秦定琼佩服道,“表姐一点儿也不娇气,比往日见过的那些官家小姐可亲多了。”
贾氏满心欢喜,又问了几句,放他们兄妹回房。
挥退左右,喜滋滋道:“这回好了,业儿已是情愿。咱们将林姑娘娶回来,林哥儿是个疼妹子的,岂有不给妹子丰厚嫁妆之理。林家在京城,也只有这边的地陪嫁合适。如此一来,大家都不必伤筋动骨。”
秦小舅担忧:“就怕林家看不上定业。”
“这你就不懂了。”贾氏不以为意,“咱们定业读书是不行,可人老实忠厚,最要紧的是会疼人。姑娘嫁到舅家本是佳话,林家虽说官位显赫,可林二爷却也是荫恩出身,官职并不高。再则,姑奶奶就是因为林姑爷不会疼人才早早去了。林姑娘未必愿意找那高门显赫的人家。还有,咱们定业是独子,将来的家业都是他的。这也是独一份儿。”
秦小舅道:“便是林丫头愿意,这事也得父母长辈做主。”
贾氏笑道:“你是娘舅,本就能做半个主的。他林家要是不依,咱们就好好说说当年姑奶奶是怎么去的。那个青楼外室生的丫头,不是还养在他们家?记名在一个姨娘名下,排行第七的。铁证如山,看他林家有什么话能回!”
被这么一说秦小舅也觉得有了几分把握,踌躇满志:“你说的对。妹妹当年的事,是他们林家理亏。”
贾氏放下一块大心事,便又操心起另一件:“今天去桑园怎么说来着?”
秦小舅端起一杯茶,啜了一口:“侯府大管事刚好也去了,大伙儿照了个面。乖乖,你是没看见,那口气端的,听外甥报了林家的名号才好些。不过还是不肯松口,定要那片桑园。”说到这里,他看看左右,压低声音:“我这回才知道,原来,看中这园子另有贵人,侯府不过是替人办事。”
“侯府替人办事?”贾氏惊愕,那该是什么样的贵人。
秦小舅提醒她:“你细想想,景乡侯府可是出了一位娘娘的。”
“啊!”贾氏惊讶的捂住嘴,三个手指头一捏,比划一个‘七’:“难道是这位殿下要的?”后又纳闷,“这位要桑园子做什么?”
秦小舅笑:“我猜大概是不知从哪里听到了彩茧的传说,才奔这儿来了,不然干嘛非要这一片,还多出三成的价钱。”
贾氏这才明了:“原来是这样,又是一个异想天开的。”
另一边,许冬也打听到了这事,赶紧带了话回来:“大约是百多年前,前朝时候的事了。江南出过一种天然带彩的蚕茧。有四种颜色,淡粉、深粉、浅黄和明黄。前三种便宜些,一两黄金一两丝。明黄的茧子最少,价钱也最贵,据说是十两黄金一两丝。这还是小事,关键那是帝皇之色,是祥瑞。这种茧子,先太太那片嫁妆桑园里就出过。”
彩茧、彩棉什么的,在现代也听说过,不过那是人工培育的。纯天然有色彩的,的确足够珍贵。
他又补充:“不过到底是百多年前的事了。这一百多年再也没出过半个彩茧。要不然这一带的桑园早就被抢疯了。我估摸着,七皇子也是听到这个才对这里有了兴趣。”
说完,他笑了笑,颇不以为然。却忽发现林若拙面容异常肃穆。
“这个传说知道的人有多少?”——
继续去码……(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不一样
第六十九章不一样
一百多年的时间,又是在通讯极不发达的古代。除了世代侍弄桑园纺织娘,还有一些老人,便是当地人也没几个知道。知道的也当做是传说,并不会特意传播。秦家,还是因为买这片桑园的时候,卖主为了提高价格,添油加醋的给说了。当然,因为一百多年都没再有过,价格最后也没提上去。
也就是说,赫连熙能听到这种传闻,本身就很奇特。
这个消息很重要,林若拙立时又叫了林若谨来商量:“……既然是江南一带出过,必不止咱们家这一处。可知还有哪些地方?”
林若谨肃然:“这个要查府志和县志。百多年前的事,又是前朝的。谁会特意记这些。”想了想,他有些不放心:“明天我和炳叔一块儿走。这些存档,金陵府应该有。”
事不宜迟,第二天一早,林若谨便借口因为遇见景乡侯府的人,需要和叔父商议一下的借口,带着炳叔直奔金陵。
江宁城离金陵很近,骑快马当天可来回。两人一早出发,快马加鞭,中午时分便见到了林海屿。
林海屿听说这事,很是惊讶。立刻就走了关系,让他去存档处查询前朝府志。
因为时间太过往前,前朝府志存的又乱,翻找了一个下午,只消耗去了一点点。看这情形,大约要个四五天的时间。
晚间,司徒九得知林若谨来了,甚为惊讶。林海屿想了想,说了一部分实情:“……江宁有一片地是他生母留下的嫁妆。景乡侯府的人欲买。他年纪小,不经事,便来问我。下官想着一口回绝也不好,不若让他借口学问有疑惑,在这里查几天府志。也好避开那侯府管事。拖一拖再说。”
司徒九含笑点头:“生母嫁妆,自是不该舍弃。”
一回头,便让身边幕僚去查:“景乡侯府怎么看上桑园了。还有,查查林若谨到底在翻看什么。”
显国公府的幕僚很给力,没多久就查出了背后人是赫连熙。实在是侯府那位大嘴巴管事太过可爱,逢人就恨不能显摆自己是有大后台的。
司徒九对赫连熙的防备心从来不小。他从不认为闹的沸沸扬扬天下皆知的二皇子、四皇子能成什么气候。老子还没死就惦记着家业的儿子,摆谁身上谁能乐意?更何况能当上帝王的人,从来就有一颗冷硬的心。故而,据冷眼观察来看,几个皇子中老七赫连熙为人最擅掩饰。
接着,他又从林若谨搜寻的府志中嗅到蛛丝马迹:“天然彩茧,竟是这个。”
说起天然彩锦,他反而比林家秦家人更为了解。司徒家是前朝世家,见多识广。甚至某位先祖还拥有过一块天然彩锦的手帕。当然,随着抄家和战乱都没了。不过并不妨碍作为讲古流传下来。
“天然彩锦所需彩丝甚多,一年彩茧数量有限,且每年色泽也略有差异。”林若谨终于查到了这篇府志,记录的还挺详细。说是当年的确不止一处地方出产彩茧。江宁的桑园只是其中之一。但彩茧数量有限,而且色泽不一,收购者便将其保存归总。积攒了三年,最后挑出颜色相接近的巧手织成。三年后彩茧大量减少,颜色也淡近于无。终不再成气候。
“三叔,就是这里,你看。”他将摘抄的纸张递给林海屿,神情激动:“彩茧产量最多的地方,不是我们那一片!”
林海屿霎时眉宇紧皱,吩咐炳叔:“你马上找人去丹阳,打听一下可有人欲买那里的桑园?”
他这边人刚走,那头司徒九就得到了汇报。
“丹阳。”司徒九拿着同样摘抄的前朝府志,微微而笑:“我猜老七没有派人去那里。”
果然,炳叔带回的消息一般无二。
林若谨和林海屿顿时面面相觑,神情凝肃。问题严重了!
那一头,侯府大管事再次催促:“行不行的,赶紧给个话!”
秦小舅不敢得罪,又因为林若谨不在,只得来寻林若拙拿主意:“拙丫头,你看看,是不是派个人去金陵城,将若谨叫回来。”
林若拙的情绪很不好。她刚刚得到许冬打听回的消息。才知道秦小舅一家居然打着想让她嫁给秦定业的主意,意图嫁妆控制权仍旧在手。
自己想着嫁到小门户小地方是一回事,被人算计着又是另一回事。再说,秦小舅夫妻俩人品有问题,秦定业就是再好,她也看不上。
“急什么。”她冷淡的道,“买地卖地,多大的事呢。总得考虑清楚了。他要嫌急,别买呀。江宁一带又不是只有咱家这一片桑园。去别处就是。”
“哎呦我的姑娘!话不是这么说的。”秦小舅算看出来了,这兄妹俩就不想卖地。其实他也不想。可问题是侯府的势力他们惹不起呀。哦,到时候这兄妹俩拍拍屁股回了京城,他们可还要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过日子。侯府只消给知府知州打个招呼,他家就别想过安生日子!
林若拙才不会体贴他的想法,反而落井下石,甜甜一笑:“舅舅若是嫌打理麻烦,不若就丢给我哥哥去。如今哥哥已然长大成人,便不必再劳烦舅舅。”
这话寒碜的秦小舅差点吐血。脸刷的就变了色,拂袖而去。
回头对贾氏言:“了不得,咱们都看走眼了。哪儿是脾气好,这位是肚子里蔫坏!想借着侯府这一趟势,趁机将打理权拿回去呢!”
贾氏一听也犯了愁:“这可怎生是好,侯府,咱们实是得罪不起啊!”卖地,他们没权力。不卖,得罪了侯府日子。唯一的办法的确就是将产业都交还给林家兄妹。再有买卖,与他们无干。
可这么大一块肥肉,谁舍得。别的不说,每年进项少掉一半,定业未娶亲,定琼还要嫁人。银子哪里够使。
秦小舅夫妻俩也就是小精明,摊上大事顿时没辙。至少,这对夫妻想不出什么高明的解决方案。
然而人是智慧的生命体,即便品德不高,见识不广,也不妨碍他们那颗不太聪明的脑袋想出一个狭隘而猥琐的念头。
“干脆,想办法将亲事定下。这样,林丫头就是咱们家的人。非得和咱们家一条心不可。”贾氏说出她自以为高明的计策。
当然,放在一般宅斗背景下,这个计策也很不错。操作的好一点,还真能毁掉一个女孩的一生。
可惜,他们遇见的不是一般人。
这个不一般的人还是他们的儿子,计划中另一位当事人。
秦定业难以置信的看着父母:“私定终身!这怎么可以?林姐姐会一辈子被人看不起的!”
贾氏苦口婆心的劝:“林家是官宦人家,恐他们看不上你。”
秦定业虽然不爱四书五经,脑子却不是傻蛋,立刻抓住她的漏洞:“前几天你还说,你有办法让林家同意我们的婚事。”
贾氏一哑,有苦难言。秦小舅咳了一声:“那是因为你姑姑是受了他们林家委屈才早早过世的。我们想着这一点,方有底气说亲。可昨儿金陵那头传来消息,说是林家自持身份,硬是不认账,说你姑姑是身子不好自己去的。这一来,才恐你们婚事不成。”
秦定业大吃一惊:“林家人竟如此蛮不讲理!”他终日在市井玩耍见识也不少,遂出主意:“那也不必出此下策。可以和林姐姐好好说,林家既是做官的,文人最讲中名声。若不认账就让大哥哥在书院里将他们家的蛮横无理说出去。如此作为舅家,父亲便有理由提出亲事了。”
秦小舅也嘴里发苦了,夫妻二人劝了又劝,无奈秦定业就是想不明白,明明一件可以光明正大的事,为何非要闹的走鬼祟之路。
秦小舅唉声叹气,只能让他先回去。等人走了,立时冲贾氏发脾气:“都是你,平时娇惯的他不识人间疾苦。家里的事什么都不知道。这可怎生是好!”
贾氏立时回道:“我惯的?难道你就不惯!”
秦小舅不耐烦和她斗嘴:“那你说怎么办。他不合作,怎么能诳下那丫头的终身?”
“要不,咱们就明着说。”贾氏提议,“他也大了,是该知晓些家业艰难。哪一项开销都省不下来。姑***嫁妆若是去了,这日子没法过的。”
秦小舅顿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也是,横竖这银子一大半也是花在他身上。今天买个百灵雀儿二十两,后儿打赏小旦三十两。合着我都比不上。也该让他知道,没了林丫头就没了他姑姑的嫁妆。没了他姑姑的嫁妆,就没了他逍遥十四年的好日子……”
夫妻俩窃窃商议。窗外,茶树浓密的黑影后,秦定业于黑暗中惊恐的捂住口鼻。
原是见父亲脸色不好,想再劝劝才回头的。可他听见了什么!他都听见了什么!
十四年的富家公子逍遥岁月,居然是这样来的!
窗内,传来他最慈爱的母亲的声音:“交换信物会被赖掉。依我看,干脆在众人眼前来个肌肤之亲。咱们摆一桌酒,请知州大人家的夫人、小姐过来赏花,将那丫头的酒换了……等她醉了再让业儿进屋……到时众目睽睽,赖也赖不掉。这样成婚后她底气低,也不会压着我儿一头。”
秦定业再也听不下去了,扭头狂奔。
以前恍惚听过一耳朵,因为林家离得远,故而姑姑的嫁妆产业就由自家打理。他不曾在意过。却原来,疏忽的是这样的内幕。
他不如大哥秦定疆会读书,却也从小跟着夫子进学,一笔一划学写‘礼义廉耻’。戏文看了百遍,哪一个好汉不是忠义仁孝。那戏上贪财害命、谋夺家产的,从来都是被千夫所指万夫唾骂。
曾经因为好奇,他去乡间瞧过一次热闹。一个被村民指责与人通奸的女子,活生生锁在竹笼沉入河底。女子撕心裂肺的叫着“冤枉”,那声声凄厉的场面令他做了很久的噩梦。
记忆中女子苍白绝望的脸和表姐红润动人的容颜于虚幻中重叠。
泪水,顺着秦定业年轻的脸庞滑落。
他可以不要稀罕的百灵,他可以不打赏当红小旦,他可以不坐最好的包厢听戏,他可以不去最贵的酒楼喝酒……他什么都可以——
(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出城
第七十章出城
“表姐,表姐。”
是谁在耳边嗡嗡呼唤。和蚊子一样。
睡梦中翻来覆去,声音还是不消停,林若拙呼一下睁开眼睛,被惊醒。吵死了!哪儿来的声音!
窗前站着一个黑影,她顿时一唬,飞快的跳起,一把抓住放在枕边的短棍。
“别怕。表姐,是我。”秦定业小声的说,连连摆手:“你别怕,小心惊着外面的丫头。”
尼玛!就是因为是你才要防备好伐!林若拙警惕的握紧短棍:“你怎么进来的?你想干什么?”
秦定业苦笑着摊开手:“表姐,我没有恶意。家里的窗户都是老式的,旧了。只要用一根薄木片就能撬开。我小时候顽皮,差不多都弄过。”
靠!果然特么的江湖中卧虎藏龙,世间行行有状元。林若拙十分无语:“敢问有什么事劳驾表弟你半夜爬窗户?”
黑暗中,秦定业的声音很轻:“表姐,明天一早你就走吧,去金陵府找表哥。别再回来这里了。姑姑的嫁妆我会想办法还给你们的。你们就在金陵府等,别再来江宁了。”
林若拙一愣,这是神马情况?
秦定业见她不动,以为是不相信自己。又劝:“你听我的,我不会害你。真的,有……总之这里不安全,你赶紧走!”
林若拙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房间的凳子:“坐下慢慢说吧。为什么这里不安全。”
秦定业没有坐,也没有回答,无声无息的立在黑暗中。
林若拙开始自己想:“侯府的人要出阴招?”
秦定业不出声。
“不是啊。”她喃喃自语,“那会是什么?难道是舅舅和舅母……”
秦定业呼吸突然沉重,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分明。
林若拙叹气:“是舅舅和舅母出了不利于我的主意?”
秦定业发出一声含糊的呜咽,羞愧的垂下头:“表姐,不要再问了。明早就走吧。求你了!”
看来是真的了。秦小舅和贾氏出主意对付她很正常。不正常的是秦定业。居然半夜来示警,还示意她离开。太奇葩了,两歹竹居然出了一根罕见的好笋!
她再一次深深的叹气,为那样的父母和这样的儿子:“表弟,我一个女孩子家,如何能独自出城?舅舅和舅母不会放我走的。”
秦定业却已经想好:“我送你走。明日假托带你出城玩。让你身边几个丫鬟都跟着。等到了城外,我们便往金陵方向走。”
林若拙惊讶,第一次认真的面对对面的少年:“你身边也要跟着下人的,他们拦着怎么办?”
秦定业道:“你且放心,到时我自有办法将他们支开。就这样说定了,你将贴身衣物和首饰收拾个行李出来,不要大。免得显眼。”
说完,他拱了拱手,走到窗边,利落的翻了出去。
林若拙站在窗前,久久凝视。
第二日清早,秦定业便说要带表姐去个好地方玩。
贾氏想着抽个时间和他说说家里的情况。便笑道:“成日里往外头跑,也不怕你表姐累着。今日就在家歇一歇吧。”
秦定业不依:“那地方甚是难得,我好几天前就定了。今天不去,好景致就见不着了。”
秦定琼好奇:“什么好地方,我也去。”
秦定业为难的看向贾氏:“母亲……”
贾氏知道他这样子想是不愿妹子跟着。心道若能让林若拙喜欢上儿子,心甘情愿更好。便不再反对,心想晚上回来说也是一样。遂拉住秦定琼:“别给你哥哥添乱。”
独子算计父母,再没有不成功的。就这样,林若拙带着平妈妈、小喜、尺素、银钩坐上马车朝着城外而去。
后门的门房也被秦定业关照贿赂过。夏衣和其它人就从那里出府,许冬雇了马车带她们。大家在金陵汇合。
出城没多久,就遇上了一辆青油布马车歪在前方路上。
秦定业让长随去看看。长随看后笑着回来:“少爷,是洪祥班的伶官儿,出城踏青坏了车。”
秦定业道:“原来是他。既遇上了不好不管。你带几个人留下帮他修车,我和林姑娘去前头梨花村逛逛,一会儿你们上那儿去找我们。”
梨花村有秦家的田庄和佃户,往常也去过。长随也没多想,便听命留下。
秦定业骑着马领着那车慢悠悠的往前头而去。眼见着看不见后头的人影,对车夫道:“换方向,去金陵城。”
林若拙在车内同样吩咐一遍。车夫是带来的林家人,便调转车头,加快一鞭。
“那个伶官儿就是你找来帮忙的朋友。”马车驶了一段,林若拙揭开车帘看外面的路程,顺口发问。
“是。”秦定业以为她是看不起戏子,急忙解释:“他并不是那些不知轻重的,人很好的。”
林若拙想起了段如锦和袁清波,叹了口气:“我知道。仗义每多屠狗辈,侠女自古出风尘,负心皆是读书人。”
秦定业被逗笑了:“表姐,你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林若拙莞尔一笑。温柔贤惠的大家闺秀只是她伪装的一层皮而已。人和人之间往往隔着千层万层这样的伪装,不到危机关头,谁又知晓谁是什么模样。就像秦定业,谁能想到在不务正业、喜好玩乐的表皮下,竟有一颗正直善良的心。
马车驶进金陵城。很快到了这一行人借居的富户家园子,名帖递上去。在门外静候回音。
小喜性情活泼,大了胆子跳出马车在外头观望。不一会儿,看见一辆宽大朴实的马车停在门前,一个侍女揭开车帘探出头,却是认识的。
“云丹姐姐。”小喜兴奋的招手。
云丹一愣,诧异的问:“你怎么在这里。马车里可是你家姑娘?”
“正是呢。”小喜激动的回话,“表少爷送我们姑娘来寻三老爷的。”
马车内,司徒九听见了对话,吩咐:“林海屿去办事了不在。云丹过去说一声,让他们去叫林二公子。林姑娘和我们一块儿进去。”
云丹便去传话。秦定业见一切妥当,便要告辞。林若拙拦住他:“先别急着走,这时候回去也晚了。我让下头人去传话,明早再回。待会儿见见我哥,再拜见一下世子。回去了若那侯府管事再和你嚷嚷,你就说嫁妆是林家人打理,还在金陵府见到了显国公世子。世子待你非常和气。保管吓得他立马回去找他家主子。”
这些关门过节秦定业不甚了解,但明白她是一份好心,感激道:“多谢。”
林若拙笑:“若论谢,该我谢你才是。”
林若谨正好出来,听见半截话:“谁要谢谁?若拙,怎么这个样子来了?”
林若拙微笑:“当然是因为想哥哥你了呀。我一个人住在舅舅家,好孤单的。”并不言其它。
等秦定业下去洗漱的时候,方将事情说了,又说了许冬打听到的事和自己的猜测。刚巧,夏衣等人的马车也赶了来,林若谨便又招许冬过来问话。兄妹二人八/九不离十的拼凑出事情内幕。
林若谨顿时气红了脸:“好一对不要脸的恶夫妻!”
林若拙倒是安之若素,没有半分愤怒:“何必为这种人动气。哥,你该往好处想。这回多亏了表弟,他这样的品性很难得。”
人一双眼睛,如果一味盯着丑恶看,便觉得人心败坏,处处是险恶。若时时关注闪光的善行,便会心境开阔,豁达坦然。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林若谨会错了她的意思,紧张道:“便是秦表弟再好,你也不能嫁他。”
“你在说什么啊!”林若拙哭笑不得,“我哪里表现出非他不嫁了。难道我但凡夸奖个人就是对他有意思?哥,你太紧张了。”接着,说了自己的意思:“……我想着,让世子召见他一下。回去后也好糊弄糊弄小舅一家,免得他为难。”
林若谨大为紧张,还说没心思。没心思这么为秦定业打算干什么,立时道:“这事你不用操心了。我去办。”打定主意,从现在开始直到明早送了秦定业出城,坚决不给这两人再见面的机会。
说罢,他便去见司徒九。司徒九平日很平易近人,事情都交给下头人办理,他自己每天喝喝茶,游玩古迹景点。过得很是逍遥。闲暇也时常和林若谨谈文论诗,故而林若谨才很有把握的去求。
司徒九果然很快就接见了他,听见要求,微微一笑,答应了。
秦定业过来拜见,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深深弯腰行礼。司徒九让他坐下,命下人上茶,很温和的开口:“我素日里也闲的紧,游玩了金陵不少地方。不过到底比不得你们当地人。听说有好些地道的风味如今都变了……”
说到吃和玩,秦定业乃是熟练工种,立刻就恭恭敬敬的回答起来。开始还拘谨,说到后面越来越放松。司徒九又问江宁有什么好玩的。秦定业更加神采飞扬,话匣子打开说个不停。司徒九冷不丁插两句嘴问林若谨可去过,林若谨自然是没有。秦定业便顺口道,表哥走的早,没来得及玩。不过我都带表姐去了。
很快,他将自己五岁斗蟋蟀、七岁爬墙头、十岁逛戏园子的家底全掏了个空。
司徒九注意到他说‘表姐’时眼中闪动着柔情的光。
既然心慕林六姑娘,又为什么巴巴的送她来金陵。自己反倒要回去?
司徒九想知道一件事自有他的办法。
送走了林若谨和秦定业。他让人去打听。很快得知林若拙和一批下人分两次进府的事。以及林若谨和她谈话后不好的脸色。
“看来,林姑娘在舅舅家过的不是很愉快。”司徒九呵呵一笑,对幕僚关山奇道:“金陵城也逛的差不多了。明天去江宁看看吧,看看那片有贵人感兴趣的桑园去。”——
(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命运
第七十一章命运
晚间,林海屿归来。得知事情内幕,也是又气又叹。气的是秦小舅夫妻俩太过无耻。叹的是秦定业本性纯良。
不过他倒是赞同林若谨的看法,无论如何,林若拙和秦小舅一家都不能再有碰面。
他本欲亲选了人送秦定业回头,敲打秦小舅,顺便也和秦大舅说一声,让他看好自己的弟弟。后得知司徒九欲往江宁一行,索性就大张旗鼓,不但他自己,连着林若谨一同跟随司徒九而去,想着趁这架势,干脆将秦氏的嫁妆产业一并收回来。
只是这样一来,林若拙一个人在别园倒不好。虽有个莫宛如作伴,但这位本身也是弱女子一个。林若拙得知,便道她还没见过母亲的嫁妆产业,想一同去见识见识。于是,第二日出发的时候,便成了浩浩荡荡一大群人马。
林若拙和莫宛如坐了一辆马车。小喜昨天见到小福就叽叽喳喳说了好些话。此刻坐在马车上,话匣子依旧止不住。
也亏得她能说会道,一个晚上在别园里尽打听八卦。到也将莫宛如的身世来历弄的一清二楚。
莫夫子在衡阳书院教了一辈子书,膝下无子,只有莫宛如一个女儿。她从小跟着母亲住在书院提供的房舍,认识过很多学子。三叔就是其中一个。那时,三叔风华正茂,出身良好。尚有小女儿情怀的莫宛如自是多方注意,今天在食堂留个饭,明天替浆洗房送一趟衣服什么的。林海屿不是傻蛋,很快领悟了少女含蓄的情怀。
二八少女纯真的仰慕,说不动心是骗人的。然而彼时他已有妻室,又兼之从小见惯了生母和嫡母的对持,心中有一杆尺,遂光风雯月的拒绝了姑娘的好意。莫宛如着实伤感了一阵子,后来莫夫子见女儿大了,给定下一门亲事。男方也是唇红齿白的少年郎。莫宛如偷偷见过一面也就死心塌地待嫁。三叔还送了一份厚礼。
事情到这里本该是皆大欢喜。可惜世事难料,莫宛如婚后多年无出,看了几个大夫都说是身子虚亏,不宜受孕。夫家待她就开始诸多不满。她是传统女子,自觉理亏,忍耐着一边调养身体、一边给丈夫纳了妾。没过一年,妾室怀
孕,她的肚子依旧没有消息。丈夫便整日宿在妾室房中,她的在家中的地位也日益降低。
莫夫子夫妇心疼女儿,然无子是大错。也不好说亲家什么。莫母想尽办法给女儿打听偏方,银子花的如流水。仍旧毫无效果。莫家二老为此操碎了心,加之年纪渐老,于一次外出狠摔了一跤,卧病在床,拖了两年都故去了。
这一来,夫家便觉得莫宛如命不好,有“扫把星”的之说。至此,莫宛如在夫家便过的如隐形人一般。
淮河大水决堤那一日,正好是莫夫子夫妇的祭日。莫宛如早早带了香烛银钱,先是上山祭拜,之后又去庙里烧香供奉。忽而听见外头雷鸣般的声响,出来一看,居高临下,就见山脚下河水滚滚而过,淹没了所有的村庄、良田。
僧人们念着佛号,香客有哭的有庆幸的。有一家子都来上香的,齐齐抱成一团,大呼老天爷保佑。洪水足足过了两天才退去。下山一看,因水势来的太猛,夫家的人没一个跑出去。包括那三岁的妾生幼子全部被淹死。唯一活着的,只有莫宛如。
等官府过来统计剩余人口,安置灾民。莫宛如不想和夫家的宗族扯掰,收拾了家中金银,房子和地都给了宗族,一个人来到江宁城投靠远亲。孰料远亲早已搬走,她便用手中银钱租了个小门户,每日给制造作坊织锦为生。那日在街上无意中见到林海屿,风度翩翩依旧,相貌与过往比成熟了不少,高高在上。忍不住心酸,脱口问了一声。
三叔,三叔就将她带回来了。
废话!能不带回来么!
林若拙唏嘘,三叔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对莫宛如不闻不问。可问题是,在这个时代,像莫宛如这样娘家、婆家、子女皆无的大龄寡妇。后续安置工作实在是太难办了。
嫁人是最好的出路,可出嫁这玩意儿,这这个年代就跟第二次投胎似的。运气好是天堂、运气不好是地狱。特别是莫宛如还不能生,孤女一个,这样的她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林若拙开始有不好的预感。事情不会朝狗血方面发展吧。三婶,你的危机要来了!
仔细看莫宛如,这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子。带着普通弱女子特有的逆来顺受。林海屿安排她什么,她就接受什么。让她住在园子里,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拈了针线做活,给自己做衣服,给三叔做鞋子。林海屿让她陪着侄女出门来散心,她就紧紧跟在林若拙身边,半步不落。一路上低头打络子。问她什么了,简短的回答一句。
抛开亲疏远近不说,单纯从性格方面、男人的喜好方面着手,莫宛如甩童氏三条街都不止啊!
可你要鄙视莫宛如吧,这样的女子真让人狠不下心。她没有坏心,经历也够苦难。她只是默默的接受着人生带给她的一个又一个波折,严格遵寻着男尊社会男人们给她安排的道路。
说到底,这件事怎么解决,关键全在林海屿身上。
林若拙深深的忧虑。家和万事兴,三叔走上仕途不久,意气风发的人生道路才刚刚开始,可别后院起火,闹的家宅不宁。
桑园到了。
下了马车,一望无际的绿色震撼了林若拙的双眼。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桑园是这个样子的。
想象中嘛,桑园应该是绿树成荫、连绵不断。结果,连绵不断是有的,绿树成荫那就是个屁!
桑园的树大多半人来高。最多不过和人等高,再长就要将顶端锯掉。矮矮一片才方便采摘。
所以说,想象和现实是有差距的。林若拙内流满面。
司徒九很感兴趣的和当地农民对话。农人不知他的身份,但林若谨是认识的,上回就见过。农人还认出人群里的林若拙,激动不已:“和小姐当年一个模样!”
原来,他家从祖上就是侍弄这片桑园的佃农。还曾见过秦氏的父母。
上回林若谨来见到的是领头庄户,和底下的农人并无交谈。这回便细问起来,收成怎么样,每年出丝多少等等。
农人告诉他,别看现在蚕茧已经收完。马上要进入冬天,这个时节恰是桑园打理最重要的一季:“等叶子落下来就要灭虫、修剪,枯枝要拿出去烧掉,树上的洞要填补……这样来年树势才会长的好,叶子出得多、叶片肥厚……”
然后又去看了缫丝作坊,这里也早已工作完成,没了半根丝。只是略看看,知道一下流程。农人介绍他们可以去织锦作坊瞧一瞧:“那里一年四季不得闲。招收的女子多。我们家的女孩子都学了这门手艺,在作坊做工一年下来能贴补家里不少。”
林若拙对此比较感兴趣,问道:“一个女孩子若是这般养蚕、缫丝、织锦。十八岁的时候能挣出自己的嫁妆吗?”
老农笑道:“自然是能得。只要东家善心,不克扣工钱,一家男女除了老人和孩子都能做活。有些能干手巧的女孩,比如织锦作坊的工头,缫丝养蚕的好手,一年下来挣的比男人种田还多呢。”
司徒九若有所思,感慨:“到底是江南富硕,有些地方嫌弃女孩无用,常将生下的女婴溺死。”
莫宛如也小声添了一句:“当初来江宁投亲,也是听说这边女子做活多,能自己养活自己。”
司徒九便提议去织锦作坊瞧瞧。众人皆无异议,一同去了不远的镇上。这里就有一个富商自家开的中型织锦作坊。
华丽的锦缎很漂亮,织就起来却非常费功夫。需要将不同色泽的丝线按不同排列织出各色纹路。而且并不是所有的纺织女都能胜任,比如有名的云锦,一个熟练的织锦娘子,一天只能织一寸。大多数女子从事的是最简单的绸缎纺织,颜色皆是素白,治好后再染花色。
作坊老板知晓来了贵人,跟前跟后殷勤的招待。走到一间基础加工丝线的大房间时,忽然,一个布衣少女霍的从纺织机后冲出,扑通一声跪在司徒九身前:“公子,民女有天大的冤情!”
众人齐齐傻眼。这是神马情况?听过有当街拦轿喊冤的,还没听过有这样喊冤的。
富商立时变了脸色斥责:“干什么的,还不拖下去!”
“不用。”司徒九立刻制止,温和的对女子道:“姑娘,你有冤情可去衙门告状。我不是父母官,拦我是没用的。”
那少女看着只有十二三岁,跟个大孩子差不多,说话很有条理:“民女的冤情只能告之公子。民女的父亲是河工督造管副手陈良宇。”说罢,她期盼的抬头。
司徒九眼眸微凝,静了一会儿,微笑着对富商道:“此女年幼,看着怪可怜的。她可是卖身给了你?”
“不是,不是。”富商听见‘河工’两个字就被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应,连连擦汗:“小民是在人市招工的地方招的她。是雇佣,随时可走,随时可走!”
司徒九点点头,看了雇佣契书,欲花银子买下。富商哪里敢收,双手奉送,另送上四十两银子、十匹素绢罗给那少女:“原不知姑娘是官家小姐,这些日子多有得罪,小小银钱,聊表寸心。姑娘拿去做几身衣裳穿。”
这一下,谁都没有了再逛的意思。找了个干净茶楼,侍卫严密守住,司徒九当即就问那女子:“你父现在大牢,你有何冤情要诉?”
少女磕了个头,声声泣血:“淮河决口绝非民女因为父亲收受贿赂,督造不利所致。乃是因为总督造史长春大人一意孤行,于岸堤植树,破坏了河堤。还有,治河银子到得父亲手上时就只有一半,史大人又取走一部分,说是借用。父亲不敢不从。然而直到河堤决口,史大人都未归还。”
司徒九神色莫名:“可是据史长春说,这些银子都是陈良宇给贪污了。”
“他撒谎!”少女凄厉的尖叫,“我父亲一钱银子都不增贪过,反而还将家中多年积蓄填补进去。父亲一心治河,就是因为这个,母亲气的与他和离改嫁。我家家徒四壁,若是父亲贪污,我父女二人又怎会生活如此贫苦!”——
(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归家(和氏璧+)
第七十二章归家(和氏璧+)
林若拙、林若谨以及莫宛如就坐在隔壁房间,少女的申诉听的清清楚楚。同样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父亲获罪后流落纺织作坊为女工。未获罪前生活也很穷困。再对比一下自身,兄妹二人俱有种说不出的怅然感。
你以为你够不幸了。一转眼,发现还有比你更不幸的人。方知上天待你其实不薄。
司徒九问完了话,带着少女过来,歉然的托付给林若拙:“林六姑娘,我身边无有女眷,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陈姑娘。”
“不麻烦,不麻烦!”林若拙连声应诺,她对这位孤身为父上告的少女本就很有好感。
少女盈盈向她和莫宛如施礼,自言小名叫做‘艾’。看得出受过良好的教育。
听了名字,这边两人皆是一怔。父母给儿女取名有个讲究,平稳和顺为最佳。那些新奇怪巧的字眼,一般只做雅号。正经名字是不会这样取得。似她这个‘陈艾’,谐音‘尘埃’。寓意不好的很。
陈艾大约不是第一次向人介绍本名,轻声道:“我生在五月,母亲原想要个男孩,见是女孩便指着门外悬挂的艾草起名。父亲在外治河不在,回来后才发觉连着姓有谐音。只是已经叫开了,故不再更改。”
林若拙涩然无言。这样的父母,真是……
莫宛如一脸心疼。她成婚近十年,最想的就是要一个孩子。陈艾十二岁,人又乖巧。故十分怜惜。
回程的时候,她已经快手快脚的给陈艾量好了尺寸,裁下一尺素绢,在马车中缝制起中衣来。
林若拙没做女红的天分,便拉着陈艾说话。她对外界的一切新鲜事都感兴趣,恰好自从母亲再嫁后,陈艾一直跟着父亲东奔西跑,见多识广。尤其是治河中的各项故事,都知晓一二。林若拙听的津津有味。
陈艾见状松了一口气。她父亲虽是个官,然而因举人出生,人又老实,只会河工。故而过的日子和普通小吏也差不多。甚至还比不上一些富户。也就是个名声好听。面对林若拙这种‘真正的大家闺秀’,她其实很紧张,就怕别耻笑。发现这位是个厚道心善的,不由庆幸。
回到金陵,三叔顿时繁忙起来,司徒九也是成天忙的不见人影。时不时离开个三五天。林若谨倒是趁机将自己的事情办了。先是放出显国公世子去过桑园的消息,再去和景乡侯府大管事表示,产业不卖。事情牵扯到显国公府,大管事也只能灰溜溜的回京。接着便是收回产业。林海屿另有要事顾不上,却还是给他出了个主意。林若谨依计行事,也不和秦小舅理论,直接去找秦大舅,说林家有一个推荐入国子监读书的学生名额。秦大舅你想要吗?你想要来给你的大儿子吗?没问题,嫁妆产业的事你帮我给解决了吧。
事情就这样很简单的解决了。产业到手。林若谨忙着接手管理,管事头目该换的就换,从底层提拔,培养新人。忙的不可开交。忙碌中,他有了一个想法。抽空给妹妹说了说。
“你想去衡阳书院?”林若拙对此不理解。她不理解的事多了:“国子监的名额真是祖父同意给的?为什么?难道家里兄弟们不需要?还有,秦表哥想去京中读书,你为何要往衡阳书院?莫不是图着打理产业便利?这可是舍本逐末。”
林若谨笑:“这你就不知到了,会读书和会科考是两回事。比如我们家兄弟,从小生长在京中,祖父有讲解六部衙门及各司其职,宫中、陛下有什么新政令举措、或是最新邸报,素日我们也是常见。夫子讲书也会特意点出政令朝局之间的关系。这一层,是外地学子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故学子但凡有心科举,必得来京城居住读书些许时日,方能领会其意。我们这些京中学子虽站得高看得远,于具体民生民情,小吏庶务却不如地方上的学子。还有经书典籍、学问诗赋,都需和各地学子交流方有进步。故而,我也好、大哥也好、甚至是三叔年轻的时候,都需往外面跑。增广见闻。秦家表哥这样的,就需往京中跑,以弥补科考周边事宜的不足。”
林若拙这才明白。在外头的,是做学问、打底子。到京城的,是经营关系,疏通考试关节。林家缺其一、秦家缺其二。各取所需。
当然,衡阳书院离江宁近,打理产业方便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林若拙没有什么‘万品皆下唯有读书高’的酸心理。既然林若谨能两手齐抓,再好不过:“这样也好。只是还得和祖父说一声。”渣爹就算了,那位问了也是白问。
林若谨便当天写了信,给了银子,托金陵府往京中送公文的差役顺道送一送。
等到三叔和司徒九将淮河决堤,河工银款贪污一案查的七七八八之际,京中的回信到了。祖父大人同意林若谨去衡阳书院读书。但同时表示,既然江宁产业事了,林若拙无需再逗留,必需回家。
祖父大人派了大管家过来接她。三叔便顺道让莫宛如跟着一块儿回去。孤男寡女的,他又是在办差中。很是不便。
司徒九得知她要回京,又将陈艾托付过来。陈良宇本来是关在金陵府的,但因为是贪污河款的重犯,已于他们来之前押送去了京城。司徒九必需忙完了河工巡视才能回京,这边就只能先派亲信去京城,拖一拖陈良宇的审查。
同样的道理,陈艾姑娘一个女孩子跟在他身边不方便。带回显国公府就更不方便。那里还有个奇葩彪悍的临川公主。那是连小叔子都能给吓去西北投军的人物。
最佳的安置地点也只能是林府。至少在这个案子上,林海屿属于司徒九一派。
三个女性坐船回京。路上,林府大管家花重金聘请了湖海镖局保护。因有女眷,镖局还派出了一个女镖师。这位女镖师眼尖的从林若拙的身形步伐上判断出她练过几招花拳绣腿。还指出是熟人教学的。攀谈之下才晓得,这位和仲师傅是同门师姐妹。林若拙惊喜不已。去年的时候仲师傅就告辞回了恒亲王府,虽不忍也无奈。这回见着了师妹,立时拉着让她指点自己几招。
师妹同学不知道官宦人家的忌讳。总以为师姐能教,她指点一些也没什么。加之林若拙拉下面子死命卖萌,很是教了她几招杀手锏。言道只要手劲和脚劲练上去了,对付色狼取其性命绝对没有问题。喜的林若拙就差嗷嗷直叫。
陈艾本就是在外头野生土长大的,好奇之下跟着蹭学了一套拳法。莫宛如是正宗淑女,惊吓的不知如何是好。她一个被收留投靠的孤苦寡妇,也不好管人家大小姐的事。只能每天阿弥陀佛的拜菩萨求保佑。
林府大管家是男人,平时不到她们船舱来,并不知道内里如何。平妈妈和夏衣等都是黄氏的人,早已对此见怪不怪。反正六姑娘吼吼哈哈七八年了,也没见吼哈出什么事来。就当是锻炼身体。
如此,赶在入冬之前,回到了京城。
黄氏早得了信,知道有两位客人。陈艾很好办,跟着林若拙一块儿住就行。莫宛如就难办了。安置在三房,童氏能劈了她。安排在二房,她很担心渣爹毁了人家。大房?林若愚夫妇走后大房整个院子都是锁上的。就林若正一个住在前院。想来想去,竟没一个地方合适。
林若拙给她解围:“要不也住融雪院吧。左右那儿地方大。离三房也远。”
黄氏也觉得这样最好。林海屿来信说是故去夫子之女,父死夫亡孤苦无依,暂且收留。并没说要纳做二房,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客人。
莫宛如腼腆的接受了好意。这位真是好性子,别人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办。黄氏瞧见也唏嘘两声,对比一下这位,童氏真是走了狗屎运。
三个女子一路走来相处愉快,如今又住在一处,无需再客套,各自收拾归拢行礼。黄氏又给拨了两个大丫鬟过来伺候莫、陈二人。
正收拾着。忽听外头传来小喜机灵的声音:“三太太来啦!可是来寻我们姑娘的!”
林若拙一听,头都大了。三婶,你也太沉不住气了!
就听童氏皮笑肉不笑的声音:“听说我们老爷带了贵客回来,我来见见。”
莫宛如停下手中动作,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
陈艾见状赶紧上前扶住,轻声道:“姑姑别怕,你是客人。”
林若拙板着一张脸将童氏往屋里迎:“三婶,我刚回来,屋里乱,您别嫌弃。”
“哎呦我的好侄女儿。你忙你的,我就不进去了。”童氏冷着牙笑,抬脚就往东边的屋子走:“我瞧瞧客人就回。”
林若拙只能苦着脸跟上。莫宛如已经迎了出来,身边是陈艾。两人盈盈福身:“三太太。”
童氏侧开身,避过了陈艾的礼,面对莫宛如受了个全。冷眼上下打量。
莫宛如不是艳丽型的美,她五官端正,眉若远山,身上有一股江南水乡的风韵,恬淡静远,气质清华。和林海屿相认后吃好穿好,养了一个多月,肌肤白皙中透着红润,早不见了往日的憔悴。相貌上和童氏难分轩轾。
但是论气质、论温柔。童氏被甩开三条街!
童氏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故而是越看越气。脸色越来越冷。莫宛如被她用刀锋一样的眼剜着,身体不自觉的轻颤。
“瞧瞧这样儿!多可人!”童氏气的不行,尖酸的话一串一串往外冒:“真是可人儿啊!我说莫婶子,你来评评理,你说这世上怎么就有这样不要脸的女人呢。专门勾引别人家的汉子,离了男人就活不成!怎么就这样不要脸呢!”
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进尘土,莫宛如呜咽一声,捂着脸冲进房间,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传出来。
“呸!”三婶不屑的狠啐一口,“还有脸哭,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呢!这里可没汉子心疼你!”
“三婶!”林若拙厉喝一声,冷然道:“三婶要骂人也别在我的院子里骂。我一个姑娘家,是能听这些昏话的吗!”
童氏一怔,随即哀嚎一声:“六丫头,我命苦啊!和他过了大半辈子!苦熬到他做了官、出了头,就弄这么个人来糟践我!我好苦啊!”
林若拙简直想骂娘,特么的你有本事去向林海屿嚎去呀!在这儿嚎算什么?能把人嚎走?莫宛如一介孤身,她能去哪儿?况且,林家的脸面也不允许她这么孤单无依的走出去。三叔将她收留下来,要么是八抬大轿的给嫁出去,要么就只能林家内部消化。你特么什么事实都看不清,什么办法都不想,干扯着嗓子在这儿嚎。除了败坏自己的脸面还能得到什么?
智商怎么就这么让人捉急呢!——
和氏璧加更。感谢弑羽世雨同学的和氏璧。另外还欠两块的加更,那个,我会努力。(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密谋
第七十四章密谋
景乡侯府,赫连熙森冷的看着跪在脚下的管事,眼眸几近凝结成寒冰。
蠢货!蠢到不能再蠢的蠢货!居然摆着名号大摇大摆的去买地,还透露给林家上面有贵人。简直愚不可及!
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压抑住心头怒火。果然,永远不能期望景乡侯府的办事能力!但他现在还没有开府,目前能在宫外唯一行走的助力就是段家。
提到开府,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又不是不娶他们家的女儿,非得第一个嫁进来。段娉婷第一个嫁进来有什么用?还不如换个家世能帮上忙的侧妃。可惜母妃开了口,这是不行也得行。景乡侯府,是不是将他这个皇子看成段家盘子里的菜了!
贪心就算了,愚蠢才是最不能原谅的!一件最简单的小事都能给办的如此糟糕。
赫连熙可不是那个蠢货管事,听晓林若谨在会面的第二天就去了金陵府,他立刻想到这里面有问题。决不会是向林海屿请教。林若谨又不是没断奶,卖个地还要请教,请教个屁!
更何况金陵府还有个司徒九!司徒家那两个一文一武,统统不是省油的灯!上辈子是他弄死林若涵,迎娶司徒青蔻做皇后,这才得到了司徒家的支持。要不然,能不能最后成功还得两说。
司徒九精明的可怕,事情捅到他面前,就算查不到彩茧也能看出里面有蹊跷。
他错了,他就不该指望景乡侯府里面有能办事的人!
冰冷的气势滚滚倾泻。赫连熙毕竟是坐上过皇位的人,王八之气一开,一辈子没干过件大事的景乡侯立马被吓的够呛,悄悄吩咐丫头,赶紧将自家姑娘请过来。打算使美人计。
跪在地上的管事也是被吓的魂不附体,慌忙之下想到一件事,赶紧说了出来,意图将功折罪:“显国公世子不会注意到小的,他忙着呢。有个姑娘向他告状。说是河工督造副手陈顼的女儿。淮河决堤那案子,怕是要翻了。司徒世子忙这事忙的不可开交。”
“陈顼的女儿!”赫连熙惊怒,几乎气晕过去。陈顼!陈顼是治河的不世之才。上辈子在牢里被拷问的半死,其女儿上京告状,事情闹大后重新审查才放出来。这件案子牵扯很广,史长春等人纷纷下马,他们的后台中书省蔡冒也被一撸到底。朝堂更是由此拉开了彻底废除中书省的序幕。上辈子陈顼女儿进京是明年的事,他还想着先着手安排。谁知,竟被司徒九弄走了?见鬼!上辈子司徒九也去巡查河工了,怎么就没遇上!
赫连熙狠狠的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陈顼的女儿现在哪里?”
管事忙回答:“听说是和林家的六姑娘一起回京了。显国公府没进人,应该是住到林家去了。
“林家。”赫连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几不可闻的字眼,“林若拙。”又是她。怎么什么地方她都能掺一脚?阴魂不散。
“你可知司徒九是怎么遇上陈顼女儿的。”压制住怒气,他沉声问。
管事暗暗庆幸自己机灵,打听了一耳朵消息:“在江宁下头一个小镇的织锦作坊里。”
“司徒九怎么会去参观织锦作坊。”
这个管事也知道。是因为要买嫁妆桑园的事被司徒九知道了,忽然有了兴趣,去游玩了一下,然后顺道就参观了织锦作坊。
忽然有了兴趣?赫连熙真想一把掐死眼前这个蠢货!这个理由居然也信?要不是他泄了底,司徒九怎么会突然感兴趣?司徒九不感兴趣,又怎么会遇见陈顼的女儿。遇不见,他就可以守株待兔的在京中等候。到时,帮着翻案的人就是他赫连熙。天大的功劳……
赫连熙心中的那个恨,那个懊恼,简直就没法说。脸色几乎扭曲。桑园,桑园!这该死的桑园居然是林家二房夫人的嫁妆!上辈子怎么就没听说过!
他霍的想起,上辈子的林若涵是伪嫡女,这份嫁妆自然落不到她手上。林若谨……这个就别提了。林若谨和上辈子就是两个人!一个是个迂腐呆子。一个是脚踏实地。差距海了去了!
究其原因,或许很多。然源头只有一个:林若拙,这辈子多了一个林若拙。好多事都不一样了。
赫连熙慢慢的松开手,冷凝的眼中神色莫名。
“既然这样,桑园的事就算了。”安静了许久,他重新变的冷静,对着景乡侯淡淡致谢:“这回麻烦舅舅了,天色不早,我先回宫了。”
“表哥。”门外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红颜芳华、姿色动人。段娉婷,他上辈子的侧妃,这辈子即将成为的侧妃,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段娉婷就是生的美若天仙,赫连熙对上她也没有丝毫波澜,上辈子过了十几年,熟到不能再熟。冷不丁摸个小手,还以为是摸着自己的手。淡淡的回应:“晚了恐宫门下钥。”
段娉婷咬了咬唇,轻声道:“表哥,事务虽繁多,你也要注意身体。晚间早些睡,千万别再熬夜看书了。”
这话在上辈子曾感动过他。再来一次,赫连熙只觉得烦。尤其是想到段娉婷和林若涵互相陷害斗架的那几年,什么恶心的招数都出,立马倒足了胃口。
段娉婷懊恼的注视着他远去的英挺背影,脸微微一红。转过头对景乡侯抱怨:“表哥好像不太喜欢我。”
“哪有!别胡思乱想。”景乡侯从男人的角度看问题,“他不是答应娶你了么。”
“父亲!”段娉婷娇嗔,“表哥虽答应娶我,可只是个侧妃。日后有正妃压在头上,若是表哥不能爱惜于我,我在府中还有什么地位!”
“怕什么,你可是他嫡亲的表妹。有你姑姑做主呢。”景乡侯是男人,想问题都是大而化之。不过到了晚上,在夫人房中安寝,还是有些感慨:“可惜娉婷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不然就能做正妃了。”
段夫人肚子里‘呸’了一声,脸上还得笑着:“正是呢,我想那丫头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可惜皇家不认记名嫡女,不然族谱上改一改也使得。”
见她这么说,景乡侯一想也是遗憾,回头又觉得妻子贤惠,倒过来安慰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他们是表亲,宫中又有淑妃娘娘做主。委屈不了她。”
侯府另一处院子里,段娉婷和生母红姨娘叙话,十分忧虑:“表哥对我好像淡淡的,并无太多柔情。姨娘,你说,他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红姨娘道:“男人的宠爱都是假的,看你颜色好宠一阵子。新鲜劲一过哪里还会在意。重要的是生儿子。你姨娘我就亏在没儿子上头。幸亏你是嫁了皇子,换了普通人家,想那几个隔肚皮的兄弟给撑腰?做梦!”
段娉婷苦恼:“可我是侧妃,论理,只有正妃有孕我才能断掉避子汤。姨娘,纵然我有儿子,还不是得被正妃的儿子压一头?要是正妃不孕就好了。或者她晚个几年,让我先生下长子也是好的。”
红姨娘眼珠转了转,看看左右,悄声道:“前儿听我娘家兄弟说,外城城西来了个穷道士,算命画符什么的都平常。有一样本事最难得,说是有一种不伤身的避孕良方。结果人家笑话他,多子多福还来不及,谁家会要那东西。大户人家倒是需要避子方,可那是给通房丫头或者姨娘用的,要什么好方子?正房太太巴不得那些女人被药性坏了身子,永远不能生才好呢。故而生意差的很。你舅舅本是当笑话说的,可这东西对你岂不是大有好处。悄悄的给那正妃吃了,可不是好?”
段娉婷立时大喜:“果然是好!姨娘,千万得把那药给买了来。”
过了两日,红姨娘便寻了他娘家兄弟进府说话,问道士的事。他兄弟笑道:“原来是这事。依我说,那药虽好,然服用一次只管一个月。麻烦的很。索性跟他买了那绝育的药,一劳永逸。”
红姨娘又惊又喜:“还有这样的药?”随后又害怕,“正妃不孕,是要给太医诊脉的,万一被诊出来……”
他兄弟拍着胸口保证:“查不出来。便是那一月一吃的药,医馆的大夫也诊不出来。那道士说自己是什么太一宗传人,宗门有秘技需男女双修,这药是专门配了给女道士斩赤龙之前吃的。那绝育的药原是无意中炼出来,师门嫌太霸道,弃之不用。方子也毁了。他好不容易弄出来一份,再无第二家。脉相上也是查不出一点儿问题,女子天葵照常来。只是这药卖的贵,非十两黄金不可。”
红姨娘一听大喜,若是真有效,十两黄金算什么。立刻翻箱倒柜,将积年积蓄全翻了出来。凑出一百两银子给他:“务必替我将那药买来。”
她兄弟去了数日,半月后果带着一个精致小瓶而来,里面一颗豆大的透明小丸:“这便是那神药了。欲水即溶,有些苦味。”
红姨娘喜不自胜,又给了他兄弟一些银子,紧紧握着那药瓶。
等段娉婷来了,悄悄告诉她原委。段娉婷大喜:“姨娘,真的有用?”
红姨娘笑:“横竖又不是你吃,灵则最好,不灵又有什么关系。不过,听说那一月一服用的药灵得很。有那……卖笑的买了去用,百用百灵。想来这个也不会错。”
段娉婷如获至宝,眼中射出期盼的光芒:“姨娘。我一定会生下表哥的长子。”——
今天的更……(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前路
第七十四章前路
林府里面,莫宛如两个眼睛肿的核桃一般大。她整整哭了一夜。
“莫姑姑,别伤心。”陈艾劝她,“林大人并没有言过要纳你做小,三太太那是捕风捉影,大可不必理会。”
莫宛如眼眶一红,眼泪又跟不要钱一样的往下流。
陈艾手足无措。
林若拙在一旁叹气。陈艾年纪还小,不明白莫宛如的处境。似她这样,有个名正言顺长久衣食的去处才是最重要的。一个做过嫡妻正室的女子再去做小妾,其中艰辛不言而喻。可若是不做林海屿的小妾,以莫宛如的脑袋,根本就想不到第二条出路。让她一个人讨生活?这个长相这个性子,光是地痞无赖的纠缠就足以令她崩溃。不然,为什么在江宁的街上,那么不顾一切的当众叫住林海屿?实在是这个时代弱女子独自生活不易。
当然,还有另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嫁人。可是莫宛如生育艰难,十年婚姻都没怀过孕,甚至已经被判上了‘不能生’的标签。那么,她的再婚选择范围就只能是有足够年龄儿子的鳏夫。这种人家又岂是好待的?再者,她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性格又软弱。嫁到那门户低俗的人家,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门风良好的人家,又不会看上她这样的条件。所以说,不怪莫宛如要以泪洗面,实在是她看不到前途有一点半点的光明。
叹气归叹气,林若拙还是想为三叔的婚姻努力一下,轻言问道:“莫姑姑,我三婶脾气不好,你别介意。恕我多言一句,你对将来可有什么想法?”
莫宛如顿了顿,绝望的捂住脸,语声哽咽:“我,我当姑子去。”
林若拙满脸黑线。
古代的尼姑可不像二十一世纪,属于佛教协会,有国家补助,每月领工资。这个时代的尼姑,除皇家寺庙外,日子过的都很……怎么说呢,很不好说。你单看三姑六婆里头有尼姑一项就知道了,跟混江湖的差不多。直接落到了社会底层。
日子艰难不艰难在其次,关键是那种环境,尼姑必须有足够的交际能力才能让寺庙香火旺盛。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莫宛如这性子,去那里也是够呛。最重要的一点,大户人家小姐可能不知道,林若拙看过三言两拍却是知道,很多地方尼姑庵,私底做暗娼生意。要是遇上这个,一头撞死还痛快些。
人贵自立,莫宛如她不自立,无怪乎看不见希望、前途渺茫。当然,这绝非她的过错,因为这个时代教导女人从来就是不需要自立的,女人只需在婚前听父亲的、婚后听丈夫的、丈夫死了听儿子的就行。至于落到孤身一人的境地肿么办?对不起,男人双手一摊:你命不好,怪老天爷去吧。
这不,陈艾劝她别太悲观,莫宛如哭诉:“我命不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林若拙一阵烦躁。三婶没有错、莫宛如没有错、林海屿把她带回来更没有错!错的是这个狗屎社会!特么的把女人当宠物驯养的该死的封建社会!
神兽的!怎么就不让她穿去汉代,她一定要把班昭痛扁一百遍啊一百遍!叫你丫写《女诫》!叫你丫手贱!你还是不是女人!(班昭表示很委屈:我写的是讽刺反喻,黑色幽默,给班家孩子自娱自乐来着。尼玛谁知道后世女人傻缺到这个地步,居然一听就是犯傻的话也能当成圣典?)
或者更干脆点,穿到亚马逊女战士时代去,建立母系社会,把男人踩在脚底啊踩在脚底!
正当她囧囧有神的意yin着,林老太太身边的妈妈来传话:“六姑娘,老太太请莫姑娘去荣瑞堂说话。”
三人齐齐讶异。莫宛如收住哭声,慌忙找粉黛,欲掩住红肿眼眶。无奈情况太严重,怎么遮都遮不住,只得将就着去了。
陈艾有些担心,林若拙笑道:“是祖母又不是三婶,没事的。陈妹妹,咱么也别老闷在屋里,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去见的人是韩雁。回来之后,各房姐妹都收到了江南带来的礼物,即便是已出嫁的三个也有份。黄恬的一份托林若敏转交,韩雁的那份正好亲自去送。
韩雁正在家中刺绣。她如今名声大振,单子多的忙不过来。哥哥韩玉去年考了秀才。今年全家都在忙他的婚事。韩夫人急的头发都白了几根,却不是为儿子,而是为女儿。韩雁今年十八,已经是危险的大龄‘女青年’。却老神在在的不肯出嫁,说什么忙刺绣还忙不过来,没时间照顾男人管家。情愿自梳,做一辈子未婚刺绣大家。
这叫什么事儿!韩夫人现在是极度后悔让女儿搞仿真绣,人都搞傻了。女人家再能干,刺绣作品再能派流芳百世,也不能不成亲生子啊?那还能叫女人吗?那样人生还完整吗?
韩雁的性子却是有点拧:“娘你也不看看来说亲的都是什么人家。看我的眼神那不是看儿媳,是看金山银山呢!这样的人家,不要也罢!”
韩夫人气的想哭:“若不是那些人家实在不成样子,你当我会留你在家这么久!”
韩雁的婚事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老大难。父亲虽有学问,然与仕途无缘。哥哥天赋优秀前途光明,然而太年轻,现阶段无法提升她的家世。偏她又有个仿真绣流派开创者的名声在外,小户人家眼光势利,书香人家不允许儿媳抛头露面,商户人家家风混乱。真是难上加难。
见林若拙来了,韩夫人欣喜的迎上来:“好姑娘,帮我劝劝你姐姐。再耽搁下去是真不成了。”
林若拙给她们引见了陈艾,三人去韩雁房中说话。还没开口,韩雁就抢先道:“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劝我嫁人的,话就不必说了啊!”
陈艾很不理解:“韩姐姐,你为什么不想嫁人?女子大了不都是要嫁人的么?”
韩雁笑道:“我不是反对嫁人,而是觉得,既然没有好的,与其委屈自己,不如一辈子不嫁来的清静。”
“可你将来怎么办呢?”陈艾联想到莫宛如,觉得好似两个极端。
韩雁颇为自傲的一笑:“我有一技之长,能自己养活自己。将来便是哥哥娶了嫂子也不妨事。自己开个小绣坊,带三两个徒弟就是。我的绣活是连皇后娘娘都赞不绝口的,那些地痞无赖也不敢来侵占。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陈艾惊讶于她的自信,再想想莫宛如的遭遇,不由感叹:“原来莫姑姑吃亏在没有一技之长上。”
林若拙脸皮抽了抽,这位也是个奇葩。换了林家任何一个女孩儿都不会产生这种联想。
“莫姑姑是谁?”韩雁好奇的问。
陈艾就将莫宛如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莫姑姑人可好了,针线活也不错,给我做的衣服鞋子比最好的成衣铺子里卖的还好。可惜就是命苦了些。”
林若拙抚额。姑娘,你家老爹该是有多不靠谱,才让你一个官家千金穿成衣铺子里的衣服。陈顼大人,我真是服了你!
韩雁认真的听完,同情的道:“这位姑姑的确命途坎坷。既然她是书院夫子的女儿,想必也知晓书画。明**带她来见见,我正好缺一个帮手。绣坊的绣娘不识字、不通文墨。绣些衣裙香包还行,若要绣屏风插画,总缺了一丝意境。”
陈艾一听,大喜:“对对!莫姑姑会作诗的,我听她念过。针线活儿又好,一定能给你当帮手。我明天就带她过来。”
林若拙也觉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未来如何且不论,莫宛如能有养活自己的一技之长最重要。有了本事,能靠其立身,困难也就不怕它。
回去后,两人便兴致勃勃的找人。
莫宛如坐正神色不定的在房间里,面前摆着几匹华美的衣料。
“呀!好漂亮的料子。”陈艾兴匆匆的拎起一匹细看,“真好看。是老太太给的?”
莫宛如犹豫的看了一眼林若拙,点点头。
林若拙看了看那几匹衣料,发觉质量上乘,有两匹还是祖母大人珍藏的好货。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莫姑姑,可是祖母与你说了什么?”
要是个有心计的,这时就该矢口否认。莫宛如却是个没主见的,本来一路上京三人关系就不错,上回受到童氏斥骂更有林若拙帮她解围,心中感念。此刻也就老老实实说了:“听老太太的口风,意思是她会给我做主,让林三爷娶我做二房。”
神马!一个晴天霹雳,林若拙傻了眼。
祖母大人是什么意思?
她绝不相信这是慈母情怀,要知道,渣爹和大伯才是她的亲儿子。这两位小妾通房再多,也没有正经的二房如夫人。
这事,透着邪乎啊!
想想,她决定去请教专业人士。先问平妈妈。平妈妈不以为意:“这还用说,当然是给三太太添堵啊!”
这位的战斗力不行。林老太太干嘛和庶子媳妇过不去,她吃多了撑的呢!
再去请教高端人士。黄氏一听就笑了:“哪里是给三弟妹添堵,这是给小叔添堵的。你可知道,小叔的生母,就是老太爷的二房如夫人。老太太为这个生了不知多少闲气。如今有机会恶心恶心那位的儿子,为什么不做?横竖人是他自己带回来的,不过一个顺水人情。”
被这么一点,林若拙明白了。祖母大人一坛子老醋吃到现在。你是正儿八经上族谱的良妾,恶心了我一辈子。我也给你儿子弄一个,让你九泉之下也看看,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渣爹且不论。大伯和三叔都是正经科考入的仕途,前途看着都挺好。然三叔只要后宅不宁,立时就是一大硬伤。林老太爷全力扶植的接替人,就只能是大伯。这一手,简直是杀人于无形、又阴又狠。
莫宛如,又该怎么选择呢——
终于更的早了点,我再去码下一章,还点债。
对了,陈大人的名字改了。原谅我政治觉悟小白,一直没发现重名。(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陈艾(和氏璧+)
第七十五章陈艾(和氏璧+)
陈艾说了韩雁需要一个助手的事:“莫姑姑,你可以去学一学。我瞧着……”她委婉的表示,“林家三太太的脾气不是很好。”
莫宛如忧郁的叹气:“可我一个弱女子,又无娘家,能怎么办?”
陈艾立刻将今天新接受的方案说给她听:“可以做绣活呀。不是普通的绣活,是最新出来的仿真绣。江南那边千金难求一件正品。可值钱呢。现天下只有韩姑娘会,等您学会了就是第二个会的。到时自己也能养活自己。”
莫宛如又叹:“你不知道,女子一个人在外生活,会受人刁难欺负。”
这个陈艾是知道的,她在织锦作坊做工,受的苦不比莫宛如少。不过也是因为有作坊主在,她年纪又小,某些龌龊的事情还没接触到,不甚领会。但做生意需要靠山这一项却也明了:“不怕的。韩姐姐在的绣坊是林家二太太和恒亲王府合开的,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刁难?况且,韩姐姐绣的一幅观音像连陛下都赞不绝口。谁又敢为难她。”
任何一个行业,但凡能做到顶点的人物,总会或多或少有些保障。便是不能如韩雁一样有天赋,能学到八成仿真绣的手艺,也足可安生立命。
林若拙也隐讳的劝:“莫姑姑,我三叔是个官,官员需要官声。后宅之事便不会诸多插手。二房如夫人说的好听,到底还要看主母脸色行事。三婶那个脾气你也见过了。你,受的住这样十年二十年的日子?一天十二个时辰,扣除安寝时间,男人能在后宅逗留的,怕是连一个时辰都没有。他日红颜老去,一无名分、二无子女,可是怎么过。”
眼泪一颗一颗从莫宛如光洁的脸颊滑落:“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陈艾拉着她:“莫姑姑,你别哭了。我爹常说,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他下大牢前还在对我笑,说他对不起我,让我好好活,去投奔母亲别再管他了。可我怎么能不管,那是我的爹啊!当时我觉得天都要塌了,想着便是讨饭也要上京告御状。可现在你看,世子和林大人都答应帮我爹伸冤,林姐姐和你还一直照顾我。可见父亲的话是对的,过了这个坎儿就好了。你宽些心,一定能过去的。”
“我,”莫宛如哭了一会儿,咬咬牙,坚定决心:“我明天就去和韩姑娘学绣活。”
前途迷茫,就抓住唯一能抓住的吧。
人生的道路在于不停的选择。莫宛如固然一辈子听男人的话,却也有有限几次听从了自己内心,自发做出选择。比如当年在书院给林海屿送衣服,比如不肯嫁给夫家宗族安排的人,情愿抛弃房产田地离开故乡。又比如在街上叫住林海屿。这不多的一次次选择,最终引着她走向性格决定的命运。
这一次,至少目前,她的选择没有出错。
陈艾很高兴,第二天早早的拉着她去了韩家。韩雁检查了一下莫宛如的水平,绣技方面基础过关,还有些特殊的技巧需要加强提升。书画方面就欠缺许多,好在她底子有。熟通文墨。有灵气,锻炼起来不是太难。用韩雁的话来说就是:有这个天赋的,可以练出来。没天赋的,再刻苦也只是顶级绣娘,成不了大家。
林若拙替她欣喜不已:“太好了,莫姑姑,上天待你终究不薄。”天赋,不管是那一个行当的天赋,都是弥足珍贵。莫宛如要是生在现代,掌握了这门手艺,别说养活自己,弄出点小名气都不成问题。再加上她的长相和气质,追求的男人不要太多哦。
所以说,封建社会害人不浅。多好的女人都被他们弄的没了自信。女人没了自信,活着还不是要多麻木有多麻木。
黄氏得知莫宛如跟着韩雁学仿真绣,微笑点头,提供一切方便。每月除了月钱和衣衫,还额外提供书画工具以及颜料绣线。一来这是待客之道,二来莫宛如若能学出来,也是她绣坊得益。
陈艾从小放养长大,对林家的门户森严模式很不适应。到了韩家觉得格外亲切,便天天和莫宛如一块儿跑。这样每天早出晚归不在府中,倒是让童氏没了发作时间,耳边清静许多。
林老太太也不好拦着,她总不能公然说,你别自强自立了,早早嫁了当小妾是正经。这话说不出来。
莫宛如这一举动,倒是让林老太爷对她高看了几分。当然,这个改变暂且没人知道。但有些东西就是这样,当时看着不起眼,到一定时候却能起到关键性作用。
没多久,祖籍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林若愚终于考上了举人。举家欢庆。
因为郭氏有孕在身,不方便赶路。林若愚自己也觉得明年考春闱不大合适,再历练两年,成绩能更好些。便来信说暂时不回来,就在家乡祖屋苦读,等郭氏生了孩子后再回京。
另一头,韩玉的婚事在腊月之前终于完成,韩家娶了个媳妇过年。
年前还有一项好消息,刑部郎中郭大人被调至大理寺任寺丞。楚帝钦点由他审理陈顼的案子。郭大人和林家是姻亲,便由郭夫人带着来了几次,问了陈艾好些问题。
然后年前,陈顼终于被放了出来,虽然是原地待审,但好歹陈家父女团聚,过了个好年。
陈大人两袖清风,京中房舍又贵。无处安身。司徒九体贴,早早命人准备了一间小院子。陈大人将陈艾接过去,黄氏怜悯她一个小姑娘打理家业不易,派了两个妈妈过去帮忙。
陈艾一走,莫宛如顿时觉得孤单之极。每天在韩家逗留的时间更长,早出晚归。过年的时候,林若谨归来,一家人小小团聚。莫宛如孤零零坐在林家众人之间,忍受着童氏的刀眼,好不辛苦。
幸好刚过完年,陈艾又被送了回来。陈顼知道自己一个大男人教不了女儿。这几年跟着他野惯了。可女儿总要出嫁,见到林家几个女孩子他才发现,陈艾母亲早早和他和离,长女无人教诲,婚姻市场很不被看好。
一事不烦二主,他索性将其托付给林家。用他的话说,能学得林六姑娘六分就足可慰藉了。
黄氏差点没把嘴给抽歪了。更加确定陈顼就是个除了治河,什么都一窍不通的人。心里隐约有了个想法。趁着渣爹心情好时给提了提。
“给若谨说亲?”渣爹惊讶,“陈顼的女儿,这才十二吧。”
“过完年就十三了。”黄氏不以为意,“娶妻娶贤,陈姑娘小小年纪能锲而不舍为父伸冤,是纯孝之人。陈大人的案子迟早会平。陛下几次朝会提到治河的事,我估摸着,陈顼是要受重用了。等案子了结,最少也得升到五品,才掌的住河务。”
“五品!”渣爹心动不已。
林若谨和林若拙的婚事,黄氏不知道多久前就开始关注。继母难当,原配留下的嫡长子、嫡长女。亲事说的不好,她的脊梁骨都被能戳死。后头林若信林若慎两个也说不到好人家的媳妇。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故十分上心。
林若拙暂且不提。林若谨的婚事有些高不成低不就。
说他门户低吧,祖父三品,还是在中书省这样的核心部门。说他门户高吧,亲爹末品小官混日子。本事能力全没有。门户小点的女孩儿,撑不起二房嫡长媳的范儿。日后便是家宅不宁。门户高的,人家又嫌弃林若谨学业无成,看不上。
黄氏那个愁呀,她是真愁。要是个糊弄的,给说个光鲜门户,只看家世不看人品。这样也很好找。天下间溺爱孩子的父母多,养废了女儿的不止一家。偏她挑剔,想找个明白人当儿媳。继母本就难当,好容易两个继子继女都是明白人,来个不明白的儿媳,这一家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比照着林老太爷算林海峰的年纪,她最少还得和长子一家过二十年,这么一大家子,长媳是个糊涂蛋,纵然添不了麻烦也能膈应死。
所以,黄氏是真心想林若谨娶一个贤妻。那些希望儿媳妇好拿捏的婆婆,统统都是自身没本事、智商又低下。似黄氏这样,恨不得媳妇越能干越好,因为她有足够的信心和能力,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的两个儿子将来不会过的差。所以林若谨小夫妻的日子越红火越好,别人才不会说她偏心。
似她这般挑剔,人选就迟迟定不下来。黄氏看重心性。能力可以培养,立心不正才是最麻烦。自己不努力,眼睛总瞅着别人的好处,这样的媳妇要不得。
陈艾就和天上掉下来的一样。为人正直、孝顺。能吃苦,心性又开朗。父亲还是个官,未来即将受到重用。黄氏越看越喜欢,这不是天赐良缘是什么?
“咱们得赶紧了。”她脑子转的快,一瞬间就想到了利益最大化:“陈大人保出待审。已经不是罪官。咱们这时候提亲,无疑是雪中送炭。他只会感激咱们,再没有说不成的。天下士林也会说咱们家仁义。”等到将来陈顼受重用,那就面子里子全有了。
渣爹激动,名声是个好东西啊。子子孙孙一辈子都受用。很重视:“陈顼真的能翻案受重用?”
黄氏鄙夷,想沾好处哪能一点儿险不冒。瞻前顾后的真是没种。再说,显国公世子都掺和了,陈顼就算不受重用,翻案也是一定的。只要他能翻案,林家娶陈艾,这个雪中送炭的好名声就占定了。
她懒得和渣爹这种智商掰唠:“要不,你问问爹去?”
渣爹真去问林老太爷了。林老太爷恨铁不成钢,简直想拍死他,喂到嘴边的食都不知道吃:“这种事也来问我,还不赶紧提亲去!”
一个好媳妇果然能繁荣三代人。老爷子下定决心,后头孙子们的亲事,必得慎重再慎重!——
和氏璧加更,感谢弑雨世羽的和氏璧。还欠四块的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