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孟浪
李孟的手下也是紧张的盯着他,一场血腥的搏杀就马上就要开始,可自家的领却这般模样,实在是有些丧失士气。
在院子里结阵戒备的护卫们看着李孟大摇大摆的从眉楼出来,直接朝着前门走去,几名头目都是大惊,心想这是干什么,要上前劝阻,却被李孟挥手制止。
“可是老刘吗?”
“侄少爷,正是小人我啊?”
“怎么突然到南京这边来了,我派人去京师问候,都说是找不到家在那里了。”
“老爷一直忙着调任南京镇守的事情,来到南京之后就给山东那边送去了急信,可信使回来说少爷您已经是来江南了,老爷整日惦记,让下面留心着。再说这十一月的邸报和各省的塘报都是说了……”
李孟干咳几声,心想看来这信和邸报恰好是在自己出门之后来到的,这要说是巧合也不然,只能是说自己太着急了。
几名头目也是听出些门道,各个脸露喜色,毕竟这种搏斗,那是有死无生的局面,虽说心甘情愿,可能活下来还是好的,李孟那边招呼,十几名护兵七手八脚的就把门口的石块和障碍搬开,卸下门闸,打开了院门。
李孟的护卫还是警惕的站在最前面,如果万一有什么不对,还能有个准备。
眉楼的院门打开,门口站着几名明军军官和一名穿着管家服饰的老,那老一看就看到了站在护卫后面的李孟,连忙屈膝跪了下去,开口说道:
“小的刘迁给侄少爷请安了,老爷正在府上等您呢!”
刘迁看着倒比在胶州见面那时候年轻了些,看来在南京这个地方很是享福,跟在刘迁身后的那些军官,看衣甲的样式最低也是千总。其余的都是守备和都司的职衔。脸上都有一种隐隐的倨傲。
不过这些军官看到刘迁跪下,脸上都是露出震惊地神色,一时间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只有那位黄千户干脆利索的跟着跪下。
众人迟疑下,都是屈膝半跪准备行大明军礼,李孟身穿短袍,却是平民的打扮,站在那里接受一帮军官的行礼真是怪异之至,李孟连忙上前一步,把那刘迁搀扶了起来。开口苦笑说道:
“要不是老刘你及时过来,今天我和手下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听到李孟亲热的叫刘迁“老伯“,那些军官更是吃惊,刘迁被李孟扶起来,面子也是给足,在那里笑着说道:
“怎么当得起侄少爷搀扶,还是黄平这小子警醒,跟着奴才去胶州见过您一面。”
李孟目光转过去,那黄平连忙又是打了个千,恭谨的致意。李孟点点头,心中却琢磨,刘迁去胶州的时候,自己却没有见过这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刘迁脸上全是喜色,连声说道:
“既然来了南京,就不要在这个地方多耽搁。老爷想见侄少爷的紧啊!”
“稍待片刻,我去把手下人安顿下就过来。“
“不忙不忙,不若都搬到府中去吧,咱们府可比京师那边大不少呢!“
看着刘迁笑意盈盈的解释,站在他身后的那些军官越地没不清楚李孟的底细了,只有那黄平熟悉一二。
南京城是大明立国定都所在,有朱元璋和朱允文两代皇帝在此,靖难之后都城迁往今日的京师,不过南京依旧是有整套的中枢机构,比如说南京六部。这边实际上是大明统治南方的中
皇帝自然是在京师,所以在南京并没有规定的人统领百官,不过约定俗称的却有三位,南京兵部尚书,南京守备,南京镇守太监。
兵部尚书自不必说,在京师若是兵部尚书,那都是要入内阁为大学士的,在南京城地位也是高崇,南京守备一般都是最大的勋贵来担任。多少年来,在大明南京担任这一职务的就是魏国公徐家。
尚书是官员升迁到这个位置,守备几乎是徐家世袭,而镇守太监则是当今天子地亲信人,明朝素来是内廷权重。正德年间之后。所谓的南京三驾马车之中,镇守太监最为煊赫。统管南京皇城禁卫,江南税监,监军,监视南京城中宗室权贵官员。
而且和京师司礼监,御马监,东厂各个衙门不同,那边周围有内阁大学士和皇帝,诸位高官牵制,而南京城则是镇守太监,尚书和守备三人做主,严格来说,在法律程序上调动兵马甚至可以不需要通过京师,这边就是印信手续完备。
几方面结合起来,这镇守太监的地位自然是极高,他手下有护卫皇城的禁卫,这批军队实际上也担负着监视城内勋贵官员的作用,装备最是精良,而且都是精悍士卒。
当年刘瑾的管家就算是朝中二三品的高官都是笑脸奉迎,今日这南京城镇守刘太监地管家众人也是小心的伺候。那些军官平素在南京城中也是颇为的跋扈,唯一惧怕敬畏的也就是镇守太监和他府上的人。
可今天这些人都是看着刘迁用对待主子老爷的态度来对待李孟,这个穿着短袍,一副平民打扮的年轻汉子。
人人心里都是倒吸一口冷气,琢磨今后是不是要做什么巴结下,院子恢复了正常之后,郑家人和眉楼里面的下人都是被放了出来,那吴妈妈眼力倒是不错,看到门口这番情景,真是上吊的心思都有了。
看着李孟走进眉楼的宅园里面,刘迁回头地时候却是绷起脸,开口怒喝说道:
“真是胡闹,协同守备就能在城中乱动兵马吗,为什么不及时的禀报上去。”
众人都是低头不出声,反正也就是点脾气,那刘迁说完之后,冷声说道:
“安排人把威远侯家的小子送回他府上,这院子等下走掉就封门,等镇守大人话,一个河边的娼家,居然没有王法了。”
军官们都是躬身答应了,那边李孟进门已经是把所有的手下点验了一遍之后,走了出来,附带着带上了郑家几个人。
实际上李孟走到楼中招呼郑鲨几个人一同出来的时候,那位开始自以为得计的吴妈妈,惶恐之下,直接就是跪在李孟面前,连连的磕头,带着哭腔的说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冒犯了老爷您的虎威,可顾姑娘那边不知深浅,小孩脾气,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为难……”
这话说地很有水准,先是说自己做错,然后把顾横波那边抬了出来,虽说也是承认她的错误,可言下之意却是让李孟看在顾横波的面子上,秦淮第一名女顾横波就算是高官豪门都是让着,这吴妈妈也是相信女孩的魅力。
不过李孟的应对比较简单,理都不理,直接走向郑家人。
李孟这边带着郑家人离开院子,那郑鲨知道今天地事情应该是圆满地解决了,老脸通红,有些尴尬的说道:
“今日这麻烦都是老汉这边惹下地,却靠着李大人才得以脱身,委实是惭愧,不知道要怎么谢您才行?”
李孟点点头,抱拳说道:
“等这边事情了了,你我再谈,这几日就不叨扰了。“
郑鲨庄重的施了一个大礼,身后的几名郑家人都是庄重的行礼,双方这就算是告别,那边镇守太监的兵马已经冲进了院子,把那些被捆起来的冯府家兵都是解开绳子,也有人把被揍的不轻的冯小侯爷搀扶出来。
昏头胀脑的那名小侯爷,满脸全是血迹,牙也掉了几颗,要不身边同样受伤不轻的家丁在那里搀扶着,恐怕站都站不起来。
看见李孟站在官兵之中,他还以为李孟被官兵抓了起来,本就是昏沉沉的脑袋顿时是兴奋起来,大声的喊着,可惜嘴里有些透风,在那边含混不清的嚎道:
“这人必是贼人,千刀万剐千刀万剐,灭他九族。“
就连搀扶他的家人都没有想到这小侯爷会突然喊出这么一句,就连堵嘴也来不及,灭九族,算刚才刘迁和李孟的称呼,岂不是要连南京镇守太监都要灭掉,搀扶着小侯爷的冯府家人脸色变得煞白。
那小侯爷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还想要冲到跟前亲自动手,却被身边的家人用力拽住,刘迁骑在马上看着那边叫嚣的冯小侯爷,冷哼了一声说道:
“威远侯的家教确实是有些问题,你们这些做下人的回去也要和你们侯爷说说,老辈人战场上拼死打下来的工业,别叫这些不成器的小辈糟蹋了。”
小侯爷也是觉得有些不对,在那里闭上了嘴,镇守太监的兵马已经是办理完所有的事情,各自在军官的号令下整队。
对于那边叫嚣的纨绔子弟,李孟压根就懒得理会,看到准备启程,也是让自己的手下开动,临走的时候,李孟只是耻笑着对那小侯爷说了一句:
“孟浪!!”
第一百六十七章 私聊
直接扬长而去,那几名搀扶着冯小侯爷的家人已经是把场面上的局势说明白了,那小侯爷本来是脸色赤红青紫,听完这番话之后,却渐渐的变白起来。
按理说,这镇守太监应该是居住在南京皇宫之中,可靖难之役,北军和南军在皇宫内也是激战,破坏了许多,加上之后的迁都京师,所以破败不堪。镇守太监一般都是居住在皇城附近的宅院之中,而且和军营相邻。
这些**去的镇守太监的禁卫兵马,也都是在镇守府邸周围的军营开拔出来,李孟本想安排自己的手下居住在客栈之中,不过刘迁却是坚持,连声说道“既然是来了自己家,哪有住在外面的道理。”只得是一同带来这边。
禁卫的将校们此时都是知道李孟乃是镇守大人的侄儿,纷纷在那里笑脸的拉拉近乎,这些丘八依靠的就是克扣军饷过活,也没有什么实在是好处能拿出来,只得是把态度放得亲热些。
虽说是在南京城中行军,但百姓看到大军行进,都是早早的避让开来,道路倒是毫不阻塞,可步卒们跟着马队跑,还是有些散乱。
禁卫的军官对这样的场面显然是司空见惯,根本不稀奇,依旧是在前面骑马行进,不过走着走着,却现了一件事。
李孟带着的二百人,三十匹马,剩下的一百七十人在后面列队跟着,队形始终是方方整整,压根不乱,始终跟着整齐的跑步,而且那步伐声近乎整齐一致“”“”,居然掩盖将近十倍于他们南京禁卫士兵。
带兵的人都知道这到底是意味着什么,看到李孟那些从人的模样。大家都知道这些人是军人,可却没有想到镇守大人的侄子,居然练得如此好兵。
不多时到了镇守太监的宅第,一帮人又是客气了一番之后,各自领兵回营,大家都是很羡慕那位黄千户,心想今天这件事情过后,将来肯定是加官进爵了。
偌大的营房,装下两百人还是足够。李孟则是被那刘迁直接领着进入府中,李孟没有去过京师,可也听送信送礼地人回来说过,京师刘太监的府邸不过是个几进的院落,很是寒酸。
但今天所见真是开了眼界,李孟在胶州时候真是见识不多,每次出来都是开眼界的机会,明代的豪奢富贵,在现代游览经典的时候,是看不出什么的。只有看实物才能体会到。
比如说这镇守太监的府邸,以李孟的语文水平也只能是用“气派非凡”和“金碧辉煌”这等俗气地词语来形容了。随着李孟进府,那刘迁直接就是开口说道:
“这是侄少爷来看老爷了。”
这句话说出来,完全是自家人的口气,李孟的那身平民打扮众人自然是忽略了,匆匆往来的那些从人们都是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
宅第确实是广大,还真是走了一会才走到内宅的所在。这边种了许多的竹子,显得环境很是清雅,那边刘迁开口冲着里面高声通传说道:
“老爷,侄少爷到了……”
话音刚落,院子里面就一叠声的说道:
“快请进来,快请进来。”
李孟倒是能听出来刘太监的语气之中充满了高兴和喜意,竹林掩映的宅院之中,木门吱呀地打开,几名小宦官笑着跑出来,殷勤的招呼道:
“侄少爷快请。镇守大人可是等着着急了。”
这身份地位确实是不一样了,居然是有小宦官来伺候,从前在京师司礼监,虽说是也有小宦官伺候,可只是在宫中支应,不能这般随身伺候。
实话说,李孟也不过是和刘太监见过一面而已,那次河边救人之后,双方也不过是书信上往来罢了,间隔了这么久。刘太监的位置已经算是内官的顶峰了,可自己才不过是地方上的小小都司而已。
走到门口,刘迁在身后跟小宦官说了几句,笑着对李孟说道:
“侄少爷这边进去便是,老爷在正厅等候着。小人去看看厨房准备的怎么样了。“
边说边笑着推开了木门。自己却不进去,李孟说了声谢谢。举步走了进去。他一进门,身后的刘迁就带上了门,镇守太监地府邸之中虽然是热闹,可这内宅却是十分的安静,想来那些人都已经是出去了。
朝前走几步,却看到那刘太监从门内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容,居移气,养移体,刘福来身在高位,和李孟在济宁运河边上见到的那个落魄之人已经是大不相同,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是颇具上位的气势。
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南京城的镇守太监,都是手握重权,天下中枢人物之一,身份地位的不同,自然人也是改变许多。
这等身份的人出门在台阶上相应,这面子已经是给到了极处,李孟脑中急转念,脸上却堆出恭谨的笑容,快走几步到了跟前,直接叩拜下去,口中开口说道:
“侄儿见过伯父大人,伯父大人身体可安康,一切可好。”
李孟的这番恭谨举动,让站在台阶上地刘福来脸上的笑意,从开始的矜持变成了笑开了花,刘福来连忙的走下台阶,到跟前把李孟搀扶起来,连声开口说道:
“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多礼,外面天寒,快里面去。”
等到李孟起身,南京镇守太监刘福来打量了李孟几眼,又是开口笑着说道:
“比初次见时可是壮实不少啊,果然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伯父过奖了,李孟有今天,还不是多亏您老人家的照顾。”
事情实际上是和李孟所说的完全反过来,但刘福来这等身在高位之人,肯定不愿意别人总是把施恩之事挂在嘴边,甚至不愿意有人提起,尽管他要报答这些恩情的话,已经是轻而易举。
而且双方毕竟是只见过一面,先把双方的关系定在亲戚关系那里,下面的话也是好说地多。
果然,李孟这举动做出来之后,那刘太监看似放下了个胆子,神态什么的都是从容了不少,刘太监从小孤独,中年又是比较窘迫,对于亲情极为的看重,见到李孟丝毫不提救人和重金,只是说亲情,心中顿时是感觉很是舒服。
双方一同进入屋中,茶水和点心都已经是预备出来,落座之后,李孟先是给刘太监倒上了茶水,这举动更是让刘太监满意,坐下之后,刘太监笑着说道:
“先前咱家还以为小孟你为了军功,虚报斩的人数,后来着人打听,居然是错怪了你。”
李孟笑笑,恭谨的说道:
“也是小侄有些冒进,若不是伯父关照,没准还会有些麻烦。”
“真不知你如何练地兵马,咱家在中枢地时候,各地的督抚总兵文书奏折里面,斩几十那就是大捷,你这边轻松地几百,真是威风,咱家来南京,手下这些二郎也算是精锐,私下问过,要做到你那般也是不能。”
李孟笑笑,谦逊了几句,心中却也猜出了那个黄平如何认出了自己,刘福来应该是派人盯着,吴同知那边在明处,肯定还有些暗处的人。
双方都不说破,只是在那里客气了几句,刘太监脸上全是笑意,李孟是做足了晚辈的态度,刘太监这个身份地位,已经不需要和人客套虚情了,之所以如此的高兴,完全是因为有些亲情家事的感觉,心中很是温馨自在。
话说的多,不免有些口干舌燥,茶碗的茶喝净,这边因为两人私下谈话,把伺候的人都是遣散了出去,李孟看到刘太监喝完了茶,连忙站起拿着茶壶倒茶,刘太监笑着点点头,看似无谓的问道:
“这次来南京可有什么公私事情?”
这才是算是正题,李孟心里面早有准备,何况本来的目标就是要找他办事,刘福来不在京师,这才是无奈来找郑家碰碰运气。
李孟清清嗓子,回到座位上,把自己的打算和想法一五一十的都和老太监说了,当然,他没有去说什么,自己预料到多少年后大明就要灭亡之类的。只是说觉得山东之地无险可持,自己领兵之人总是觉得心中不安,所以想要移防去湖广。
而且山东贫瘠,虽有盐利,却要去外地购买粮食,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而且登州驻扎大军,自己在那边要想升迁却也不方便。然后把怎么联系上郑家,让他们在南京活动的事情,以及今天的遭遇都是仔细的说了。
等等等等,说了一大堆的理由,刘太监一直是笑吟吟的听着,等到李孟说完,却笑着开口问道:
“你在胶州盐务有这样的大利,为何要去湖广之地,那边虽是鱼米之乡,可一年要赚这么多银子,怕是很难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镇守府私宅
这话还真是把李孟问住了,该如何回答呢,真实的理由不能说,可其余的理由都根本拿不上台面,凡是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是觉得李孟的举动是如此的匪夷所思,但郑家人那边一时半会指望不上。
李孟所想要做的事情,刘太监完全能帮上忙,可看这个架势,不给对方一个合适的理由,对方根本不理会这件移防的请求,而且不是出于恶意的那种不理会,是那种长辈不愿意小辈做傻事的态度。
真被难住了,李孟在那里琢磨了半天,刘太监也不着急,含笑看着李孟,手中的茶碗盖,撇着浮沫。
过了会,李孟抹抹额头的汗水,沉声说道:
“说句冒犯伯父的话语,小侄去湖广的理由,和您来南京的理由是一样的。”
老太监听到这话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就是仰头大笑,阉人的声音尖利,刘福来的年纪也大了,笑起来就好像是个老太太一般,他把手中的茶碗放在茶几上,笑声停歇,脸色却变得有些沉重,缓缓开口说道:
“司礼监秉笔总归是要职,这南京镇守本是养老的地方,咱家年纪大,在京师见得多了,总觉得不踏实,和他们没有什么争的,所以自请来这……好山好水的,养老也行啊!”
李孟没有出声,只是安静的听着,老太监顿了顿,又是开口说道:
“咱家看奏折,文书,也总觉得那鞑子既然是打过了京师,在北直隶到处乱窜,总归也能到山东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对方既然给自己找了理由,李孟也不说话了。只是恭谨的坐在那边,人年纪大了,话总是多些,即便是身在高位的人也不例外,这太监因为生理原因,倒是和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很是近似,在那里继续说道:
“咱家是在万历爷爷在位的时候就已经是在宫里了,这不好那不好,可咱们在外面总是打胜仗啊。就算在外面吃亏,可也没有被人欺负到家门口来。”
说到这里,老太监已经是感慨起来:
“进来司礼监,看着各处的奏折文书,真是心惊胆战啊,那鞑子兵从塞外入内简单的就像是回家一样,咱家整天地作噩梦,咱家年纪大了,不想去争了,王承恩那是在潜邸就跟着当今圣上的。内廷的位置咱上进不到,索性是到这好山好水的地方来养老等死了。”
说完又是叹了口气,气氛就这么沉重起来了,李孟也只是跟着开口宽慰说道:
“伯父身体康健,小侄看您这气色比初见的时候要好许多,看着居然是年轻不少,这好日子还多呢!”
这几句话乃是宽慰老人的必备套路。不过却很有效果,刘太监呵呵的笑了出来,一拍大腿说道:
“真会说话,也罢,调防湖广的差事和行文,咱家给你操办,咱家来南京,跟王承恩的心腹可是空出个位置,加上那十几万买缺地银子,多少也是欠着咱的情。”
话说到这里。等于是老太监已经允了他的请求,刚才的感慨和彼此的试探也就结束,事情也委托完毕,只是说些闲话加长,不多时,门外就有人喊道:
“老爷,酒菜已经是预备好了。”
午饭时分,在眉楼根本就没有吃好,接下来又是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折腾到现在也快天黑了。李孟还真是感觉到肚中空空,刘太监显然也是知道这情况,笑着站起,开口说道:
“这边的厨子却不是皇城之中,是咱家在外面的饭庄找来的名厨。味道很是不错。”
两人身在内宅。走出房间就是用餐的外厅,南京城天气颇为地寒冷。不过这宅子里面却烧了地龙,极为的暖和。几名丫鬟和小宦官在那边整理碗筷,桌子上已经满是珍馐,李孟可是真切感觉到有些饥饿。
一见到刘太监和李孟进来,把桌子布置完,几名下人一躬身退出了房间,双方刚坐下,却看到管家刘迁走了进去,先是简单的问了好,然后就要凑近刘太监的耳边说话,刘福来沉下脸摇摇头,开口训斥道:
“这是自家人,没什么可避讳的,有话说便是。”
方才双方私下谈话,已经是说的颇为的透彻了,算是彼此当作自己人,关系已然是亲密了不少,这也算是给李孟展现个态度示好,刘迁也是玲珑地人物,直接笑着和李孟这边告个罪,开口说了起来:
“老爷,张溥过来说是来拿那六万两银子,支给他吗?”
这数目已经是颇为的吓人,李孟坐在那里也很不自在,他倒是没有想自己那五万两银子,而今看,这投资实在是值得,不提也罢。刘太监把拿起的酒杯又是放下,稍一沉吟就开口说道:
“支给他,但要写个条子,等下拿过来给咱家。”
刘迁连忙躬身答应了,转身走了出去,刘太监举起手中的精瓷酒盅致意,李孟连忙双手的端起应对,算是开始了私宴。
李孟虽说不问,可刘太监自己却谈起了方才那六万两银子,言语间颇为的不屑,耻笑着说道:
“老温在台上挡着下面的路,东林这帮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眼下老温和曹化淳放对,江南江北东林这些在朝在野的,都是上下活动,准备扳倒温体仁,推周延儒入阁当辅。”
老温,直到刘太监提到温体仁的全名,李孟才想到这人就是当朝的内阁大学士,辅温体仁,曹化淳则是御马监地掌印太监,周延儒不知道是做什么,不过这些人的名字在邸报和塘报上都是经常出现。
“温体仁号称是孤臣,不结党,在京师的谁不知道他是浙党的领,凡是杭嘉湖出身的,都能得到重用,东林党自表忠心为国,这张溥上下活动,跟咱家,跟阮大铖借银子,就是要扳倒温体仁,好让他们南直隶的人上去,苏松常的士人本就是富裕,做官的瘾头怎么这么大,从天启年到现在,折腾的没完没了。”
太监的口气之中颇多鄙弃之意,李孟就当听个笑话来说了,李孟可不知道这张溥眼下虽然是个举人,却是赫赫有名地“复社”创始人,东林党的魁之一,被南直隶的读书人称之为“天王”“有宰执天下之才”,端得是民间一等一的名士清要。
这些人在民间的声望有若神明,是读书人心中地偶像人物,不过在这刘太监地眼中,身在高位,在中枢也是有些时候,自然对这些所谓的“名士重臣”有些独到地看法和意见。
刘福来说的这些内容,其实就和现代时候大家爱谈政治八卦一个性质,升斗小民谈起来皇帝如何宰相如何,无不唾沫横飞,兴致勃勃。刘太监所说的也是差不多的事情,只是真实性却高了许多。
李孟却是心中有事,站起来赔罪说道:“伯父,跟着小侄的手下还在军营里面,想去看看他们有没有被安顿下来。”
听到李孟的说话,刘太监哑然失笑,开口说道:
“坐下坐下,你的人我岂能慢待,这几天在这军营里面,他们也是有鱼有肉,你担心什么。”
李孟尴尬的笑笑,也坐在那里,双方又是聊了几句闲话,那刘太监却感慨的笑道:
“先前消息,说是你一千多人的兵马和贼人对战,居然是砍了几百个脑袋,差不多全部的俘虏,这等的战例,在司礼监当真是闻所未闻,把咱家吓了一跳,后来有人打听,说是真的,却又把咱家惊到,心想你在胶州,纵然豪强,可拿来的几万兵…….啧啧,也不知这兵如何练得。”
对于这番话李孟却一直难以理解,心想不过是有组织的士兵对无组织的匪徒,不管是训练,还是装备,甚至是战场纪律和后勤支援,双方差别的何止道里计,那样的战果还暴露了自己训练和战术上的不足,要不然战果还要大。
为什么自己觉得不满,需要检讨的战果,周围的人会如此的惊骇呢,虽说朝廷的邸报塘报上,往往有几万军剿灭乱民,斩几百称大捷的事例,李孟至今对这些战报存疑,不是怀疑虚报,而是觉得这个时代的战场统计未必做的精确,肯定有很多没有算上的。
但今日刘太监的话语却给李孟极大的触动,南京镇守太监,所接触的军事相关,应该是整个大明最核心机要的东西,也不会有太多能隐瞒他的情报和事件。可刘福来依旧是很诚恳的述说自己的惊讶。
那这大明末世的兵马到底颓败到了一种什么程度,居然会有这种违背常理,匪夷所思的“惊讶”“不相信”出现。
刘太监心中确实是有些高兴,也许是觉得有这么个没有利益冲突的半恩人半亲戚在这里,可以说话随便一点,结果酒也就多喝了几杯,更是絮叨起来。
李孟坐在那里,一点也没有没有听进去,脑中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回荡,变得越来越响:
“也许不该自保,或许我也能去做些什么!!”十,身体果然是朝下走,可码字还要坚持
第一百六十九章 所见所闻所感
李孟在这边心情激荡,那边的刘太监也看着李孟有些走神,不过他却以为李孟是有些疲惫,当下停住话头,开口笑着说道:
“年纪大,话就多些,你折腾了一天也是疲了,不如早些休息的好。”
李孟有些讪讪的站起来干笑回答道:
“想些其他的,走神了,小侄真是失礼,却有件事情担心,今日和侄儿闹将起来的听说是南京城中的侯爷,不知道会不会跟伯父带来什么干碍,要是有妨碍,还是早些回山东的好。”
刘太监的精神很足,听到李孟这些话,禁不住呵呵的笑起来,放下手中的酒杯指着李孟说道:
“你如今大小也是个都司武官,这么直肠子说话岂不是让人耻笑。”
也不知道这“直肠子”三个字是实实在在的赞颂还是句损人的话,李孟确实是担心,目前有这么个强助当然好,可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给刘太监有什么损害,那就是害人害己了,人总是要有些长远的打算。
“不妨事,不妨事,你今天遭遇刘迁回来都说了,威远侯冯家算不了什么,他那儿子能有个伯爵的衔头就不错,外人奉承着叫,叫个小侯爷,他自己却还当真,在南京横行霸道。”
说这话的时候,在那边听着的李孟也是有些感慨,上的那位,第一次遇见还是在济宁河边陷入绝望,而今却是上位气势十足的模样。人生际遇真是无常。而自己这边,几年前也不过是个跟着运钞车地押运员,可现在是大明朝的一名武官,手下几千兵马。现在正在和大明最顶层的一个人进行私宴。
“你莫要担心,威远侯那边要担心咱家找不找他的麻烦,一个协同守备,南京城这号人物不稀罕。”
又是闲话几句,老太监有些疲惫。毕竟是年纪大了,李孟这时候连忙站起来告辞,酒宴也就散掉,那边刘迁过来领着李孟去歇息。
在路上问起。李孟盘算这时间。果然刘太监离开京师去往南京,路上行程安顿,加上几件大事对消息传递地影响,盘算下来,刘太监给李孟那边的信笺应该是正好在出后几天到的,自己这边赶得急,邸报塘报也是没有关注。
这也算是赶巧,李孟禁不住心中苦笑,这番彼此错过。跟自己添了多少麻烦啊!
李孟还是去了军营一次,守卫皇城的官兵军营就是在南京皇城附近,距离镇守太监的府第倒也不远,刘迁自然不会拦住他,反倒是亲自带着人陪李孟过去。
走出宅子不到一炷香地功夫。就到了军营附近。还没有到门口,就能听到闹哄哄的声音。李孟很是诧异,先不说现代部队士兵在熄灯后的严格纪律,在明代,因为士兵们的精神状态极差,都是在临界线上,为了防止营啸之类地事情,对于夜间鼓噪地处罚极为严格,差不多只有一种刑罚,那就是杀头。
可这军营的气氛却明显不同,算计天色,倒确实是不晚,但也不能如此闹市般的气氛,李孟惊讶的问身边的刘迁:
“这军营如此喧嚷,莫非平日间都是这么闹吗?”
刘迁也是一愣,不过也是迅的回答说道:
“侄少爷,这军营平日里当然不是如此。”
李孟点点头,心想军营这种地方,最起码的规矩还是有的,怎么能如此的不像样子,却没有想到刘迁又是接口说道:
“最近天气渐渐地寒冷下来,老爷刚到这南京上任的时候,军营要比这时候喧闹百倍……”
听得这话,李孟委实是无言以对了,再走几步,却看到穿着长衫长袍打扮的人喝的醉醺醺的走进军营,这次他没有开口询问,转头看向刘迁,先是距离地近,刘迁这边知道些底细,笑着介绍说道:
“这禁卫里面多是些南京城二三流勋贵家地子弟,都是家里有钱,晚上无事,都是去钞库街那边厮混。”
南京城是大明第二号的重镇,城内地士卒想必是天下数得着精锐的,白天在眉楼的时候,围着那个宅院的的兵马算是南京城各类兵马的展示了,有顺天府和兵马司执行治安的衙役,也有威远侯和南京城内常备的兵马,自然也有这不远处的南京城禁卫。
当时的感觉是,南京城的士卒比起山东河南的兵马来,最起码有个兵样子,甲胄兵器都是完备,士兵们也不是那种面有菜色的乞丐流民。果然是号称大明最精锐之一的部队,而且还有一点,就是这镇守太监的禁卫兵马比起其他的兵马看起来可是要精悍许多,而且也有股军人才具备的气质。
不过今晚所见的这些人,却让李孟看到了所谓大明精锐军队之中的精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这些军队在根子上已经是烂掉了,或许有些家兵家将,比如说威远侯冯家今天确实有几个精悍的角色,不过这只是少数中的少数。
更多是眼前的这种模样,晚上去风流快活,喝的醉醺醺的回到这边来,有些人甚至可能直接留宿在青楼楚馆,这样的军队能有什么战斗力,但是更加可悲的是,见到这些现象的人都已经是觉得司空见惯了,比如说站在身边的刘迁。
刘迁没有惊讶,没有尴尬,在他的心里可能都不把看到的有什么大惊小怪,只是恭谨的在前面领路。
军营门口只有一名士兵,斜倚在门口,刘迁和李孟两人走近,他也是置之不理的模样,等到看清是刘迁,这名门口值守的士兵才立刻是肃然立正,可李孟还注意到这名士兵的脚边似乎放着一个酒壶。
李孟既然是镇守大人的亲戚,手下的兵马也有个很好的待遇,比如说被安置在距离前营门比较近的营房那边。
卫兵见到刘迁过来,虽说是喝了点小酒,可还是足够清醒的去告诉在营中的将官们,李孟他们两个才进营门不远,白天见过的几名将校之一,一名千总急匆匆的跑过来,恭恭敬敬的问好。
刘迁对李孟虽然客客气气,可面对这些禁卫之中的军官,却颇有威严,开口说道:
“今晚这营里面到底还是有个勤快的,你小子怎么不出去……”
说到这个,那千总先是赔笑几声,接下来脸上带着几分悻悻之色,低声嘟囔说道:
“今晚拿了银子本说要一同吃酒的,结果营内要留人值守,大家丢骰子,下官运气最差,只得是呆在这里了!”
说完之后,在那里挠着头嘿嘿傻笑,他这话一来是埋怨,二来也有逗大伙笑的意思,果然,刘迁被这千总逗的哈哈大笑,李孟也是跟着笑了声,不过心里面却是许多滋味,实在是没有什么要笑的心情。
走不多远,就到了李孟手下那两百护卫休息的营房那边。李孟走在这禁卫的军营之中,处处可以听到谈笑声,说是***通明有些夸张,可也比那民居小巷之类的要亮堂许多,间或还能听到聚赌和闹酒的呼喝。
但李孟手下所驻扎的营前,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先不说除了门口的灯光处之外,一片漆黑,完全是一片安静。
只有正门有肃立的两名手持武器的士兵站岗,走到这里,耳边虽然有军营中的嘈杂,可那种感觉却完全不同了。一直在哪里说笑的那名千总和刘迁也是不自觉的闭嘴,很是有些讪讪。
前走几步,却现在附近的黑暗中站着个人,在军营之中,李孟觉得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因素存在,而且那人虽然站在黑暗中,却没有什么隐藏的意思。
李孟碰碰已经安静下来刘迁和那名千总,用手指着那名黑暗中的人,那千总倒没有怕的,径直走向那个人,离近了之后,伸手就去拍对方肩膀,笑着招呼说道:
“老黄,晚上那帮人就找你半天,谁想到你跑这边来躲着,干什么呢!”
就是白天那位最先领人来围眉楼的千户黄平,他回头一看,却看到站在***映照下李孟和刘迁,和同僚打了个招呼,黄平快步跑到他们跟前,恭敬的开口问好。
挂在附近的灯笼光线还是足够,李孟倒能看出这名黄平脸上有些凝重,自从进这军营,所见不管是将是兵,都是一副欢欣和谐之色,满是快乐生活的状态。这黄平倒是个异类。
说起来这千户黄平实际上比李孟还要大五六岁,脸上有浅浅的络腮胡子,精悍的模样。不过李孟已经是习惯用两辈子的年龄和记忆相加之后的心态来看待别人了,他倒是对对方脸上的凝重感觉到很奇怪。
还没有开口询问,就听到黄平站在他身旁先开口了,黄千户指着右侧一处小丘的后面,却先开口问道:
“在那小丘后面应该有名暗哨吧?”
第一百七十章 徐总管
李孟听到这话禁不住一愣,心想这位黄平居然还能看到这个,可真不容易,不过他也没有明着回答只是笑笑过去。
哨所和哨兵在什么地方,虽说兵书操典上都有明文,但各个军队的应用则各不相同,属于机密,李孟笑而不答,身份又是贵重,那黄平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喃喃继续说道:
“依照属下看,还应该有不下三个游动的暗哨,这军营有如闹市,大人的几百兵却鸦雀无声,大人的亲卫真是好精悍啊!”
听到对方的赞叹,李孟点点头,没有多说话,实际上外面应该有六个暗哨,被这个人现了四个,也算是目光敏锐。而且黄平明显是这二百人当作是李孟的亲卫了,大明的军将之中,有心练兵的,手中有这么几百亲兵倒也平常。
不过按照这个年头的标准,几百人萧萧有大军之气,确实也是不寻常的事情,时人所见的,都是那些总兵参将游击的亲兵,勇悍则勇悍,可一样是散漫无边,除了本家将门,根本难以约束。
既然看着自家的儿郎都是安顿好了,李孟也就放下心事,这等散漫军营,李孟实在也是没有心思继续看下去,只是觉得感觉自己有许多的想法突然的迸出来,冲着刘迁招呼了一声,一同回去休息了。
临走的时候,那千总看黄平的眼光颇为不善,自家短处自家知,何必在外人那边宣扬,黄平好像是毫无感觉的模样。那礼节颇为的庄重。倒是让李孟有些留
一夜休息,散去疲惫之后,李孟琢磨着既然事情都已经是定下来了,那就不必在这里多耽搁了,尽早回去才对。但来这镇守府还不到一天,自己这边告辞,难免太失礼了,正在想说辞的时候,刘太监那边又是派人来请见。
依旧是昨天那个小宅院,只是这次正厅里面却比昨日多了个人。看那服色模样,也是宦官,浑圆一胖子,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看见李孟进来,还欠身打了个招呼。
李孟这边有些糊涂,不知道这名宦官到底是什么来头。也是点点头,自己上前先给刘太监问安问好,刘福来看见李孟,完全是长辈见到子侄地那种态度,脸上都已经是笑开了花一般,等李孟坐下,才开口笑着说道:
“你在我这边,咱家心里都是舒泰,孤单了一辈子,到老了还有个子侄陪着。真不知道是那一世修来的福份,可小孟你是领兵将,擅离职守太犯忌讳,还是尽早回去的好。”
李孟还在操心的事情,没想到老太监这边替他说出来了,连忙站起来客气了几句,刘福来笑着点点头,继续说道:
“山东那地方不富,你那里开销大,可当兵打仗。总是讲究个衣甲兵器,要不然上阵要吃亏,估计你的儿郎们也都不宽裕吧!”
实际上倒是颇为的宽裕,只是这时候,就不要张嘴说话了。就听得老太监继续缓缓说道:
“南京城内有几个武库。是支应南边几个省的供给,不过有些家什在库里存放的久了。总是生锈蛀虫,不堪使用,咱家想着,给你那里总归是有个用处,徐总管,你说是不是?”
却是直接问向那个胖乎乎的宦官,那宦官听到刘福来问话,连忙上前几步,身体都弯下来,满脸全是谄笑,开口说道:
“镇守大人说得是,那些破烂货色,放在库房里面也都是浪费了,偏偏都是军需之物,只能是这么烂在那边,不若给李公子这边使用,也算是给咱们大明尽尽力。”
刘太监轻轻的点头,满脸嘉许地神色,开口赞扬说道:
“徐总管这番心思,真是忠君为国,这才是咱们做奴才的本色啊!”
转过头对李孟介绍说道:
“这位是武库总管内监徐笑楚,今日咱家这边有些事务要和兵部尚书和守备那边商议,就请徐总管领着你去武库看看,有什么何用的报废衣甲兵器,拿回山东去用就是了。”
那位徐总管满脸的讨好笑容,又是冲着李孟致意,李孟心中却是大惊喜,去那武库搬运破烂,就算是破旧货色,肯定也有好东西在其中,自己这边再花些银子,没准收获更大,当即满脸惊喜的起身致谢。
刘太监笑着说了几句,就自出门去了,那徐总管等到这刘太监一走,连忙到了李孟的身旁,开口奉迎道:
“果然是镇守大人的侄子,这般勇武模样,将来拜将封侯也是保准地事情啊!”
李孟连忙抱拳,客气了几句,徐总管继续说道:
“若是李大人不忙,咱们现在就走如何,武库要是全转完,那可要不少功夫呢?”
“那请徐总管先稍等片刻,李某去准备准备马上就来。”
李孟急匆匆的先是回到了自己的宅院,关于各地的武库,李孟倒是有些耳闻,比如说太监们把武库内的武器当作私产,各个军营要去领武器的话,不给银子,压根就就不会给你,银子不够多,给的都是什么破烂。
而且武库之中的保养措施都是极差,衣甲锈蚀,兵器粗劣,等等等等,也算是明军战斗力低下的重要原因之一,不过现在对于自己来说,却是个大好的机会,武库之中想必有自己缺少地武器种类,有刘太监的面子在,自己这边在多花些银子,总归会搞到好东西来着。
出门先叫上了刘迁,让他安排人去军营那边把自己的手下调出了六十个人,然后自己这边又是安排这些手下去住的地方拿来了五千两银子,用车马拉着。
这些事情弄完,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李孟和那徐总管喝着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这徐笑楚倒是好脾气,一直是个笑脸,言谈间能听出来这位胖胖的太监很有学问,而且见识广博,到让李孟啧啧称叹。
不过双方没有交情,大家也不会谈太深的问题,等到那边准备完,两个人也就从镇守府邸出了。
镇守府背后就是禁卫军营和破败的南京皇城,算是整个南京城的中心,这武库也是重地,而且需要在交通相对便利的地方,距离这镇守府地位置还是有些远的。
李孟对古人的生活节奏和工作效率早就是有心理准备,说是一早出,不过紧赶慢赶还是到了午饭的时间,临近饭点,这人情世故古今相同,李孟还是明白的,当下笑着邀请说道:
“徐大人想必未用酒饭,不若吃了再走如何?”
南京城处处繁华,他们才走了小半个时辰,眼前倒是个颇为繁华地地方,看那模样,不知道是那条内河地支流两岸,这倒和现代的地产炒卖有些相似之处,现代都是标榜自己是江景海景,南京城则是临河处都有酒楼青楼,也算是现代理念了。
那边李孟开口,徐总管脸上却**几下,这表情李孟倒是看得明白,那是舍不得出银子肉疼地表情,李孟带着几十人,徐总管自己也有十几个从人,这些人在这看起来档次不低的饭庄子里面吃饭,可不是小数目的花销。
李孟心里却有些轻松了,既然是怕花钱,又是这般滚圆模样,想必是个贪钱爱财的角色,越是这般,自己这边去武库就有越大的好处,手里可是有几万两银子存着没花呢!
想到这里,李孟豪爽的笑笑,朗声说道:
“李某这边人多,不占徐大人的便宜,这顿饭全由李某会钞了,来来,总不能饿着肚子赶路不是?”
李孟这边一说,那徐总管脸上为难的表情顿时一扫而空,只是笑着客气道:
“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这么多人。”
不过却连个推让也没有,好在此时时间稍微早点,酒楼里面没有什么客人,那酒楼老板一看外面将近百人,心里高兴是来了大买卖,连声的招呼。李孟这边为了安徐笑楚的心,还“失礼”的先付了银子,这样更是皆大欢喜。
还没有进酒楼的时候,李孟心里倒是有那种难得的好心情,看着这条南京城寻常街道的景色,天气晴好,人在这街上很是舒服。
猛然间在酒楼边上的房屋里面一阵骚动,先是一个人跑了出来,借着就看到十几个人跟着追了出来,前面跑的那个人身材高大,身上穿着个青布的短襟衣衫,脚步跑的飞快,身后的那些人脚步同样不慢,口中还在那里大声的叫骂:
“姓费的,你个耍赖的混帐,今天你不把这三十两银子的欠账换上,爷爷们烧了你那羊庙?”就支持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姓费的洋人
身材高大,跑得快,可架不住身后那些人跑的更快,被人猛地扑在身上,一个踉跄就是倒在了地上,一帮人上前就是乱踢乱打,那身材高大的人一开始倒也用拳头打倒了一个,可架不住人多,不多时就是被打的倒在地上,在那里不住的求饶。
那徐总管却是地头蛇一样,稍微看看就明白了所以然,对身边的李孟笑着解释说道:
“莫要理会,不过是一些赌徒为了赌账的事情在那边纠缠,等下也就散了。”
顺着看过去,果然是如此,那些人出来的房屋上面写着聚义厅,倒是让李孟哑然失笑,心想莫非这是水泊梁山所在。这却是赌坊的规矩,赌场赌坊赚得虽然是黑心钱,可明面上总要讲究下,总是说,骰子一转那就是朋友了,所谓单人嫖,双人赌,这就是所谓的聚义厅的来历。
这等市井的讲究说法,李孟当然是不清楚,不过那边的“羊庙”却很让他纳闷,心想莫非是供奉羊的庙宇,也许和天上二十八星宿有关吧,闲聊就是闲聊,开口一问,那
徐总管的见识还真是很广博,笑着说道:
“莫说是供奉羊,江南还有供奉青蛙的呢,大人不知道五通吗?”
五通神,是江南多少年的一种地方上的巫术祭祀,一般都被传为淫祀,属于很乡土的东西,李孟自然是不知道。不过当作个百科科普来听,还是很有意思的。
这边在说闲话,那边打人是一直没有停手,开始还有惨叫。后来惨叫也渐渐的低下去。李孟皱皱眉头,心想就是几两银子的小事,何苦闹出这么大地动静来,禁不住朝着那边开口喝道:
“都停手吧!再打人就打死了!”
他这边一喊,那边几个赌徒骂骂咧咧地转过了头,一看李孟骑在马上的架势,还有身边那个明显身份不低的太监,心知得罪不起,正要散去,却觉得心中不甘。有人就诉苦说道:
“几位老爷,这番子委实是个赖货,赌钱耍赖,今天还拿着灌铅的骰子过来骗钱,小人们确实是气不过啊!他在这赌坊欠了三十两银子,俺们这边也是小本生意,折腾不起啊!”
听到这个。李孟摇摇头,心想这番无赖,打死了倒也不冤枉,他毕竟不算是这时代的人,对有些事情不太敏感。
边上的徐太监却突然大怒起来,竖起胖胖的手指,指着前面的那些赌徒尖声的厉喝道:
“无法无天的狂徒,东厂和锦衣卫那是天子地耳目,岂容你们这般殴打,你们不怕被应天府诛灭了九族吗!!?”
这话喊出来。莫说是那些赌徒,就连李孟这边都是被吓了一跳,心里想着老徐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吧,刚要开口劝解,自己却反应过来,“番子”这个称呼,可不就是说缇骑锦衣卫和东厂的下属办事人员吗,这些赌徒如此的嚣张,难怪徐总管这么愤怒,身为内官总归是和这两个衙门有些关联。
他这边一喊。李孟的手下和他的手下都是虎视眈眈的盯着,赌徒们顿时是吓破了胆子,十几个人扑通就跪在地上,连连的磕头求饶,口中连声说道:
“老爷。老爷。小地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那等杀头灭族的……”
还说是吃中午饭,这半天都没有进去酒楼。光在外面了,结果那赌徒说了半天,才算是搞明白,挨打的那人根本不是什么“番子”,而是“番鬼”,也就是说是是个洋人,赌徒里面某人官话不太好,带着口音才闹出这样的笑话。
既然是洋人,那徐总管就懒得理会了,打个洋人算是多大个事情,打死了官府没准都不管,没了兴趣,直接走进了酒楼。
听到是个洋人,李孟倒是关注了起来,按照自己所学的历史课本的说法,欧洲过中国的时代就应该在几十年前,地理大现和大航海的开始,让西方赚取了大量的财富,也让他们地文明加的展,当然,也让他们对领土和殖民的野心愈的膨胀,西洋佛朗机人在大明可不稀罕。凡是繁华的大城镇里面,教堂之类的场所并不希罕,洋人洋商更是常见,可李孟却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而且要是主动去接触,他这么一个小小的都司,更是招惹闲话和怀疑。
但是李孟也知道,目前西方有很多东西肯定是自己需要的,哪怕知道也好,西方目前应该已经开始中世纪军队到近代军队的转化,火器和航海地利用都要开始过中国,自己要想强大,知道这些很重要。
眼前这个洋人或许是个机会,不过呢,一个被赌徒当街殴打,而且赖账的洋人,人品如何,到底混到了何等窘迫的模样,对自己有什么帮助,有多大的帮助,实在是不好说。
可有这个希望总比没有好不是?李孟笑笑也就打定了主意,开口对身边的从人吩咐说道:
“拿三十两银子给这些人,把那个洋人带上!”
李孟护兵自然不会有什么疑问,点头答应了,拿着银子就过去交给那些赌徒,赌徒们被惊吓了一次,本来对这赌账希望已然是不大,没有想到还有银子到手,都是颇为地高兴,一哄而散。
那边倒在地上地洋人,李孟还以为他受伤不轻,谁想到人一散去,这人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爬起来了,嘟囔了几句就要离开。
看来还真是皮粗肉厚地角色,果然是惫懒,那洋人刚想走,就被几名李孟的护兵拽住,开口喝道:
“你那三十两银子的账是我们大人还上的,就要这么走了!”
直接推推桑桑的到了跟前,酒楼内已经是开始上菜,徐太监闻着香味,肚中有些饥饿,可却要陪着李孟,心里着急的很。
李孟从马上下来,看着来到自己跟前的洋人,这洋鬼子脸上不见什么伤痕,身上却都是乱七八糟的脚印,本就是破烂的衣服也是不成样子,显然是挨打的时候抱住头,护着头脸,一看这个就知道挨打的经验颇为的丰富。
倒是很标准的金碧眼,高高的鼻子,这时候的白人血统倒比现代纯正些,看着倒也是真白,只是乱糟糟的胡须完全破坏了还能看几眼的形象。这姓“费”的洋鬼子倒也是识趣,一见面就是开口道谢。
按照李孟的心里想法,也就是在现代被那些影视剧中得来的印象,这洋人怎么说也要把手放在胸前,然后深深鞠躬,开口说什么“感谢您尊贵的大人,搭救我这个在异乡的旅人”之类的,口音一定要怪异,说的话一定要翻译腔,这才是标准的遇到洋人桥段。
谁想到这洋鬼子一到面前扑通的跪在面前,连磕几个响头,开口说道:
“大老爷的大恩大德,小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清,要不是老爷您出手相救,今天小人就死在这里了。”
说完又是磕头,梆梆作响很是用力,这说话的口音按照李孟这几天的所见所闻,那真是地道的南京官话,最起码钞库街那边的龟公小厮丫鬟之类的可都是这番味道。
这印象可实在是让李孟错愕异常,愣了下,禁不住哑然失笑,看这个洋人的模样,身上穿着大明的衣衫,说得是地方口音的大明官话,除却这金碧眼白皮之外,也就是实实在在的大明子民了。
后世把那西化的华人唤作香蕉,眼前这位怎么算,李孟琢磨半天找不到对应的水果,或许和那白皮的香瓜有些相像吧!
李孟的兴趣已然是全无,边上那总管徐笑楚的肚子里面却是咕噜咕噜的响动了几声,李孟干笑了几声,抱歉的对那总管说道:
“失礼失礼,来,徐总管,咱们一同入席吧!”
伸手做了虚请的姿势,徐总管客气了一句,就快步走到了前面,李孟在后面回头平淡随意的说道:
“今后在我府里做事吧!”
他也没有问对方愿不愿意,事实上那姓费的洋人也没有资格表自己的意见,要知道买个有几分姿色的丫鬟,壮实的小伙子,都不用十两银子,何况这边代他偿还了三十两银子。这洋鬼子果然识趣,又是连连磕头,扯着嗓子说道:
“多谢大老爷收留,俺费立普必定是做牛做马。”
和徐总管并排进酒楼的李孟听到身后的喊话,差点是一个趔趄被自己绊倒,古今有很多事情果然不能套用一个概念,想必这费立普的名字就应该是“菲利普”吧!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去武库,这件事情先放到一边去,李孟苦笑了声,和那徐总管客套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无用的武库
李孟的手下按照他的要求,特意给他和徐总管安排了一个雅座,这等酒楼在南京城中充其量也就是个中等,以徐总管这地位,想必也不会稀罕这些酒菜,无非是填饱肚子罢了,对李孟这单独包了个酒楼的举动很是有些不以为然,不过脸上还是带着笑容,面前这人毕竟是得罪不起的角色。
不过酒席的内容却很出乎他的预料,双方一落座,李孟就扬声说道:
“把那箱子端上来,没错,全端上来!!”
徐总管禁不住一愣,心想不应该端上来菜吗?这银子是怎么回事,外面一阵嘈杂,十几名护卫拿着箱笼走了进来,箱子倒不是太大,两名护卫用手拎着,只是周围的人都是护在身旁,很是慎重的模样。
箱子放在地上,一声闷响,份量当真不清,李孟挥挥手,遣散了所有的下人,外面放下了帘子,两个人在门口开着,看到满脸疑惑的徐总管,李孟笑着打开了箱子盖。
满箱的金条,在外面阳光的照射下闪闪亮,这瞬间,雅间之中都显得亮堂了许多,徐笑楚脸上的表情变化也是很有趣,本来还是疑惑,看见箱子被打开,眼睛瞬间睁大了起来,盯着金条,就那么定格不动。
“徐公公,南京城繁华之地,靠着俸禄花销肯定是有些吃紧,足色黄金五百两,不成敬意雅间里面很安静,李孟甚至能听到对方吞咽口水的声音,过了会,这位徐笑楚才从惊愕中反应了过来,清清嗓子,抬头问道:
“李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这太监不爱钱财,居然还问什么意思,李孟心中很是诧异,不过还是笑着说道:
“等下去武库。李某这边还想多看几个库房,多拿些破旧的兵器衣甲。还请徐公公成全。”
“哈哈……”
李孟这边话音未落,那徐总管自己先笑了起来,那表情略微有些尴尬,开口说道:
“李大人肯定是误会什么了。镇守大人已经是话,咱家自然是有求必应,哪还敢要您的银子,要是收了,咱家还要小心这脑袋啊!”
说完这个,又是盯着金子狠狠的看了几眼,直接是掂起了筷子。转移话题说道:
“咱家饿了。就不跟李大人讲究太多,先吃,先吃。”
以南京镇守太监的权势,吩咐下面直管的这些内官做什么事,若是再从中克扣勒索,肯定会下手惩治,宦官们再贪财也不敢把主意打到李孟的身上来,李孟却从方才这位徐总管的“有求必应”几个字上琢磨到了什么。
他却没有收回来手,只是笑着说道:
“既然是武库那边方便。李某地这些金子就当交大人一个朋友,还希望总管大人莫要客气,收下就是这件事李某自然不会与我家伯父说。”
听到李孟这么说,徐总管真是瞠目结舌,随即就是笑开了花。两只胖手在那里互相搓着。连声只是说“这么好意思。”李孟冲着外面喊道:
“快把这总管大人的箱子搬到大人地车马上去,免得吃完饭还要费力气麻烦。”
几名护卫闻声进来。把那箱子直接搬了出去,这位徐总管四十岁左右,按理说也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年纪,可从那箱子搬出去之后,脸上就一直挂着笑容,本就是对李孟很恭谨客气的态度,变得越的恭敬。
不过此时地李孟所想的事情却和这金银无关,他还在琢磨外面那个看起来完全汉化的费立普,到底能给自己什么帮助。
午饭只是简单的吃点,他们这一行人就急匆匆的赶往武库,在路上行军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成了李孟部署的“费立普”也是跟在后面。李孟地护卫们走路或小跑地时候,队列不散,那位洋人孤单单的在外面,不过这身体素质倒还是不错,居然没有落下,也算是难得。
南京城的武库所在可不是什么人烟繁密的地方,也是在军营附近,显得颇为冷清,若是有人作乱,乱民都是要围攻武库,取得了兵器之后,乱势才会更加的扩大,所以对这里的防备也是严密异常。
那位徐总管,尽管在镇守府显得奴才相十足,半路又是贪财怕事的模样,可来到这边,却是派头十足,守卫武库的军兵也都是恭敬到了极处,生怕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徐总管安排人打开库房之后,李孟这边跟着四名士兵,徐笑楚只带着两名拿着账本地小宦官。
仓库的范围很是广大,各种不同的事物都是分门别类的存放在仓库之中,那些刀枪剑戟之类的李孟并没有什么兴趣,这些东西他手下地铁匠都可以打造,而且打造地更好,这些兵刃就算在山东也是很容易买到。
走了半天,都是冷兵器的仓库,李孟却也不着急说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反正下午地时间要把这仓库走完,没准会有有价值的现。
不过有些事情很出乎李孟的意料,比如说,每个仓库都没有所谓的破旧器械,而且兵器看着都很光鲜的模样,看来和传闻不符。
徐笑楚看着李孟迟迟的不作决定的模样,还以为李孟心中有什么顾虑,就在边上笑着说道:
“李大人莫要担心什么,想要什么家什,想要多少,尽管拿就是,咱家这边给你单独放出来,到时候派人来取就是,咱家这里只需要在帐簿上勾一笔,做个破旧损坏丢弃就是。”
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这么简单,李孟有些疑惑的说出自己对“破旧”的疑问,听到李孟的疑问,徐笑楚和他身后捧着账本的两名小宦官都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是镇守的亲戚,又有那几百两金子的好处,说话也是没什么顾忌,徐笑楚直截了当的说道:
“咱家和这武库上下都是靠着这些家什吃饭的,各路的镇兵士卒,过来买卖兵刃,要是成色不好,怎么会愿意花银子出来,咱家做买卖也是讲究个良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看起来也大有正义凛然的气势,不过仔细一想却不然,这武库的兵器衣甲,本就是给各路军兵的储备,而今却成了武库总管太监的私产,谁要过来拿,就要花钱去买,真是可笑之极。
不过李孟自己在这上面占了大便宜,也没有立场去说什么话。
一个个库房的走过来,刀枪剑戟不去理会,可李孟很看重的火器,这武库里面种类也是少的可怜,大都是写奇形怪状的家什,李孟是不指望在这些东西里面现什么威力奇大的秘密武器。
火炮倒是有十几尊,可都是笨重异常,李孟一看就知道不合用的哪种类型,也懒得理会,李孟对这个时代的火炮还真是有些了解,无非是那些辽东匠户的科普,此时的大炮在战场上都是临时架起炮座,每打一炮出去,都要把火炮竖立起来重新的装填弹药,一般来说,还要在火炮后面挖个大坑,麻烦的要命。
这时代真正好用的火炮都是所谓的红衣大炮,红衣就是红夷的意思,也就是从荷兰或佛朗机买来的大炮,或是按照他们的制造方法造出的火炮,这样的火炮,重量轻便,威力也大许多。
可这些炮,一在广东,另外就是在北方的天津卫,而且新式的火炮一造出来,马上就被拉上战场,大明目前烽烟处处,需要火炮的地方可当真不少。这南京太平地方,自然不会有什么存货。
到这时候,李孟才真有些后悔自己那五百两金子了,除却火器,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可用的东西。
这种心中的郁闷,一直走到铠甲的库房才缓解,李孟的士卒大多是穿着布衣,就连盾牌也不多,所以在作战的时候,如果对方有远程的兵器,李孟这方就非常的头疼,刀盾手和长矛兵的配合倒是可以阻挡一二,火铳手的配备也是为了驱散对方的弓箭手。
问题是那种情况,需要把握节奏,掌握时间,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能这么从容的按照号令变阵的,而且布衣的防御最多也就是个御寒,对方若是利刃加身,战斗力肯定也要丧失。战场之上,怎么小心都不是错误,多一层防护也是好的。
但所谓世间不如意十之*,这上好的铠甲在武库中的存量却不是太多,原因也是和火炮差不多,各部军将哪怕是为了自己的亲兵家丁着想,也要把铠甲配齐,花钱倒也不太在乎。
而且此时匠户大都是在打造兵器,这甲胄盾牌反倒是做的少,原因很简单,就是田里农夫抓来之后,给个兵器就可以去上阵作战,要甲胄所什么。
第一百七十三章 甲胄 马具 佣兵
看这稀少的数量,李孟咬咬牙,心想也不能和对方客气了,拉下脸来,能要多少就要多少了,看这眼前的架子,开口说道:
“这里棉甲六百套,可否都给李某?”
整个武库,也就只有这六百套棉甲了,李孟开口全要,也有些担心对方不给,没想到那徐太监听他张口,却是吐了口气,冲着身后的两个宦官开口吩咐道:
“划去!”
一名小宦官拿起手中的朱笔,在翻开的帐本上勾了一道,徐太监回头展颜笑道:
“这甲胄库房前面还有两个,李大人可有兴趣。”
两个人都是松了口气,李孟终于是知道对方的底线,那徐太监心中却想拿了对方五百两金子,要是没有足够的兵器衣甲给对方,若是着恼再找镇守大人告上一状,自己这差事可就完蛋了,好歹还有想要的东西。
“四百套锁子甲,李某全要了。”“划去。”
“环臂铁甲二百五十套,李某全要了。”“划去。”
“马匹的鞍辔四百套。”“划去。”
偌大的武库,光是走遍各个库房都是需要两三个时辰,太阳都快要落山的样子,却也就是拿了这些东西,其余的东西不是太不合用,就是李孟可以生产更好的。
对于山东来说,火药缺乏的厉害,本以为在这南京武库里面可以得到补充,不过把仓库底子都打扫出来,也不过是凑了两百石,好在这徐笑楚也是有些急了,心想最起码也要凑个三四千两银子的本武器啊!
可这些东西都是匠户生产,严格来说都是不花钱的,李孟这边亏的也太大了,对于硝石火药的需求。满口的答应下来。
南直隶这边海贸颇为的达,西洋船只定期在吕宋那边运送硝石过来。徐总管满口的承诺可以代为购买。
李孟这边倒不占他便宜,为了有个长久地补充,还答应今后可以钱货两清,而且徐太监满面笑容的又是做了许多承诺。比如说今后若需要什么衣甲器械,南京武库可以随时供给之类地。
要知道这税监和各类商监那是宦官中一等一的差事,轻易谋不上,眼下监军的活计却不太安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阵前。
这武库的总管却也是个不上不下地肥差,进进出出的兵器甲胄,大有猫腻可做。不过却在南京镇守太监的眼皮下面。谁都是知道里面的套路,稍微认真起来就可以治罪,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上面不问,不代表这徐太监不小心,他也是生怕自己有什么事情得罪了镇守太监,给自己招惹祸患。
实际上今天李孟拿到这些甲胄和马具之后,倒也是很满足。这些东西不是拿银子就能买到的,而且太耗费工匠们的工时,而且还知道了将来火药在何处买,能够保证一段时间的用度,这也算是收获了。
但徐太监却怎么算。都觉得李孟亏本。特别是李孟没有什么表情,更是让人惴惴。连声地询问李孟是不是需要别地东西,却都被李孟拒绝。
李孟心想自己已经是把这个仓库所有的甲胄都是搬空了,要是还要未免是太过分了些,而且回程的运输也是个问题,当下连连的推却。
双方各有心思却都想岔了,还是李孟最后说了句:
“今后还要和徐公公常来常往,咱们也不急在这一时,是不是?”
这才是让徐笑楚的心思稍微安定了些,不过也是一副过意不去的表情,在那里连连的吩咐手下去搬运这些铠甲马具,都堆放在单独的库房,并且加上封条,等着李孟派人来取,而且还说晚上一定要请李孟去秦淮河畔的酒楼。
刘太监那边肯定还有款待,李孟当然是那边为主,所以是婉言谢绝了,徐笑楚无奈,只能是答应了他。
一帮人快要上马离开地时候,李孟心中有些空落,本以为这武库琳琅满目,到处都是自己需要的东西,谁想到才这么点东西,真是让人有些失望,不过也算是有收获了,自己运气已然是不错,再要求太多那就遭报应了。
“李大人留步,李大人请稍等!”
正要走,突然听到那边徐笑楚高声的招呼,就看着那大胖子用很是矫健的姿态小跑了过来,到了李孟的马前,连喘了几口粗气才平静下来,仰头对马上地李孟笑着说道:
“看大人也是爱武之人,今日在咱家这武库走了这么久,却没有挑到什么如意地东西,方才想起来,徐某这边有套西洋玩意,可能大人会感兴趣,连忙让下人整理了,给大人送来,东西不小,就让这大车跟着大人回去就是。”
李孟看这车上大大小小的箱子盒子,也猜到了些这徐总管地心思,觉得这所谓的西洋玩意没准是钟表之类的东西,也不在意,点点头一笑,说了句客气,自己带马走了。
晚上虽说还是刘太监和李孟的私宴,不过可说的话却是少了很多,在信上交流,每月来回一封,双方总是有些见闻闲事,可真要是面对面交流,双方不过是见过一面的交情,头天晚上把话说完,今日却没有什么可讲的了。
刘福来倒没有什么避讳的,说是今日与南京兵部尚书,南京守备两人合议,主要是八大王张献忠又有重回安庆、凤阳一带的意思,南京城要加强戒备,还有调动附近兵马免得被贼人和上次一样攻入重镇。
用完晚饭,镇守太监有些乏了,李孟由李孟带着回到自己的宅院,那徐总管送的那些礼物正堆在院子之中。
李孟看那些箱笼,有的大小将近真人大小,说难听些,好像是个棺材一样,怎么也琢磨不出来到底是啥。
心中倒是有了兴趣,正准备打开那些包装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几个人吵吵嚷嚷的过来了,门外有名护卫高声通传了一句,说是在军营那边的一名头目有事求见。
李孟开口允许之后,就看到几名侍卫拖着个身材高大的平民走了进来,可不就是那名白天遇见的洋人“费立普”。
来得倒是正好,李孟正要想问问这洋人的究竟,那名护卫头目先上前来行军礼,然后开口禀报说道:
“这洋鬼吃完饭之后,非要出营,说是有要紧事,小人说是军纪森严,夜晚不得外出,这人却偷偷摸摸的总是想跑,被小人拿住后,还现这洋鬼子偷拿了些饼和腌菜,真是丢人。”
他这边前面说话,后面那“费立普”脑袋低着,嘴里却在嘟囔着:
“我也有名有姓,不是什么洋鬼子。”
那护卫头目回头怒目而视,那“费立普”低头后退了几步,也不去争执什么。看到这一幕,李孟摇摇头,果真是时代不同,现代时候那洋人在国内可都是牛气的了不得,而今这位却一副受气的模样。
“不要吵了,这人还未在胶州营训练,不懂规矩倒也没有什么,你们几个先把那箱子拆开。”
几名护卫虽然是生气,可还是按照命令去拆那些箱子,李孟却走到那洋人跟前,他的身材高大,看起来倒是比那洋人个子高一点,走到近处,那洋人又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恳求说道:
“老爷,您收留小人是大恩大德,做牛做马几辈子也是应该,不过小人确实是有急事要回去,能不能先开恩放小人先走,明早肯定是回来。”
本就是半路上的无心善举,真要放走也不是不行,不过李孟也有很多的问题要询问,开口笑着说道:
“莫要着急,放你走也不难,只是有些问题要问你。”
听到李孟的和气话语,这洋人又是磕了个头,开口说道:
“老爷尽管询问就是,小人这边知无不言。”
“先站起来说话。”
李孟笑着问道,眼前这洋人虽然是和善温顺,李孟却总是感觉到颇为的别扭,在现代见到的外国人,不是色中恶鬼就是人皮禽兽,趾高气扬已然算是友人了,这般做派的也只能是在这时代才能看到。
“你的姓是菲利普?还是名字是?”
这话一问出来,站起来的菲利普眼前却是一亮,有些感慨的说道:
“老爷您还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大明称呼人都是叫名字,小的就说自己名字是菲利普,可他们非说小人姓费,小人的全名是菲利普.邓格拉斯。”
“那就叫你邓洋人吧!”
那邓格拉斯听到李孟如此的称呼,苦笑了一声,点头答应了下来,他也没有反驳的余地,李孟又是开口问道:
“你从前是欧洲哪个国家,做什么职业的?”
“小人是佛朗机人,从前是一名雇佣兵。”
“哦?”
第一百七十四章 斧枪
听到对方这么说自己,李孟大感兴趣,想要问话,却现自己对那佛朗机和这个时代的佣兵,确实是缺乏了解,琢磨了下,却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开口问道:
“你从前是用什么兵器的?”
邓格拉斯也是错愕,不过接下来的动作却更是奇怪,伸出手指着李孟的身后,迟疑着说道:
“小人从前是用那个的!”
李孟愕然回头,却看见身后的护卫们已经是把那些箱子拆开了,一名护卫轻手轻脚的从箱子里面拿出了一把长柄兵器。
这帮护卫们在那里啧啧称叹,很是惊讶的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一套盔甲和兵器,这玩意擦的溜光锃亮,拿回家当个摆设真是不错。“
屋内屋外都是大灯笼,光线倒是足够,李孟能看清那些手上拿着的是一把八尺左右的长柄兵器,好似是个长矛,不过除却枪头之外,在枪尖的下面还有个团扇大小的斧头,斧刃的另一边是个突出来的弯勾。
“把那兵器拿过来!”
李孟这边喊了一声,那边几个护兵倒转兵器的柄,小心翼翼的递了过来,结果李孟注意到这兵器的尾端也有个钝刺。不过护卫们显然不会有害他的心思。
拿到手上,李孟现这兵器的斧头不忿应该有三斤左右的份量,整体倒是不比自家的长矛沉重多少,当然长度也短了好多。李孟在手中挥舞了下,倒是能感觉到这武器的好处来,可以刺击,可以劈砍。
但是对于经过现代刺刀训练的李孟来说,他知道刺击是最简捷有效的方法,劈砍的动作需要更多的训练和动作时间,不过这个时代的武器存在总归是有他的道理。李孟没有在自己地表情中表露什么,只是笑着问道:
“这武器叫什么名字。你会用吗?”
一向是温驯地菲利普.邓格拉斯在看到这兵器的时候。眼中终于是有了些不一样地东西,腰身要是不自觉的挺直了些。很是郑重的回答说道:
“老爷,这个武器是……”他嘟囔了一句母语“用大明地话来讲,应该是叫做斧枪。小人在佛朗机的时候,就是依靠这斧枪来赚温饱,自然是会用的。”
站在李孟身后的几名护卫正在拆开靠着最近的箱子,有那嘴快的听到“斧枪”这词,禁不住低声嘟囔道:
“什么斧枪,不就是宣花斧吗,俺在武馆又不是没见过。”
他的低声说话,在场的人都是听得清楚。护卫头目伸手就是给他后脑勺一巴掌,立刻不敢继续出声了。
所谓的“斧枪”,在现代的翻译中是“戟”。不过在明末地时候,通过绣本和喜剧之类的途径,大家对戟的认识就是“方天画戟”的那种兵器,这种“宣花斧”可不被认为是“戟”,那邓格拉斯也完全是按照自己的认识来凑个词。
这个误会导致了今后菲利普.邓格拉斯传记中的描写招惹了非常多的争议,比如说这一段:
“菲利普.邓格拉斯,西洋佛朗机人士…….善使宣花斧,有万夫不当之勇……”
此时的菲利普.邓格拉斯还是在细声细气的介绍这斧枪的用途,开口说道:
“老爷,这斧枪在战场上可以作为长兵器也可以用来近战。当年地瑞士步兵可是依靠斧枪在欧洲大6创造了辉煌。”
说到这里,菲利普.邓格拉斯自失的笑了笑,他说的瑞士是用的西班牙语,李孟也分不清是那个国家,菲利普觉得面前的这位大人充其量是好奇罢了。也不会深究。不过又听得李孟继续问道:
“长兵器,比起长矛如何?”
“回老爷地话。单对单地话,同样训练的长矛兵是无法战胜斧枪兵地,毕竟斧枪兵的机动性更强,作战的方式更多样。
一说这话,在李孟身后的几名护卫顿时是怒了,他们对长矛可是近乎有种迷信的态度,在山东,胶州营的士兵大大小小的平贼战斗之中,依靠这长矛,打败了许多敌人,甚至面对骑兵都是大占上风。
先下这个破落户无赖洋鬼子居然说长矛不如斧枪,那里容忍的下,看着李孟嘴角含笑,似乎心情很好,当下大着胆子开口抢白道:
“洋鬼子懂什么,我们胶州营的长矛阵列,你怎么会知道厉害,少在这里胡吹大气。”
从开始就唯唯诺诺的邓格拉斯在这个问题上却没有附和,但也不争辩,笑笑没有出声。李孟却看出来他这笑容里面有些别的味道,也不说破,只是摇摇头说道:
“明日你们比试比试,谁说的对不就知道了吗?”
邓格拉斯看到李孟的态度和缓下来,禁不住大着胆子恳求道:
“老爷,求您开恩,让小人今晚先回去一次,不消两个时辰,小的肯定是赶回来,确实是有急事。”
李孟也不出声,挥手制止了身后护卫头目的训斥,转身看着那徐笑楚临走送的那些礼物,或许武库徐总管以为他自己送的都是些小玩意,只是用来装点房间的饰品,而且武人对这类东西都比较感兴趣。
一整套骑士铠甲,用支架支撑起来作为人形,大剑,斧枪,都是附带的兵器,也不知道是那个西洋商人送给徐太监的,这些东西摆在家中确实是别有风味,毕竟是有西洋风格的器物。
但这套东西对李孟来说,意义可不光是简单的摆设,而是让李孟在兵器上某些思路拓宽了,从这点看,五百两金子花的一点不怨。
护卫们把那套盔甲立起来,有什么位置不对的地方,菲利普.邓格拉斯稍微的指点下,很快就是完成了。
这套盔甲基本上复盖了浑身上下所有的部分,而且并不相识环臂铁甲,棉甲,锁子甲一样,由许多的小构件组成,都是大块的金属面锻打而成,这样的打造,应该是比那三种盔甲容易些,具体的还要拿回去让郭栋去看看,毕竟那才是专业的铁匠。
李孟这边看盔甲入神,站在一边的邓格拉斯又是迟疑着开口说话,内容还是请求回去的话,刚说几个字,就被李孟挡回去了,李孟笑着反问说道:
“你拿着吃的回去,想必家中还有等着你的人吧?既然是等着你,又是这么急,可你这吃的只能是拿一次,明天还未必回去,你这么走,是不想回来了吧?”
李孟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颇为的绕弯,要不是那洋人汉话精熟,怕就是跟不上思路了,问完之后,洋人迅的反应了过来,很是心虚的低下头去,琢磨了下,后退一步就想要下跪求饶,看到他的动作,李孟一摆手,开口说道:
“你这洋人用处不小,走你是不用想了,你想去看谁,本官今晚跟你过去,路上聊聊。眼下这个世界不光是大明一个国家,也不光是中央帝国一个强国,多了解些外面的世界,外面的知识,对自己都有许多的好处,那邓格拉斯一晚上都是奴才做派,说话是畏畏缩缩,吞吞吐吐,可其中还是有许多让李孟感觉兴奋的信息,李孟甚至不想过去这个晚上,很想多了解一些东西。
时间倒还真是不晚,按照昨晚的算计,那些军营里面的军官恐怕这时候还没有出去寻欢作乐呢,而且李孟在刘太监这个府邸中,下人都是当他半个主子,晚上要出去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
十几名护卫准备好,又带了几名禁卫军中的军官,还有镇守府的下人,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
李孟骑在马上,那邓格拉斯就是在前面牵马,这么多人虎视眈眈,这洋人倒也不敢有什么别的举动,只能是苦着脸在前面领路了,而且这一路上嘴还不能闲着,骑在马上的那位大人总是不停的问问题。
这些问题对于邓格拉斯来说,都是他来到这个神奇的国度后第一次有人问起,勾起了他许多的回忆,很多词语都不知道如何表达。
一路走来,不知道牵马的洋人怎么想,在李孟的脑海中展开了许多的东西,此时的欧洲战斗,步兵的战斗,杀伤大部分都是用火枪和火炮完成,长矛兵结成方阵给火枪兵提供掩护,还有什么“移动的城池”这样的比喻。
邓格拉斯是一名佛朗机雇佣兵,在镇压什么尼德兰独立的战斗中为佛朗机效力,但却因为某些原因,不愿意继续战斗,所以乘船来到了东方。
说说走走,就到了邓格拉斯的目的地,和路上那些***通明欢声笑语的地方不同,这边可是安静异常,而且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第一百七十五章 费德勒 苏安琪
看来是南京城贫苦人家居住的地方,空气中漂浮着难闻的气味,除了偶尔有猫狗叫声之外,居然没有什么别的声响了,穷苦人白天为生计操心,晚上抓紧休息,免得第二天没有精神体力去张罗生计。
好在是李孟这帮人带了灯笼,邓格拉斯显然是住在这边,左转右转就来到了个破屋子门前。邓格拉斯回头告个罪,上前就是拍门。
李孟返身下马,身旁的从人打着灯笼跟上,那破屋子是个夯土坯的草房,已经是破烂的不像样子,借着灯笼的光芒,李孟却注意到在门上挂着个十字架,,应该是十字架,稍不注意都会把这个看成是两个木条堵漏的被钉成这个模样。
看到这个,李孟倒是联想起白天所说的那个“羊庙”,看来不是供奉邪神祭祀的,应该是“洋庙”,就是所谓的教堂吧!
在现代,青岛可是有几座很不错的教堂,从近代的天主大教堂,还有几座韩国人修建的新式教堂,看着都很是庄重气派。没想到几百年的明末,在南京城中还有这般破旧的教堂,边上的几名镇守府下人低声笑道:
“比起城内那些大洋庙来,这里纯粹是个土地堂啊!”
看来,这是混得很不如意的教堂,而不是这个时代洋教在大明不流行。
菲利普.邓格拉斯拍门之中,还在那里大声的用洋文吆喝,喊了几句,边上的几栋房子里面的住户就高声的叫骂起来,还有出来想要寻事的,一看李孟这帮人,立刻都是缩了回去。
胶州营的护卫里面,却有几个灵醒的,已经是转到了房屋后面,看看有没有人趁机逃跑。谁想到过了会。听到里面有人怯生生的喊道:
“邓叔叔,我来给你开门。”
这声音也是字正腔圆的南京官话。而且还是个小男孩地声音,李孟扭头观察周围地地形,却看到禁卫那些人和镇守府的下人脸色都有些奇怪。他猛地想到了一件事情,在开封遇见地所谓“象姑”,还有现代新闻报纸上曾经提到过的,美国天主教会因为猥亵男童赔偿巨款。
想到这里,李孟的脸色也是变得难看起来,心想这么破烂地地方莫非是藏污纳垢,那破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张小脸露出来,探头看着外面,是个汉人的小男孩。倒是很清秀的模样,看着很可爱,见到这么多人明显有些害怕,朝后缩了缩。
那邓格拉斯看到这孩子,却爱惜的蹲下身来,从怀中拿出那些干粮和腌菜,轻声的说道:
“安琪,一天没吃饭,饿了吧,这有些烙饼。快吃了吧!
本来有些畏畏缩缩的小孩看到邓格拉斯手上的干粮和腌菜,眼睛顿时亮起来,也不害怕站在一边的人了,高高兴兴的拿过干粮,却想起什么。迟疑着问道:
“邓叔叔。你吃了吗?”
邓格拉斯笑着摸摸安琪的头,开口说道:
“叔叔吃地很饱。你快吃吧!”
那小孩子欢呼一声,一边把饼朝嘴里送,一边转身朝着屋子里面跑去,口中含混不清的说道:
“神父那边还没有吃过呢,我去给他送过去。”
邓格拉斯直起身来,有些尴尬的回头笑笑,李孟却有些不好受,特别是看到那孩子望着食物的表情,更是让他心酸,清清嗓子,缓声的问道:
“还有个神父?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李孟径直走进了这草房里面,现这一进门的地方倒是个小厅,布置成礼拜堂的模样,在正对门的地方有个十字架。
屋子倒是打扫的很干净,没有外面的异味,能听见里面有个小屋有声音响动,还有那安琪兴奋地声音说话:
“神父,邓叔叔带吃的回来了,你也一起吃点。”
还有一个比较低沉的声音说道:
“好孩子,你先吃,我去外面看看,应该是有客人过来了。”
见到李孟进来,邓格拉斯在身后也就是开口解释起来,这年代有许多的传教士来大明传教,这个神父也是其中一位。
不过有些不同的是,这位神父却是加尔文教派地神父,也就是所谓地新教神父,而在大明各处,包括这南京城中,占据绝对优势的是天主教会地势力,更准确的说是耶稣会占据绝对主流。
这些传教士们和大明的士子官员来往,获得官府给予的种种方便,这些教士本身也成了大明的上层人物。
而这加尔文教会则是新教的教派,在尼德兰地区很是流行,在大明的传教士里面,大部分是天主教会的信徒,而且都是佛朗机人,西班牙镇压尼德兰地区独立运动的战争极为的惨烈,这战争有部分的起因也是天主教会的鉴定维护西班牙王国和尼德兰地区的新教信仰的宗教纷起所致。
这矛盾在大明同样是存在,这位加尔文教派神父遭到了这些名义上同事的排挤和打压,没有人施舍和捐助,官府总是找麻烦,展不起来信徒,只能是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找了间草房充作教堂。
好在这神父的心态颇为坚毅,当然,不远万里来到大明传教的传教士都是很有坚持和恒心的人。虽然落到如此窘迫的境地,还是在坚持,只是这地方的居民每日都是忙于生计,谁还有功夫愿意信教,而且看这洋和尚混得似乎比他们还惨,更没有信教的心思结果几年下来,除了这同样潦倒的菲利普.邓格拉斯来投奔之外,也就是收养了父母双亡的苏安琪。
虽说这三个人都是信教,但活得很艰难,神父的身体有些不好,苏安琪再怎么懂事,毕竟是个孩子,全靠着邓格拉斯在外面张罗才维持下去。听起来,简直是现代的肥皂剧桥段,只是这邓格拉斯在外面靠着赌钱蒙骗张罗,倒也真让人不太好评价他的作为。
那小孩苏安琪很是招人喜欢,大家对这邓格拉斯的印象倒是好了不少,心想这人倒也不是猥琐之辈,偷拿食品想跑的行为也得到了谅解。
正说话间,那小孩搀扶着一名瘦弱的人走了出来,灯笼稍微偏移了下,李孟看见了一名穿着黑衣的“老外”。这“老外”身上穿着的衣服是浆洗有些白的长袍,还挂着个十字架。
这神父看着年纪应该是不小,可仔细看却像是因为病弱显得很憔悴,双目深陷,高高的鼻子,倒是个很标准的外国小老头的形象。他看到李孟一行人之后,表情和眼神立刻变得热切起来。
要想在大明的这种文明之地传教,搭上本地的权贵人士是最方便的途径之一,耶稣会是这个路子,可这名新教神父要这么做那就千难万难了,今日却有人送上门来,而且看着还有些善意,能不让他高兴吗?
“尊贵的客人,我是这间教堂的神父:罗德里格斯.费德勒,愿天主保佑您。“
这名神父先是祝愿了几句,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那苏安琪则是躲在神父的身后,露出脑袋偷眼敲着站在屋中的李孟和那些随从们,站在一旁的邓格拉斯却比较会察言观色,连忙拉着苏安琪笑着说道:
“快给老爷磕头问好。”
那苏安琪低着头走出来,给李孟磕了个头,小声的学费德勒神父的腔调说道:
“愿天主保佑大人您。”
听到这话有些感慨,李孟不信教,只是觉得终于听到翻译体的语句了,这才像是外国人嘛,要不总让人看着别扭。
教堂里面这三个人问好之后,李孟那边却不说话,搞得屋内的气氛很是别扭,他们三个也是心中忐忑,心想莫非是有什么不对。李孟却是在回忆现代时候的一些事情,各种媒体对于这个时代的传教士都是评价到,虽然有着种种目的,可还是客观上促进了东西方文化交流,而且西方目前受过文化教育的阶层,目前只有贵族和教士。
总的来说,这名传教士对自己十分有用,那邓格拉斯也有不少用处,不管他们的信仰是什么,来中国的目的是什么,知道对自己很有用,这就足够了。
李孟又是环视了一圈,突然开口问道:
“你们在这教堂里面可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吗?”
费德勒神父和邓格拉斯面面相觑,不知道李孟问这句话的意思,迟疑了下之后,邓格拉斯恭敬的回答说道:
“老爷,小人们都是穷人,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好,跟我走吧,找辆车把那个神父弄车上去,邓洋人你抱着孩子,以后就是我李孟的下人了。“
李孟点点头淡然说道,说完之后,自有手下人上前去操办,那苏安琪晃着头,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可那费德勒神父和邓格拉斯对视几眼之后,终于是反应过来,激动的连划十字,口中低声的赞颂道:
“天父,您的信徒终于结束试炼了吗,苦日子到头了。”
大明官话,字正腔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人要有兵须跋扈
买卖人口的事情可不稀罕,只是或买清秀小厮,壮年男子,美貌少女。李孟这次回来带着两个洋人,还有个小孩子,实在是让人奇怪。
李孟的几名护卫却一直是气哼哼的,长矛和斧枪到底那个好用的问题,这可就是触及到胶州营的根子了,这可不是马虎的事情,一定要见个真章。好在李孟已经是说了让他们第二天比试。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可南京的街道上已经是很热闹,要是在胶州城,恐怕早就安静异常。
两边距离不近,李孟的队伍出现在道口的时候,却现镇守府的刘迁在那里着急的张望,见到李孟这些人,连忙的跑过来,到跟前之后没有和往常一样行礼,只是开口着急的说道:
“少爷快些回去吧,山东有急信,老爷正在家中等您呢!”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李孟也是心中一凛,那三人自有手下安置,他急匆匆的朝着内宅走去,听得身后刘迁在那边埋怨自家的下人“人手都是撒出去找你们,到底去那里了,耽误事情……”
显然是晚上有事,镇守太监府的下人们都是忙碌起来,李孟出去的时候,府内很多***已经是熄灭,现在则是***通明。众人都是认得李孟,也不拦他,走到刘太监见他的私宅那边,外面守着的小宦官都是一叠声的说道:“镇守大人已经是等得急了”
走进那厅里面,看见刘太监坐在当中,书办、亲兵都是在两边伺立,刘太监的低声说着什么,不住的有人受到命令朝着外面跑去。
看见李孟进来,刘太监抬起头,脸上有些严肃的说道:
“本想留你在这边多呆几天,今晚看却不能如愿了,在山东那边有急信送来。”
刘太监当即让下人叫某人进来。结果一看却是李孟胶州营的一名队副,看到这个人,李孟心中一凛,想到会不会是胶州出了问题,离开家还不到二十天,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名队副进来,刘太监立刻是把屋中的所有闲人遣散。开口说道:
“这孩子过来传报,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情,咱家告诉他是自家人,先跟我说说无妨。”
军情都是机密之事,刘太监这么说。实际上是给自己和那名送信的队副解释一下,李孟心中那还管得了这些,说了句“应该的”,就询问起到底生什么,那队副这才是开口解释起来。
李孟离开胶州三天后,兖州府和东昌府私盐网络地点纷纷传来消息,说是生意运转不畅。而且官府查缉的越来越严。
胶州这边毕竟还有盐政巡检的职能在,当即是由宁乾贵了几封公文去往山东的西南两府,谁想到又过了几天,胶州营设置在那两个府的盐丁们都被驱逐出来,在夏津县还爆了战斗,这个因为平乱而成为胶州营重要据点的县城,有两百归马罡统辖的盐丁,却被官军突然地围住。
双方爆了小规模的战斗,那些盐丁们因为对面是官兵,所以动起手来缩手缩脚。可对方却不客气,结果盐丁们被杀了几十个,剩下的一百多名挥训练充份的优势,总算是逃了出来。
这个消息是直接传到在青州马罡那边,都是靠着快马传递,所以最快到达胶州,接下来兖州府和东昌府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零散驻扎在各地地盐丁,特别是那些重要的城镇渡口,都是被官兵驱逐出去。
驻扎在各处的盐丁都是新招收的那些人。对胶州营骨子里的那股精气神领会的还不够,面对官兵都是毫无气势。
这事情也不知道让李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反正出去夏津死伤惨重之外,其余地方的盐丁死了十五个,大部分都是受伤。轻重都有。
李孟私盐销售收入地大头都是在登州、莱州和青州三府。兖州府,东昌府本就是进入的不深。而且最近的最有油水的无非是青盐买卖和即墨,灵山两地卖给郑家的盐货。但是在那两府的据点被拔除之后,胶州营系统遭受的损害可不光是经济方面的,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如果不能及时作出反应的话,动摇地是胶州营的威信,这个被动摇了,就算是在已经是牢牢控制的几个府的网络也会不稳,甚至会引起全盘的崩溃。
尽管李孟不在,可下面的人也都知道如何应对,马罡和赵能都是调动盐丁逐渐在青州和兖州边境一带,并且着重注意那些分销私盐的豪强那边,王海和陈六也都是加强了戒备。
但突然局势又是变得安静了起来,官兵们仅仅是驱赶在兖州和东昌府两地的盐丁们,青州,登莱一带没有什么变化。
摸不着头脑的胶州营系统所做的反应也只能是静观事态地展,紧张的戒备,毕竟李孟不在,有些大事不能随便做决定。
这么折腾已然是十天过去,众人都以为事情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几名做主的头目决定把经过写成急报派人送到南京,让李孟做决断了。
这时候局势有变化了,登莱道柳清嵩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鲁南总兵官,左都督刘泽清修书给山东巡抚,指斥盐运司驻胶州巡检李孟勾结匪类,违犯朝廷盐务法令,扰乱地方平靖,朗朗乾坤,不能如此纵容,恳请地方务必查办云云。
刘福来虽说不在京师做秉笔太监,可南京镇守太监的名头也颇为地吓人,山东这些官员自然不会去傻乎乎地查办李孟,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索性是用上了官场最为精妙的招术——拖,同时把消息传递给胶州营那边,让李孟自己看着办吧。
不过除了胶州营内部,还没有人知道李孟此时正在南京,但是事情这么大,已经不是他们有权决定地事情了,当即是派出了加急快马,虽说盐丁们被从那两府赶了出去。可从前的关系还在,更不用说生意通达的文如商行。
结果虽然不能用朝廷的几百里加急的快马,却也是一路有快马可换,很快就到了南京城。
总兵官刘泽清是山东曹州人士,在孔有德登州之乱前,他就已经到了副总兵的位置上,山东河南地大小叛乱。有心人想要积累战功很是容易,而且这刘泽清有个讲究,坚决不离开本乡本土。
本地人在本地做地头蛇总归是有这样那样的好处,刘泽清也是兖州府和东昌府的土霸王,在孔有德之乱的时候。刘泽清因为攻入登州的大功,被朝廷下旨升为总兵官,左都督,加太子少师。
这个位置已经算是在山东的武官里面最高的了,而且刘泽清手下也有本乡本土地两万多兵马,也算是有官位有实权的实力派。这样的人突然对才是都司的李孟露出了敌意,并且动攻击。确实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那名快马加急送信地队副脸色很是憔悴,在路上想必没有休息好,脸上的表情也是有些惶急,一名拥兵数万的总兵官对几千人的胶州营露出了敌意,作为胶州营系统一员的他自然是着急。
不过在屋中的刘太监和李孟却是神态笃定,丝毫没有紧张的意思,李孟听完之后,客气地对刘太监说道:
“伯父大人,家中有事,不能在这里陪您老人家。真是过意不去。”
刘太监笑眯眯的点点头,很是宽宏的开口笑着说道:
“你也是朝廷的官员,总不能陪着咱家这废人,早些回去才是正事。”
边上那队副一路上心急如焚,对山东的事情担心的要命,心里也在想李大人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李孟脾气那么暴躁,难免会大脾气,心中一直是忐忑异常,把信笺给李大人的伯父看的时候。更是不安。
谁想到那位老太监看完之后,只是派人去找李孟,却不怎么着急,等自家大人回来了,听完具体的情况。也不过是皱皱眉头而已。都是没有太当回事。
看到了这些之后,这名胶州营地队副很是焦躁的心情。居然也变得渐渐的平复起来,觉得那件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被打败的不过是些新盐丁,而且吃了出其不意的亏,以为自己是官府的人,对方也是朝廷的兵,彼此之间不会有冲突。结果被对方下了狠手,吃了大亏。
要是驻扎在胶州的正牌胶州营上阵,肯定让对方倒霉,而且就算是驻扎在外面的新丁,若是有准备,也不会被人这么搞。
想着想着,这名队副心中的忐忑和焦躁都是烟消云散,心里面剩下地都是去吃的亏找回来的信心和豪气。
为将为官,应对从容,就是所谓的官家气度,很是能给下面的人信心,李孟目前所做地就是如此。
何况他确实没什么害怕地,眼前就南京镇守太监这尊大神,小小的总兵官算个什么?
再说,李孟对自己手中地武力很有自信,既然是你主动挑衅,我这边自然要针锋相对,李孟不知道,不知不觉之间,他的心态已然是有些了变化。
让报信的那位队副下去休息,屋中又是剩下刘太监和李孟两个人,时间确实是有些晚了,老太监年纪大了,在那里打了个哈欠,靠在椅背上悠悠然的说道:
“李孟,咱家在山东那边的人手,报给这边的消息,说你在那边甚是恪守本份,保境安民啊。”
这话说的让李孟一阵苦笑,心想若是本份,那就不去贩运私盐了,不过和豫西那边的青盐生意中间有几道中转,应该不会有人现其中的奥妙,李孟脸上的苦笑表情被刘太监看在眼中,继续说道:
“盐政巡检有那个不贩运私盐的,你不去做,自有别人去做,咱家是说,你这个都司可是做的本本分分啊!”
军饷十足放,从不骚扰地方,也不欺压地方官,按照上边的派遣行动,这的确是当兵本份,对于来自现代解放军的李孟来说,这是军人应尽的本份和天职,从来不觉得有什么特殊,谁想到今日却被老太监说了出来。
李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那边或许因为晚上疲惫,老太监说话也是有些无所顾忌,依旧是慢慢的说话:
“你明天就要走了,有些话咱家要和你说清楚,而今这天下,凡是手中有兵的,都要跋扈些,李孟你这般本份,可要吃大亏啊!”
老太监这话可以说是诛心了,拥兵的军将如果跋扈些,朝廷的文官体系就会变得不稳定,说的明白些,这天下也会变得混乱。刘福来在李孟的面前虽说很少谈公事,可处处都是显得忠君爱国。
在南京时间不过三天,李孟自觉经历的事情却比胶州三个月经历的都要多,所见所闻让他的心里已经是有些不同于以往的想法了,若是一个月前,刘太监这番说话,李孟的回答肯定说些套话。不过这次的回答,李孟只是笑着抱拳躬身谢道:
“伯父提醒的是,小侄知道如何做了。”
刘太监笑了笑,疲惫的开口说道:
“咱家疲了……”
李孟刚要说告辞的话,刘太监起身自顾自的朝着后堂走去,口中却还不停,因为是背对,也不知道刘太监的表情如何,这位老宦官的话确实是多了些:
“咱家孤苦零丁,也不知道到那一天,有没有人在咱家身前尽孝养老,这镇守位置还能有多久啊!”
话中全是萧索之意,李孟倒是能理解这老人的想法,落魄孤苦几十年,一朝到了如此顶尖的位置上,倒不会被冲昏头脑,反倒是担心一朝权势富贵失去,又要沦落从前的境地,但李孟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扬声说道:
“尽孝养老,自然是小侄的本份,请伯父安心。”
老太监的身体明显是震了下,却没有回头,短暂的停步,继续上前走去,再没有说话…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礼
李孟早早的起来,却现刘迁已经是在屋外等候,恭敬的说镇守大人有紧急公务,就不来相送了。李孟知道这是老人不愿意来经历送别,两个人都是成年人,动感情的话都会觉得有些尴尬,这年代的每一次送别很有可能就是再也无法相见。
护卫在身旁的卫队随时可以行动,目前要做的就是找船只把那些武库搞来的铠甲和马具运送走。
把这个事情和刘迁一说,那边好像早有准备,刘迁只是笑着说,侄少爷还是下午走,这边已经做好了安排。
跟在李孟身边的护卫们也是知道了山东生的事情,这些人都是胶州营的死忠嫡系,听到胶州营在山东吃亏,心中担心,情绪愤怒都是免不了的,人人都想早些回去,昨晚上就已经是把东西都准备利索,就等着早晨开拔。
所以即便是从上午等到下午,这帮人也是觉得心急如焚,李孟也有些着急,镇守府的人准备了颇为丰盛的午饭,一干人吃饱喝足之后,满面笑容的刘迁过来招呼李孟,说是可以上路了。
那位费德勒神父的身体很不好,应该是因为营养不足导致的虚弱,一天也是恢复不过来,李孟这边还单独给他和苏安琪配了辆马车,结果这位老神甫坐在马车上虔诚的祈祷,说是天上的赐福。
邓格拉斯昨日虽然宁肯自己受到责骂,也要给苏安琪和神甫带回吃的,不过在从镇守府到渡口这段路上。好吃懒做的习性显得十足。
几次想要蹭个马车坐。都被胶州营地士卒们给揪了下来,心想你这个大老爷们跟着老弱抢什么车坐,当然,若不是好吃懒做,南京城可以出力赚钱地地方甚多。何必去赌坊里面耍手段赚钱。
这邓洋人除了金碧眼之外,没有一丝外国人的样子,口舌很是便给,他这从欧洲到到大明,见识可真不少,加上又是个自来熟的脾气,一路上光听他咋咋呼呼的讲述。和胶州营这帮人的关系倒是迅地升温。
但斧枪和长矛的优劣问题。胶州营的上下却绝对不会马虎,既然眼下事情紧急,可你邓洋人还要跟着去山东,到时候一定要比个高下。
邓格拉斯在别的事情上可以让步,偏偏在这上面咬定不放松,很有坚持,双方咋咋呼呼的约定了比试。
本来知道山东的消息之后,人人都是心急,可今早汇合看到李孟的镇定自若地表情之后。大家着急地心思却都是平静下来,也都不觉得如何了。
在南京城中行进的时间倒没有太长,出城到渡口还要走半个时辰,前面是镇守府的几个人带路,刘迁则是陪在李孟的身旁。双方也是无话。
李孟在马上一看到渡口。却现有几个熟人急匆匆的朝这边跑过来,正是几天前见到的郑家族人。为的正是郑鲨。
当日和李孟见面的时候,双方见礼,郑鲨不过是抱拳弯腰致意,虽说李孟有官身,可却是平等的见礼,今日却不同,先是郑鲨小跑着过来,还没有等李孟下马,就主动笑着俯身跪下,给李孟磕头见礼,口中连声说道:
“当日冒犯,还请大人赎罪。“
这显然是说,前几日平礼相见地话,李孟是看不得老人跪在自己面前,何况胶州营和对方的关系还是非常的密切,他这边要下马,却被边上马上的刘迁拽了下,刘迁虽是镇守府中的下人,此时却极有威势。
根本不把下面跪着地海上大豪放在眼中,只是扭头笑着对李孟说道:
“八闽商行听得侄少爷要返回山东,主动地说提供船只运输,这等义民委实值得夸赞啊!”
那里是义民,分明是已经得罪了威远侯哪家,这时候要不来攀镇守府和李孟的高枝,难保那天就被人报复了,而且当日和李孟讨价还价,谁想到李孟居然是镇守太监地亲戚,这样的人巴结还来不及,何况是谈条件。
当然那郑掌柜心里面也是在暗骂,心想你有这个这么有力的亲戚,还找我们郑家活动什么,这不是耍人吗?
想归想,做归做,刘迁找到他们之后,八闽商行立刻是动员起来,有些已经装货的船只也都被卸空,专门是给李孟这边装人装货。
看来在上午的时候,铠甲,马具之类的东西都已经是运到了这边,刘迁和李孟在郑家人的带领下去几艘船清点了下,铠甲和马具都已经是装运完毕。
看完这些货物,刘迁示意有话要和李孟说,李孟让身边的护卫距离远些,刘迁冲着身后的人招招手,有人赶着三辆大车过来,车上都是放着包铁的箱子,李孟倒是注意到一个细节,车辙很深,显然马车所拉货物的份量不轻。
刘迁压低了声音说道:
“黄金七千两,还有三万两的银票,这是老爷昨晚吩咐小人给少爷的钱财。”
十万多两!?李孟立刻是被这个数目吓了一跳,就算是欠债还钱,自己借出去的五万两可是一下子翻了一倍,镇守府太监虽然煊赫,但花销同样是大,这才上任半年,给自己这么多,还能剩下多少。
这刘太监看起来不是个贪财的人,看着李孟惊讶的表情,刘迁倒是笑着先解释说道:
“老爷来南京上任,南直隶各处的商户,各处的军将凑起来的见面礼钱就有十五万两,镇守府这边花用少,孝敬也多,老爷说,这银子留在他这边也是养老钱,不若在少爷您这里用处大些。”
李孟摇摇头,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安静了下才开口说道:
“今日临别不能相见,就请刘管家代为跟伯父致谢吧!”
得到了李孟的回复,刘迁笑着点点头,朝后面一挥手,那些大车边上的从人都是跳下车来,把那些箱子放到船上去。
这还没有完,看到东西很是不少,刘迁冲着船头招呼了一声,就看到一名穿着鸳鸯战袄的军将快步走下船,走到两个人的面前,大礼参拜了下去。
李孟倒是认识这个人,是千户黄平,这人跪下去之后就没有起来,刘迁笑着介绍说道:
“禁卫的军将之中,这黄平是从京师跟着老爷过来的,从前是京营的小军校,家中长辈是老爷的故交,算是知道上进的孩子。只是在这南京城的禁卫之中,人就被养废了,几次缠着老爷说要外放做个军校,都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这孩子跟侄少爷那边倒也是有缘,在胶州呆过段日子,来南京又有这番际遇,老爷说就让他跟侄少爷吧!“
话音刚落,跪在那边的黄平又是碰碰几个响头磕下,恭敬的说道:
“请侄少爷收留黄某,鞍前马后,必然万死不辞。”
那晚上在军营中见到黄平,还有这位千户出的那些感慨,让李孟对他的印象不差,只是这么一个人跟在自己的身旁,是愿意在军中效力,还是老太监或其他人放在身边盯梢的,这都是很难说了。
不过身份如何,自己这边总是要收留的,李孟也没有说什么请起之类的客气话,只是淡然的说道:
“侄少爷是私下的称呼,以后喊大人吧!”
听到李孟这么说,黄平立刻知道这是对方收留自己了,在地上又是连连磕了几个头,恭谨的退了下去,刘迁补充说道:
“黄平这边还带着几个亲信的军校,就都要侄少爷照顾了。”
李孟点点头,看着几名手下在各艘船上点验完毕,而且护卫们都是上船,心想这边找船,给钱,给人,事情应该是完结了,可看着刘迁还没有告辞的意思,就有些纳闷,正要问的时候。
就听到刘迁笑着说道:
“侄少爷在眉楼大斗小侯爷的事迹,现在已经是在南京城各处传得沸沸扬扬,还有茶楼酒馆的评话先生,把这件事情都编成了段子呢!”
李孟干笑几声,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也不太光彩,只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现在提出来这个什么意思。
刘迁脸上的笑容非常的耐人寻味,恭敬的在那边说道:
“侄少爷而今年纪不少,总归房中也应该有些伺候的人…说话的时候,刘迁拍拍手,那边过来一行人,李孟顺着望去,却有些目瞪口呆的模样,却有几个壮健的婆子架着两个女人朝这这边走来,之所以不说是搀扶,因为两个女人始终是在那里挣扎。
不过这两个女人却不哭骂,倒也是奇怪,路过李孟身旁时候,一名女孩转过头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口中喝骂道:
“无耻之徒!”
边上的婆子立刻是干脆利索的掏出个手帕,看这手帕很是干净,直接塞进了那女人的嘴里,依旧是架着上了船,后面那女人却是面无表情的瞪了李孟一眼,也是一样的结果,在这几个婆子身后,还跟着六七个小丫鬟,里面也有李孟认识的人。
前面那个骂人的女子是顾横波,后面那个女人虽然不认识,可眉眼之间却清丽异常,更有一股冷冽之意,也是绝色。
第一百七十八章 回胶州
不管是几万两的金银,还是军官,李孟倒也没有什么惊讶的,可这明显和强枪民女有些类似的架势,真是让他瞠目结舌了。
“这两个女子虽说是烟花***之处出身,眼下却还是清白身,当不得正妻,可留在后宅伺候还是不错的,老爷那边把人买来,交予少爷。”
刘迁这话说的也不太流畅,毕竟你不能说什么“请笑纳“之类的话语,李孟忍不住回头看看那艘官船,本以为那艘船是别家要用的,谁想到却是给自己用的,用来装绝色的女眷,禁不住苦笑了几声。
看他这样,刘迁还以为为难,老管家难得的开个玩笑:
“少爷您也是富甲一方,这两个女子花销虽大,养起来还是轻松吧!”
李孟摇摇头,嘴角挂出一丝笑容,心里面琢磨着,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自己为什么要拒绝,就算是每天看着,也很养眼。
金钱,部下,美女,兵器,这次来南京的收获委实是不少,李孟觉得这已经是太多太多,刚要再说致谢的话语,却听到刘迁说道:
“还有件事,老爷要小人传给少爷,老爷昨日已经派人去京师活动,年后一个参将的位置是跑不了的。”
得,这边又有了个参将的官位,而且以老太监的能量,想必不会是挂个衔头,而是实实在在的职位,李孟心中感慨,自己无意为善救人。没有想到今日间却有这般的回报。刘迁说完这个之后,看来真是没有要紧事交待了,只是躬身行礼说道:
“小人祝少爷一路顺风,这就告辞了。”
一直想要说感谢和告辞话语地李孟此时反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是躬身抱拳。朝着这位管家作揖施礼,转身上船。
这是郑家地船队,领头的人是那日在眉楼一同吃酒的一位,站在船头吆喝一声,把手中挂着小旗的长杆高举晃动,船队扬帆,缓缓的离开了渡口。李孟站在船头。冲着站在岸边地送行的人挥挥手。
算计下时间。崇祯九年的腊八应该是在船上渡过了,这几天的邸报塘报,刘迁都是安排人给李孟搜罗过来,那上面并没有其他的消息,天下又有渐渐太平的意思了,李自成和张献忠那边似乎还是在到处的流窜,依旧如常,并不新鲜。
不过,李孟在南京城地时候。明朝几百年地属国朝鲜,正在被东虏女真攻打,接近覆灭的边缘,已经称帝的皇太极率军亲征,无用的朝鲜军队步步败退。除了让使拼命的去向明廷求援之外。没有任何的办法。
大明朝廷,现在对朝鲜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崇祯九年的腊月十三。李孟乘坐的海船在灵山盐场附近地码头停靠,这次回来算是给胶州营的所有人一个惊喜,有些躁动的情绪终于是安静了下来。
船只海上用了十几天的时间,不过南京和京师的快马加急度却是快了许多,巡抚那边已经是派使过来打过招呼,让李孟这边准备迎接传旨地钦差,李孟已经是由一名都司,升任分守莱州参将,从三品地品级。
这等传旨的太监十分好打,送些银子就是,胶州营这些人所担心地是传旨的太监到来,却见不到李孟,这可不好解释了。
李孟回到胶州,最高兴的就是木云瑶,朱家郡主的身份敏感,虽说河南周王府那边已经是宣布郡主急病死掉,可不得不防,李孟离开之后,木云瑶就被严格的限制在她居住的宅院之中,不得外出。
闷了这么长时间,对这女孩可真是种折磨,李孟回来,圈禁她的命令自然是失效,可高兴的去迎接李孟的时候,却见到了那两位被当作“临别礼物”送来的女孩,看见容貌不逊色于自己,风情甚至有所过的两个女子,木云瑶的情绪瞬间就是晴转多云,看那两个女孩的穿着打扮,饰丫鬟,都是上上的货色。
可自己在胶州每日阅读邸报、塘报,分析消息,提供咨询,这么辛苦,伺候自己的却是那些军户的婆娘,粗手大脚的,虽说相处的不错,但这么一比较,就觉得心中很是不平衡起来。
女孩的脾气有所收敛,可本质的东西没有变化,直接就过去找李孟去小脾气,理由倒是很简单,去南京那么繁华的地方,也不带些礼物回来。
不过这怨气很快就是消散了,消散的原因很简单,李孟虽有些尴尬,可还是一五一十的解释了这两个女人的来历,这个解释当然不会让木云瑶满意,消气的原因是李孟的反应,他只是知道一个女人是顾横波,可另外那个清丽女子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历,到了胶州他还是不知道。
看刘迁所说的“烟花***之地”,想来是和顾横波差不多出身的女孩,想来这女孩当真可怜,刘迁那边拱手相送的时候,没有提起她们的名字,李孟这边居然也不关心姓什么叫什么。
见到李孟如此不在意的模样,木云瑶所有的脾气都是化作乌有,重新变得高兴起来,原本感觉到的威胁感自然是消失。
这边根本不当回事,他们却不知道南京城已经是炸翻了天,不,应该是整个江南的文坛都已经是炸开了。
“无耻阉竖,行淫亵之举,至芳草凋零……”
以上就是江南士林给李孟下的判断,秦淮河畔,烟花销金之地,可不光是玩女人讲情调的地方,也是士子文人聚集之地,而目前把持文官系统的东林清要们,大多都是出自江南士林,南直隶的苏松常三府。
这顾横波在这些士人眼中,当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卖艺不卖身,南曲第一,种种的名头,让他们觉得顾横波也只有嫁给东林党中的才子名士,才算是不亏待了顾大家的美名。
至于那有些想法,早就是有这个打算的钱谦益,龚鼎孳等大名士,更是口诛笔伐,称为道德败坏,阉党横行,隐有天启年之像云云。好在是复社的张溥刚拿了镇守太监刘福来的一大笔银子,拿人钱手段,不好张口,要不然声讨阉党的声势恐怕更要浩大。
这些东林文人攻击的言辞颇有讲究,要是把争风吃醋之类的事情写上去未免贻笑大方,所以处处谈阉人当政之害,处处谈当年依附权阉的那些官员权贵之害,矛头直指镇守太监的侄子李某。
李孟还在船上的时候,这“阉党”的名头已然是坐实了,好在这类消息不是军国大事,只是在读书人之中流传,暂时没有传到山东来。
而今这阉党的名头可不比魏忠贤当政,那时候若是阉党,可以横行朝野,此时若是阉党,那做什么事都要倒霉,当今的崇祯皇帝对所谓的“天下士人”之口,还是颇为看重的。
即便是握有大权的王承恩,曹化淳等等大太监,也要避嫌,做出一副不结党,对士人,主要是对士人之中的东林党人亲近的态度。
若是南京镇守太监刘福来修书给司礼监大太监王承恩,让对方看在主动让出司礼监位置的人情上,给李孟谋一个山东某处参将的实缺,怕是这阉党、奸邪小人的名头更是被人坐实了。
传旨的太监得了两千两银子,高高兴兴的离开了胶州,这真是三级跳的升迁,从原本的都司一跃而成了分守莱州府的参将。
不过这次不管是巡抚还是登莱道那边,没有人过来点验兵马,只是按照规矩下了七千人一年的饷银——自然是层层克扣。
现在李孟手下,不管是兵丁还是盐丁,都算是分守莱州参将李孟的兵丁了,胶州营自然也升格成为了莱州营。
目前搬迁到湖广的打算并没有和下面说,只是这个要以放土地代替军饷的消息倒是传播的沸沸扬扬,大家都是觉得心中干劲十足。
而且李孟出去两个月之后,回来却已经是实实在在的参将了,这种职位上的飞跃委实是让人惊叹,李孟这边达,从前的各级官员肯定是跟着水涨船高,从前的把总、千总,这次怎么也要到守备,都司的位置上来。
这些人升迁,肯定又要空出一批位置,真是升官财的机会无数,下面的人干劲愈的高涨,都想在新任参将李孟面前好好的表现,给自己的官职富贵打个基础。
在青州府和兖州府交界地方的那些豪强,还有东昌府夏津县那附近的庄子,寨子都是紧张的关注着曹州刘泽清和胶州李孟的动向,双方要是互斗,倒霉的可是这些在附近,却无力反抗的地方豪强。
崇祯九年腊月二十三,新任分守莱州参将李孟行文巡抚衙门,称总兵官、左都督刘泽清劫掠地方,横行不法,勾结贼匪。
山东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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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刘泽清
兖州府的曹州本是寻常州县,却因为总兵官刘泽清的驻扎陡然变得重要起来,在城内和城外附近的区域,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这片地方还算是太平。
所以刘泽清一向是对外号称军纪森严,不过在他在曹州驻扎四年,家产过千金的大户人家或破产或迁居,这倒也说明了一些本质的问题,曹州城依靠的无非是田地里面的产出,因为民居和城墙还算是朴素。
可刘泽清的总兵府却不同,几乎占去了半边城池去,豪华瑰丽,奢靡非常,逾制这个是跑不了的,但在这地方上他就是土皇帝,临近的河南纷乱非常,兖州知府和曹州知州还指望着他来保境安民,怎么会多说话。
何况刘泽清也是心狠手辣之辈,崇祯七年的曹州知州就因为指斥刘泽清横行不法,侵占士绅田地,在某日从衙门回府的时候,突然坠马身亡,兖州府派人来查了查,也是无果而终。可具体怎么回事,大家都是心里有数,谁还敢管。
在正屋之中,刘泽清穿着便装坐在正中,听着站在不远处两名女戏子的清唱,咿咿呀呀的,很是柔婉动人。
这两名女戏子的模样很是娇俏可喜,腔调百转千回,在刘泽清身边陪着几个大腹便便的商人,一群人都是听得颇为入迷的模样。
坐在正中的刘泽清身材高大,面相威猛,看这模样还真是个大将的模样,听了几句,禁不住笑道:
“果然是江南女子,自有一股柔媚的味道,不错,不错!”
挨着刘泽清的一名商人陪笑着说道:
“都督大人帮小人等主持公道,让公义得以伸张,让两淮士绅出了一口恶气。真是青天啊!”
这番话听得刘泽清哈哈大笑。心想自己居然也能被人称为青天,同时心里暗骂:,若不是你们这些人把私盐的钱财让出一半来,老子那会派兵帮你们,早晚老子把另一半都拿过来。不过看着对方送来的这两名女子不错,也还在脸上堆出个笑容说道:
“已经是腊月二十七,几位也该回南直隶过年了吧?路上不安全,本座派兵护送如何?”
坐在两旁的商人们连忙站起来称谢,为那个人开口回答说道:
“兖州和东昌两府重新整理,也都是需要些时间,我们几位给都督大人送完这年节礼品后。就留在济宁了。”
刘泽清点点头。也就不再理会,专心致志的听着面前的两名戏子的清唱,两淮盐商前些日子通过兖州知府地一名幕僚找上了他,许他今后私盐五成利,让他出兵驱赶兖州和东昌两府内地盐丁网点。
刘泽清一直是靠着勒索地方和朝廷饷,对这盐利不太了解,一听对方述说,才是大惊,原来不知道何时。已经有外人的武装力量渗透在自己的管辖地之中,而且依靠贩运私盐赚得如此有油水。刘泽清一向是把本乡本土看得极重,认为这是自己的立身之本,不容其他势力染指,何况还有这么大的好处。
和两淮盐商真是一拍即合。调动属下兵马开始驱赶。并且结果是异乎寻常地顺利,把对方驱赶出两府之后。连个反应都是没有。这倒也在刘泽清的预料之中,对方不过是小小的都司,怎么敢和自己这个总兵较真。
依靠着刘泽清的庇护,已经快要被赶出山东的两淮盐商重新出现在山东,这样的大树自然要好好攀附,临近年关,这些盐商带着礼物过来走走关系。
苏州,松江的丝绸,江西地瓷器,扬州地姑娘,还有金银都是礼物的内容,真是丰厚之极,算下了大本钱。
刘泽清虽说是武将,可极为喜好财货美色,这些商人们的礼物可真是对他的胃口,态度也是难得的和蔼。
宾主正欢的时候,突然外面有人急匆匆的冲了进来,两名女戏子的清唱顿时是被打断了,刘泽清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刚要作,却看见那人是自家地亲兵头目,这才是按捺下怒气,那亲兵头目扫视屋中人一圈,手中拿着一封信急匆匆的跑到刘泽清跟前。
亲兵头目不认识字,刘泽清也不认识字,不过想必有师爷幕僚之类的早就是看明白其中的意思。
对方既然不避讳,几名盐商也不准备离开,都是竖起耳朵听那边的禀报,还没有听清,就看到刘泽清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抓过亲兵头目手中地信纸,几下扯地粉碎,顿足大骂道:
“真真是混帐,胶州那杀才居然敢颠倒黑白,说本座横行不法,劫掠地方!”
看着刘泽清脸色铁青,几名商人坐不是走不是,那亲兵头目冲着他们使了个眼色,这才是尴尬的告辞离开,那两名小戏则是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要说李孟地行文所说的倒也没什么假的,黑是黑,白是白,可对于横行了几年的刘泽清来说,这还是第一次在山东有人来摸老虎**。
巡抚那边既然把刘泽清的行文通报给李孟,更不会得罪刘泽清,也是照猫画虎的办理,把斥责的行文转了下来。
刘泽清嚣张惯了,一看到这个文告,立刻是勃然大怒,不过随即就注意到一个问题,两个月前,那李孟还是胶州都司,怎么转眼就变成了分守莱州参将,这官位擢升的也太快了,背后肯定有人支持。
本来收到文告之后,刘泽清第一反应是派兵去打,来个大鱼吃小鱼,索性是吞并了对方的兵马,看到这官位擢升的度之后,马上就是改了主意。
让那两名小戏退下,喊来了师爷,总之是罗列些罪名反驳回去,先把这舆论稳定下来再说。
在他的心里,李孟是个小小的都司,当日就算是吃空额吃的少,也不过是一千三四百的人手,加上盐丁也就是两千人左右,眼下骤然提升为参将,手下就算是要扩军也是需要时间,一帮刚刚成军的两三千人马,跟自己的两万多军兵比起来,算不上什么。
年后再料理也不迟,先打打文字官司,如果李孟那边有关系背景,对方肯定是不如自家,为了害怕事情闹僵,李孟被损害,这些人肯定要出面关说,自己也顺坡下驴就是,能把一个都司提拔成参将的背景,卖个面子不是坏事。
真要彼此翻脸,两万人怎么还吃不下对方丁点的实力。到时候若是上面责问下来,随便编个理由搪塞就是。
刘泽清这几年已经是知道,虽说文贵武贱,可朝廷对有兵有实力的将领,并不敢逼迫太狠,而且处处忍让。
距离孟津县十五里的矮山包上,这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能回家过年的都是回去了,矮山包上也应该是没有什么人烟。
孟津县附近最大地主张守财带着几名下人,说是出城去看亲戚,坐着辆马车出了城门,张守财可是孟津县最大的地主,当年乱民作乱的时候,因为他和那张承业同宗,又是花了些银子,居然在城中无恙。
李孟率军平掉叛乱之后,张亮接手这一带,按照私盐网络的选择标准,就找到了这张守财,不过张守财始终觉得这些胶东人不地道,要是自己干的话,肯定是会赚得更多。
当日刘泽清的兵马偷袭孟津城中的盐丁,这张守财也是出了点力气,本以为这些本乡本土的兵马坐镇,就是自己的好日子了,谁想到私盐的买卖自己必须要全交出去,而且三天两头的被驻守孟津的那位千总打秋风。
今天说你勾结反贼,明天说你贩运私盐,不拿出银子孝敬是不行的,这才半个月,那千总又是盯上自家的女儿了,说是“一见钟情”,要娶来当老婆,真真是苦不堪言。
张守财坐的那辆牛车,走到矮山包那边,就拐了个弯,要是被人看到了,就说是方便一下,再说,这日子,怎么会有人在官道上行走。
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身材高瘦的汉子站在那边张望,这张守财快走几步到了跟前,激动万分的说道:
“承业,可把你们盼来了,收到你的消息,俺就抓紧出门过来啊。”
这汉子正是所谓“南山贼”张承业,看着满脸殷勤讨好的张守财,他那边也是笑着说道:
“老叔你弃暗投明,我家大人可是欣赏的紧,说了今后你这边私盐可以多拿半成的利钱。”
听到这话,张守财感激涕零的连连点头,心想这钱不要也罢,只要把刘泽清的那些兵马赶走就行,实在是遭罪啊。那边张承业笑着在前面领路,朝着前面避风的山窝处走去,不多时就看到有几名盐丁打扮的人在那里警戒。
让张守财呆在那里,张承业一路小跑的到了哨兵跟前,弯腰陪笑着说道:
“几位军爷,麻烦通禀一声李大人,就说小的把人领来了。”
第一百八十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一名哨兵鄙夷的看了张承业一眼,转身走了进去,站在远处的那张守财看着奇怪,心想南山贼不是一个小头目吗,怎么却对下面的士卒这么小心。
张守财在这夏津县城苦不堪言,却不知道外面的消息,这张承业带了两百人投靠李孟,本来也有个盐丁队队副的头衔,可刘泽清一打过来,张南山看着刘泽清官位远远高于李孟,而且手下兵丁更是多出几倍。
毫不犹豫的都是带着人投靠了刘泽清,并且作为领路的人,打掉了三个盐丁们驻扎的据点,不过刘泽清兵多将广,对这种不到三百人的草台班子根本瞧不上眼,给了个把总的虚名之后,打到个穷地方驻守。
张承业这种无赖光棍怎么能愿意这种安置,等到李孟派人找他的时候,立刻又是转身投靠。
本来他以为李孟会收缩或是咽下这口气,可李孟领着人找上门来,而且还是参将的衔头,总结来看,这是完全有把握的模样,张承业简单一分析,又是口称一时猪油蒙心,这次回归李大人,站在光明正义的一方。
对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李孟心中颇为的不屑,不过来东昌府一带,还真是需要这种地头蛇,现代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按理说,兵营应该驻扎在城外,可在城内一来是有城墙作为工事,二来有民房作为营房,三来是补充给养方便,至于老百姓的苦难,这些和土匪差不多的官军是不理会的,也有人在现代的历史论文中分析到,明军驻扎在城邑之内,就代表着明军从护民变为害民的转变开始。
夏津县驻扎的刘部千总,真是有些志得意满的意思,好不容易得了这个驻扎在县城的机会。日子过得舒服无比。眼看着还能给自己填一房媳妇,这种好事哪里找去,等到银子搜刮足了,再给上面送些,就这么呆着这不走了。
本来县内大户张守财那边一直是很有抵触。可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却宰了两头猪,两只羊,还有百余斤酒,一并送到了军营中来。
猪羊美酒,这些东西可足够这千总手下地士兵享用了,四百多名士兵都是高兴异常。晚上就连撒在外面地哨兵都偷跑了回来吃肉喝酒。而且县内富户还叫来了两个土娼。这下子气氛更是欢快,简直是一场狂欢
不过夏津县城之内,除却军营沸反盈天,其他地方却都是安静异常,贫民百姓自然是关门睡觉,大户人家则都是大门紧闭,男丁都是紧张在门口准备,小心翼翼。
守着东城门的十几名刘部士卒早就是躺倒了一地,方才城内富户送来酒肉。殷勤劝解,正欢畅间,那些送酒肉的壮丁却是拿着刀斧冲进来乱砍乱杀,顿时全部了账。
县城的城门打开很简单,很快就悄无声息的四敞大开。一名壮丁拿着火把朝着对面地黑暗处摇了摇。过了会,对面也有一个光点回应。送酒肉的壮丁连忙朝着城内就跑。各回各家,那军营还是闹得翻天。
借着城楼上挂着灯笼的指引,四百骑兵在李孟的率领下朝着夏津县城冲去,李孟,马罡,汤二三人手中都是举着火把,后面的士兵则是跟着这火把,不过身上穿着的却都是平民百姓的服装。
冲到城门口地时候,马蹄声虽然闷响阵阵,可居然还能清晰地听到城内的大声吆喝,当然,城池也不算太大。
城内的那些人家,或许是为了过年,还是为了什么,几户人家之间就有一盏灯笼挂在门外,顺着这灯笼的指引,骑兵们转眼间就冲到了刘部军营的门口。
那营房不过是个被乱贼破家的大户宅院,门口连哨兵也没有,大门就那么敞开,轰隆隆的马蹄声想必让里面的终于是有所觉察了,吆喝欢呼渐渐的安静下来。
李孟回头冲着身后地骑兵扬声说道:
“不在马上的,杀!”
话音未落,李孟双腿一夹马腹,已经是冲了进去,能看见四五名满脸惊慌的官兵朝着这边小跑过来,李孟不停马匹,手中的大刀已经是扬起,错身而过,大刀直劈下来,那兵丁手中拿着把单刀,酒足饭饱,反应不快,一抬头,那刀已经是劈下来了。
这些人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心想这夏津县怎么会出现大批地骑马武人,直到最前面地那个士卒被人劈了半边身子,鲜血飞溅,这才是反应过来。
不过反应过来也是无用,身后的骑兵们已经是跟上来,手中地刀斧锋利,压根不留活口。
胶州营的骑兵这次没有带火器,没有带骑矛,只是拿着刀斧,这样才有些流寇马贼的意思,不过在这宅院之中的冲杀,有这刀斧也就足够了。
惨叫声开始响起,那些还在院子里的士兵们惊骇欲绝的看着手持利器的骑兵从各处冲进来来,大砍大杀。
吃肉喝酒带着兵器自然很不方便,那些抱着土娼睡觉的,连穿着衣服都觉得很不方便,等到骑兵冲进来,出了手中的酒碗肉骨头,就没有抵抗的武器了。
有跪地求饶的,可那些“马贼”们够得着就是一刀下去,够不着也不躲闪,直接马踏过去,看来对方不接受投降,一帮人大喊着跑去后门,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门已经是被人牢牢的顶住。
根本打不开,翻墙,才到墙头就看见外面同样有骑兵等候,宅院虽大,可也就是冲进去一百骑兵,乱砍乱杀之后,除却躲进屋子里的人之外,已经是看不到什么站着的活人了。
骑兵冲进屋子去,在那种环境之中根本无法运动,所以这是这千总和手下幸存的人最后的存身之所了,听到外面蹄声响动,“马贼们”已经是退了出去,这位千总才松了口气,七手八脚的把衣服穿上,正琢磨如何去给上峰报信。
却听到脚步声响,许多人匆匆的跑进宅园里面来,方才那些“马贼”除却吆喝马匹之外,根本不说话,可这些走路的人却有些小声议论,仔细一停就听得明白,这是夏津县本地的口音。
这名千总从头到脚都是凉透了,口中嘶声的大喊道:
“我是朝廷的军官,你们这么干是要谋反!!!”
他这么一骂,外面稍微一安静,接下来却都是动作起来,很多东西直接是堆在了房屋的周围,听那悉悉索索的声音,这千总一下子反应过来,外面堆着的是柴草,刚要说话,躺在身边的两个土娼已经是跳脚朝着外面冲去,千总手中拿着刀立时是砍翻了一个,那个却是没有防住直接跑出去了。
两名士兵却也是跟出去,才到门口,就听到惨叫声声,钝器捶打*的声音,一会那两名士兵就没了声息。
“各位乡亲,各位乡亲,饶了小的一命,小的家中还有妻儿老小,来这夏津,可也没有干什么啊!“
外面的人依旧是鸦雀无声,只是听到一声吆喝,有人把火把丢在了柴草上面,腊月风干物燥,柴草见风就烧了起来,大宅院本就是破败,堆满柴草之后,点火之后,各处都是熊熊大火。
有那官兵想要往外冲,可此时已经是处处是火,有几个运气好冲到墙边的,外面还有刀斧等候,惨叫声渐渐的大了起来,这里距离夏津县衙不远,可夏津县衙和城内的各个官员都是紧闭大门,就当作没有听到。
李孟骑在马上,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大火,这附近的街道上都是附近大户人家动员起来的男丁,听着惨叫,看着大火,各个脸上都是惊恐之色。
张守财和几名大户站在李孟的马前,边上的汤二开口说道:
“这千总勾结匪类,半夜开城,结果双方起了争执,千总和贼人互杀,两败俱伤,你等纠集民壮自保,贼人无机可乘,所以出城远去,你们可知道!“
这番满是破绽的理由说出来,那些大户点头就如同啄米一般,谁也不敢说个不字,火势冲天,周围照的雪亮,能看到有些骑兵刀斧上的血正在滴落,眼下只求这血别是自家的,谁敢说别的。
“张承业!”
李孟一声招呼,南山贼小跑着从人堆里面跑过来,一到马前就跪下磕头,李孟也不理会,开口问道:
“附近还有刘泽清的人马吗?”
“回大人的话,距离这里二十里的张家村渡口,还有两百人驻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