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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流晶瞳     书香贵女txt下载     书香贵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大型玩具

    第三十一章大型玩具

    恒亲王一路狂飙,肺都要气炸了。见过婉拒的,没见过用这种异想天开理由婉拒的。女孩?当他是傻子啊!分不清男女。哪家的女孩子能在一屋子男人面前镇定自若,还大胆的和他针锋相对?漂亮如袁清波不敢,知道他身份的黄家小儿不敢,不知道他身份的林家傻小子也不敢!女孩?亏他林老头想得出来!

    “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恒亲王殿下如一枚火炮飚至堂前,大喝:“那丫头呢!不是说是丫头吗!过来让本王瞧瞧!”

    他高高的昂着头,怒气冲冲对持堂上的王妃、慌忙起身的黄氏。就是没注意到听见问话后走到他腿前,还没有他腰高的嫩黄小不点。

    恒王妃一瞧,噗的笑出声来。越笑越想笑,紧紧用帕子捂住嘴。

    黄氏可不敢笑,只能垂头死命憋着。

    恒亲王见这两人的表情,莫名其妙。忽然发觉有东西在拽他的袍子下摆,低下头,顿时愣住。

    就见一个穿的很可爱,长的很可爱,大大脑门、大大眼睛很可爱(殿下不知道‘萌’这个形容词)的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恒亲王殿下立时就觉得心里有股痒酥酥的感觉。这么个小姑娘,给她穿漂亮衣服,喂她吃各种点心,看她眨巴眼睛,肯定很有意思。比那些见了他不是媚笑就是害怕的漂亮小男孩有意思多了。瞧那大大饱满的脑门上,新生的小绒毛细细的,黄黄的,好像很软。要不,摸一摸?

    “王爷,王爷!”恒王妃狠狠唤醒他。坏了!她家王爷不会突然改嗜好,想养小女孩了吧。

    恒亲王回过神,咳了一声,装模作样的做出凶煞表情,恶狠狠道:“前回在戏园子我见的人就是你?”

    “对,殿下。”林若拙大大方方蹲身行了个礼,动作标准。行完后抬头仰望亲王殿下,一脸“求表扬”的期待。

    恒亲王一瞅那小萌眼神,原本就消掉三分的怒意立时又消掉三分。只觉这个小姑娘还是很顺眼的。当然,殿下心思很深的,脸还是照旧板着,拖长了声调恐吓:“你居然女扮男装欺骗本王,该当何罪!”

    林若拙才不会被他的虚张声势给吓住。身为成年人,她已经一针见血的判断出这位亲王殿下的本质,特么就是个变态怪蜀黍。继续眨巴着眼睛卖萌,无辜的道:“那天,我不知道您是王爷。”

    “哼!”恒亲王冷哼一声,背着手走了几步:“这么说你知罪。”

    林若拙点头:“王爷,您要责罚我吗?”虽是疑问,却没有害怕的表情。

    “当然要罚。”恒亲王忍不住问,“你不怕吗?”

    林若拙想了想,认真的道:“做错事就要受罚。怕也要受罚。”黑盈盈的眼睛清澈明亮。

    这个答案太对恒亲王殿下的胃口了。他顿时觉得自己眼光还是很不错的。这个小孩子不怕他,很好,比别的女孩好,比很多男孩还好。

    可惜是个女孩。如果是男孩,哪怕是林老头的亲孙子,他都有把握弄过王府来长住,大不了就说是陪世子读书的。可换成女孩……

    没辙了。他要是把林老头嫡出的嫡出孙女弄进王府,林老头能跟他拼命。

    唉——,无限遗憾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太可惜了,这么好玩的一个,不能弄来身边养着。

    想了想,他拿过桌边的糕点盘子,拈了一块,递到林若拙嘴边:“来,吃一块。”

    黄氏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惊叫。恒王妃恨不能立时就晕厥过去。

    林若拙倒是很理解恒亲王这种变态怪蜀黍的心理。想当年她也玩过洋娃娃,给洋娃娃喝茶、喂饭。当然洋娃娃不会真吃。但她还养过小猫,两个手掌大的小猫,蜷在腿上,一口一口吃着你递给的食物,间或用毛绒绒的爪子摸一把脸,要多‘萌’有多‘萌’。当然,小猫长成大猫后,尤其是春天会发情,就没那么可爱了。

    所以,恒亲王的心态很好理解。这个动作不是在调戏未成年儿童。而是压根就把她当成了一大型玩具,活的洋娃娃。

    于是,林若拙张口,吃下那块糕点,抿着嘴巴嚼。水润的嘴唇闪动着健康的光泽,饱鼓鼓的小腮帮一动一动。

    恒亲王喜不自胜,又拿了一块喂她。

    恒王妃别过脸,王爷又找到新鲜玩意了,喂鸟、喂猫喂锦鲤已经不能再满足他的需求。可以想象以后的悲惨岁月。恒王府大约要新进一批五六岁的小姑娘。特征:饱额头、苹果脸、大眼睛、会眨眼、会被投喂……

    黄氏被惊着惊着只能惊习惯了。自暴自弃的暗暗嘀咕,喂吧,喂吧。喂完了就回家。左右恒王妃还要脸,这里的闲话传不出去。

    恒亲王心情舒畅,又拿了第三块糕点。林若拙嫌弃的看了一眼,一扭头:“吃絮了,不好吃。”恒亲王如奉纶音,立时一声声叠唤:“人都死光啦!还不快上最新式的点心过来!”

    就在这时,长史气喘吁吁的飞跑过来,匆忙行了个礼,焦急的道:“王爷,外头传话,七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来了!”

    “什么!”恒王妃霍的站起,哪有这么巧的事,立马询问:“世子呢?”

    “世子已先去前门相迎。”长史老老实实回话。

    知子莫若母。恒王妃一听就知道是自己儿子传了消息出去,才引来这三尊大神。可问题是……

    看看堂下粉嫩嫩的小女孩,以及满脸‘很想养一个’表情的恒王爷。长叹一声:“既来了,只能好好相迎。王爷,去前面瞧瞧吧。”

    王府前院正堂,恒王世子赫连瑜正甩给三个皇子最新爆炸性新闻:“……哪里是个小子,明明就是个丫头。你们这群眼拙的竟一个都没看出来!”

    “什么?女孩?!!”三个皇子齐齐瞪大了眼,又略有不同。

    老八是最正常的,单纯的惊愕,随后大笑。不为别的,光是想想恒亲王可能有的脸色就够好笑的。

    小九半晌合不拢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脸莫名的开始泛红。

    老七赫连熙的心理简直可以用咆哮过一万头神兽来形容,他是最吃惊的,因为千算万算,居然事情还是和他猜想的不一样。

    那位林六不是林家六姑娘林若涵,这一点就他当天就很快想通了。林若涵的长相和那位林若拙完全不同。虽说女大十八变,然浓眉可修成细蛾眉,大大的杏仁眼却不会变成纤长的丹凤眼。林若拙不是林若涵装扮的,那么,他说自己是林家族孙也完全有可能。即便他说了谎,身份另有蹊跷,也蹊跷不到哪里去。至少林家六姑娘这个身份,绝对不在赫连熙的预计之中。

    林若拙是林家六姑娘,那林若涵又是什么?

    他开始警醒,难道这回的生命轨迹竟和上一辈子不一样?不对,父皇、母妃、皇后、几个兄弟,朝中大臣格局,完全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没半分改变。就是有改变,比如小八比上辈子和他更亲近。这也是他醒来后自行努力所改变的。

    越想越觉得心悸,赫连熙压下心头千般思绪,微微笑着开口:“阿瑜,你确定吗?别是林大人想的推脱之词吧。”

    “对!”小九第一个跳起来,对这话表示赞同:“肯定是林,林大人骗你们的,人家不想送他来你们家。”

    赫连瑜道:“没这么大胆吧,是男是女一验就能验出来的。黄家二太太说,他们家男孩女孩起名都是有分别的。嫡女按男孩排辈取雅字,六姑娘是二房嫡出,名唤若拙,林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只消一打听就明了。”

    赫连熙插话:“哦,难道林家六姑娘真的就叫林若拙?”

    “没错。”赫连瑜接到的汇报很全面,“林家二小子和六姑娘都是二房的,一个叫若谨,一个叫若拙。不说人尽皆知,至少和林家相熟的人家都知道。”

    那林若涵呢?林若涵哪去了?还是她这辈子改名叫林若拙了?不对,长相完全不同。

    赫连熙定了定神,又笑道:“这事还是丸跷,怎么林若谨偏就带个换了男装的妹妹出门?弟弟还小就算了,其它妹妹呢?难道林家二房就林若拙一个女孩?”

    赫连瑜不疑有他,道:“当然不是。林家二房有三个女孩。不过只有这一个六姑娘是原配嫡出。今天来的林二太太,是续弦。只生了两个儿子,并没有女儿。”

    原配嫡出。赫连熙眸中升起阴郁的浓雾。上辈子的林若涵打的旗号就是二房原配嫡出,其实呢?却是肮脏的青楼外室所生。接到密报后,因年月久远,他查了好久才查出。原来林家胆大包天,竟将外室之女冒充原配难产而亡的嫡女,竟在皇家选秀时不知避讳,最后,这样的女人竟成了他的结发之妻,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辈子,他绝不受此侮辱!林家,先不和你们计较,等父皇废除了中书省,再来细细算账。

    等等,三个女孩?林家二房应该只有两个女孩的,六姑娘林若涵,七姑娘林若芜。这么说,林若拙是上辈子没有,这辈子多出来的一个?那林若涵呢?庶女?还是外室女?

    现在显然不是捋顺思绪的好时候,赫连熙深吸了一口气,温文的笑意浮现脸庞:“一母同胞的妹妹?原来如此。”

    小九已经坐不住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今天人都来了,不见个明白怎能罢休,急乎乎的插话:“阿瑜,你不是说他们都来了嘛,快带我们瞧瞧去。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赫连瑜原就有这意思,刚要动身,就听外面传来动静。恒亲王殿下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你们几个来的倒是快!定是我这府里出了内奸!”

    赫连瑜嘿嘿的笑。赫连熙最年长,起身笑道:“王叔别怪阿瑜,实在是我们自己也好奇,听说那林家小六忽变成女孩了?是真是假?”

    恒亲王朝着儿子‘哼’了一声,转而瞪眼三个名为皇子,实则不超过十岁的小破孩:“少废话!不就是想看热闹?行,都跟本王到后花园来!”说罢,抬脚领头就走。

    赫连瑜紧跟其上,小九跳下椅子,两条小细腿嗖嗖往前跑。老八看看老七,跟在他身后前行。一行刚不多远,长史又过来请示:“王爷,林大人欲告辞。”

    恒亲王正满肚子不快活,哪里有好脸色,狠狠一挥手:“滚滚滚!让他一个人走!孩子给我留下!”

    他说的孩子是指林若拙。这位压根忘了前院还有一位林若谨。长史和林老太爷接到这句话,却都以为恒亲王还要留下林若谨。林老太爷想了想,觉得也不妨事,恒亲王又没有女儿,九岁的林若谨就是去后宅也无伤大雅。便将他交给长史,自行先去了。

    于是呼,这群人走到花园,就先撞上了寻步而来的林若谨。

    小九一眼看见,第一个跳出去,揪住他就问:“说,你那天带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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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一碗汤

    第三十二章一碗汤

    林若谨被吓一跳,赶忙先一一行礼,再回答:“那天随我而去的,确是在下的妹妹。”

    小九哼哼:“我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林若谨回道:“舍妹和母亲已去见了王妃,殿下一去便知。”

    态度很恭敬,也很守礼。然而小九依然觉得心中有股怨气,不满,很不满!

    老八赫连璞眼珠子转了转,扯过小九,在他耳边轻声嘀咕几句。小九眼睛一亮:“咦,对!”随后又迟疑,“这样能行吗,万一……”

    “怕什么!”老八拉住他落后几步,咬耳朵:“是小子就不要紧,若是丫头,也没什么。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只要不说出去谁知道。难道你还怕她自己说出去毁了名声?”

    小九犹豫了一下,低头,看见早上被宫女巧手缠绕的织锦腰带,想到自己已经被看光过一次,看回来也算不蚀本。牙一咬:“好,就这么办!”

    老八唯恐天下不乱,嘿嘿的笑,摩拳擦掌:“那就这么办了。我去找阿瑜,这是他家,他出手最方便。”

    林若谨诚惶诚恐的紧跟恒亲王脚步,浑然不觉身后两个混小子在酝酿阴谋。赫连熙满脑子心思还顺不过来,一心想见到黄氏,他上辈子的岳母,好好观察一下林家。

    很快,后花园到了。恒王妃早已接到下人传话,在园中摆了一桌酒宴。此时端午刚过,天气温暖。园中鲜花盛开,繁绸似锦,暖洋洋的太阳晒在人身上,说不出的舒服。

    古往今来,唯有一方自然天气恒古不变。清风明月不要一文钱,温暖的阳光、洁净的空气,这些在现代可算珍贵的资源此时是人人可享。所以啊,人的得到和失去,很难用价值来衡量。比如失去了现代生活的便利,却得到了纯净环保的自然。

    林若拙呼吸着温暖的空气,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飘忽的哲学课题。抿一口果子露,半眯着眼睛,清风拂过脸面。仿若一只午后打盹的猫咪,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恒亲王一见这小猫半打盹的画面就被‘萌’住了。太好玩了!丁点儿大的小孩,做出一脸陶醉享受的表情,真是好玩。

    赫连熙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位林若拙和林若涵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林若涵可堪称大家闺秀典范,一举一动,无不诠释优雅从容。何曾露出过这种‘不庄重’的姿态。

    “好喝吗?”面对向他行礼的黄氏,恒亲王随手一挥,眼睛全放在粉嫩的小女孩身上。

    林若拙睁开眼睛,用力点头:“好喝。”

    恒亲王拿过她面前的茶盏,一闻,道:“这是果子露,还有一种花露,不光甜,还很香。各种味道的都有。想喝吗?”

    林若拙眉眼弯弯,捧着长颈玉壶:“这个就很好喝,很甜很香。”大大的眼中全是满足。

    她今天的打扮,就是朝一个‘萌’字上靠,这回再一笑,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小九第一个抢着道:“别傻了,果子露哪有花露好喝,你是没喝过。改明儿我送你两瓶尝尝就知道了。”

    林若拙这才发现小九,笑嘻嘻的朝他晃了晃手中的玉壶,眨巴着眼睛:“花露好,果子露也很好呀。干嘛比来比去的,它好喝,我喝着喜欢,这不就很好嘛!”

    老八哼声:“土包子。”

    恒亲王看他一眼。品味是天生的,有些人一辈子都学不会欣赏美。就知道糙俗。

    王妃笑道:“好了,好了,都坐下来说话吧。想喝果露也好,想喝花露也成。我这里都有,只一样,不许喝酒。”说罢,命身边侍女去取花露:“木樨的,梨花的,各取一瓶过来。”

    一时花露取来,兑了泉水,喝起来果然冰凉清甜,回味若甘。

    恒亲王是个很会玩的男人,叫了府中乐师和歌姬过来,伴着丝竹声声,二八妙女嗓音袅袅,若云中穿雁,又若夜空百灵,干净清透。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经过两年正统古典文化教养,林若拙已经能从这种艺术中领会到美和神韵,听的出神。

    老八使了个眼色给赫连瑜,赫连瑜迟疑了一下,老八使劲给瞪眼,他拖拉了一会儿,勉强起身离席。

    不多时,一众侍女端着清一色黑底花卉漆器盘过来上菜。林若拙被分到一碗汤,碧清的汤液,上面飘着朵朵桃花。看着和一幅画似的。那桃花也不知是什么做成的,入口微软,有花香淡淡。

    老八起身,做出要去更衣的样子,从林若拙身后走过。快接近时,忽然脚下一绊,身形不稳,手臂挥动辅助平衡,一下就打到了林若拙的胳膊。

    林若拙正在喝汤,突然一股大力撞来,胳膊一抖,一晚汤全洒在了衣服上。

    “哎呀!”恒王妃第一个叫出来,“可烫着没有?”

    烫到不烫。五月天的时节,没人会上滚烫的汤水,林若拙在一瞬间就飞快的拎起裙子抖开汤水,只一身狼狈免不了。

    恒亲王看看老八,不好说他什么,只得朝下人发火:“怎么伺候的?看着主子走不稳也不说扶一下,要你们何用!”

    老八和林若拙身畔伺候的仆役全都跪下来请罪。黄氏叹了口气,起身说情:“想是花园地滑,小女并无大碍,王爷请息怒。”

    有人递台阶就好办了,恒王妃立刻打圆场:“好了,王爷。别管那些有的没的。还是先给人家小姑娘看看要紧,别伤着哪里。碧波桃花羹最是易染色,这身衣裳是不能穿了。好孩子,去房里洗漱一下,换身衣裳吧。”

    “真没烫着?”恒亲王问林若拙。

    林若拙摇头,汤不烫,就是黏糊糊的在身上很难受。

    王妃叫身边女官:“采香,你带林姑娘去客房洗漱一番,换身衣服。”

    林若拙告罪离席,跟着这位女官走了一会儿,来到一间独立的小院,内有数间客舍,精致整齐。一个丫鬟走出来,行了礼:“洪姑姑,香汤已经备好了。”

    香汤就是洗澡水,洪姑姑一怔:“谁备的?”

    丫鬟道:“是世子。世子听闻八皇子汤泼了林姑娘的衣服,说咱们府里不能怠慢了客人。天气热,索性备下香汤,姑娘好好沐浴一番,身子也爽快些。”

    洪姑姑笑了笑,道:“既然世子已经备下,倒不好逆了他的好意。林姑娘,你看……”

    林若拙忙知趣的道:“我无妨的,只听姑姑吩咐。”

    洪姑姑笑道:“不用慌,世子是好意。天气热,裙子薄,汤水想必也黏到了肌肤上,还是沐浴一下干净。”

    林若拙能说什么。中级服务变成了高级服务,她就享受着呗。反正去宴席上也是展览给人看,洗个澡拖拖时间,一会儿就可以回家了。

    房间很大,一只巨大的浴桶泡进她整个人绰绰有余,热水氤氲袅绕,水面上还撒了些蔷薇花瓣,果然很高级。

    林若拙爽快的在一众侍女面前脱去衣服,跳下浴桶。六岁的丫头片子,一副搓板身材有什么可害羞的。

    洪姑姑扫过一眼她的身体,唇边笑意加深,问:“姑娘,水温可合适?”

    “很好。”林若拙点点头。

    “那姑娘就泡一会儿。”洪姑姑笑眯眯的吩咐两个丫鬟留守,帮她洗漱。带着其余人退了下去。

    花园中,林若拙离席,老八正常去更衣(上厕所)。大摇大摆的离开。过了一会儿,小九捂着肚子也离席。恒王妃笑了出来,自我打趣:“难不成我这儿的花露更香甜些?一个个喝这么多,争着离席。”

    恒亲王忽而想起:“阿瑜哪儿去了,刚刚离席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王妃也注意到,想了想,笑:“我知道了,这三个淘气包定是嫌坐在这儿气闷,说是离席,其实撺掇着一块儿玩去了。”

    恒亲王一听,也不在意:“随他们去吧,小孩子都是坐不住的。”

    黄氏看看零散的坐客,心里蓦然觉得有些不安。挣扎了一会儿,起身道:“王妃,臣妇想去看看女儿。”

    今天这宴席摆的就不伦不类,满席上也只一个黄氏能和她说几句,恒王妃哪里愿意放人。笑道:“你呀,操这么多心干什么。我还能弄丢你的孩子不成?别担心,咱们坐着说会话,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

    却说洪姑姑离开浴房后想起一事,林家姑娘洗完澡要换衣服的。王府没有女孩子,去哪里找合适的衣服?总不能给人家一个千金小姐穿下人的衣服吧?就是一等王府侍女,那也是个下人。想来想去只能再去问王妃,便吩咐客舍众人伺候好,她去去就来。

    恒王妃听得洪姑姑一说,果然是如此。也犯了难。恒亲王耳朵尖,立时眼睛一亮,精神振奋:“怎么会没衣服!阿瑜不是做了好多新衣么,穿都穿不完。我见身量都差不多,匀一身出来给林姑娘换上!”

    男孩子童年期生长不若女孩子快,七岁的赫连瑜的确和六岁的林若拙个头相差无几。

    恒王妃一听就傻眼了:“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恒亲王辣气壮反驳,两眼贼亮:“难道你还有其它的办法?还是现派人去林家取?让人笑话我堂堂恒亲王府连一件衣裳都找不出来?”

    恒王妃叹了口气,明知道是王爷的恶趣味,却也是再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征求黄氏的意见:“您看……”

    黄氏也是只有叹气的分:“……臣妇,无甚意见。”

    王妃勉强笑了笑,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孩子还小,才六岁,不妨事的。”

    恒亲王却已兴致勃**来,哪里耐烦两个女人唧唧歪歪,早一连声的唤下人去取世子新做那身大红锦缎绣金麒麟的袍子,石青色绸裤,粉底鹿皮靴:“……金冠,还有金冠,记得给她戴上。就梳那个鬓发留两绺的发式。衣服若长了就现改,别不合身!”

    那架势,打扮亲儿子都没这么热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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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一盆水

    第三十三章一盆水

    恒亲王府的春天是非常美丽的,花园中养育着各色珍品,只要是有心人,哪怕是在不起眼的角落,都能意外的找到惊喜,豆绿牡丹,皎白山茶,复瓣寿仙桃。精致的客舍也不例外,周围种满了一株株花枝压满头的海棠,掩映着厢房纱糊的窗户,花树低下,三个锦衣玉带的男孩头对头,凑在一块儿低声争执。

    “我最大,个子最高,当然是我去看!”老八赫连璞跳着脚叫,“要不是我洒了她一碗汤,她能去洗澡?我的功劳最大,当然是我去看!你们两个给我垫脚。”

    赫连瑜其实并不在乎客舍里洗澡的人是男是女,但是这种偷窥带来的刺激是别的游戏比不上的。再说,他自认这里面出功劳最大的是他,凭什么就得给人垫脚:“碧波桃花羹是我让侍女端给她的,洗澡水也是我命人准备的。要没有我,你撞了也白撞!”

    小九急的团团转,好容易在这两人拌嘴的间隔找到机会,尖声叫:“不行!不行!你们一个都不许看,只有我能看!只有我可以看!”

    “什么?”老八斜睨他,“凭什么只能你看?你倒是给我说出个理由来?”

    因为她看过我,所以只有我能看回来!小九嘟了半天嘴,这个丢脸的理由死活还是说不出来。吭哧了半晌,结巴道:“因,因为,我最小,身子最轻,你们扛起来不费力啊。”说到这里,他忽的辣气壮起来:“对,就是这样!要给你垫脚,我可受不住那个重!难道你敢踩坏我?”

    老八看看自己结实的身板,再看看小九秀气的模样,哑然无言。

    皇子也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老八的生母是个采女,三年前死了。他被张德妃收养。虽说成了四妃之一的养子,地位有所提高。然而第一玉碟未改,他还是低位采女所出。第二,五岁大的孩子已经很记生母了,张德妃嫌弃养不熟,收的就有些勉强。因为宫中再没有比他更年幼的孩子,养是养着了,到底不能指望他和自己一条心。故而老八始终和养母隔了一层。

    要说张德妃待他其实也不差,毕竟是个儿子。后/宫里儿子总是金贵的。若老八一生下来就被这样带,或许懵懵懂懂的也过来了。可惜正如张德妃所料,老八清楚的记得生母是怎么待他的,对养母怎么都亲近不起来。皇子们凑一块儿时,底气也有所不足。

    小九则不一样。小九赫连濯是李贤妃所出,目前宫中最小的孩子。单凭他幼子的身份,就在当今皇帝那里格外有些脸面。再则,李贤妃是四妃之中唯一一个文官家庭出身,父亲是先帝重臣。就看这一点,当今皇帝也得格外疼宠些,所以,别说老八拍马也追不上。就是同样四妃之一段淑妃所出的老七赫连熙,非到必要关头,也不愿和小九对着干。

    小九的叫嚣还是很有资本的,谁也担不起‘踩坏’他的责任。赫连瑜第一个放弃,他也不是真想偷窥别人洗澡,就是觉得好玩:“行行行,你上就你上,哥哥我比你大,让你一回。”

    老八看了看周围,花园清理的干干净净,连个稍大点的石块都找不到,值得也悻悻表态:“那就你先来吧。”和赫连瑜一块儿,蹲身伏在窗户下的墙脚边。

    小九紧张的跺了跺脚,挽起袖子,紧了紧腰带。小心翼翼的一只脚踩上老八。重心移过去,另一只脚悬空,准备踏赫连瑜。这时候,他全身的重量都在老八身上。

    “哎呦!你轻点!”老八牙一龇,往舌头里吸凉气。

    “嘘,小声点,里面听得见。”赫连瑜急死了。这两个家伙,偷窥还这么大声,生怕不被人发现怎么的!

    小九总算两只脚都踩稳了,拿指尖去捅窗纱:“里头的丫鬟你清走了?”

    “不是我清的。”赫连瑜回答,“那丫头自己不要人服侍,遣出去了。喂,你看见没有,是男是女?”

    小九狠呸了一口口水在手指,用力戳,气恼道:“你家这窗户怎么捅不开?戏文话本里不是说,手沾了唾沫,一捅就通的么?”

    赫连瑜也纳闷:“真的捅不开?不会呀。难道话本里是骗人的?”

    老八被他们啰嗦的不耐烦:“你们懂什么?要是骗人的,看戏的人不早起哄嘘他们下台了。分明是你没力气,下来,让我来!我力气大。”

    小九哪里肯依,老八捅通了,那不是老八第一个看见。万一真是女的……不行,绝对不行:“你别吵,我再试试。”他又加上一根指头,使劲的戳。

    林若拙打算好好泡一泡花瓣澡,便遣了那两个丫鬟先出去。天气热,水凉的也慢,她正阖上眼慢慢享受着,就听窗户外面嘀嘀咕咕,不知哪儿来的小孩说话声。

    睁开眼,一看。喝!蒙了细纱的窗户外,一个半大的人头鬼鬼祟祟的左右摇晃,阳光照射,在房间地面留下一个清晰的阴影,连发丝和头顶的金冠都投映的清清楚楚。

    这帮小破孩!

    林若拙只用一秒钟就想明了前因后果。定是不愤她忽男忽女,跑来‘眼见为实’了?这群欠揍的小孩!就没想过房间里如果是真正的古代闺秀,会给人家造成多大的精神恐惧和名誉损失吗!六岁的小姑娘,搞不好被他们吓出病来都有可能!太不像话了!

    沉着脸从水中站起,因为脏衣服已经被收走,只找到一块不大不小的擦布巾。幸好王府装饰奢华,房间处处悬挂着帐幔,一层又一层,有纱,有绸、也有缎。爬上椅子扯下一幅,全身上下裹严实了。将椅子搬到窗户下,抓过水瓢舀上满满一瓢水,爬上椅子,打开窗户。

    一张忙的已经滴汗的小胖脸赫然出现。

    窗户忽然打开,小九大吃一惊。还没看清对面的人脸,说时迟那时快,一瓢热水整头浇下,哗啦——

    “啊——!”小九轰然摔倒,底下两个也被连累,东倒西歪。老八用力撅着屁股爬:“怎么回事,怎么摔了?”赫连瑜不小心被袍子下摆罩住头,什么都看不见,一边拉扯一边闷声大叫:“小九,怎么回事?”

    小九还没答话,头顶又倾下来一大盆热水,团在一起的三人被浇了个从头到脚湿。

    林若拙面无表情的收回铜盆。再一次感谢王府的服务周到,高高的架子上一盆热水,是给她洗脸洗手用的。挪过来刚好。

    “你,你!你敢浇我!”老八总算爬了起来,抱着头大叫。

    林若拙冷冷看了他一眼,将手中水瓢霍的一声砸了过去,登徒子去死!

    赫连瑜眼尖手快,飞快的扑倒老八,水瓢砸在身上,还好,没砸到脸。

    “小小年纪,不学好!下流!无耻!”林若拙狠狠吐出几个字,“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锁牢!

    小九傻傻呆在原地。见老八和赫连瑜龇牙咧嘴的爬起来,忙问:“你们都看见了,对吧,快说,她是男是女?”

    “兄弟,这还用问?”赫连瑜咧着嘴拍他的肩,“这么大的反应,肯定是丫头啊!”

    “丫头也没什么。”老八的注意点就不在这里,“你们说,我们怎么会被发现的?”

    小九怒瞪他一眼:“还用说,肯定是你声音太大。”

    老八叫:“那你早点捅开窗户不就好了。半天都没成,我说让我来吧。”

    赫连瑜打了个喷嚏,这两位的关注点都错了好不好:“我觉得,我们得先换身衣服,你们不觉得冷吗?”

    五月的风就是再暖和,显然也不是小孩子能穿着湿衣服吹来吹去的。三人齐齐感到了一身凉意。

    “去,去我房里换,阿嚏!”赫连瑜话没说完,连打了两个喷嚏。更糟糕的是,他们这里动静太大,丫鬟们听见声音已经跑了过来。跑来一见三个**的凤子龙孙,顿吓的魂飞魄散!

    洪姑姑第一个接到消息,她刚捧着王爷指定的那套衣服走在路上,一听,立时将衣服扔给侍女:“你去给林姑娘换,我瞧瞧皇子和世子去。你,赶紧去给王妃报讯!”

    侍女匆匆忙忙跑到宴上,悄声对王妃耳语。

    “说什么呢。”恒亲王耳朵尖,也是等的无聊,大声问:“什么事鬼鬼祟祟的。”

    恒王妃百感交集的看了他一眼,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那什么生的儿子会打洞。挥挥手,让侍女给他说去,自己对黄氏道:“出了点小事,我去去就来。你先坐着。”并严厉命令周围侍从,“照顾好林太太和林公子,不得有失。”

    这边,侍女再次对恒亲王耳语完。恒亲王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一声大笑,笑的前仰后合:“这群混小子!哈哈哈!”喷笑着再次吩咐侍从,“照顾好林夫人林公子。”

    这意思就是不让他们离开宴席,不能走动了。赫连熙若有所悟,起身担忧的道:“王叔,小八小九他们去哪儿了?我想去找找。”

    恒亲王看了他一眼,道:“你跟我来。”

    一转眼,姓赫连的走的干干净净,偌大一个花园宴上,就只坐了黄氏和林若谨,并周围一群名为伺候,实则拘禁他们不能离开半步的侍从。

    “母亲,这……”林若谨焦急的坐立不安,“会不会是若拙出事了?”

    黄氏眼皮都不抬一下,端坐,低声道:“你急也没用,等着吧。”

    这里是恒亲王府。赫连家的人不想让你知道,你就最好什么也别知道。

    园中,二八妙龄的歌姬依旧轻吟浅唱,丝竹声声。宴席上的气氛却早已和先前迥然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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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后续

    第三十四章后续

    林若拙面若沉水,看着眼前那套金碧华彩的男装。大红绣金麒麟锦袍,镶十二块白玉腰带,束发紫金冠。很明显,这是恒亲王世子赫连瑜的衣服。

    侍女恐她多心,特意笑着解释:“姑娘,这套衣裳是新做的,还未曾有人上身。姑娘且放宽了心。”顿了顿,她又重点补充:“是王爷特意关照取了这身衣裳给姑娘穿的。”

    林若拙沉默着张开手臂,一众侍女训练有素的替她穿衣、系带、束发。

    不一会儿,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赫然出现。

    “真是俊俏。”领头的侍女抿着嘴笑,“乍一看,还以为我们世子多了个弟弟。”

    “什么多了个弟弟。”恒王妃带着一队侍女走了进来,看见屋里的人,眼睛一亮:“呵!这么一打扮真是俊俏!”

    她命众人退下,只留一个心腹使女。对林若拙笑道:“这小模样生的真好。要真是个小子,连我都想哄了你来府里读书,也免得我们家那小子一个人嫌孤单,成日里上蹿下跳,尽给我惹事。好孩子,吓着了吧。不怕,那群淘气包就是给开个玩笑,他们才多大的人,知道什么。没事的。”

    林若拙不能再沉默,便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王妃却已是很欣慰,柔声道:“你别慌。今儿呀,原本就什么事都没有。你看,你好好的在厢房沐浴。外头有侍女守着,窗户是锁牢的,连个破缝都没,能出什么事呢。不过在屋里打翻了一盆水,喊人来不及,慌的扯坏了一幅帘子罢了。”她略有深意的道,“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容易毛手毛脚。这不,我家那个和两位皇子也是,好好的闹着要玩水,弄的全身都湿了,王爷正看着他们换衣服呢,再不准他们胡闹的。你可明白了?”

    当然明白。这意思就是严令封口,什么事都没发生。三个小破孩没来偷看她洗澡,她也没泼三个小破孩一身水。

    这也是常规的处理态度。真说起来,还是为她考虑了。女孩子注定弱势,名誉上沾不起丁点儿过失。况且王妃说的也对,窗户是锁好的,窗纱没有破,门外有人守着。若说偷看,从哪里下手?

    的确,只要那三个小破孩没聪明的想到用工具划破窗纱。她其实可算是虚惊一场。

    罢了,罢了。早就知道的不是吗?不然她何必去泼一盆水,直接叫了丫鬟就是。为的就是当场报仇。所以,不了了之也没什么。

    “我知道了。”她答道。

    恒王妃舒了口气,欣然而笑:“这就好。来,咱们去席上吧。你母亲想必都等急了。”

    **********

    王府主院,一座汉白玉大池子,热气腾腾的聚了一池子水。赫连璞、赫连濯、赫连瑜三个泡在池中,耷拉着脑袋听恒亲王训话。

    “能耐啊,真是能耐!”恒亲王嘴角抽动,“你们说我是该夸你们呢,还是该骂你们?现在就想着去偷看女孩子洗澡,你们是不是太心急了点?”

    小九立刻为自己申辩:“王叔,我不是想偷看她洗澡,我就是想知道她到底是男是女。”

    “这就更没出息!”恒亲王喷一口鼻息,“你不会问伺候她洗澡的丫头啊!”

    小九委屈的道:“我怕丫头骗我。”

    恒亲王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智商,小九到底像谁:“我府里的丫头在这事上骗你?她为的什么啊?”他家堂兄多英明睿智一个人,李贤妃怎么样他不知道,不过李贤妃的父亲李大人生前可是先皇重臣,一度位列丞相。能是傻的?小九这算好竹出歹笋?

    “还有,还有。”恒亲王呷一口茶润嗓子,继续喷:“用手指头戳窗户,亏你们想地出来!你们怎么没用脚趾头去戳?啊?”就算匕首、簪子没有,随便拿个尖锐的树枝划一划,那窗纱也就破了。这帮孩子该傻成这么样,才拿个手指在哪儿戳来戳去。

    这回是老八控诉:“王叔,难道话本和戏上演的都是骗人的?怎么没人哄他们下台去!”

    “话本,戏上?”恒亲王一愣,略一思索:“哦,戳窗户这招你们是从那儿学的?”嘴角抽了又抽:“……真是,好聪明。”

    这回,连一直站在旁边当柱子的赫连熙都忍不住要抽。何不食肉糜,这群弟弟,真是丢死人!

    果然,恒亲王喷骂:“戏上学的。你们有没有动动脑子!那戏上演的是什么人家被戳窗户偷听?那是平民,平民!你们三个,不会以为平民也和咱们家一样,用二两银子一匹的霞影绡来糊窗户吧!”

    “那是用什么糊?”老八不耻下问。

    “纸!”恒亲王吼过去,“专门糊窗户的纸!那也不是一戳就破的,得用水浸湿上一段时间,浸透了再戳。”

    “哦!”三个小孩面面相觑。王叔(父亲)知道的好多哦,连这个也知道!

    “还有。那霞影绡最是轻薄透光,那么大的日头,你只要站在窗户前头就有影子被投到屋里。”恒亲王鄙视他们的智商,“那戏上偷听的,都是房里敞亮,外头黑。才不会被发现有影子。”

    “哦!”三个人又是齐声惊叹。原来有这么多学问,受教了。

    “咳咳!”赫连熙用力咳嗽。诸位,重点似乎搞错了。王叔,你是要教导他们这种行为是错误的。而不是教他们如何偷窥不会被发现!

    恒亲王此刻的心情可用恨铁不成钢来形容。尤其是对自己的儿子。学业不拔尖不要紧,习武没天赋也没关系。生为恒亲王府世子,其实并不需要他有多出色,纨绔一些反而更好。但是,纨绔也要有纨绔的尊严。干个坏事都漏洞百出,这像话吗?像话吗!撒着大把银子当街调戏民女的那不叫纨绔,那叫二百五!

    两个侍者端着热腾腾汤煲走进来。

    “王叔,姜汤来了。”赫连熙很有眼色的提醒,“还是赶紧让弟弟们喝一碗,去去寒。”

    恒亲王冲那三个一努嘴:“还不上来喝汤!想泡多久?”

    三人连忙你挤我爬的上了池子,几个侍从围过来,替他们穿衣、擦头发,喂姜汤。

    恒亲王想了想,问领头的侍从:“丫头那里有没有送一份?”

    侍从轻声回答:“送过去了,只是林姑娘说她并未着凉,无需姜汤。”

    “她当然没着凉!”一听提及某人,老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好的很,有力气着呢!你们不知道,她用水瓢砸我,她居然敢砸我?!”

    “是啊,怎么就没砸你脸上呢?”赫连熙冷冷接过话,“最好再留块疤,日后人家问起怎么来的。你就说,不是征战沙场奋勇杀敌,也不是护卫君上拼斗刺客,而是偷看女孩子洗澡被砸出来的。真是好光彩!”

    “还没看见。”赫连瑜闷闷加上一句,心有不甘的问小九:“你看见了?”

    小九支吾:“我就看见一张脸……”

    赫连熙气的怒喝:“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啊!”

    恒亲王嗤笑一声:“知慕少艾,人之常情。你们几个眼光不错,就是时候早了点。再等等,等十六岁了,王叔带你们开荤去。”

    “王叔!”赫连熙无语。想想上辈子,老八老九全都跟他学的不着调,张德妃和李贤妃差点没恨死。虽然这样的弟弟对他没有威胁性很好,可一旦他登上那个位置后就头疼了。无宗室子弟可担重任。有些敏感的位置,不是文臣和勋贵能坐稳的,他更希望有两个左膀右臂的弟弟。这辈子一定要随时防备,给拉回正道上来。

    等那三个擦干了头发穿戴整齐,天色已然不早。刚回到宴席,黄氏就提出告辞。恒亲王没听见,眼睛里只有一身大红锦衣,金冠束发的漂亮小男孩。

    “啊,你怎么穿这个!”小九第一个叫出来,随后又觉得这样穿很好,分辨不出男女,就可以和他一起玩了。

    赫连熙意味深长的看了黄氏一眼。据上辈子的林若涵说,这位继母厉害的很。现在恒亲王明显盯上了她的继女,林家、黄氏,会做出什么反应?

    恒亲王恋恋不舍,王妃直接替他做主,对黄氏道:“时候不早,我也不留你。今儿招待不周,下回再补吧。”说着,示意洪姑姑将准备的礼单拿过来:“一点心意,给孩子压压惊。”

    黄氏福身道谢,连呼“不敢”。接了礼单,不看一眼,低眉顺眼的带着两个孩子告辞退下。

    “这就走了。”小九意犹未尽看着三人消失的背影,他都没来得及和她说上话。

    赫连瑜也很可惜:“她怎么就不是个小子呢。”要是个男孩,一齐捣乱肯定很带劲。

    老八也赞同,无限遗憾:“要是个小子就好了。”要是个男孩,他二话不说,立马狠揍那家伙一通,报回仇来。

    赫连熙也假设的想了想,如果林若拙是个男孩,倒是比林若谨更值得培养。林家的将来或许……不过想也是白想,最得是,这个时候,他们该回宫了。

    “今日打扰王叔了。”他道,“时候不早,我们该回了。”

    恒亲王点点头,想想又不放心,道:“我送你们回去。”老八老九从头到脚衣裳都换了,总得和宫里说一声。

    恒王妃便命备车备马,招呼侍从、侍卫,将四人送出大门。

    这边林家马车上,黄氏打开礼单一看,大吃一惊。就见礼单上写着:新式贡品绫罗十匹,内制上好笔墨纸砚一套,首饰一匣,金银裸子一匣,时新堆纱宫花一匣。那三个匣子陈年紫檀雕琢,精巧雅致。单拿出来,都可算是一份上好佳礼。

    这份贵重的礼物中,两匹颜色稳重的料子和笔墨是给她和林若谨的。剩下轻薄粉嫩的最新贡品绫罗,贵重却又样式活泼的首饰,童趣十足的金银裸子,颜色鲜嫩成年人无论如何戴不出去的宫花。这些细节无不昭示着是专门为林若拙准备。若是衣料还能勉强理解成是给衣服损坏的赔偿,其它的又怎么说?

    “你在王府,出了什么事?”黄氏几乎是立刻就用笃定的语气发问。

    林若拙想了想,道:“王妃说,什么事都没有。我回去要见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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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教育家人

    第三十五章教育家人

    严令封口,事不外传。多少真相就这样湮没在了历史中。然而,一旦你达到了足够高的地位,真相往往会自发自动摆在你的桌前书案。

    恒亲王是一个合格的纨绔,所谓合格,人人都知道他胡来,人人也拿他没办法,为什么,因为靠山硬!如何长久维持一个强硬的靠山,从根本上来说,这才是纨绔最大的本事。

    恒亲王可算此中的佼佼者,先天条件好,后天努力到位。在当今皇帝面前,他可以说是透明的。任何或光彩或猥琐的念头,都掏心掏肺的向这位堂兄袒露。楚帝也习惯了这位不着调的行为,压力沉重的帝王生涯中,有这么个年纪小他很多的堂弟常来唠叨唠叨,虽然话题胡闹猥琐了些,却也是不错的轻松调剂。

    贴身大太监胡春来汇报:“陛下,恒亲王求见。”

    楚帝放下手中阅读的奏折,语气平静:“他又闯什么祸了。”

    胡春来轻声将三个皇子今天去恒亲王府的事说了一遍,隐讳提及:“……八皇子和九皇子的衣衫鞋袜都换了一身。”

    就是说有出事。楚帝合上奏折,朝桌上一扔:“让他进来。”

    很快,恒亲王蹭蹭蹭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进殿门就直扑而来,飞快的半跪行礼,开口诉苦:“陛下,今天这事可不能怪我。”

    楚帝淡淡道:“喊什么冤?事儿还没说,先行喊冤,你哪儿学来的。”

    恒亲王嘿嘿笑:“还是陛下了解我,不过陛下,今天这事真不能赖我。您家儿子长大了,知慕少艾……”

    “说重点。”楚帝面无表情的打断。

    恒亲王不敢再胡侃,收了嬉皮笑脸,从在戏园遇见人,到今日宴请,一五一十的说了个遍。

    楚帝不置可否的听完,道:“知道了。老八和小九朕会教导。林梓言的孙女,你不许再打主意。”

    恒亲王神色顿时一塌,哭丧着脸:“皇上,臣也没想怎么样。就是看看,只看看。”

    楚帝看了他一眼,嗤笑:“朕还不知道你?明白着告诉你,想让林梓言的孙女扮了男孩读书,万万不行。你要真好这个,就自己去外头采买女孩回来调/教,什么好模样的没有。那群文人死心眼的很,别惹他们较真。”

    恒亲王垂头丧气:“臣弟知道了。”

    楚帝见他立时萎靡的无精打采,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你要真喜欢,待那丫头十五之后,朕指给你做侧妃就是。”

    恒亲王顿时大惊失色,立时惊醒:“可别,皇上。女人一长大就无趣的很,我可不要。”

    这叫什么变态的逻辑!楚帝板着脸,嘴角抽搐。身为男人,他也觉得女人年轻些才水嫩,可就是再偏好低龄那也有个限度,至少得是长开来的少女吧。是少女不是女童!偏他家这个堂弟品味奇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赫连逸的喜欢只是单纯的赏玩,没有上升到肌肤之亲。尚在有辱斯文阶段,还不至于禽兽不如。

    如此奇特的堂弟,楚帝早就不存将其掰到正常道路上的指望了。只再三叮嘱:“你爱玩,买了贫家儿女回府养着,随便你折腾。朝臣的儿女,少动。”末了想想,又劝:“你也花点心思在正途上。别的不说,多生几个儿子。阿瑜孤零零一根独苗,朕看着都可怜。”

    恒亲王辣气壮:“这不赖我。我爹他老人家倒不爱玩,也娶了一堆好生养的女人,到最后还不是只有我这独苗一根?这就是命!”

    提及第一代恒亲王,楚帝也无言以对。老恒王和先帝年龄相差甚远,小了十大几岁,说是兄弟,实际上和父子也差不了多少。老恒王深受先皇重用,一辈子鞠躬尽瘁。生活严谨,从不沾花惹草,风流绯闻一概皆无。府中女人从王妃到侧妃到侍妾,要么是端庄闺秀,要么是健康好生养的女人。可到头来,却仍然只有赫连逸这么一根独苗。除了命运一说,还真找不出第二个解释。

    “罢了,罢了。你去吧。”楚帝挥手让他退下,“阿瑜若是闷了,只管叫来宫中玩,皇后时常念着他呢。”

    恒亲王默然,行了礼退下。

    同一时刻,林府前院,林老太爷的书房,林若拙也将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给说了一遍。

    林老太爷显然不像楚帝一样对亲人纵容,立刻抓住问题的关键点,质问她:“发现窗外有人为何不呼唤侍女,反任意妄为?”

    林若拙板着一张包子脸:“忘记了。”

    姐就是要当场报仇,姐就是不顾大局。怎么,不满意?不满意你来咬我啊!

    林老太爷等了一会儿,再没下文。他家孙女用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把他给打发了。

    老太爷顿时被气坏。这种答案,要么是老奸巨猾之辈不要脸的糊弄,要么是真心傻的小孩天真无邪。问题是,不管哪一个假设是真,其结果都不是他所乐见的。

    “你就不想想你的声誉!”林老太爷痛心疾首,“做事冲动,有勇无谋。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件事传出去,你一辈子就完了!”

    呃……她还真没想这么多。

    虽然是成年人内芯。但每个人都有其年龄无法改变的性格特点。在现代时林若拙就知道,自己的弱点是骄傲心太过。过到情愿自损八百也要杀敌一千。而不愿息事宁人,己方人马不受战火波及。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人活一世总得坚持些什么,尊严,必要时是可以用生命去维护的。

    这一弱点正确不正确且不提,但林若拙本性就是如此,无法改变。再加上她穿越到此可算是死过一次的人,这份特质就发扬到了变本加厉的程度,已是深入骨髓致死难改。

    所以,在发现窗户外有人影时,她能想到应该谋定后动,喊来侍女帮她穿衣,先行遮掩过。事后再向王妃隐讳提起,暗示自己受到的不平待遇……

    她知道可以这么做。这么做或许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法。但她做不出来。本性促使她在第一时间遵循了自己的内心:给那几个小子点苦头吃吃!

    这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大家闺秀对于危机的处理手段。但无可否认,那盆热水浇下去的时候她心里痛快极了!

    我穿越一世,虽不至无法无天,狂妄自大,但也不是为了将自己改造成古代男人心目中那种‘贤惠’的女人。

    林老太爷口干舌燥说了半晌,发现孙女油盐不进。只瞪着一双黑若深潭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面无表情。

    “听懂了吗?”他问。

    林若拙道:“听清了,记住了。不懂。”

    林老太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狠咽下去,耐着性子道:“哪里不懂,说出来祖父给你细讲。”

    林若拙有些不忍,说到底林老太爷虽不疼她,也没苛待她。这么着气一个老人家不太厚道。但是,她总不能亏了自己吧,于是还是回答:“哪里都不懂。”

    哪里都不懂?

    林老太爷可以确认,这个孙女要么是脑子不灵光,要么就是存心在耍他。这个……原因当然是第一种。老妻不也说了么,六丫头不机灵,与家中姐妹不合群。这就是笨的意思了。

    也是,要不是脑袋一根筋。怎么就能当时一点儿害怕没有,直愣愣的裹了布幔开窗户往外头浇水?可见六丫头这笨,是脑子生的太直的缘故。

    罢了,罢了。不过一个女孩。将来找个门户低点的人家嫁过去就是。不过再养个十年,这十年里,少让她出门吧。

    林老太爷下了决断,也就不再和林若拙啰嗦。唤了人送她回去,临走嘱咐:“王府里的事不可再提,谁都不能说。便是你父亲母亲也一样。”

    林若拙点头:“祖父放心,我不说。”

    林老太爷见她说的认真,遂想到黄氏之前回报的,林若拙说‘王妃说什么事都没有’的话。心道脑子直来直去的人也有好处,至少答应了什么就是什么。不会花样百出的阳奉阴违。这么一想,倒也还算放心。

    果然,没多久就得到消息。林若拙回内宅后老二和黄氏问她话,她翻来覆去只一句“祖父说不可再提”。再没说别的。不禁捋须微笑。

    黄氏见打听不出来,很没有意外。有时候,知道的多不一定是好事。说到底她不过一后宅妇人,就是天塌下来,第一个顶上去的还不是公公么。便不甚在意。

    倒是渣爹因为权威受到了打击,脸色不好,很是生气。不过话说回来,他什么时候对自己脸色好过?林若拙风吹水面过无痕,屁点儿都不在乎。

    比起渣爹,还是今天受到的赔罪礼物更可亲可爱。打开三个匣子,林若拙越看越爱,这些可是她第一次靠自己本事弄来的收入啊!

    首饰和金银裸子都是钱,一定要收好。林氏守财奴先拿过一张纸,给这些物品一一登记造册,再交给夏衣入箱子上锁。自从听过夏衣的过往,她对其就逐渐倚重起来。虽然夏衣是黄氏的人,但黄氏显然不会侵吞她这点‘资产’。更的是,黄氏能看上一个人,收复再到提拔,就说明这人的人品至少有保证。而乔妈妈,是生母秦氏死后,林家混乱之时指派给她的乳母,天知道属于哪个派系。但毋庸置疑的是,在黄氏进门后不久,乔妈妈投靠了她。黄氏收乔妈妈,是因为她是林若拙的乳母,而收夏衣,是因为看重了这个人,再将其派到林若拙身边。有本质的区别。

    故而,林若拙更愿意将自己的财产交给夏衣保管。

    夏衣大大方方的接过匣子,见她独留下了那匣宫花,便问:“姑娘明日可是要带?”

    林若拙道:“这些花放着。一会儿咱们分分,给大姐姐、二姐姐她们每人送两支过去。”

    夏衣点头,笑道:“是。姑娘去了一趟王府,想必几位姑娘也是好奇的。”

    主仆俩一说一答,乔妈妈脸色就有些不好。赔笑道:“姑娘这回收了好多料子,何不给老太太送些,也是一片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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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宅斗之下人篇

    第三十六章宅斗之下人篇

    有些人的智商,真是让人捉急。不知道自己想法幼稚犹沾沾自喜倒也罢了,最可笑的是还妄图以为其它人都和自己一样智商偏低。

    林若拙实在懒得和她计较,乔妈妈这人,职业水平也就勉强合格。至少没和贾迎春的奶妈一样偷小姐首饰变卖做赌资。要说她有多好,一点也谈不上。爱打小报告(主动投诚黄氏),小心眼多(排挤大丫鬟),最可怕的是能力低也就罢了,还爱乱出注意影响她(送衣料的提议)。这要换成个真婴儿给她奶大、养大,不长成悲剧简直都不可能。

    至于本质工作没有差错,废话!那是应该的!要知道,乔妈妈是拿月钱的,金额还很不少。拿一份工资,做合格一份工作,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什么时候做好本职工作也成了该感恩戴德的了?贾迎春的乳母那是奇葩,贾府家风那也是奇葩,咱不能和奇葩比,咱们都是正常人。

    林若拙道:“小福去太太院里打听打听,若是太太给老太太送了东西过去,再来回我。”

    这次出去又不是她一个人收到了礼。礼单上写的清清楚楚,几匹衣料是给黄氏的,笔墨是给林若谨的。黄氏都没去老太太那儿献殷勤,她去干什么?打继母的脸吗?

    乔妈妈脸一僵,强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你哪里是考虑不周,你是想的太多了。林若拙心里翻了个白眼。人笨一点不要紧,要紧的是得有自知之明,像她吧,就从来不去挑战那些自己智商驾驭不了的事情,比如宅斗。

    乔妈妈讪讪退下。在院里枯站了一会儿,见夏衣出来了,不阴不阳的上前道:“哎呦,夏衣姑娘大喜,如今可是掌着姑娘的钱袋子呢。”

    夏衣停住脚,认真道:“妈妈这话说的我不明白。我不过是个替姑娘拿钥匙的人罢了,这屋里但凡有什么进项,姑娘都是亲手记了帐的。我拿着钥匙,只是个看管人,唯有更小心才对,何来大喜?妈妈如此说,我倒要和你分辨分辨。”

    乔妈妈撇撇嘴:“姑娘好伶俐的牙口,我哪儿敢和你分辨呀!你现是姑娘心肝上的人,我算什么,敢排揎你?瞧瞧,我不过恭喜你一句,你倒是回我一大车,还要分辨。分辨什么?难不成在这院里我连句话都说不得了?”

    这世上总有这么些人,道理上吵不过你就拼命喊大声,哪怕胡搅蛮缠一通也要将水搅浑,若是再来几个歪楼的,不明所以凑热闹的,声势就上去了。

    夏衣见她一脸存心找茬的模样,冷笑两声,不和她胡缠,转身回了自己房里。乔妈妈见状以为她是怕了,越发得意。就是嘛,一个黄毛丫头,不过在太太面前得几分脸而已,哪能和她这个一手奶大姑娘的人比。心中底气十足,乘胜追击:“怎么?理亏了回身就走?真是好大的脾气。姑娘尚且不曾撂我的脸子,你一个伺候人的丫头气性倒大,什么东西!呸!”

    乔妈妈虽然是在三品大元府邸当差,然而她从小的生活环境却是下人聚集的后街杂巷。少女时代也没被选上主子身边伺候,受到的教育有限。直至她生了孩子,秦氏过世,二房混乱,这才得了机会讨得一门优差。故而她虽然是家生子,教养和素质上却有很大的缺陷。今日本是妒忌心发作排揎几句,可当她发现没人敢来打对台时,心底的小心思就冒了出来。想着索性一举发威,叫六姑娘知晓她的本事,往后该倚重的人只有她一个才是。

    于是,牢骚就开始往过往上带:什么‘当初要不是我,姑娘饿了都没人知晓’,什么‘其它姑娘都有亲娘,独六姑娘没有’,什么‘老爷瞧不上,太太不是亲生的,除了奶大的奶娘,还能指望谁?’一声比一声高。

    林若拙坐在屋里叹了口气。她不想宅斗,可她忘了,她已经生活在后宅,怎能真正避开纠纷。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种猪一样的队友,是不能再要了。更何况……

    她冷笑一声,乔妈妈此举真是为她着想?将自己的小心思放在对主子的忠心之上无可厚非,她是现代人,不讲究忠仆那一套。可若想踩着她往上爬,对不起,不能够!

    抽出一张纸,拿过毛笔,开始很久没有做过的速记工作。乔妈妈的说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

    尼玛,欺负咱宅斗外行是吧?哼!咱经验没有笔头子有!笨人笨办法,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不要看不起文化人,白纸黑字,烂笔头记下的罪证,能压的你一辈子翻不了身!

    哭诉了一会儿,见屋里没声没响。乔妈妈以为姑娘在忍气吞声,不敢得罪她。越发来劲,什么委屈都说了出来,什么不满都骂了出来。

    人,有一个惯性。一旦说的畅快,进入佳境。很多话不过大脑,只为发泄心中的愤恨,就这样喷了出来。这些话,在当事人清醒时,是绝对不敢说的,可一旦飚骂飚到高/潮,哪里还管合理不合理,先h了再说。

    乔妈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着林若拙小时候她怎样尽心尽力。例举了很多实例。什么‘香橼那个时候不尽心,只有我顾着姑娘’。

    咦,这个香橼她记得,好像是因为牵扯到泄露林若菡身世内幕被送走的。哦!乔妈妈,你果然给力。已经将自己驱除融雪院了,加油加油!

    林若拙奋笔疾书,稍稍在某些地方改动一二关键字,比如,将‘我听到……’改成‘我知道……’。

    乔妈妈回忆完了过往,开始怒骂今朝。第一个被批斗对象就是夏衣。

    “下作的小娼/妇!偷汉子的娘生的崽!”

    说的好!林若拙眼睛都绿了。乔妈妈,你真是太给力、太上进了!你不但已经将自己驱离了融雪院,现在,连林府后宅都要驱离了!没有哪个当家当家主母能容忍这些脏话被未婚姑娘学会。乔妈妈,没想到你志向这么高远,居然目标直指荒凉农庄!

    院里聚集了一群小丫头看戏。夏衣愤恨的想冲出去,被小喜死死拉住:“姐姐,你不能去,你去闹了,反是合了她的心意。”

    夏衣红着眼睛:“你不为我自己。你且看看,姑娘一个人待在屋里,被她吓的连房门都锁上了。姑娘才六岁,万一被吓出个好歹来,这一院子的人都是个死!”

    小喜一听也吓坏了:“这可怎么办?”

    “这还用说,当然是去拦住她。”夏衣挣脱了小喜,三步两步冲出房门,厉声道:“妈妈且住住吧。姑娘还在屋里呢,你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大吵大闹,若是惊着了姑娘,你有几个脑袋给老太太、太太交待!”

    乔妈妈冷笑一声:“姑娘?姑娘还不是被撺掇着只听你的话!有了新人忘旧人。”

    “你少浑说!”小喜冲出来欲帮夏衣,夏衣一把堵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冷声道:“妈妈,我纵有一万个不是,你说我便好。只不该堵在姑娘门外生事。你是积年的老人,怎么连这点道理都忘了。”

    林若拙在房间长叹一声。夏衣果然有大将之风。可惜是黄氏收服的人,黄氏帮她找到并葬了亲娘。她但凡有良心这辈子都得死心塌地。没良心,旁人也不敢用。

    不过,不能让她这么息事宁人下去。夏衣当六姑娘是六岁的女娃替其分忧,她可不是真的只有六岁。一个老妈子都摆不平,枉活两世。

    桌上的纸一折,揣进怀中。林若拙‘砰’的一声推开房门。

    院中众人齐齐一惊,就见一个小小人影炮弹一样冲了出来,飞一样的速度冲出了院门。

    夏衣第一个回过神,惊呼:“那是姑娘!天哪!快去追!”话音未落,已经追人影而去。

    众人这才回过神,慌慌张张跟着追出去,一时间你挤着我了,他撞着你了,哪里还有个整齐的样子,一队人马冲的七零八落。

    林若拙平时就很注意锻炼身体,每天锻炼跑步(在院子里撒欢),这种时刻,坚持训练的优势终于体现了出来。夏衣虽是十几岁的大丫鬟,却一来被她率先跑出失了先机,二来林若拙转捡花草丛、假山石这样的崎岖之道。她人小,窜上跳下快的很。夏衣个子高,重心高。又没有专门训练,一时间竟难以追上。后面那群人就更别提了。

    林若拙的目的地很明确。黄氏的院子。从融雪院到黄氏处,要穿越大半个花园。这么壮观的队伍,没多久,几乎所有林家女眷都知道了。

    临近黄氏住处,林若拙抓两把自己的头发,扯乱。往脸上摸了两手泥灰,惊恐的叫着“母亲我害怕!”飞奔进院门。

    守门的丫鬟唬了一跳,赶紧拦住:“六姑娘,这是怎么了?”

    “好可怕!好可怕!”林若拙大声的在院里惊叫,尖锐的童音穿刺入云霄。

    “怎么回事?”门帘呼啦一响,黄氏冲出来,身边最近的是卢妈妈。

    “母亲——!”林若拙凄惨的尖叫一声,“女儿好害怕!”

    黄氏不悦的道:“好端端的,怕什么!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

    林若拙惊恐的道:“母亲你不知道,乔妈妈她好可怕!她好凶好凶,说了好多话,我听不懂,好吓人。我知道我笨,不过,我都记下来了。”说着,她忙忙从怀里掏出纸张,尖声尖气的开念:“我怕什么,你一个偷汉子娘生的崽子,下作的小娼妇,也来打我的脸!”

    夏衣刚好跑到门外,这句清晰的童音传入耳中,她全身一震,脚下软绵,慢慢走进院子,跪了下来。

    林若拙继续清脆的念:“……姑娘又怎么样,若不是我,活不活的下来还不定呢。二老爷就没正眼瞧过她,太太也不闻不问。她能指着谁?还不得是我们这些人!”念到这里,林若拙歪着头,似不明白的问黄氏:“母亲,为什么乔妈妈说,爹不正眼看我,您不闻不问,我只能指望下人?”

    融雪院的人此时已经大部分赶来,正好听见她的发问。心下一凉,知道这回事情闹大发了,齐齐跪下。

    黄氏气的浑身发抖,大喝:“住口!”胸脯剧烈的起伏片刻,道:“那纸别念了,过来给我看。”

    “别呀!二嫂。”一声甜脆的娇呼,三太太童氏摇摇摆摆的带着一众下人走了过来:“这么的东西,二嫂可别手抖撕坏了。依我看,这事得去老太太那里说道说道。咱们林家,竟出了得依靠下人才能过活的主子。这可是闻所未闻。这事不好好分说分说,我林家家风何在?”

    黄氏定定的看了她两眼,再看林若拙,最后视线投向夏衣,夏衣抬头,眼神对她对接,微微做了个口型。黄氏转过眼,停顿片刻,缓缓道:“也好。本来我的意思是二房的事就在二房了。既然弟妹不放心,一定要去老太太那儿处理,那就去吧。”

    整整衣服,唤林若拙:“你跟我来。”领头向荣瑞堂走去。

    卢妈妈立时下令:“将融雪院的下人都押上,乔妈妈、夏衣、小喜、小福……”一个个点名,“全都送去荣瑞堂外头,跪等老太太发落。”

    “弟妹,你不走么?”黄氏走两步,见童氏站在原地不动,停下询问。

    童氏冷哼一声:“走,怎么不走。”撇撇嘴,抬脚跟上。

    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向荣瑞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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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宅斗之妯娌篇

    第三十七章宅斗之妯娌篇

    浩浩荡荡一群人前往荣瑞堂,大太太冯氏自然也得到了风声。她心道,这么大的动静,装作没听见不闻不问显然不可能。早早去了好像看热闹也不好,干脆等等,过片刻再去不迟。

    片刻后,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首饰,发觉没问题后,带上两个人,款款向荣瑞堂而去。

    院子里齐齐跪着一排排丫鬟婆子,都是融雪院的人。看门的小丫头掀帘子通报:“大太太来了。”

    半晌,老太太的声音传出:“让她进来。”

    走得进去,屋内寂静无声,

    林老太太手里拿着一叠纸,无声的一张张翻看。屋里站着满满的人,安静之极,唯闻纸张沙沙声。

    “老大家的,我记得这个乔奶妈是你当初给选上的吧。”老太太翻完最后一张纸,放下。淡淡开口。

    “这……”冯氏只知道融雪院出了乱子,闹到黄氏跟前,童氏半道插手给捅到了老太太处。至于是什么乱子,她真不知道。黄氏看管下人很有一套,她刚回来不久,消息渠道尚不灵通。想了想,谨慎的回答:“这个乔婆子是家生子。老子娘都是在祖籍就跟着咱家的,现年纪大了,已经回了祖籍看屋子修养。她男人,是父亲在江南做官时卖身了来的,乔婆子就学了一口江南吴语。六丫头出生后,家里正好乱着,几个奶娘人选中,唯有乔婆子会说江南话,和前头二弟妹留下的人手关系不错,因此就选了她。”

    林老太太唔了一声,自语道:“那时的确乱。”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是给冯氏的辩解下了肯定。家里乱,奶妈人选有所差池也是难免。

    黄氏淡淡垂下眼帘。果然不出意外,老太太要维护林府的平稳,必然要稳定长房的地位。不过她原本也没打算拉长房下马,她要的,不过是一个明白。老太太得明白,冯氏、她、童氏三个人当中,谁的能力最优秀。优秀到……适合打理林家庶务。

    当家太太,听上去很威风。她却看不上。只在后宅中围着蝇头小利打转能有什么出息?一个体面的管家罢了。二房男人若一直不中用下去,时日一久,必定被挤出林家一线话语权。想要维系几房人家之间平等的地位,就得另辟蹊径。林家从公公到大伯、小叔,走的都是做官路线。单纯的当官并不能带来财富收益。家族想要壮大,官场要有人,庶务同样需要有可靠的人来打点。她要的,就是全面掌管林家庶务的权力。

    林海峰没有能力,不代表她没有能力做到。

    生了两个儿子,她这个外姓人真正融入林家,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便是找机会证明她的能力。

    脱手家务管理,一来是腾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二来,和长房、三房保持良好的关系很。当然,女人眼中的良好标准和男人的看法不一样。她主动让出管家权,在大伯子眼里,就是适度的退让和示好。公公眼中也是一样。

    争夺后宅管家权?太小看她了!

    三太太童氏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或者她的视野达不到这么远??)。在她看来,左右自己当不成管家人,不若挑着大嫂和二嫂斗,有好处就捞一把,没好处就看热闹。闲着也是闲着。

    林老太太杀伐果断,三下五除二的发出一连串命令:“乔婆子不要在府里当差了,角门上打四十板子再送去庄子。融雪院所有当差的下人,每人打十板子,扣当月月钱。六丫头房里的人,或是补、或是换,老二媳妇看着安排。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再提。”

    黄氏欠了欠身:“是。”

    林老太太又道:“家里事多,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也是有的。老大媳妇既回来了,就让她帮你一把,你也好细理一下二房内务。”

    这是指责她家事处理不善了。黄氏面无异色,恭敬的道:“老太太说的是,大嫂是长媳,本该由她管家才是。媳妇代管了这许久,早已疲乏不堪,还请大嫂就此接过管家之职。正是名正言顺。”

    屋里众人齐齐惊愕。

    童氏吃惊的瞪大了眼,二嫂是不是疯了?冯氏笑容有些僵硬。林老太太只略一想,就认定黄氏是在以退为进,以撂挑子来抗议自己的提议,不悦道:“老大媳妇刚回来,哪里一下子能上手。先让她帮帮忙,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黄氏淡淡一笑,道:“既然老太太发话,我就再辛苦些,等大嫂适应。只是管家之中最的便是银钱和采买。这两项,就劳烦大嫂先接手。”

    冯氏吃了一惊,采买?银钱?这不是把命脉交上她手了?这个和管家权都交出来有什么区别?

    童氏:二嫂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林老太太动容,深深的看了黄氏几眼。黄氏一脸坦然。她有更的事要做,哪里耐烦在后宅事务上扯皮。老太太以前独倚重她一个,后宅管理不用废太大功夫还好。现在有心让两个儿媳竞争。她才不陷进这泥坛子。家务管得好是应该的,管不好是失职。家用由外账房每月总支取,当家夫人能得的利益无非是克扣挤压一点小钱,若是眼光只在这上面打转,都对不起她姓黄!

    林老太太沉吟半晌,叹道:“既如此,就这么办吧。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交接一下账本。”停顿片刻,又加上一句:“老二媳妇,既然家事上松快了,就该抽出些时间好好教导几个丫头。别再出这种奴大欺主的事!”

    黄氏神情一凛,知道老太太是暗指有关恒亲王府的事。沉声应答:“媳妇知道了。”

    林老太太点点头:“那就都回吧,我也乏了,禁不住你们闹腾。”

    众人福身告退。

    冯氏一头雾水,出了荣瑞堂大门,忍不住喊住黄氏:“二弟妹……”

    黄氏止住脚步,笑吟吟的看着她:“大嫂,您放心,待会儿我就让人将账本送来,您先细看,明儿咱们对账交钥匙,往后这内宅,就劳烦大嫂费心了。”

    我不是要说这个。冯氏略有烦躁。不按牌理出牌的人简直太可恶。她的心可是一直拎着呢。

    童氏走过来,娇笑两声:“大嫂、二嫂,慢慢聊,我先回了。”

    冯氏目送她摇摇摆摆离去的背影,心中厌恶:“这么多年了,老三媳妇怎么还是这么不稳重。”瞧那小腰扭的,正经人家夫人谁会有那个样子。

    黄氏一笑:“还能怎么的?小叔宠的呗。”只有被男人一直关怀宠爱,遮挡了外界风风雨雨的女人,才能如童氏这样数年如一日的天真小性。

    冯氏心情骤然不好。无可否认,即便童氏嫁的是庶子,本人没儿子,为人也不大方气派。可在妯娌三人中,最幸福的人还是她。

    真是什么好都比不上男人好!什么争气都比不上男人争气!

    比家世、比身份、比儿子,童氏完败。比男人,童氏完胜!

    一直打酱油的林若拙小心翼翼在心底吐槽,好男人就像稀有神器,童氏抽大奖中了,运气好到逆天。这个是羡慕不来的。要是计较这个,百分之九十的女人都别过日子了。

    “各人有各人的命。”黄氏的观点意外的和她接近,淡淡和冯氏道了别。

    领着二房人马回程,将林若拙带入正房,喝退了闲杂人群,关上门,认真的看着她,问:“今日为何如此冲动?”

    林若拙囧了一下,喃喃道:“她说的,太多了。”这个她,自然是乔妈妈。

    黄氏道:“你可以私下来告诉我。满园子的跑,是想闹得人尽皆知?”

    林若拙犹豫了一下,冲着黄氏先前那句‘各人有各人的命’,终是试探道:“私下说了,有用吗?”

    黄氏给气笑了:“我知道你想的多,可你想过没有,你房里乱了,我脸上难道好看?我能不管?”

    林若拙皱着脸:“可乔妈妈一直都在,在好久了。”你以前也没管。

    黄氏深深的看她一眼,道:“以前你还小,离不得乳母。”

    靠!这是逻辑乱代入吧!她不吃奶好多年了!林若拙皱着眉郁闷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要超出六岁儿童的智商,轻声道:“那我现在不小了。”

    黄氏笑道:“是,你不小了。奶妈可以不用,屋里却不能没个积年的老人。”想了想,问道:“我让平金家的去你那儿,补了乔妈妈的缺。夏衣和小喜小福几个仍旧不动,可好?”

    当然好。对于林若拙这种宅斗低能儿来说,委托给黄氏总管再好不过。不管怎么说,黄氏人品和智商都靠得住。不然能靠谁?渣爹?祖母?祖父?omg,还是让她找块豆腐撞一撞比较干脆!

    黄氏见她毫不犹豫就相信了自己,心底多少有些触动,想起母亲说的‘遇上了也是缘分’之语,叹了口气。第一次对她做出提点:“其实后宅这些,都算不得大事。外头的那些才是重中之重。你在王府时的事我不知道,但从来滔天大祸都是由上至下,这才要格外当心。”

    林若拙深深敬仰。黄氏的眼光格局能跳出后宅,实乃这个时代女子中极为难得。她宅斗小白,不知道管家权有多。不过看冯氏、童氏一个个红了眼的模样,还有二房下人们惊疑的变色,想来是很要紧的。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她忧心的问:“母亲,管家权交出去了,不要紧么?”

    黄氏看看她,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管家权,又不是当家权。懂么?”

    管家?当家?一字之差。

    林若拙似有所悟,好像明白了那么一点儿。

    “眼界要放宽广一点,做事的格局才能优先于他人。”黄氏慢悠悠的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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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银钱的使用

    第38章银钱的使用

    林若拙走回自己住处,苦思冥想了一路也想不明白黄氏的目标在哪里。

    回到屋里,新来的平妈妈(平金家的)和夏衣伺候她换下沾满泥土的旧衣,打水洗脸。

    忙完后,夏衣对平妈妈道:“妈妈,你照顾着些姑娘,我先去了。”

    平妈妈道:“让小喜她们先去就是,你这一去,还得养伤,姑娘谁伺候?”

    林若拙听见外间这两人的对话,很是纳闷,出来问道:“你们说什么呢?什么先去后去的?”

    夏衣垂下头,平妈妈道:“姑娘,夏衣要去领那十个板子,您看……”

    十个板子?林若拙赫然想起还有这一出,遂警醒,她的行动其实连累了很多人。

    夏衣轻声道:“我是领头的,我不第一个去,这院里谁能服气?”说罢,福了福身:“姑娘,我去了。这几日就让小喜小福多累着些。等我好了,再换她们。”

    平妈妈看看林若拙,欲言又止。

    “你等等。”林若拙脱口叫住。思索片刻,道:“你去屋里,将钱匣子拿出来。”

    林若拙的月钱不多,每月二两银子。外加过年过节收取的各色红包,多为吉祥式样的金银裸子。而最为值钱的,无非是恒亲王府赔礼的那一小匣子金银裸,全部是沉甸甸的实心。

    王府给的那些是内造,有特殊标记。普通的空心金银裸却可以换做银钱花销。林若拙抓了几个放进荷包,又数了数银钱匣子里的钱,问平妈妈:“妈妈,若是我想让掌板子的人手下留情,该用多少来打点?”

    平妈妈不动声色的看她动作,闻言,脸色一缓,多了几分真诚:“这得看姑娘的意思,是只打点夏衣一个,还是……”

    林若拙叹了一口气,不患寡而患不均,只打点夏衣一个还不如一个都不打点:“自然是融雪院上下受罚的都要打点到。”

    “即这么着……”平妈妈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下,“最好是这么多。掌刑的、管事的、看院门的都得有份。”

    林若拙点头,从匣子里取出银钱给她:“妈妈陪夏衣一块儿去吧,劳烦妈妈帮着打点。”接着,又将钱匣子推至她面前:“我年纪小,不知道伤药价钱几何,还有滋补养身的药也得备上。就劳烦妈妈一总替我办了。若不够,再来寻我,总要将姐姐们身子养好,别年纪轻轻就带下了病根。”

    夏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姑娘,姑娘这么说,奴婢们如何当得起。”

    林若拙叹道:“快起来。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你们。我……当时没想到会这样。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她疲倦的闭了闭眼睛。人在江湖,有些事终是避免不开。她享受了一众丫鬟婆子的伺候,同样要为维护这些人而付出。天下,没有什么好事是能免费享用的。

    “姑娘。”平妈**语气很是和蔼可亲,再没有刚进门时那一板一眼的公事公办:“日后有太太关照姑娘,会好的。”

    林若拙想了想,点点头:“不错,我应该跟着母亲多学学。”身在后宅,独善其身避免宅斗不可能。既然如此,不如向黄氏请教,请教不成也可以偷师。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她又不是真的六岁小孩。

    如此一想,倒也通透了许多。

    当晚,林若拙睡了个好觉。迷迷糊糊做起了梦。

    梦中,一辆马车停在林府前院,车上走下来一位十六岁左右的少年,面若冠玉,乌发素袍。少年穿过一道道院门,走进荣瑞堂,冯氏失态的迎出大门,少年双膝一屈,欲行大礼。口呼:“母亲,孩儿回来了!”

    冯氏一把扶住他弯到一半的身体,热泪盈眶:“回来就好。”

    场景瞬间转换,老太太端坐堂上,堂下喜气洋洋。童氏凑趣的笑:“恭喜老太太,新出炉的秀才郎给你请安来了!”

    少年走进正堂,给祖母行大礼。又和一众姐妹见面,姐妹皆称呼“大哥哥”。林若敏笑容恬淡,骄傲的眼神收都收不住。少年给众姐妹分发礼物,皆是同样。从林若萱开始一直发到林若芜:“七妹妹,这个给你……”(咦,有什么地方不对?)

    老太太慈祥的问:“这一路可辛苦?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可害怕?”

    少年笑道:“孙儿已然成年,男儿自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曾害怕。”

    不对,有地方不对!

    林若芜怎么会是七妹妹?她明明排行第八!

    数数屋里的姐妹人数,一、二、三、四、五、六,不对!林若菡怎么会排在第六?林若菡是六姑娘,她又是什么?

    她是谁?她怎么会不在场?!

    林若拙霍的翻身坐起,惊恐的睁开眼睛。冷汗涔涔。

    梦里的林家没有她!惊愕的开始回想,越想越心惊。以往的梦她疏忽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梦里林家的每一个人都在,唯独没有她自己!

    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的预言?

    如果是梦?为何能预言现实。如果是预言?她,林若拙又去哪里了?

    在黄氏那里吃早饭的时候,林若拙脸上糟糕的气色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大家以为是昨天的事故原因,也不感到奇怪。林若谨夹了一块腊肠卷给她,忧心的眼神中带着关切。

    林若拙对他笑了笑,夹起腊肠卷咬了一大口。示意自己没事。

    等到吃完早餐,黄氏宣布了一件事情:“有一件喜事,你们的大哥哥考中了秀才,再过一两个月就要回京。”

    林若拙猛然抬起头。

    林若菡小声的附和:“真真是喜事。”

    林若芜不甘落后:“母亲,我们可是要准备给大哥哥的礼物?”

    黄氏道:“你们小孩子家不拘送些什么,或是自己做的针线或是认真写幅字,心意到了就好。”

    林若拙藏起心底的骇然,和众姐妹一同应诺:“是,母亲。”

    黄氏命他们散去后,林若谨放慢脚步,拉着她落在后方,低声问:“怎么气色这么差,可是昨天吓着了?”他虽于后宅消息上不甚灵通,然而该知道的都也知道了。没人比他更心疼。若是生母在世,妹妹断不会受此委屈。

    “我没事。”林若拙安慰他,“就是晚上没睡好。倒不是因为乔妈妈。而是我那院里的人都挨了板子。夏衣小福她们伺候的一向尽心,这回可算是平白受了牵连。都是我行事莽撞。”

    原来是这样。林若谨不甚在意:“既如此,给些银钱好好照料她们的伤也就是了。”

    “嗯。”林若拙点头,伏在他耳边悄声道:“昨儿我已经打点了掌刑的人,银钱花销了些。我想着,那些年节收的金银裸子白放着也是放着,不若取出来换成银子,你我也好做个平日开销。不经事不知道,咱们那点子月钱,以前小还罢了,正经过日子打点其实是不够用的。”

    林若谨一直在家中苦读,外界社交少,没有什么花销,尚未体会到银钱艰难。见状道:“那些金银裸子你且留着玩,我这里还有些钱,回头让冷香给你送来。”

    林若拙叹了口气:“傻哥哥,你比我还缺钱呢。到时候就知道了。别的不说,这回大哥哥要回来,你送什么礼?便是写一幅字,那纸总不能普通了,装裱也不该含糊了吧?”说着,飞速从袖底塞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东西都在里面,你拿着。换了银钱去使。若是不过意,等你将来有钱了多还我些也一样。”

    钱是英雄胆。她不愿林若谨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可也不能使点钱就畏畏缩缩。正确对待银钱的态度其实是每一个孩子都该学习的。会用钱,才会赚钱。

    林若谨怔了怔,道:“也罢,我先收着。过两**改了主意再说。”

    这一荷包金银裸,他原打算放两天,哄妹妹开心了再还回去。孰料没过多久,他发现事情真的就如同林若拙说的那样,月钱,其实是不够使的。

    林老太爷人老记性不老,当日林若谨提出要习君子六艺,他同意了。细细寻访后,寻得一位因伤病退下来的老兵。请了到府中任教习师傅,教林若谨和林若正两人拳脚骑箭。不说让他们练的多好,最起码要掌握基础。能跑个马打个猎什么的。这也是上流社会公子的必备技能。因为是从底层起步,林家第二代三个孩子并没能受到全面教养。现在有了条件,在第三代上补足就很必要。

    骑射师傅是京城人,自己有家。每天下午来林府给上课。林家地方不大,想撒开来骑马得去城外,便三天轮一次。其它时间主要练习射箭,以及一套基础的拳脚,用来锻炼体格。

    林若谨学了一段时间,胃口大开,吃什么都香。个子也窜了不少。加上三天一次去城外骑马,途中难免有花销。歇个脚、喝点茶、吃个点心、啜些小酒什么的,林若谨和林若正当然不好意思让师傅花钱,便轮流做东。

    骑射师傅是个粗人,脾气耿直。一段时间混熟后,也带着他们去了些不要紧的地方见识见识。什么茶楼,酒楼,外城的小吃铺子,城郊镇子的集场等等。堂兄弟两人大开眼界。

    活动圈子一旦扩张开,银钱的消耗就很快速。没过多久,林若谨便很不好意思的告诉林若拙,那些金银裸子他换了银钱,先借着使使。

    林若拙了然的笑笑,道:“银子花了不要紧,有个条件,每次出门经历了什么你都得回来告诉我。”

    林若谨只当妹妹是在府中闷得慌,想听新鲜事。便一口答应。每次出门后回来,都给她讲的天花乱坠。

    孰料林若拙精明的厉害,稍有不对的地方就给他点了出来:“卖身葬父?是骗子吧。人口买卖都必须有官府认可的人牙子经手,卖身契上的第三方证明人是要有官府许可证的。不然就是非法买卖。就是她不认识人牙子,也可去正规的人市,那里卖力气的、卖手艺的、自卖为奴的都有。这样买回来的人才是合法。他日有个意外,官府也好照章办理捉拿。像这样当街自卖的,没有合法手续,卖身契就是废纸一张。日后就是逃了,也不好正经发通告找人。单骗个卖身钱逃走还好,若是联合了匪徒引来家中抢劫偷盗,那是一家子都遭了殃。”

    林若谨霎时瞪大了眼:“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他和林若正都不知道。险些同情那女子欲卖了回来。还是师傅给拦住了,吆喝着是道上的哪个不长眼,敢来骗他。不久,果有人出来。师傅又给打招呼,说两个小子刚出来见世面,多多包涵。末了,又是一把碎银散出去,事情才算了结。

    “活该!”林若拙笑的腰都弯了。对祖父大人佩服不已。很显然,这位骑射师傅敢这样做,必是受了主家托付的。论起养儿子,祖父大人甩出渣爹十条街!

    幸好、幸好,林若谨是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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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对比

    最近京城在传一则消息。恒亲王府又玩新花样了。前几天采购了一批五六岁的小女孩,好吧,这很正常。

    接着,不正常的来了。没过几天,这批小女孩被送出了王府。又有一批人牙子带着同样年龄的小女孩进府。

    过了几天,第二批采买的小女孩又被送了出来。第三批进入。

    如此循环,恒亲王府不停的采买女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都不满意,又不停的送出。搞的京城人牙市场女童奇缺,价格疯狂上涨。本来,王府要脸面,这些小女孩打算都养着,可随着府中日渐庞大的人数,外面市场奇缺的货源。恒王妃是可忍孰不可忍,再也不管什么脸面了,统统都转手给了人牙子。

    再到后面采买的小女孩,就换了个方式。先不买,入府住几天,合格者留下,不合格者给点辛苦费送还回去。这样一来,总算抑制住了京城女童价格不断上涨的波动。

    林若谨是当笑话讲给林若拙听的。林若拙听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同样有不祥预感的,还有黄氏、以及林老太爷。

    林老太爷这两天上朝,发现恒亲王殿下看他的眼神都是绿的。就像欲求不……啊呸!不能用这个词,就像饿了几天的狼。

    林若拙决定未雨绸缪,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问林若谨:“你学的那套拳脚,能教教我吗?”

    林若谨有些为难:“这套拳脚走的是刚猛路数。师傅只说很适合男孩子,恐怕女孩子练不来。”

    “那你打一遍给我看看。”林若拙提要求。

    林若谨就练了一遍。有不少动作他目前尚不能做到位,边打边给解释:“这里,还有这里。师傅说我再练个半年就能做完整了。到时再教一套更难的。”

    林若拙看完后彻底泄气。这套拳脚虽然没夸张到胸口碎大石的地步,但的确不适合女孩子学。她心目中女孩子打的拳,应该是太极那样柔中带刚,四两拨千斤。

    可惜,上一辈是个病秧子,别说打拳,就是简单的跑步她都难以胜任。太极拳当然不会。

    “你别急。”林若谨安慰她,“我听师傅说,有些镖局有过女镖师的。定有适合女子练的拳脚,等我慢慢想办法给你寻来。”

    林若拙却知事情不易。这不是二十一世纪信息爆炸的时代,这个时代,知识、本领、独家秘籍都是非常珍贵的。男性之中传播就已是代价高昂,更别说教导给女性了。或者地位极高,或者有机缘。而这两者,她都不具备。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秋风习习的时节,冯氏接到来信,长子林若愚即将抵达京城。同行的,还有一位姓韩的先生一家,是林老太爷给请回的驻府先生。

    冯氏忙忙的收拾外院,林若愚的院子是早准备好的,略打扫整理即可。难办的是韩夫子一家,即不是客人也不是亲戚,不知该如何安排。

    她便来和黄氏商量,黄氏想了想,道:“不若将外院临街的那个两进院子,内里砌一道墙和我们分开,只开小门进出。外头临街再开一门,这样,韩夫子一家住着也便利。”

    冯氏收到主意,又改进了一番,前去问林老太爷。林老太爷夸她想的周到,这么办极好。冯氏便领命去休整住宅。半点没提及黄氏曾出过主意。卢妈妈从私下渠道知晓后,很是不平,劝黄氏:“太太也该多个心眼。大公子考上了秀才,大太太现理家,再这么下去,这府里快没二房站的地方了。”

    黄氏笑道:“你是这么想的?”

    卢妈妈笑的恭维:“这只是老奴的一点浅显见识。”

    “是浅显了。”黄氏笑了笑,和悦的对她解释:“昔年母亲刚嫁给父亲时,在妯娌中也置过些闲气。父亲对她道,家族就像一艘船,与其你争我夺的抢那船上有限的资源,不若齐心合力驶了那船去更大的岛屿,收获更多的财富。妯娌间争夺,夺的是家中的那一点恒产,可若将这份心力,用在增加恒产上,不就可分得更多了么?只要在增加恒产时划分明确,多劳者多得,日后,各艘小船分家离去,也会发展成原先家族那样的大船,倒时,家族就是一支船队。以此类推,方是王道。人活一世,行事之时或可不得已用诡道一二,但凡立意正心,必王道不可。”

    后半截话说的太文绉绉,卢妈妈半懂不懂懂,前半截倒是听了个明白:“太太的意思是,与其争夺置气,不若将日子过好?可现在明摆着大太太在排挤您,就这么随她去?”

    黄氏微微一笑:“不妨事,有老太太在。老太爷能从一个进士步步高升,做到三品大元。老太太怎么会没有见识和手腕?比如你看三弟妹,看似什么都爱插一脚,管一管。可又有哪一样是真的给这家造成损失的?老太太不过看她逗个乐。大嫂虽是长媳,二老爷却也是老太太亲生的。”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二老爷那个性子,未尝不是老太太从小溺爱出来的结果。只这一点,你就知道老太太最疼谁了。大老爷是长子,大份家业都是他的。三老爷是庶子,怎么分也多不过二老爷,我又有什么好不如意的?”

    卢妈妈道:“可这样一来,老太太和老太爷未免看轻了您。”

    黄氏笑:“日子还长着呢,急什么。且慢慢看吧。”兵法有云,不必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引申到这里也一样,不要计较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看问题得从大局把握。安排一个夫子全家是什么大不了的?真正的大事还没来呢。岂不闻,恒亲王府刚进了一批江南女孩,没多久,又被送出来不少。留下的只在王妃身边伺候,恒亲王身边一个没留。老太爷已经破天荒的问过两次家里姑娘的教养课程。

    这问题,严重了!

    十月中旬,林家嫡长孙林若愚终于抵达京城。全家人早早得了消息,孩子们停课半天,齐聚荣瑞堂等候。

    林若拙默默数着时辰,分毫不差,丫鬟进来传话:“大公子已进了二门。”

    冯氏慌慌忙忙的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媳妇外头去看看?”

    老太太叹着气摇头:“哪里就缺这一会儿功夫。”想想又笑,“罢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当娘的都不容易。你就去瞧瞧吧。”一挥手,放行。

    冯氏拜谢,抬脚急急朝门外而去。

    林若拙耳朵听着脚步声远离,心里默默念:母亲,孩儿回来了。

    “母亲,孩儿回来了!”门外,响起少年激动哽咽的声音。

    冯氏的声音紧随其后:“回来就好!”

    接着,是一阵母子诉衷肠。冯氏笑语:“……快随我来见老太太。”

    不多时,一个少年儿郎走进正堂,面若冠玉,乌发素袍。和梦中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打扮。少年跪在林老太太面前行大礼。童氏笑着打趣:“恭喜老太太,新出炉的秀才郎给你请安来了!”

    林若拙轻数姐妹人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是八个,不是七个。

    老太太拉着林若愚的手,哀哀凄凄哽咽:“长高了,长大了……”林若愚同样垂泪。片刻后,老太太笑:“行了,今儿是欢喜的日子,去见见你两个婶婶,还有兄弟姐妹们,有好些个你都没见过呢。”

    林若愚轻笑:“孙儿失态了,竟忘了给二位婶婶见礼。”立时转身,对着黄氏和童氏长身作揖:“二婶婶、三婶婶安好。”

    黄氏和童氏忙搀他起来。林若敏调皮的笑:“大哥哥,这屋里好些人你都不认识吧,可要我来给你介绍?”

    林若愚笑道:“你也太小看人了,便是不认识,猜还不能猜到么?”说罢,走到林若谨面前,笑:“喏,第一个,二弟我是认识的。”

    林若谨笑着给他行礼,口呼“大哥哥”。

    林若愚拍拍他的肩膀:“二弟也长大了,咱们如今住得近,回头再好好聊。”

    接着是老三林若正,这是长房的庶子,没什么说的。互相客气的行了礼。然后走到林若诚身边,弯下腰:“你一定是四弟。”

    林若诚脆生生的道:“大哥哥,你认出我不稀奇。你能分清谁是五弟谁是六弟么?”

    老五林若信被奶娘抱在手上。今年三岁,说话有些磕巴,奶娘叫他唤人,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声“大哥哥”。林若愚笑摸了摸他的头。递上早已准备的玩具,又将另一个递给一岁半的林若慎。

    兄弟见完了便轮到姐妹。林若萱带头,一一福身行礼。林若敏恬淡的笑容、骄傲的眼神一如梦中。

    林若愚给姐妹们的见面礼都是同样,一个个唤过去。走到林若拙身边,笑容温暖:“六妹妹……”

    林若拙松下一大口气,真诚的送上自己准备的礼物,一副骑马用的手套,辣气壮的道:“大哥哥,我女红不好,这是丫鬟们做的。不过式样是我画的。你别嫌弃。”

    林若愚笑:“只要是妹妹送的,我都喜欢。”

    冯氏紧张了半天神经堪堪松下。谢天谢地,六丫头这回总算没拿什么弹弓出来。

    最后轮到林若芜,在某人紧张的注视下,林若愚唤出她挂念已久的字眼:“八妹妹……”

    呼——,一口浊气吐出。林若拙瞬间原地回血,重新满状态。精神也振奋起来。

    一番见礼后,众人重新落座。老太太关切的问:“这一路可辛苦?”

    咦,话不一样?

    林若愚笑道:“孙儿已然成年,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一路孙儿见识了很多。后来遇上韩夫子,夫子胸有丘壑,孙儿更是受益不少。”

    咦,这里又不一样。韩夫子是哪位?梦里没这人啊?林若愚是一个人回来的。

    林若拙满肚子雾水,耳朵竖起,认真的听这祖孙俩说话。就见林老太太问冯氏:“这韩夫子就是老太爷给谨哥儿和正哥儿请的先生?”

    冯氏道:“这事还没定下。据说这位韩夫子为人高傲,收学生讲究个眼缘。他只答应过来看一看,若是……不合眼缘,怕是不收的。”

    林老太太不悦:“既然还没定下收不收,又为何举家搬迁到京城?”

    冯氏看了一眼童氏,淡淡道:“这位韩夫子是三爷的同窗。”

    童氏一惊,气急分辨:“大嫂,留下这位韩先生可是老太爷的主意。我家老爷又能做什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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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夫子(和氏璧+)

    第四十章夫子(和氏璧+)

    冯氏笑道:“老太爷是想给两位哥儿重新请个先生。这位韩夫子么……”她略顿了顿,道:“是小叔推荐的,据说很有才华。”

    浅浅一句话说的很有涵义。童氏立刻炸了毛:“三爷推荐了又如何。这位先生是有真本事的!”

    冯氏淡淡道:“本事有没有尚且不知道,脾气大倒是真的。”

    童氏辩驳:“大嫂这话说的好笑。有本事的人哪个没几分性子。卑颜屈膝的夫子谁家敢请?”

    眼见着两个儿媳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林老太太淡然而望,不做任何表示。等她们争的差不多了,才清咳一声。

    冯氏和童氏立刻收口。

    林老太太心底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黄氏:“老二媳妇,你怎么看?”

    黄氏面色无异,声音沉静:“给哥儿们请先生,是男人家的事。我们女人身处后宅,哪里知道外头是什么样子。谁的学问好,谁有真本事。想来老太爷绝不会看错。”

    林老太太暗暗点头。三个儿媳比较起来,还是老二媳妇最有本事。眼睛清明。老大媳妇就是个糊涂蛋,也不想想,那老三能是她几句话给打压下去的?韩夫子如此心高气傲,就必定有过人的才华做依仗。老头子一辈子混迹官场,这点眼力再没有,早就混到头了,哪里还能步步高升。

    静了静,她道:“老二媳妇说的是。这事你们也别猜来猜去了。老太爷是孩子们的祖父,还能叫自家孙子吃亏?只是这韩夫子眼界如此高却还举家搬迁来京城,想必另有缘故。”

    这时,坐在下首的林若愚微咳了一声,轻声道:“祖母,这事孙儿大约知晓一二。”

    “哦。”林老太太笑看他,“小促狭鬼,这话怎不早早说来?”

    林若愚不好意思的笑:“这只是孙儿猜的。不敢断定,故刚刚不敢说。韩夫子一家共四口人,夫子膝下一儿一女。大儿韩玉已有十二岁。家学渊源,书读的很好。听韩夫子话里的意思,大约是家乡地方小,邻家孩童顽皮,做学问的环境不佳。长期留守恐耽误了孩子,便想换个地方。再者,韩夫子本人在家乡做馆也是浪费了良才美质。京城地方大,机会也多。祖父的意思大约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又有,便是不正式收学生,略微指点一二,平日跟着韩玉一块读书,也是受益匪浅的。”

    这倒是可以解释的通。韩夫子善价待沽,林家先下手为强笼络。就算不能正式收自家的孩子,时常来往,咱先占个位置,能学到多少是多少。

    林老太爷能这样办,韩夫子的学问毋庸置疑是受到他肯定的。君不见,林若愚都已赞不绝口了么。

    几位女眷不再有意见。童氏洋洋得意:“我家老爷别的不说,就是最关心家人。侄儿向来是当做亲儿一样看的。”

    冯氏不屑看她那张嚣张的笑脸。不就是有男人撑腰么,我有儿子,你有么?

    倒是林若谨和林若正被这几人你来我往的争执之后,不约而同的紧张忐忑。唯恐自己表现不好,新夫子看不上,丢脸丢大发了。

    新抵达的韩夫子架子果然很大,自从搬进二进院落,只和祖父大人及三叔见过一次面,随后便是几天足不出户,角门大锁封闭。既不接受林府的派去的粗使下人,也不与邻人往来。据当日帮助搬行李的小厮传言,这位韩夫子腿脚不好,常年坐轮椅,偶尔行走也要拄了拐杖。脾气大的吓人。

    约莫过了十天之后,韩家的角门终于打开。三叔林海屿带着林若谨和林若正正式拜访韩夫子。

    这是一个激动又紧张的时刻。韩家的正厅中,两个孩子相对而坐,小仆给上了茶水就退下了。空旷的厅堂落针可闻。

    不多久,林海屿进来,对林若谨道:“谨儿,跟我来。”领着他走至后堂,穿过一道湘妃竹帘,来到书房。

    书房很宽敞,一应家具简单。高大的书架上堆着满满的书籍。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子坐在宽大的书案之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进来的二人。

    男子身边站着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笑容亲切,给三叔送上茶水。又将林若谨引至书案之前,微微笑了笑,站到男子身畔。

    男子懒洋洋的抬头,看了对面局促的少年一眼,对着三叔一声嗤笑:“这就是你那聪敏的侄儿,你开我玩笑呢!”

    三叔尴尬的咳了一声:“这孩子平常出门少,有些认生。”

    男子嘴角轻飘飘的弯了弯,发出“哈”的一声:“他是九岁吧,九岁出门少,认生?林海屿,你家儿子当姑娘养呢!”

    三叔满脸通红,恨不能揪着韩澈辩论一番,他林家养儿子很靠谱的,林若愚多么大方,林若诚多么讨喜。林若谨……

    他卡壳了。正宗的二房嫡长子被养成这样,总不能说,是因为我二哥很草包。

    韩澈似是从鼻孔中喷出一个极低,极不屑的音量:“大户人家……”嘟囔之后,声音抬高,乱糟糟丢出一句:“随便讲一篇你见解最拿手的。”

    林若谨足愣了半晌才回过神,这是在和他说话。结巴了两声,急急回答:“是,是!”

    韩澈嫌弃的闭上眼:“讲!”

    林若谨脑子一片空白,最拿手的?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是最拿手的。目前脑海倒是有一篇印象最深,便是《史记》第一篇《五帝本纪》。因为林若拙的提醒,他将其看了又看,越看越迷茫,越看越心惊。满脑子的疑问无人可解,此刻便下意识的问了出来:“……先生,何以帝尧试舜鲧九年,不立。试舜三年,尚可,复二十年后,舜摄政代行天子政。复又二十八年,帝尧崩。孰是孰非?”

    “哐当”一声,三叔手中的茶碗歪了。像不认识林若谨一样瞪大了眼。

    韩澈猛的睁开眼,仔细打量对面局促却坚持的少年。身畔的韩玉,也惊讶不已。

    韩澈看了他许久,缓缓道:“自然是因为,鲧,能力不够。舜,能力德行上佳,可接替天子位。”

    林若谨有一个好处,便是执拗。韩澈的解答根本没到点子上,他继续坚持:“舜摄政二十八年,帝尧尚可活二十八载,何以说身体衰老欠佳?既不欠佳,又何必舜摄政代行?”

    韩澈静默了片刻,微微而笑:“这个么,只有当时的人知道了。我们活在千年之后,如何能知晓?”

    林若谨无言沉默,稍后,迟疑道:“舜的弟弟象,屡屡欲谋害他,舜的父亲也一样恨不得他死。舜每次都能避过。还不怪罪他们。于是,舜的贤良之名,因着一次次善良大度,声名远播。”

    韩澈微笑:“这是圣人者品德高尚,有什么不对吗?”

    林若谨以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林若拙的一句话点醒了他,如果现实中遇见这样的“圣人”,立马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太可怕。

    “我觉得。”他诚实的道,“书上看着没什么,若是真遇上了这样的圣人,我……害怕。”无论是真高尚还是伪高尚,那都是一种高到凡人无法对抗的地步。

    “害怕?”韩澈轻声重复,玩味了一会儿,抬眼对林海屿笑:“这孩子有点意思。虽不算聪慧绝伦,然心境空明倒也难得,不是庸俗之辈。便先在我这儿试读几日吧。”

    三叔顿时大喜。虽是先试试,但韩澈肯开口,已是达到了目的。喜上眉梢道:“如此就拜托子清了。”

    韩玉笑着走至林若谨身前,示意他跟着自己来,出门回到正厅,对枯坐久等的林若正道:“林三公子,请随我来。”

    林若正忙忙起身,紧张的瞄了林若谨一眼,跟着韩玉消失在门外。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林海屿带着他回来。林若正表情沮丧,三叔安慰他:“祖父会有安排的,不要急。”

    回至林府,消息很快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遍各房。冯氏得知林若谨被允许试读,林若正被刷下。撇了撇嘴,没说什么。这回可不是她苛待庶子,是人家先生自己没看上。林海峤总不能再怪她。

    林若愚倒是有些可惜,他本想跟随韩夫子学习,可祖父说,韩澈的学问虽好,但不善应制文章,于科举考试有缺陷。只同意他随时去探讨。正因如此,就特别希望弟弟们能跟随夫子学习。可惜事与愿违,韩澈要求极高,只一个林若谨还在考察阶段。

    黄氏听见这个消息很是意外。在她看来,林若谨不笨,但也没聪明到哪里去。能被韩夫子收下,哪怕是试读也是很意外的。不过人各有运气,林若谨能成才对二房来说是好事。对她的两个儿子来说就更是好事。便尽心打点束脩,又有各色礼物,韩家四口人一个不落。

    黄氏亲自去送束脩,因为韩家有一个十岁的女孩,便欲带林若拙一同前往。为此,林若拙少不得又准备女孩子之间的见面礼。

    她对这次的见面同样很慎重。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听林若谨回来的复述,韩夫子是一个极傲气的人。有所傲者必有所持,这人肚里恐怕很有两把刷子。女眷之间打点好交情也是一个助力。对送给韩家女儿韩雁的见面礼,斟酌了又斟酌。

    打听消息的小喜回来禀报:“韩家穷的很,韩太太前两日才联系了一家绣坊,接了不少活计回来。估计要做女红贴补嚼用。”

    林若拙想了想,问:“韩姑娘平时的穿戴怎样?”

    小喜道:“很普通。素色绫子裙,头上只带绒花,首饰没几样。皆不值钱。”

    林若拙大致便有数了。祖父请韩家人来,给的费用不会太低。然韩家宁愿封闭角门,女眷出去接绣活贴补家用,也只收一个林若谨试读,可见原则性和自尊心都很强。道:“将上回恒亲王府送的那匣子*花取出来。”细细选了四支精致且不扎眼的,另放一个匣子封好。

    到得拜访的那一天,早早起来,选了一条半旧的粉色罗衫,白绫绣花裙,罩一件藕荷色半臂。头上也不带金银首饰,只饰以一对宫花以及粉色缎带。手腕和耳垂上皆是空空。

    黄氏对她的打扮很满意,目露赞赏。她自己也是一身半旧衣服,首饰带了两样,皆是平常之物。

    “这样很好。”她夸奖,“可见你用心了。”

    林若拙嘿嘿一笑,道:“母亲,说实话,其实我真不喜欢带金银玉石,重死了。耳坠子也是,感觉要把耳垂都拉坏掉。手镯就更重了,还碍手碍脚。”

    黄氏忍俊不禁:“到底是个孩子,净说傻话。”又道,“等过几年大了,只怕嫌首饰少还嫌不过来。”

    林若拙郁闷,明明自己说的是真话,为什么就没人当回事呢?首饰虽漂亮也要符合人体工程学,古代首饰的分量可都是实打实。真的是美丽所不能承受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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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韩家人

    第四十一章韩家人

    韩太太是一个很和气的女人,穿着家常褙子,鸭蛋脸,微笑时眼角有细细的纹路。然而岁月的劳累并没有损害她的气质,温和的眼睛明亮清澈。是个一见就令人心生好感的女人。

    女人生的漂亮不算厉害,生的感觉亲切,人缘倍好才是真本事。韩太太就是这样一个人,林若拙只看她第一眼就有股温温的暖意涌上心口。仿若前世母亲身上独有的味道。

    这才是真正的贤妻良母。

    下意识的对比一下黄氏。……算了,这位太高端。渣爹,你是有怎样的勇气娶了这么一个妻子,还左拥右抱不亦乐乎。你真是……身子半截埋黄土了还不知死活!

    女儿韩雁和母亲长的很像,一样的温婉柔和。看着这样的女人,你往往会忘记她们的容貌,只记得春风拂面的和煦。

    黄氏送上束脩,韩太太大大方方的收了。这是应得的报酬,没什么好忸怩的。黄氏对她这样的态度大有好感,两人说了几句话,交谈甚欢。

    林若拙送上宫花,韩雁回送了一只自己绣的荷包,针脚细密,刺绣精美。绣的是三只小鸡在吃苞米,神态各异。林若拙瞬间被征服,这画面、这色彩,可以算是艺术品了。

    作为一个女红小白,见到刺绣大神,敬仰之意油然而生:“韩姐姐,你好能干。画好,绣的更好。小鸡就像要活了一样。”

    韩雁笑道:“画是我哥哥作的。不当什么。你不嫌弃就好。”

    “当然不嫌弃!”林若拙脱口而出,“姐姐绣的比外头绣坊卖的还要好。”

    这倒不是恭维。林府也算上等人家,一年四季下来接触到的刺绣品有不少。一般来说,衣服裙子上的绣花只讲究花样、配色、针脚。于画面感要求不强。荷包、扇套、香囊这些看各人。讲究些的,就强调个画面新鲜。真正的刺绣珍品,一般都作为屏风、扇面、或者干脆就是一幅刺绣画作。这就不光要求绣娘技艺精湛,还必须有深厚的书画功底,方能绣出意境之美。

    针法好练,掌握书画技法和意境却是极为难得。能达到这种顶级地步的绣娘,五十年也未必出得了一个。然而从韩雁送出的这个荷包上,林若拙看见了她绣法中的意境。色彩明暗的运用,将小鸡活灵活现的凸显画面。

    “姐姐,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成为刺绣大家的。”她真心感言。

    韩太太意外的看她一眼。黄氏听见,惊讶的拿过那只荷包看了看,发表同样意见:“这丫头眼睛倒是尖。没错,韩太太,您家闺女的天赋真是很好。”

    “是吧,是吧!”林若拙跳来跳去,“这个荷包我可要收好了,日后等你成名,这就值钱了。”

    两个大人齐齐笑出声,黄氏笑骂:“哪里就钻到钱眼里面去了,还有没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林若拙振振有词:“柴米油盐,哪一样不需用钱。有道是大俗即大雅,母亲,难道我说的不对?”

    黄氏‘噗’的笑出声:“你说的很对。”

    韩雁羞涩的笑:“我没有妹妹说的那么好。”

    “怎么没有。”林若拙脑中灵光一闪,忽的想出一个主意:“好姐姐,我有个好花样子,你帮我看看可好?”

    韩雁一愣,还未答话,黄氏就笑骂:“笨丫头,自己手拙不会做针线,到这里来丢人!”

    韩太太立时过来打圆场:“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帮个忙,林姑娘既然有好图,你帮着看看就是。”又对黄氏道,“小孩子家,随她们自己闹去。咱们只说咱们的话。别理她们。”

    韩雁遂笑道:“林妹妹,咱们去我房里说话吧。”

    林若拙跟着她来到绣房,道:“韩姐姐,我借你这里的颜料用一用,画个样子你看看。”

    韩雁这里虽是绣房,然也有一应俱全的画具,大书案,光线充足。她温和而笑:“妹妹想用什么,只管用。”

    林若拙便裁了一张一尺见方的画纸。她上辈子身体不好,所能涉及的娱乐有限,为了打发时间,上学时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画画。后来成年了,也时常画个几笔自娱自乐。她不追求什么内涵,一度曾喜临摹仿真画,原理记得很清楚。此刻,她下笔如飞,白纸上勾勒出一朵百合,周边用墨色层层晕染,由浅及深。中间白色百合明暗交接,一朵鲜花跃然纸上。

    画好后,她将画作摆远了距离,丫鬟小喜第一个脱口惊呼:“啊,这花被溅上水了!”

    韩雁同样惊讶万分。老实说,林若拙的作画技巧很是生疏,百合勾勒的也不够清爽漂亮。然而正如小喜所惊讶的,那样一朵不完美的花,花瓣上却有一滴再完美不过的露水,摇摇欲坠,简直就像真的。

    林若拙很得意。时间有限,她也就是大概涂抹几笔,唯一用心刻画的就是那滴露珠。

    “姐姐,你们平时绣花上的露水,都是用银线扎出。可是你看,只要稍稍将纹理颜色做变形处理,就能达成露珠的效果。”她怕自己表现的太过妖孽,补充道:“这是我看花园里花瓣上的露水想到的,露水并没有颜色,仔细去看,露水下的花瓣纹理和没有露水的地方是间错扭曲的。我试了试,这样一画,放远了看,果然就和真有露水一样。”

    用电脑ps软件凭空制作过露水的人就知道,画一个空心圆,调整圆中画面的变形,加上高光,正常的露水,快要滴下来的露水,都可以这么做出来。

    韩雁仿若没有听见她说话,着迷的走近画纸,细细的抚摸着露水处的颜料,喃喃自语:“原来可以这样……”

    “怎么样,怎么样!韩姐姐?”林若拙兴奋的凑过来,“咱们细细画一幅月夜露水百合,从含苞到盛开,四个画面,做成桌屏。一定能卖得大价钱。”

    韩雁回过神,扑哧一笑:“林妹妹,你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开口钱,闭口钱的?”

    “这有什么。”林若拙不在意,“那些假惺惺叫‘阿堵物’的人才是恶心呢。咱们一不偷、二不抢。自己挣零花钱堂堂正正用。只要不被钱迷花了眼睛着魔就好。会挣钱会花钱,才是认真的过日子。”

    韩雁失笑:“难怪父亲肯收你哥哥,你们兄妹果然都不是俗人。既这么着,我就试试。只是说好,这东西既新鲜又难弄,还不一定弄不弄的出来。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不急不急。”林若拙喜不自胜,“韩姐姐,只要你肯琢磨就一定弄的出来。”现代一幅仿真刺绣不要太值钱哦!以韩雁的天赋再加上她曾经见识过的眼界,一定能做出来。到时候去宰恒亲王那个冤大头。

    “好姐姐,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咱么不短视,不急。”她乐呵呵的幻想了一会儿未来,笑咪咪道:“一定要自成一家,开创个刺绣新流派。等你将来成名了,可别忘了我。”

    韩雁被她逗得咯咯笑。

    这一天,两人便这样就着刺绣和绘画谈论起来。韩雁教林若拙如何娴熟的把握国画线条,林若拙回以她‘新发现’的物体透视关系,明暗表现。越说越投机。等黄氏命人来叫回去的时候,两人皆是依依不舍。

    “韩姐姐,改天我再来找你玩。”黄恬和她离的太远,见一面忒不容易。再者上回戏园子事件后,她也不大好意思厚着脸皮去黄家。这回又找到一个新朋友,极是高兴。

    林家人走后。韩雁依旧着迷的看下午画出的几样底稿。韩夫人叫她去用饭,笑问:“今天可高兴?”

    “嗯!”韩雁用力点头,“母亲,我想到了一个新的刺绣法子,定能绣出很好的作品。到时候你就不用赶绣活那么辛苦了。”

    韩太太笑道:“傻丫头。这些不用你操心,放心,咱们家的日子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晚饭后,是韩家人家庭聚会的时间,韩澈和一双儿女闲聊,韩太太拿了针线活一旁做。韩澈问她:“林二太太人怎么样?”

    韩太太抿嘴笑道:“是个很聪明的人。”说罢,将礼单递给韩澈:“你自己看看。她说,想开一个专做高档绣品的铺子,请我帮着打点筹划。”

    韩澈道:“等她拿了具体计划来你再看。若是真心要做,只要职权分明,帮着指点绣娘,提供新鲜花样,凭本事挣银子也没错。”

    韩太太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韩澈又问女儿:“林家姑娘如何?”

    韩雁立刻交上那几张底稿,神秘一笑:“父亲,您看。”

    韩澈一眼瞄过去,瞳孔猛然收缩,劈手夺过画稿,越看越惊异:“这是,她画的?”

    “不算全部是。”韩雁将之前的事说了,“……是她有所发现,我们又研究了一下午,慢慢才画了这些。想用在刺绣上,还有好多地方需要琢磨。”

    韩澈赞赏:“想法很好。此方法攻技艺大过意境,画作容易流于匠气。用在刺绣上却是极好的。若能细细研究,将来开创一个流派也未尝不可。”

    韩太太嗔道:“你说的也太夸张了。”

    韩澈傲然:“我的女儿,成为刺绣大家,开创一个流派又有什么不可能。”

    韩雁顿感压力。下午林若拙这么说,现在父亲又这么说。她若是一无所成,岂不是罪过?

    韩玉咳嗽了一声。

    韩澈转头看他。他浅浅一笑,从怀里取出一张纸:“这个是我在若谨书页中看见的,随手抄了下来。我瞧着原件的笔迹,和妹妹画上林姑娘的字迹很是相像。”

    韩澈接过纸张,赫然是一张轩辕黄帝家谱表。排列的方式很新颖,令人一看就明了各个人的关系。当然,某些隐讳的信息在这样的横表排列下,也一目了然。

    韩澈捏着那张纸,沉默良久。对女儿道:“过两天,你下个帖子,请林家六姑娘来家里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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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课题

    第四十二章课题

    韩家兄妹对于父亲有着极大的崇拜,韩雁将事情牢记在心。只是她用不着下帖子,因为没过两天,林若拙就自动送上了门,带着全套画具和特殊的厚纸。她想要尽快定下月夜百合图的定稿。

    还是在韩家的绣房,两人琢磨了良久,初步定下四张画稿,林若拙一遍又一遍的修改颜色,放至远处看透视表现。国画颜料的特性和油画颜料简直是两个概念,虽然和传统工笔有了很大不同,然而还是没有达到林若拙想要的效果。

    也有现代技法创新的国画,但林若拙上辈子没接触过,技法什么的完全不知道,只能凭印象中看过的几幅画去模仿。

    “要不,找我哥帮着看看,他画技比我好。”在又一次失败的尝试后,韩雁提出建议。

    林若拙想了想,同意了。韩雁便提议去韩玉的小书房:“就是父亲给他们上课的地方,你哥也在呢。”

    这样就更没什么问题了。林若拙跟着她来到小书房。韩夫子不在,韩玉和林若谨各据书案一头,拿笔在写着什么。

    “哥,你帮我看看这副画。”一进房间,韩雁就熟络的直奔韩玉而去,献宝一样在他面前摊开画纸:“快帮我想想,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因上次拜访见过面,韩玉便只对林若拙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林若拙也就顺势点点头,走到林若谨身边看他在写什么。

    “先生布置的课业……”林若谨愁眉苦脸道的摊开面前纸张,只见空白的纸面上最右边写着三个大字:论卫鞅。

    林若拙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卫鞅就是‘商鞅变法’里的那个商鞅。虽然上过初中历史课的人都知道。但是专门论述商鞅,似乎不该是九岁学童的课业?

    “这个题目也太大了。”她脱口而出。语气中的不满清晰可辩。韩夫子该不是想拔苗助长吧。

    林若谨道:“夫子说了,这篇策论能写多长就多长,时间最宽可以放至明年二月底。”这也是他无从下笔的原因,如果没这么个很有深意的前提条件,他早就下笔了。

    林若拙这回有点明白韩夫子的意思了。这是典型的教学生自主学习,提出一个课题,让学生自己寻找资料写论文,从而掌握知识。夫子在最后给予补充和解释。这种方法天朝学校很少用到,西方却是很流行。

    果然,小课的待遇就是和大课不一样。她道:“哥,夫子有没有说一定要自己独立完成?”

    林若谨吃了一惊:“课业不能寻人帮忙的。”

    林若拙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你和韩家哥哥都有同样的策论题目,何妨大家一同找资料、一起探讨,有所启发也不一定。百人读文百样见解。便是一同探讨,最后写出来的文章也是不一样的啊。”

    韩玉笑着道:“林妹妹这个建议好。若谨,不若我们试试,父亲并没有说不可互相交流。”接着,他又对林若拙笑曰:“妹妹既然一言惊醒梦中人,何不再给个建议,依你看,这千头万绪从哪里着手比较好?”

    林若拙不疑有他,道:“当然是要先了解当时六国的各个现状……不对,还得往前,最好从春秋起始开始。”

    历史书上关于周朝正式衰败分裂的时间,用了一个关键事件来定义,便是为搏美人褒姒一笑,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就从那个时候起。”

    “为什么?”韩雁不解的问,“那个离卫鞅变法隔了三百多年呢。为何这么远的都要知晓?”

    林若拙便问:“卫鞅变法的内容有哪些?”

    林若谨背的很流利,张口就来:“废井田、重农桑、奖军功……”

    “停!”林若拙打断他,双手一摊:“井田制是什么?怎么划分的?谁最受益?为何秦国一开始并不重视农桑?奖军功,可激发将士士气,为何其它五国做不到秦国这样完善?”既然不是搞应试教育,那么,故事总得从头说起。其实,韩夫子挑商鞅这个‘点’,是想开启春秋战国时代这个大的‘面’吧。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林若谨无言以对,他停下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难怪先生给了这么久的时间。”随后,又是紧张:“天哪,好多资料要查,韩兄,我们得加紧了!”

    韩玉微微一笑:“是得加紧。小妹,你看,我忙的很,没时间帮你修改画稿。”

    韩雁不依,嗔道:“你又不是刻刻埋头苦读,休息的时候帮我瞧着改改又能累到哪里去?”

    韩玉沉吟:“我倒无妨,只是会耽误若谨兄弟。”

    “不就是找资料么?”韩雁拉过林若拙,“我们也可以帮忙的呀,若拙,你说是不是?”

    林若拙没什么意见,怎么样她都行:“我回去问问母亲,她同意就行。”

    回去后,林若拙便向黄氏汇报申请,黄氏仔细问了韩夫子教给林若谨的课题,当即拍板定案:“你只管去。”稍后,又道:“你别怪我说话直,谨哥儿性子有些拧,读书怕也是不易转弯。韩家哥儿显是个伶俐的,人真诚,是值得一交的良友。少年同窗,将来同殿为臣,有良师益友,终身受益不尽。”

    林若拙也是这么看的,韩家人是很值得一交的朋友,韩夫子更是难得的良师。黄氏看重,大约也存着为林若信和林若慎几年后读书的打算。

    于是,莫名之间,一个不定时的四人学习小组就这样古怪的诞生。

    有了韩玉的加入,月夜百合图修改的很快,当他掌握了透视技法、以及光线明暗的表现力后,一通百通。没几日,四幅画作基本完成,剩下的,便是韩雁的任务,将它们绣到绫罗上。

    “用深色的料子。”两人先拿了一小块来做试验,林若拙指手画脚:“月夜的光晕不要那么整齐的针脚,你试试乱针绣。”

    “乱针绣是什么?”韩雁发问。

    林若拙这才知道,这个时代尚没有乱针绣。少不得又搜肠刮肚,憋出几句久远的记忆:“就是色彩不一定要套色、乱一点没关系,针脚可以随意一点,就像画笔涂抹。远观效果非常好……”

    韩雁拿着绣花绷想了半天,下了几针,看看,皱眉,又改。半天后道:“这个得慢慢琢磨。你别虎视眈眈的在一旁瞪着,若闲了就帮我哥他们理资料去。”

    因为是四人小组,他们的活动地点便在书房。林若拙也知道自己在韩雁这边能帮的忙有限,便去了林若谨那边,替他抄写找出的资料。很自然的,她多次引用了排表的形式,一句“哥哥在外头学来了”便交待了出处。

    然而在韩玉眼里,林若拙的表格运用远比林若谨来的主动、灵活。纵排列、衡排列,圆形比例划分。没一张图表,都直观的表现出内容。

    “所以,秦国由于地理位置原因,经常受到匈奴的骚扰。也就是说,秦国的兵,时时刻刻可以得到战场锻炼。”对比完一张地理图,林若谨很清楚的指出问题关键点。

    林若拙欣慰不已,傻二哥终于学会正确的学习方法了。

    课业进度一日千里。挣钱计划却因为新刺绣方法的研究而暂时搁浅。黄氏此时正在筹备绣坊,韩太太被拉了合伙。韩雁知道的消息反而多一些。

    “最近正在筹集布料。派了人去江南、蜀州采买的。只是有些顶级的料子一时筹集不到。人家都是早早下了订单,一年就织那么一点儿。还有贡品料子,目前也没有门路弄到。”

    林若拙心中一动,忽然就想起了她收到的那几匹‘赔礼’料子。据说都是很难得的贡品。

    韩雁又道:“听说,二太太连嫁妆里压箱底的好料子都拿出来了。说是她用不了这些,料子白放着坏了可惜。唉——女孩儿家的嫁妆料子,可是娘家母亲从小一点一点积攒来的,指望女儿穿一辈子呢。二太太也真不容易。”

    林若拙对此不予置评。黄氏一向是个有气魄的,新创业不投资怎么行。嫁妆料子放着也是放着,转为资金运作有什么不好,总比要用钱的时候没钱,三文不值二文的贱卖衣料的好。咦?

    她“啊”了一声,终于想起有件很重要的事被忽略了。

    嫁妆!秦氏的嫁妆!那是实打实属于林若谨和她的财产!

    秦氏出身江南大族,江南丝织品历来就是贡品的大户。秦氏会没有压箱底的好料子?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匆匆找到林若谨询问:“母亲的嫁妆你可知道何在?”

    林若谨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林若拙便解释:“……母亲(黄氏)将自己的嫁妆料子拿了出来,我想着,咱们母亲(秦氏)的嫁妆里应该也有,若是数量多,珍品多,何妨取出来算作股息入伙。一来帮了母亲(黄氏)的忙,二来你日后就有进项了。再不用为钱发愁。”

    林若谨大吃一惊,断然拒绝:“不成,绝对不成!若拙,那些料子都是很难得的珍品,有银子也买不到的。将来都要留给你做嫁妆。”

    哎呦我的傻哥哥!丝绸是动物蛋白质,不禁放的!林若拙急的冒火:“放在箱子里就是死钱,我才六岁,等个十年,再好的绫罗绸缎都闷坏了!你这是白白损失了一大笔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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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权威

    第四十三章权威

    林若谨坚决不为所动。林若拙急死了:“不信,你去问韩伯母,料子放久了会不会坏?就是不坏颜色也不如之前鲜亮了。骗你我是小狗!”

    林若谨叹气:“若拙,这十年里,你也要穿戴的。”

    林若拙嚎叫一声:“一年四季四时八节,公中何时缺我们的新衣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咱们现在吃穿都是公中的,不缺。缺的是流动的真金白银!”

    林若谨沉默良久,复开口:“若拙,是你不明白。现在的母亲不会补贴你。你是嫡女,不能落得和庶女一样只指望公中!”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林若谨更狠的扔下一句:“母亲的嫁妆衣料里有很多都是贵重毛皮。等你出嫁时绝对不会有损伤。”

    林若拙只能偃旗息鼓。她错误的估计了形势,古代不是现代商品社会,有钱什么奢侈品买不到?这里,恰恰有一大堆奢侈品还真不是有钱就能买的。最典型的,商人有钱,但他家的台阶只能砌一级!哪怕用金子铺满了,那也只能是一级。

    此路不通。只好另辟蹊径。于是在一次聚会中,她不经意的将自己的烦恼讲给韩雁听:“…你说说,我哥怎么就那么死脑筋。这明明是为他好的事!他要是有个进项,我也不操那么多的心了。”

    韩雁道:“既然你生母是江南大族,当年嫁过来,应是有陪嫁田庄和铺子的。何不将这些收益每年提出来些用?”

    林若拙道:“别提了,这事我早就想过。当年母亲和父亲成婚祖父还在江南做官,陪的铺子和田庄都是南边的。后来搬迁到京里,就交给了舅舅代管。母亲在世时有没有出息送来我不知道。总之我们兄妹是半个子儿都没见过。”

    这就是各家的**了。韩雁想了想,又道:“就算这样,总还有压箱底的银子吧。可以拿了银子出来入股的,不一定要动用料子。”

    林若拙苦着脸道:“可母亲现在缺料子,又不是缺银子。”

    “傻子!”韩雁笑她:“做生意谁还嫌本金少的。你且等着,我让我娘帮你问问。”

    晚上家庭聚会的时候她便将这事说了。韩太太叹气道:“没想到大户人家也有大户人家的艰难,看着锦衣玉食的姑娘公子,竟手里也没钱花销。”

    韩雁道:“若拙和我说,正是大户人家里头各项开销才多呢。处处要打赏,又有一应交际不能落了脸面,单指着月钱也能过,就是脸上不好看。她倒是无所谓,只不愿林兄弟在外头手紧、露了怯。”

    韩太太对此赞同:“女孩子不光要会打理家务,知道经济营生也很要紧。那丫头人虽小,却很精明是个会过日子的。”

    韩澈淡淡一笑:“一叶落以知秋,一篇论卫鞅,她能想到从先秦开创之际找源头,可见不短视。和阿雁说这些也不是白讲的。你抽个空给林二太太提一提,看她怎么说。”

    韩太太便抽空,将这事像讲笑话一般给黄氏讲了:“你说说好笑不,丁点儿大个人,倒琢磨起生母嫁妆来了。可见将来是个会过日子的。”

    黄氏闻弦知雅意,笑道:“这孩子也是瞎操心,回头我教她去。”

    晚间便将林若拙叫到房里,直言以对:“你母亲的嫁妆,别说是银子便是一针一线都不能动。我动了,是觊觎原配嫁妆。你动了,是我挑唆继女乱使钱,刻意带坏。可明白?”

    林若拙这才醒悟,原来有这么一层厉害关系在里面。

    黄氏的解决之道也很干净利落:“过完年谨哥儿就十岁了,按照林家惯例,十岁之后若是进学用功,月钱可以涨一些。这个我会和你大伯母提。还有你不是喜欢画画么?想些新鲜衣裙样式出来比如你改的那条裙子就不错。若是铺子里收用了你的图样。我也不亏待,按市价给。你存着也好买脂粉也好,随意。”

    古时女子的裙子是一块长布条在身上裹出来的。料子再好式样再变,也不过一块布变两块,素布变绣花,没有封闭式裙子的概念。林若拙嫌弃裹着不保险,有个万一时会走光。便将自己的裙子改进了一下,改成封闭式。拉链用布扣代替。这样一来裁剪不同,虽做工复杂了些,布料却省下了。而且还有喇叭、大摆种种式样变化。

    黄氏很大方的取出十两银子给她:“这是改裙子的钱。关照你的丫头别走了风声。年前,绣坊会推出一批新式裙子。”

    林若拙瞬间两眼一亮,原来还可以这样。再一想,这样反而合情合理。兴匆匆道:“母亲放心,我回去就想。”

    黄氏提醒她:“你想做营生挣点脂粉钱没错。但女子做事,起步不可太过。比如我开绣坊,占了妇工一项。旁人说不出什么。你画衣衫图样,占了妇容、女红、书画,就是说出去,也是闺中女儿闲暇玩乐,不沾铜臭。可明白?”

    林若拙沉思片刻,重重点头。这个世界不比现代,女人想要做一番事业,苛求格外的多。

    回去后,她认真的回想了上辈子曾经见过的一些古装式样,将不适合时代的元素去掉,画了几张图样。又提点了一些腰部打杆、胸部立体裁剪的概念,由着黄氏的绣娘去琢磨改进。顺便,她对于汉服传统的手工裁剪提出意见。建议用厚纸板做出各式服装版型,这样,便是一般绣娘,也能照版型裁剪出最精确的尺寸。黄氏的绣坊只要掌握了版型,便是握住了流行的命脉。

    然后,她又得了十两银子的收入。总共二十两,暂且存了起来。

    转眼进入腊月过年的气氛越来越重。绣坊开业。新颖的样式和配色惊艳了很多人。出乎意外的是,黄氏并没有朝高档路线发展,而是做的中低档生意。衣料不算很好,然样式新颖别致。林若拙稍一想,不得不佩服她精明。中低档一来赚钱快,二来因版型是修改了再修改,便是卖回家模仿,也很难裁剪出那种独特的味道。一旦新样式流行开,上层贵妇们发现自己用好料子模仿不出原件的效果便会有需求。这时再开一家高档绣坊就是水到渠成之事。先期广告费全省下了。

    从此,服装版型和刺绣huā样,成了绣坊的两大王牌。

    趁着过年,黄氏赚了一笔。冯氏看着很是眼红。但那是二房用嫁妆置办的产业,眼红也没有办法。便想着,怎么样入一股才好。

    童氏也很羡慕,但三叔劝住了她。道是开春后自己科考在即,这种经营铺子的事能不沾就不沾,万一在关键时刻有流言传出,会影响他的品行。给考官甚至是皇上留下不好的印象。童氏便很快打消了念头。

    年三十吃团圆饭的时候冯氏忍不住开口了。

    “二弟妹,听说你的绣坊很是火红,年前想必赚了不少吧。”

    黄氏浅浅一笑,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二老爷待的是清水衙门,我们这一房有三个哥儿,将来进学、科考、成亲,哪一样不要用钱。我这是没办法想出来的办法。不过做些女人家的裙子、绣花。贴补一二。”她刻意加重了‘三个哥儿’这四字读音。

    林老太太一听,果觉如此。不由自主的心疼起小儿子:“老二在礼部也待了不少年了,可有法子动动?”

    这话是说给林老太爷听的。林老太爷淡淡回应:“妇道人家,少插手外头的事。”

    提拔也得看人的就渣爹这种品质。提拔上去搞不好就是个猪队友,到时不分敌我乱炸一气,坑谁还说不定呢。祖父大人当然不肯松口。不但如此他还很肯定了黄氏的作为:“你能想到这些,很好。三个小子的学业要抓紧。过了年,信哥儿该认字了吧。”

    黄氏恭敬的回答:“是,媳妇已经叫了识字的丫头,每天给他念半个时辰的《三字经》《百家姓》。若谨在韩夫子处学的也甚好。韩家人都很能干,媳妇的绣坊有好多事都是靠韩太太打点。”

    林老太爷很满意。虽然二儿子不出息,然二儿媳很能干,看出了韩家的潜在价值抓牢手上。只要将来三个孙子学业有成二房一样枝叶繁荣。

    想到这里,他心情稍佳便问林若谨功课学到哪里了。

    林若谨道:“夫子布置了‘卫鞅论”孙儿找了许多书和韩家大哥一同整理。”

    “哦,你们是如何整理的?”林老太爷很感兴趣。

    林若谨便一五一十的汇报。说着说着,三叔也被提起了兴致,加入谈话行列,间或发表自己的看法。

    林若拙看看被撇在一旁的渣爹,这位故作深沉,一脸严肃倾听的表情。可是亲,你怎么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呢?

    正听的认真,忽觉袖口被人扯了一下,回头一看,是林若菡。

    “六姐姐,最近你都不和我们一起玩了。”

    的确如此,自从和韩雁交上朋友,她和林家姐妹的相处时间是越来越少,韩夫子偶尔一次指点过她的书法和绘画,再回去上江夫子的课,明显就有些心不在焉,故下午的学习时常缺课。

    不过这些是没必要和林若菡说的。她笑了笑,道:“我在和韩家姐姐学刺绣。”

    林若菡轻声问:“六姐姐,我也想认识韩家姐姐,你能带我去吗?”

    “不能。”林若拙一口否决。

    没料到回应如此粗暴简单,林若菡一时哑了声,想好的话有些接不下去。

    林若芜接过话:“为什么不能?姐姐去得,为何我们去不得?”

    林若拙道:“韩夫子不喜生人。是母亲带我去后才慢慢熟络起来。你们想去,只跟着母亲去拜访就是。我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带生人进韩家。”

    林若菡和林若芜皆怔住。

    三房的林若贞瞅到这里气氛异常,假笑着过来:“咦,两位妹妹的脸色怎的如此不好?”

    她的声音有些高,屋里好多人听见,齐齐看过来。

    童氏眼睛一亮,唯恐天下不乱的关怀备至:“这是怎么了?六丫头、七丫头、八丫头,可是吵架了?”

    林若拙立刻抢道:“回三婶的话,是七妹妹和八妹妹想去韩家玩,听我说韩夫子不接待生人,失望不已。”

    童氏张口,刚打算说些什么。就听一个威严的声音道:“韩先生是请了来教授学问,不是给你们这些闺阁丫头逗趣的!”

    众人回首,就见林老太爷一脸怒气,狠狠的瞪一眼渣爹:“你怎么教女儿的?”

    林二老爷的脑子向来跟不上自家亲爹的节奏,傻傻的道:“是儿子的过失,那……六丫头也不用去了?”

    林老太爷闻言差点一口气哽住,这儿子傻的没治了。他就不想想,六孙女已经和韩家女儿交好,此时刻意避开,岂不是让人寒心?

    “我再说一遍!”他严肃的看了林老太太一眼,强调:“韩家是客人,不是我们家请的幕僚!要是再让我听见有谁放肆,家法伺候!”

    老太爷一发威,神马心思诡计都不再管用。这一番话,彻底脱去了林若拙在韩家事件上被宅斗的任何借口。可见身在大家族不擅长宅斗也没关系,只要你有绝对的权威。

    旧年的最后一天就在小小的插曲中过去。子时一到,众人放了爆竹散去。第二天一早,各房小辈给长辈拜年,拿红包。

    初二随黄氏回娘家。没见着黄恬,她也随黄大太太去了舅舅家。之后从初三一直到初十,都辗转于各式各样的拜年中。

    十二这天,黄氏接到了恒亲王府的帖子,恒王妃用自己的名义,邀请她正月十六去府中赏灯。

    黄氏不敢自专,捧了帖子来请示林老太太:“因上回六丫头收了不少礼,这次过年媳妇想着不能什么表示也没有。可恒亲王府是什么地方?套交情的官员能把队伍排到外城门去。媳妇想着咱们也就是表表心意,并没有硬凑上去的意思。故而年礼皆是寻常之物。万没想着王府会送来这么一张请帖。老太太,您看”

    林老太太也踟蹰了。主要是这份请帖写的很另类,被邀请者只两位:林家二太太、林家六姑娘。

    不符合常理。

    **

    “外头可有传言说恒亲王府要办赏灯宴?”沉吟半晌,老太太期望的问。

    黄氏苦笑:“正月十五,恒亲王一家是要入宫赴元宵家宴的。就是想请客,也万没有安排在正月十六的道理。”

    今天继续去扫墓,辗转于几个地方,累的脚疼,烟熏的眼睛酸。今天四月份,我会努力多更一些。但不敢保证每天有双更总之,尽量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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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不怕

    第四十四章不怕

    正月十六那天,卢妈妈一早给送来一套新衣,取上回恒亲王府送的内贡衣料,黄氏的喜虹绣坊提供最新式榉制成。穿在身上,若王母身前童女,华彩晶莹。

    一同去的,除了黄氏和林若拙,还有韩太太。

    到了王府,果见门前冷清,并无车马。进得府中,侍女领入后堂,就见恒王妃端坐在上首,身边无一陪客。

    “林二太太,听说你新开了一家绣坊?”见过礼后,恒王妃笑吟吟的寒暄:“林丫头身上穿的就是最新式样吧,果真不错。只是你也是的,既铺张开了摊子怎的不做大些,只弄些破料子捣鼓,能卖出几个钱?你若缺料子,何妨与我说,我恰好知道几个专做好面料的铺子。”

    黄氏赔笑道:“实不相瞒,臣妇虽有一两个新点子,然样式比之寻常改动较大,做了贵人衣衫出来怕卖不掉,故只敢先在家境普通者中试试水。实是小本经营,怕亏了嫁妆本。”

    恒王妃扑哧一笑:“看你小心的。

    不就是一点本金么,我来入个股如何?别的没有,一点银子料子还是有的。”

    黄氏惊喜道:“若能得王妃相助,自是再好没有。”她指了指韩太太,“这是韩氏,绣坊中一应新衣版式都是她在打点。王妃若不嫌弃,可让她帮您量体制版一套。”

    似恒亲王府这样的人家,一般不穿外头人做的衣服。故黄氏只言做纸版型,由得恒王妃自家用人载剪缝制。

    恒王妃很有兴趣,高兴的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你人都带来了,就给我现制一套吧。”

    韩太太一听,上前行了礼:“尊王妃命。”拿出一本厚厚的彩画图册递上,“王妃先看看我们绣坊的寻常式样,再言明要求,还有衣料颜色特性,小妇人好斟酌落笔。”

    黄氏补充:“请王妃赐画具一套,韩氏可根据您的要求当场画出样式初稿。”

    这种设计师当场设计作画的理念很新颖,恒王妃立刻被吸引住,命人上画具颜料,又叫侍女将新收的衣料各拿数样过来。

    一连串命令下完,忽的看见乖乖坐在一边的林若拙,笑道:“我们这么忙,倒冷落了孩子。我让人带你下去自己玩可好?”

    能说不好吗?当然不能。于是,林若拙被一个叫采珠的侍女带了下去。

    采珠带她转七转八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一座宽敝大气的院落前,长长的青色围墙内,光秃秃的树枝间,隐约可见黛青色飞檐,瑞兽左右蹲坐。进了院门,虽是正月,然〖房〗中处处可见大株大株的绿色植物,各色盆栽鲜huā。窗台下的罗汉床上,恒亲王赫连逸半歪着身体,地上半跪着两个梳双鬟的小丫头,一人一边替他捶腿。

    “王爷,林姑娘来了。”采珠低眉顺眼的禀报。

    林若拙撇撇嘴,半蹲着福了福身。

    “呦!挺不乐意啊!”恒亲王半眯着眼,似笑非笑的打量:“这是意外了?还是生气了?”

    林若拙能说什么。恒亲王府从下帖子起就在步步试探。黄氏带着她赴会,恒王妃提出入股绣坊,黄氏应了。然后恒王妃才命人带了她来这里。现在的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就是生气,也不该对着恒亲王府。毕竟人家先付了价钱。

    她叹了口气,道:“王爷,能不能让我换上男装?”

    “哦?为何?”恒亲王兴致勃勃。

    林若拙道:“换了男装,只要您不说,林家六姑娘的声誉就不会损伤。对王爷您也有好处呀。”

    恒亲王哈哈大笑:“还挺会为自己打算。怎么,你就不恨本王?不恨你的继母?”

    林若拙翻了个白眼,反问:“王爷,您能把我怎么样?”

    恒亲王能做的,也无非是利用王妃的名义将她时不时请到王府来,陪他玩变装游戏,养成游戏等等。难道他还敢真的光明正大豪夺官宦人家女儿,或者猥亵女童?

    前者,文官集团丢不起这个脸,会誓死和他干到底。后者,如果恒亲王有这样的爱好,王府也不会将那么多女童放出去。王爷殿下的恐吓,吓吓小女孩还成,吓她这个伪儿童,很难。

    恒亲王嘿嘿一笑,做出一副森冷的表情:“你说,如果林家报六姑娘天亡,本王府上再买进一个小丫头,有没有这种可能?”

    林若拙抽抽嘴角:“您说有就有吧。”

    恒亲王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脸一板,威胁着冷笑:“你当本王做不到!”

    当然能做到。他毕竟一个亲王,横下心来对付一个六岁小姑娘,有什么是不能办到的?林家孙女很多,只要威胁到点子上,祖父大人绝不会为了她一个人连累全家。

    可问题是,为她一个六岁小屁孩动这样大的阵仗,有意义吗?

    林若拙在心底翻个白眼,脸上老实诚恳的回答:“只要您愿意,当然可以。”

    “你就不怕”恒亲王鼓起眼珠,做凶神恶煞状。

    林若拙问:“怕,您能放过我吗?”

    “当然不会!”恒亲王得意的道。

    林若拙眨眨眼:“哦,那我就不怕了。”

    恒亲王的脸立刻如同上了调色板,什么颜色都有。站在角落里的采珠死死忍住笑。两个捶腿的小丫鬟没忍住手抖了好几下。

    “滚!滚!笨手笨脚的!”恒亲王大发雷霆,一脚踹开她们,气呼呼的走到林若拙身前,瞪着眼睛:“别以为本王治不了你!”

    林若拙板着一张小脸皱眉:“可是,害怕也没有用啊!”

    “…”恒亲王死死盯着她,片刻,慢吞吞的道:“你一害怕,本王的心情就会很好。本王心情一好,说不定就放过你了。”

    话音刚落,就见林若拙扑通一声跪下,一把抱住王爷殿下的大腿,声嘶力竭的嚎:“王爷!我错了!我好害怕!我怕极了,您大人大量,放过我吧!”

    “你”恒亲王脸都绿了。看看房间,两个小丫鬟早已退下,

    唯有王妃派来的采珠缩在角落里。狠狠跺脚,用力抽,恨骂:“怎么跟街上的小无赖一个样,哪儿学的?还不放手!”

    林若拙哪里肯放,用力抱紧。嗷嗷!殿下的大腿很紧致嘛。更加用力的嚎:“您说过我害怕就有用的,我好怕呀!”

    恒亲王气的浑身哆嗦:“你这是害怕吗?!你当本王是傻子!”

    哎呀,这位也挺聪明嘛。赶紧卖力表演,哇哇大哭(虽然没有眼泪):“王爷,怕又不好,不怕又不好,您到底要我怎么样啊~~啊~~啊~~!”

    恒亲王被她嚎的脑门直抽,青筋火冒,脚抽不开,又不能真踹伤了她,当下习惯性怒吼:“你嚎丧呢!滚!给我滚出去!”

    “是!”杯若拙翻脸如翻书,说变就变,立刻收住嚎叫,飞快的爬起一福:“多谢王爷开恩,民女告退。”小短腿一抬,哧溜一下就奔了出去。

    恒亲王目瞪口呆,手指着门哆嗦了会儿,怒问采珠:“这,这还是个姑娘家吗?啊!她还是个姑娘吗!”

    采珠干笑两声,道:“王爷,园子大,林姑娘恐不认识路。奴婢还得带她回王妃那儿。奴婢先走了。”

    她前脚刚踏出台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等等!”

    恒亲王不是傻瓜,刚刚是气急了,这回琢磨过来,发觉自己上当,咬牙切齿:“混蛋!本王被那臭丫头给骗了!你,找到她再给我带回来!”想想,又补充:“换一身小子的衣服再来。她那无赖样,哪配穿姑娘家的裙子!”

    采珠顿了顿,回道:“是。”领命而去。

    于是,林若拙的小短腿没跑多远,就被赶上了。采珠又好气又好笑的道:“林姑娘,王爷命我带您去换身衣服,再陪他说话。”

    陪,陪。她整个儿就一“三陪,!林若拙吐一口气,对此命令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失望,能换上男孩衣服,还是有进步的。

    衣服取来一看,她给乐了。这种衣料昂贵如权贵世家,式样又不是亲王世子所用的男童服饰,明显就是专门准备的。换上后照照镜子,王母跟前玉女变金童。

    不过说老实话,从运动方便和舒适度来说,男装比女装强多了。

    经受过二十一世纪男装女装混搭到性别不分地步的某人,对穿上男装不但丝毫没有不适感,反而觉得更贴心舒适。

    她的行动也没有女孩特有的忸怩,加之年纪小。虎虎生风的走起来,赫然就是个神气溧亮的小男孩。

    两人重新往正房走,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童音。

    “站住!”

    赫连瑜趁着母亲今天有客顾不上他,偷偷溜出课堂玩,转眼看见个眼熟的小男孩被母亲身边的采珠带着往父亲处走,悄悄跟上去。仔细一看,咦,这不是上回林家那丫头么?怎么,又穿上男孩衣服了?

    “你!怎么打扮成这样!”他厉声喝问。

    林若拙道:“穿着好玩呗,活动起来方便。”

    赫连瑜眼珠转了转,又问:“你去父王那儿干什么?”

    林若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王爷命我去的。”停了停,试探的提议:“要不,你也过来一起瞧瞧?”

    赫连瑜看看采珠:“父王找她干什么?”

    采珠得到的命令是,只带耳朵不带嘴。恒王妃命令她,不管恒亲王做什么都不要说话,回来后再汇报给她。便摇头:“奴婢也不知。”

    这个态度不像是从事什么机密。恒王府近半年来的闹剧赫连瑜从头看到尾。以他的年龄段和想法,自家父王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不就是采买几个小姑娘回来,命她们穿上溧亮的男孩装、女孩装,陪着说话,吃饭嘛。晚间父王要么歇在后宅要么睡在自己屋里,从来没听说要这群小丫头里哪个伺候的。隔几天看腻了再放她们出去。这算什么大事?

    是了,父王肯定是嫌弃外头买来的丫头丑。赫连瑜表示认同,那些小姑娘们中的确有比林家丫头生的好的,可没一个比她神气。换上男装后更是不如,一副阴阳怪气样。

    赫连瑜用他的脑袋认定父亲找林若拙只是为寻个乐子,觉得自己可以跟去,伺机报上回的水浇之仇,大刺刺的道:“行,本世子就和你一块儿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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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出路

    第四十五章出路

    恒亲王见自已儿子雄赳赳气昂昂的领着穿了一身男装的林苦拙进来,意外了一下,却也并没有介意。只骂一句:“鬼小子,又逃课了是不是!”

    赫连瑜嘿嘿笑:“父王,您不是说儿子用不着有多大出息嘛。”

    恒亲王看了林若拙一眼,冷笑:“你娘教训你,我可不管。”

    “啊!”赫连瑜惨呼,“父王您怎么可以这样!”

    恒亲王凉凉道:“我和你娘有协议,教导你的事,归她管。”

    林若拙的脸要多苦有多苦。完了,她失策了,她知道的太多了。

    会不会被灭口?

    恒亲王跷起二郎腿,端过一盘糕点,朝林若拙招招手:“过来。”

    林若拙见那堆得高高的盘子,头皮一阵发麻。赫连瑜呵呵的笑,不怀好意的道:“你是空着肚子来的还是饱着来的,有个丫头,被撑的得了病,吃什么吐什么,人瘦的只剩一张皮了。”

    “咳咳咳”林若拙一口糕点岔进气管,咳的差点把肺呕出来。

    皱着眉咽下,她苦笑:“王爷,咱们不玩这个,玩点别的成么?”

    “玩什么?”恒亲王不置可否,又塞了她一块糕点。

    林若拙苦着脸嚼,想了想,灵光一闪,道:“王爷,你爱看戏是不是?要不,我学了戏唱给您听?”

    恒亲王一愣,停下手中动作,表情变的不可思议:“你情愿学唱戏也不愿吃点心?”

    在他看来喂点心最多是肚子饱胀一点,算什么苦(林若拙摔桌)。唱戏却是下九流的营生,哪怕买回来做下人的那些丫头都不肯学这个的。她一个大家闺秀,竟然连一点点腹涨之苦都受不了,自愿去学戏?这简直……不合常理!

    林若拙上辈子是病秧子。身体健康的人很难理解常年病弱者对健康的那种渴求。在她的理念中,一切损害她健康的行为都是不能被容忍的。至于学唱戏,一则可以锻炼身体,二则她的三观里并不认为学戏是下等行为。至于名声只唱给恒亲王一个人有什么要紧。

    恒亲王想了想,道:“没意思。我要想听孩子唱戏,随便哪个戏班子不能拉出一帮人来。”

    林若拙道:“可是我和他们不一样呀。他们是师父、名角教出来的。我我,是您教出来的呀!”想到这里,她忽然发觉自己找到了一条可行性道路:“王爷,您是票友对吧(见鬼了!女人业余唱戏是自甘堕落,男人业余唱就是高雅爱好)。您的鉴赏力、唱功其实不比那些名角差。您教了我,也算调教出一个徒弟。是不是?”

    恒亲王目光毛毛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慢吞吞道:“听着似乎有点意思………”

    林若拙赶紧趁热打铁:“是吧是吧!您可以试试的。”

    赫连瑜一旁迫不及待的蹦了起来:“父王,我看行!教她唱三打白骨精,我当孙猴子,打得她落花流水!”这位念念不忘报仇。

    恒亲王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觉得挺有趣笑:“行,那就试试。过来,我先教你唱段,你回去好好练,等回头戏服做好了,扮起来演给我看!”

    赫连瑜高叫着欢呼,抽出一根锦鸡毛掸子,做金箍棒挥舞状,跳起来大喝:“妖精!看你往哪儿逃!吃俺老孙一棒!”

    林若拙叹一口气,捏着嗓子道:“小师父,奴家不是妖精,奴家是这山里的村民啊!唐长老!”她扑到恒亲王身前,苦苦哀求:“唐长老救我!”

    恒亲王拍着腿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来来,我从头教给你。”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恒亲王无愧他“有格调的纨绔”之名,哪怕是教一个孩子玩票唱戏,也严格要求。

    最令林若拙惊讶的事他居然很有耐心。唱不对的地方一点一点的给她纠正。再反复听过,不厌其烦。

    “差太多了!”午饭三人都在这院里吃,林若拙觉得自己累得跟死狗差不多,肚子饿的打雷,狼吞虎咽的扒饭。恒亲王犹不满意的教训:“中气不足唱功差。身段也差!”

    殿下!我本来就没学过好不好!林若拙就当没听见,筷子精准的夹起盘中菜,布菜的采珠差点忙不过来。

    “你看看你那吃相!”恒亲王又不满意,“还有一点女孩子样吗?”

    林若拙百忙中咽下一口饭,申辩:“我现在是男孩子。”

    恒亲王没好气:“你还能当男孩一辈子?就是学戏,你唱的也是旦角!”

    林若拙愣了愣怀疑的发问:“王爷,您教旦角,能成吗?”

    恒亲王冷哼一声:“你少操心。教你,本王绰绰有余!”

    阿喂,问题的重点不在这里好吧。林若拙闷闷扒饭。难道恒亲王其实是被压的那一个?

    恒亲王接着道:“你生成这个样子,扮小生也不像,只能唱旦角。”专业就是专业,怎么能胡来!

    饭后休息的时候,林若拙提出要求:“王爷,唱功我回去可以练,身段该怎么练呢?”白骨精,可是要上打戏的!

    恒亲王皱眉。他向来是尽善尽美的性子,教出个不伦不类四不像显然不行。想了想,道:“我找一套女子练身段的功夫,过两天再接你过来学。”

    哦也!林若拙恨不得举手欢庆。越看恒亲王越觉得可亲。所以说,福兮祸兮,端看你怎么想。

    回头的时候,王府长史亲自送林家人出门。韩太太瞅瞅林若拙,见她小脸红扑扑,眼睛晶亮,心中忐忑放下。看来,是真的跟着侍女玩了一天。

    黄氏一路上并没有说什么,回到家后,将林若拙带着内室换了衣衫,问她:“你可怨我?”

    林若拙想了想,道:“一开始是怨的。不过后来想通了,这样对二哥有好处。”

    黄氏笑了,道:“我知道你是个沉得住气的。需知,以你林家六姑娘的身份,恒亲王府不会做出太过之事。媚上之举,君子不屑。可人生在世,有些事不是黑白分明这么简单的。你可知道,韩夫子的腿不是先天有疾,而是后天被人打伤的。”

    林若拙橡愕,她当然不知道。

    黄氏道:“以韩夫子的学问和见识,若是投身仕途,做到二品大元不是问题。可就因为他没地位、没背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被妒忌他的人在乡试前一天打伤了腿。还将他囚禁,生生延误了诊断。

    韩夫子这才腿脚无治,终身无望仕途。…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二房的现状你也知道。咱们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你哥哥进学要打点,将来做官要人提携,要有靠山。祖父那时怕是已然致仕。能指望谁?你大伯吗?还是三叔?不是我悲观,二房除了靠自己,靠谁都没有用。”

    “你这一去,是个投门砖的意思。天下攘攘皆为利来,一开始咱们弱势些,只要慢慢发展,双方利益牵制一处,便不用再气弱。恒亲王府与别家不同,并不牵扯朝政,然官场谁人又敢不给恒亲王面子。这是最好的靠山。”黄氏侃侃而谈,“你不用担心名声传出去有损。恒王妃已经表态,是因为她喜欢你,才时常接了你进府说话,不会有事。”

    林若拙看了她半晌,突然道:“母亲,王爷教我唱戏。”

    噗!黄氏说渴了,刚端起茶就听见这么惊人的一句,一口水全喷了。

    “你说什么?!”

    林若拙无辜的重复:“他教我唱戏,还要我每天练习。学会后扮上像,和世子一起演《三打白骨精》给他看。”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黄氏想的太美好了。不损闺誉,怎么可能?

    这一路上她其实也仔细考虑过自己以后的路。做个像林若敏那样的闺秀,她真心学不来。更悲催的是未来的嫁人后生活,参照:如果她嫁给大伯父那样的人,成了冯氏,生完林若愚后,找包耗子药毒死林海峤。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一劳永逸解决宅斗方法。

    万一她成了生母秦氏,嫁给渣爹,一买凶打残他,当小白脸养一辈子。

    万一她成为童氏,嫁给三叔一那个,这种亿万分之一的几率暂且不谈,生不出儿子怎么办?面对深情若斯得男人提出纳妾生庶子怎么办?和离吧这是她唯一能想到并接受的方案。

    所以说,问题不在学到多少本事,而是在各人的本我。她林若拙,就过不了正常古代贵妇的日子!

    所以,她的计划…是,找个有点能干又不太能干的男人,家庭简单,做个小知县管理一方。她有恒亲王府和林家这两大靠山,谅那个男人也不敢不老实。而在外地做小官,也不会有人指责林家姑娘家教不好,当母老虎妥妥的。

    黄氏可以到用她,她为什么不能因势利导利用他们所有人?

    黄氏的目标和冯氏不一样。她的目标和她们都不一样。

    做姑娘时还好些,嫁人?她真心觉得自己过不了那种给丈夫纳妾、置通房,或者遇见极品婆家之类的生活。真要有那一天,她就,她就报复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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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贵女介绍:
林若拙发现自己婴儿胎穿到了古代,表示很淡定。生活嘛,在哪里不是过。虽然有渣爹、继母、重男轻女的祖父。不要紧,身体健康,生活富足,已经是最大的财富。更何况,她还有个小小的金手指,时不时能做些预见未来的小梦。 滋润的小日子一天天过去,长大了,被成婚了。新郎是个皇子,标准精英型。厉害的就跟开了外挂似的。好多事未卜先知。不要紧,不要紧,反正咱也不指望爱情、专一,谁还没点秘密呢,管他穿越、重生,咱是正妃,继续过日子就是。 然而,新婚当晚,林若拙又做了金手指梦。梦中,夫君娶妻林家女儿,十年后当上了皇帝。就在登基之前,他干掉了一生无子的原配发妻,另娶新人。 尼玛!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她就知道!怎么办?能怎么办?左右是个死。俗话说得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想当皇帝,做梦!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书香贵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书香贵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书香贵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