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三白的鄙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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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突然有那么多发烧的病人来看病，不奇怪吗？”
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后，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双手撑着自己的额头，一言不发。
章明月将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站在桌边，张了张嘴，良久，才说出一句话。
“要不，明天再看看情况吧。”
身为妻子，章明月对自己丈夫的了解要说有7分，就没人敢说8分。
自己丈夫既然有这样的疑虑，那就肯定是有原因的。
龚江虽然在为人处世上不算什么老江湖，但在医疗领域的知识，却十分了得。他所在的科室是外科，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在其他方面就逊于他人，无论是在本科阶段还是读硕的时候，他的成绩都是院里数一数二的，说高傲一点，就连读博的导师都是他来挑，没有一个导师想放过收他当弟子的机会。
当年也有出国深造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但出于很现实的一些原因，他不得不留在了国内——这个原因，主要是当时还是一个胚胎形态的柠檬。
当然，身为一个男人，这种原因龚江是不会成天摆在嘴上讲的，既来之则安之，来到省院后，他凭借一手精湛的外科技术被分配到了外科，只是资历尚欠，只好慢慢熬着年头。
作为代表了整个省医疗卫生水平的核心医院，省中心医院有着近乎严苛的管理制度，几十年如一日，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人而改变过。
然而龚江今天却意图打破整个规则，结局很显然的，他失败了。
事出有因。
早上刚到医院，龚江看了一下排班表，确认自己很幸运的只有上午有一台手术，其他的预约都排在明天之后。抱着下午可以侥幸多睡会儿午觉的快乐心情，龚江尤为细致的为一位脊椎出现问题的中年女性打了两颗钢钉进去，花了整整三小时做完了这台手术。
但是当他扯掉橡胶手套，摘下口罩走出手术室的时候，楼下挂号大厅攒动的人头让他吃了一惊。
这密度，能赶上春运了！
匆忙下到挂号大厅，拉住预诊台的**，龚江得到了答案。
今天来挂号的人中，有百分之五六十挂的都是普内科，症状都是感冒咳嗽等，其中出现发烧症状的病人，被分流去了急症处。
看着面露困惑的龚医生，预诊台的**还颇有心得的对这种情况给出了她的解释：“这都九月了，换季嘛，总有人不适应的。往年一到换季的时候，感冒发烧的人就特别多。”
真的是换季吗？
望着影影瞳瞳的挂号人群，龚江摇着头走回楼上的办公室。
或许是自己太敏感，可能就是换季引起的普通感冒吧，回去该让柠檬多穿些衣服了。
但是到了下午，刚挂到号的病患之后，又冒出来一波新的病患，多数人咳嗽的有些过于厉害，根据他抓住的那个路过的西药房的药剂师说，库存的咳嗽药水都快被开完了。他已经建议上边普内科的医生换点其他的药开，免得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新的一批药已经向药厂下了预定，最快明天能够送来。
下午没有手术的龚江坐在办公室里头，心神不宁，焦虑不安。
一会儿去倒杯水喝，一会人又去倒杯水喝，反复劝说自己不要多想，结果厕所上了三四回，但最后还是没忍住。
敲了敲院长办公室的门，龚江不顾自己是否有些逾越了权限——人普内科病患的事情和你外科有什么干系？——直截了当的问正在看一沓医学刊物的德高望重的院长，了不了解今天医院出现了多少起发烧病例，症状都是什么，院长本人是否认为这种情况是非自然的异常现象，有无是某种流感爆发的可能征兆？
须发皆白的老院长和颜悦色的看着这个年纪轻轻但已经在外科领域崭露头角的小医生，在这种老前辈眼里，三十多岁的医生，只能算是小医生，告诉他，如果有特殊情况存在，普内科的负责人会第一时间来告知自己。
然后又拿起医学刊物继续看了起来。
虽然没说什么重话，但老院长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好吧。
这医院哪个科室的负责人没有经过一些风浪，就跟楼下的赵汉一样，吃过的盐都比自己这样年轻的医生吃过的饭多吧。
要是有什么情况发生，想必以他们的经验，能第一时间发现，也能妥善处理的，不劳自己操心。
带上院长办公室的门，龚江回到了自己的科室，这么劝慰自己。
快到了下班的时候，龚江小时候的一个发小，突然给他打来电话，问他一岁多的小朋友咳嗽不止，应该吃什么药好。
这种情况，按例说龚江已经见惯不惯了，自从他考上医学院以后，不管是亲戚朋友里面谁有个头疼脑热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这种专门询问该吃什么药的电话，这些年他都已经接了无数个，数也数不清。
这位发小目前并不在海市，确切的说，为了爱情，他已经定居在珠市两年了，这位一岁多的小朋友就是他们夫妻俩爱情的结晶。
可不知怎么的，龚江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白天自己医院里头茫茫多的来挂号的人。
是巧合？
为什么都是咳嗽？
揣着惴惴不安的心，龚江赶到家，见着儿子就问他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柠檬简直莫名其妙，自己刚上了一天学，怎么就不舒服了呢？
哦，对了，有不舒服的地方。
翻出一厚沓作业，柠檬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爹：“作业太多了，心塞塞的。”
差点没揍这臭小子一顿，跟自己老婆说了自己的忧虑后，章明月虽然也觉得这事情可能纯属巧合，还不让人生病了呀？有个感冒发烧的不是很正常吗？
但是出于对自己丈夫的了解和信任，章明月斟酌了言辞，还是劝慰了起来。
“好吧，应该是我想多了。明天再看吧。”
龚江打起精神，去厨房盛了饭出来，再把老婆做的菜端上桌，再怎么的，人也得好好吃饭不是。
站在文阳的角度，他也觉得龚江是敏感了。
当然，他没法发表自己的意见，也顾不上发表什么意见。
因为林蓝来了电话，跟柠檬确认了一下明天来带他去训练营的时间。
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这么快就要到周五了？
有些怀念每家每户屋子里都挂一个老黄历的岁月，文阳没地儿去看日历去，这日子也算是过的稀里糊涂的。
为了迎接训练营的摧残，文阳早早的就卧沙发睡了，养精蓄锐呐。
由于个子长了一些，本来是竖着睡的，改成顺着沙发横着睡了。然后文阳因为不习惯横着睡而半夜滚下了沙发，再闭着眼爬上沙发接着睡这种事情，就略过不提，总之迷迷糊糊的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醒来以后，文阳首先看了看挂钟。
还好，林蓝下午两点来接自己，这会儿才十二点。
卧在阳台上的狗窝里，远眺着小区背后的小树林，一小群飞鸟就在他看得出神的时候，突然扑啦啦的从树林里飞了起来，高高的在天上盘旋。
虽然看不到林子里边的情形，但文阳有一种感觉，这事儿，十有**和二白脱不了干系。
估摸是头一回爬树的时候收到的挫伤太严重吧。
文阳对“越挫越勇”这个词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这群鸟也够可怜的，在之后等待林蓝来的两个小时里，文阳眼见着它们扑啦啦的飞起落下了六七次……
门铃这次响的很清脆。
上回龚江给自己家门铃换过电池后，那种奇怪的嘎嘎吱吱带着颤音的铃声就恢复了元气。
“汪！”
冲着门叫了一声。
听脚步，似乎是林蓝，不过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汪汪汪！汪汪汪汪！”
“嘟嘟别闹……闭嘴！是我呀，林蓝，大毛你能过来开门不？”
在文阳试探下的叫了一声后，门外传来一连串激动的回应。
三白也来了？
果然，听林蓝呵斥自家的狗，文阳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既然验证无误，那就开门吧。
跳上门口的矮鞋柜，文阳伸出一只前爪勾住门锁一拉。
锁簧里发出轻轻的“咯嗒”一声，林蓝那乌黑笔直的长发映入了他的眼帘。
唔，挺香的，薰衣草味。
深深吸了一口气，文阳把这位应该是刚洗过头的车夫让进屋内。
鉴于林蓝这段时间会隔三差五的开车送他去训练营，文阳就当她是自己的专职司机了。难得能有一个美女当自己的专职司机，这么一想，那种即将到来的训练的苦痛和压力就瞬间自动弱化了很多。
这叫精神系buff，汪也要学会给自己减压嘛。
潇洒的一甩长发，跑车在林蓝猛的踩下油门后轰鸣着离弦而出，然后一个急转弯，从小区正门口开上了外头的马路。
三白稳稳的蹲在后座上，有些嫌弃的看着身边东倒西歪的这只胖哈士奇。
下盘这么不稳，怎么练好本领保护主银！
感应到三白的鄙视，文阳有些不好意思的爬起来，重新在后座上蹲好。
这人来疯姑娘，没事把车开这么快干嘛？
第三十二章 有“难”同当
“哟吼！”
单手从什么地方掏了一副墨镜出来，林蓝给自己一戴，很是高兴，随便逮着一条狗都能自言自语的聊起来：“这个点片警都不在——嫌热呢，而且我就喜欢这块，人少，路宽，没摄像头，车跑起来特爽！”
看着道两旁嗖嗖往后窜的树，文阳除了提心吊胆，就只觉得冷了，给风灌的。
这9月的天气，就算是转凉了一些些，能把一身毛的哈士奇给灌的凉飕飕的，这得多大风！
而且那树也看的不是很清楚，因为风太大，尽眯着眼了。
从眼睛的余光里羡慕的看了一眼短毛的三白，还是拉布拉多好啊……
我靠不对！
三白一脸享受的蹲着，来咧着嘴乐呵呵的迎风傻笑，要不是文阳闪得快，那一坨亮晶晶的带着狗粮味儿的口水就迎风砸他一脸了。
背转过身，哀怨的趴在跑车的后门边上，尽量跟三白拉开距离。
这会儿文阳觉得自己就跟倚在窗边的春闺怨女一样的可怜，三白啥时候能改改张着嘴坐车的劣习呢？坐在这家伙身边还得自带雨伞……
顺道儿直开再拐了几个弯，这路上的人越发少了，倒是多了几辆载着猫狗的车，和他们一个方向跑着。
经过一辆载着半大哈士奇的车时，那车里边儿的哈士奇看见文阳，明显一愣，就着擦身而过的功夫，使劲从开着半扇窗的车窗缝里挤出一张嘴来，大声的“汪”了一下。
看那直勾勾的眼神，文阳不太确定对方是以为在照镜子呢，还是在打招呼，或者当成了什么仇敌在挑衅。要是几年前他看到路上有个长得跟他一样的人，那心情可能跟这会儿被林蓝超车甩到后面去的哈士奇比较接近。
谁让狗都长得这么像呢，至少让文阳现在去区别几条萨摩耶谁是谁，还很困难。
他只能区别狗的品种。
要是熟悉对方，那文阳也能通过嗅觉区分出来。比如文阳就能闭着眼从一堆拉布拉多里认出三白来，没办法，它今天身上除了狗粮味还有一股子薰衣草的味道，目测林蓝给狗用沐浴露还挑和她洗发水同款香味的。
满意的看着超人宠物训练营门口一排空地，林蓝看了看手表：“这次路上花的时间比上回还少了10分钟，终于不用抢停车位了。嘟嘟大毛我们走！”
感情开这么快是为了抢车位呐？
等文阳进了训练营，跟着林蓝找他的御用训练师的当儿，门口刷刷开来好几辆车，最后开来的两辆suv因为没地儿停了，又缓缓倒退着上别处找停车位了。文阳不禁佩服起林蓝来，这姑娘不是太有预见性，就是上回来的时候仔细观察过的结果。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还有这间歇性细心的功能。
文阳默默的在心里给林蓝的分值提高了十分，然后任由这叽叽喳喳抓着史如意讨论的姑娘把他带到了室外训练场。
“史老师你辛苦了呀，这段时间基本上都是我带大毛来参加它的训练课程，跟你先打个招呼。还有我家嘟嘟，你看现在有培训什么项目可以供它选择？扑咬那种就不必了，我请的私教都已经教过了。”
史如意侧目看了一眼林蓝，温和的笑笑
“如果嘟嘟已经接受过扑咬训练，想必也接受过初级和中级服从训练吧？”
林蓝骄傲的一挺胸：“那当然，我家嘟嘟的服从性那是没得说，你要它往左它绝不往右，你让它吃菜它绝不吃肉。”
史如意沉默了两秒，文阳就当是她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不过，能教会一只狗放弃肉选择菜也是蛮拼的！
最后史如意想了想，问了个关键的问题。
“你想让它学什么？”
林蓝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整个人都眉飞色舞起来：“好玩的就行！咬人已经不好玩了，又没那么多真人可以咬，天天咬草人，隔三差五就咬烂一个，我都来不及上x宝买了。有啥别的好玩的东西教它不？像那种站着走路啊，拿手比成枪的样子一指就装死啊之类的？”
史如意又沉默了几秒，文阳没顾上在心里数数，不过反正比两秒多就是了。
这丫头说的话，让人很难接啊！
“对不起，我们这不教狗站着走路……和装死，”
史如意艰难的开口婉拒，“不过我可以拿来可以训练的课程清单给你看一下，有什么感兴趣的，你再跟我说。”
“好啊好啊！”
林蓝挥挥手，“那你去拿吧，我自己转会儿。”
史如意听了这话，拔腿要走的步子就慢了下来，很不放心的提了一个醒儿，让她别去西北角上的狗屋那，说那有“猛犬出没”。然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文阳简直想整个语言翻译机告诉史如意：您要是不提这茬还好，您要提了，保不齐这姑娘就兴冲冲特地跑去看两眼那到底有啥“猛犬”。
果然，林蓝鬼鬼祟祟的看看场子里头正在训两只狗接球的训犬员，眼神不住的往史如意特地叮嘱不能去的西北角出溜。
要不是场子大，她一个大活人太过于明显，要不是史如意匆匆拿了课程清单回来的早，文阳敢打包票，林蓝早就溜达到那角上一探究竟了。
“林小姐，您来看一下！”史如意举着几张纸，远远对着已经溜达到场子对面的林蓝大声喊道。
文阳明显看到林蓝做贼心虚的哆嗦了一下。
“噢，好！”
回头一看，林蓝发现史如意已经回到场上了，心不甘情不愿的看了一眼那个“非猛犬及工作人员莫入”的禁地，小跑着回到场边。
说是室外训练场，但在场边，还是有一片休息区的，搭着几个开放式的棚子，有桌子，也有椅子。
“嘟嘟，过来，别在太阳下晒着了！”林蓝喊着它的狗，拉开椅子坐下，轻轻一弹文阳的脑门：“你还挺会享福。”
林蓝把两只狗留在场边，自己一个人晃晃悠悠往场内瞎转悠，嘟嘟不动如山的就蹲在林蓝离开前的位置上，完全不理会自己脑袋上空圆溜溜的那个大火球。网上说中午两点的太阳最毒好吗？文阳吐着舌头哈哈喘气，对三白汪了两声，见三白也不搭理他，就自顾自的跑到休息区找块阴凉地卧着了。
哎，还是太年轻啊，心眼儿太实！换个地方趴难道就不是听话的好汪了吗？
经林蓝一喊，三白才嗖的从地上站起来，屁颠屁颠的跑到休息区，趴在林蓝的另一边，眯着眼惬意的休息起来。
指着课程清单上的“高级训练——课程内容——翻滚、衔取、拿球、接球”，再指指场上叼着什么东西，含糊不清的从喉咙里发出咆哮声，正和训练员做着“拔河”的两只狗，林蓝饶有兴趣的问：“这是在练衔取呢？”
史如意无奈的看着场内，“这两只是我们一位客户送来的成犬，送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最佳训练期了，有很多坏习惯，比如喜欢扯烂它们咬住的任何东西。所以他直接选了从初级服从到高级服从的一整套训练套餐，其中就有包括这里边的衔取、拿球、接球。”
伸出一根手指，史如意点着课程清单，“其实坏习惯基本都改了，就是需要后期巩固。你看它们现在的情况就有些反复，衔了球回来不肯吐，没办法，小时候咬东西咬惯了呢！”
“我嘟嘟能给我衔拖鞋，衔个球啥的，不算难事儿吧？”
林蓝兴致勃勃的瞧着场上的人狗拔河大赛——那两条狗咬的可真是紧啊，死活不肯吐球，貌似这会儿有些脱线了，对训练员手里边儿的狗粮奖励也视而不见。呸，骗汪吃狗粮，就是为了张嘴吐球，不上当！汪就是要球就是要球要球！
史如意没给林蓝什么面子，实话实说。
“这可不一定。拖鞋是死的，就在那，也不会动，而且上边有你的气味，宠物也会比较适应。但拿球接球，它们就要学会习惯去追逐活动物体，而且追逐也不是目的，目的是能够咬住这个活动物体，并带回来交给主人。如果不经过训练，犬类要能准确接咬住扔出去的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低头看了两眼课程清单，脸上爆开一抹灿烂的笑容。
“那这个接飞盘呢？是不是更好玩！？”
很肯定的点点头，史如意掏出手机开了锁，低头在里边翻找着。
“在这儿。”
点开视频，把手机摆在林蓝面前，史如意平静温和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激动的神情：“这是我三年前训练出来的一条飞盘犬，你看，三岁的边牧，很棒吧！飞盘犬运动的开山鼻祖ashley有92%的接盘率，我这条边牧训了半年就已经接近80%了，你别小看这80%……”
随着视频的打开，一阵热闹的声响从史如意的手机里传了出来，还夹杂着不少外语，虽然以文阳毕业一年倒退三年的英语水平听不懂那些话是在喊啥，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一阵阵沸腾的欢呼、口哨和鼓掌，绝对不是喝倒彩。
看了一眼打开话匣子，开始用略带激动的语气介绍着这条飞盘犬的史如意，文阳来了精神头，一骨碌爬起来，扒着林蓝的腿，支起身子使劲朝桌上看。
听着这么厉害，赶紧瞧瞧！
林蓝丝毫不介意多了个观众，看柠檬那条哈士奇踮着脚跳来跳去的，索性“嘿呀”一声把它抱上了桌，好奇就也看看呗。
盯着超级大的x星手机屏幕上那只速度和弹跳力惊人、长长的毛发尤其飘逸的边牧一次次准确的高高跃起，仰着头一口咬住在空中高速飞射出去的圆盘，文阳不得不承认，确实很牛，至少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为什么这么没自信呢？
因为文阳在多个被蚊子咬醒的夜晚爬起来，在龚江家的客厅里满屋乱窜去拍落在墙上的蚊子，结果一爪还没按下去，蚊子就慢悠悠的飞走了，只留下一串嘲讽的“嗡嗡嗡”。以文阳目前的耳力，听音辨位没问题，以目前的眼力，夜搜蚊蝇也没问题，就是以他现在的反应能力，逮住蚊子还有点儿问题。一个夏天过去了，连片蚊子翅膀都还没挨着呢。
“好！就这个了！”
看完视频，林蓝满意的一拍桌子，手机哗啦在桌上一跳，“你看什么时候有空，给我把这个课程安排给定了吧。学费多少钱？我这就去交。”
史如意脾气很好的收起手机，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这礼拜……下礼拜……，恩，下礼拜就可以，正好我这边有一套训练课上完了，我可以把嘟嘟的飞盘犬训练课加到新的时间表里头。”
看了一眼地上的哈士奇，史如意微微一笑，“费用给你打9折。”
下周？
文阳看了眼休息室外头如火骄阳，再扭头看看乖乖卧在林蓝身边的三白。
那从下周起，哥就不是一个人训练了？
也好，兄弟就是这样的，有“难”同当！
第三十三章 豆花
史如意算了一下三白的培训费，报了个数，听完这个数，文阳顿时觉得自己似乎赚到了。一年的免费训练哎！
这年头连训练个宠物都这么赚钱，果然知识就是力量，就看这知识是半吊水还是汪洋大海了。
“能打折？你们这最近搞酬宾呀？”林蓝掏摸着钱包，掏出一张银行卡，“给，你去拉卡吧，没密码。”
史如意没有答话，抿着嘴一笑，看了文阳一眼，接过银行卡，就去收银那边了。
文阳看着露出人畜无害笑容的史如意，不知怎么的，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这笑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给三白学费打的折？
现在哈士奇的脸这么值钱？
这种看脸的世界搞不好了……
噢，还有，林蓝这丫头真是个小富婆，刚才那银行卡上印着visa的字样，应该是张信用卡，信用卡不稀奇，关键是居然她还不设密码。根据普通人的逻辑思维应该都是要设一个密码的吧，文阳觉得凡是不设密码的，要不就是胆儿贼肥，要不就是不差钱，万一卡丢了被盗刷个千儿八百的都不算回事儿。
就在林蓝的手机叮咚一声收到了消费短信后不久，史如意拿着银行卡回来了。
还给了林蓝，史如意带着文阳开始今天的训练课程，三白和林蓝就待在场边的休息区，远远的看着文阳在烈日骄阳下拼生拼死的被训练着，期间林蓝还跑出去买了两瓶饮料，水给三白，可乐留给自己，休息的那叫个惬意，时不时还伸手朝文阳指指点点，胡乱点评一下文阳的表现，三白煞有其事的瞎点头，就好像它能听懂林蓝在说什么似的。
羡慕嫉妒恨的瞅了三白一眼，哼，没啥大不了的，下周参加了什么飞盘犬训练，还不是也苦逼的跟孙子似的。
这么一想，心理平衡了很多，文阳赶紧收回注意力。
今天的训练课程也是跟上回一样，是几种训练方式交错开的，先进行跳跃练习，然后再进行克服弹性阻力的拉弹簧练习。
虽然文阳对什么食物奖励实在不感兴趣，不过还是很好的配合史如意反复跳着障碍，从低到高，周而复始。到最后史如意都不用在边上盯着了——因为这只哈士奇既不吃她奖励的狗粮，也不用她反复下“跳”的口令，就开始自动在那跳来跳去的，中途跳累了会休息，休息一会还会继续跳。
史如意很怀疑这只哈士奇真的有什么特别聪明的狗的血统，虽然从外观上来讲，看不出任何端倪，不过要是这种血统隔了好几代，认不出来也可以理解。否则她只说了几遍“跳”，做了几次示范，向来以蠢萌闻名的二哈就展现出了这么厉害的学习能力，完全超出了她对哈士奇这种犬类的认知。
很是无聊的在一小片区域里乱蹦跶，而且最高的那个障碍实在已经在挑战文阳的极限了。
不知道史如意怎么判断的，这种障碍的高度设定的刚刚好，文阳每次都要竭尽全力才能堪堪跃过，直到跳的腿快抽筋，史如意才喊了停，放他做正式的中场休息。
拖着沉重的后腿慢吞吞的走到休息区，文阳很没腔调的往地上侧着一躺，掸长了四条腿四仰八叉的享受着珍贵的中场时间。
本来以为跳高练习已经很惨无人道了，让习惯四只脚走路的狗垫着两条后腿蹦跶科学吗！结果到了克服弹性阻力练习的时候，文阳才知道自己果然太天真。
望着一脸温和淡然的史如意，文阳悲愤的绷直了四腿死命钉在地上尽量不让自己动弹。他被史如意套在了一个超大型简易弹弓上，这会儿浑身肌肉紧绷，正努力的跟牛顿力学做着艰苦扛着。
这个超大型简易弹弓，由一条宽皮带和俩弹簧、一木桩子组成。宽皮带的两头连着两个弹簧，弹簧又固定在一个牢牢钉在地里的木桩上，文阳就像一颗哈士奇型炮弹，被安置在宽皮带的中间，胸口紧紧抵着那条宽皮带，随时感觉自己要是一下腿没绷住，可能就被拉紧的弹簧给反射到万里无云的晴空中去了。
苦啊！
直到下了这个大弹弓，文阳才哆嗦着腿龇牙咧嘴的挪回林蓝身边。本来跳高只是让后腿发疼，这会儿倒好，浑身肌肉发疼，这效果简直立竿见影，就是不知道练了几次后能有啥效果。
史如意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来到休息区蹲在文阳的身边，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脑袋，并低声的鼓励夸赞。
唔，真的好舒服。
感受着脑袋上传来的温柔抚触，文阳幸福的眯起眼，吐着舌头把下巴搁在自己的两只前爪上。算了，看在这等福利的份上，今天受的罪哥认了！
揉了好一会儿脑袋，史如意掏出一个心率仪，绑在文阳的腿上，测了一下他的每分钟心跳，然后记在一个本子上。文阳好奇的看看，发现上边用英文和数字记着好几列数据，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知道史如意是在记录他的身体状况，方便通过数据的对比，更清晰的了解他的训练成果，也方便在后期训练中进度的调整，文阳牢牢瞅了史如意记下的数字几眼，记在心里，虽然不懂，但也不能不关心自己的情况嘛！
三白见文阳下了场子，过来嗅了嗅，欢实的摇着尾巴想让文阳起来跟它玩。文阳抬头瞅了一眼，理都不理。三白这没眼力见的家伙，没看见这位躺地儿的主已经累成狗了么！
让文阳自己呆在场边，林蓝招呼着三白下场子释放了一下它过剩的精力，就跟史如意告别，准备送文阳回家。
毫无疑问的，返程比来路更精心动魄，除了在某条有着黑暗料理的路上，林蓝做了缓行并短暂停留外，一路上的风那是嗖嗖的，灌的文阳终于体会到了港台警匪片里邪恶势力和正义一方在马路上飙车的感觉。
一想到自己还有十几次的训练之旅都要靠这姑娘来接送，文阳突然特别想给柠檬掉链子。
咱不当超狗了行不行？
至于为什么在林蓝为什么在黑暗料理一条街上停下了车，文阳很快也有了答案。
命令文阳和三白在后座上待着之后，林蓝攥着钱包兴高采烈的往一个摊子跑去，不一会拎了仨一次性泡沫塑料碗盛着的东西回来了。
“给，你俩的！”
林蓝打开豆花外卖外头的塑料袋，陶醉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献宝似的把两碗豆花儿往跑车后座一放，“慢点吃，别噎着。”
三白哈哈吐着舌头，只等林蓝一松手，就一头扎进豆花碗里吸溜吸溜吃了起来。
文阳低头看看自己两只前爪跟前的一小碗撒着花生、榨菜、虾皮、香菜、酱油和麻油的豆花，看看三白跟前已经去了一半豆花的塑料碗，再抬头看看捧着一碗豆花吃得跟狗一样快的林蓝——因为太快，好几块豆花都从一次性小勺子里头漏到了林蓝的衣服上，被她浑不在意的用手捏起来放嘴里吮掉了……
形象啊形象……
还有为什么这豆花不是甜的啊？
或者，入乡随俗，尝试一下？
仰望天空捋了一下思路，文阳纠结的伸出舌尖，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舔了一下眼前搁着好多料的豆花儿——这滋味！
第三十四章 进一步研究
或许是成为哈士奇后口味有所改变，就跟有的妹子怀孕后酸甜咸辣各种口味来者不拒的道理相近，文阳除了头一口觉得心理上有些难以承受之外——倒觉得吃着还不错。
这算是甜党向咸党的叛变么？
吸溜吸溜的干完一碗豆花儿，文阳觉得哪天还能再登陆一下自己微bo的话，必须发一个甜咸大一统的推，以掰正人类对甜豆花或者咸豆花的误解。
到家的时候，龚江已经在家了，而且跑进柠檬房间开着电脑在搜什么东西。
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龚江的背影，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去择菜洗菜么？还有把米饭淘了放锅里先蒸起来，等章明月回家再炒几个菜，就能开饭了。
“要不要买个防毒面具呢？”
龚江摸着下巴盯着网页，喃喃自语，“算了，太夸张了，买几个防护口罩先。”
站在房门口，文阳从龚江的脑袋边上看到一溜子电脑屏幕，上边是不同口罩的图片，正刷刷上下滚动着。
猛的吸了一口气，感受一下从鼻腔进入肺部的空气，很清新嘛！
那龚江为什么要买口罩？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长江以北地区人民应该考虑的事情么？章明月一回来，龚江就半是欣慰半是忧伤的找他老婆倾诉。
“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我知道你要先听坏的，”看了看老婆的神情，很好，没猜错，龚江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谁都没想到啊，来看感冒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其中发烧的病例比例也有所增长，我看这流感规模不小。”一提起这几天医院里的情况，龚江的眉头就锁了起来，“我寻思着赶紧买点口罩用，像学校之类的人口密集的地方，要是有几个孩子得了流感，那一传一片的，带个口罩多少能预防一下。你也戴着去上班，别嫌丑，健康最重要！”
章明月点头“哦”了一声：“年年有流感，今年的特别严重吗？”
“院长都同意上报了，你说严不严重？”
龚江叹了口气，“不是我多管闲事啊，我那天就觉得不对劲，往年流感也没见这么多人来看病啊。你看吧！这才几天时间，哦对了，这就是我说的好消息——希望上报后上头能重视起来吧。内科的一些负责人听说我之前去找过院长，这会儿路上见到我连头都不点了！”
“那看来是挺严重，”章明月被吓的有些胡思乱想，“那要不让儿子请几天假再说？”
龚江摆摆手，“那不至于，孩子怎么能不上学？真要流感传开了，再请假也行。”
“好吧。”
章明月想了想，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你给谁打呢？”
“楼下赵家。”
“你怎么有他家电话号码？”
“这有什么奇怪的，聪聪妈给的呀，我的手机号她也有……喂？聪聪妈呀？哎哎，我是明月呀，”
章明月噼里啪啦言简意赅的把主题思想一表达，大致就是说最近海市可能会有比较严重的流感爆发，让她少带她儿子赵思聪出门。
龚江神色古怪的看着章明月：“你这消息共享的还挺及时哈。”
很无所谓的摊摊手，章明月一副“女的都这样”的表情，转身去厨房做饭了，声音远远的混杂在一片洗菜的水声中传来：“龚江我跟你说，今天就算了，以后回家头一件事情先择菜洗菜知道吗?世界末日也得先吃饭啊。”
由于龚江配合不给力的缘故，最后全家正式吃上饭的时间比平时整整晚了半个小时还多。
刚吃的满嘴油花小肚溜圆，一位不速之客出现了。
“你来干什么？”
龚江瞪着眼，看着门外头左右手都提满东西的宋涵中，“还拿这么多东西？”
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宋涵中扬扬手里的礼物：“别这么惊讶么，住这么近还不兴串串门了？”
文阳从沙发上伸着脖子一瞄，瞧见有烟酒糕点零食水果……这么丰盛的大礼！
有些狐疑的盯着宋涵中瞅了一眼，这不至于吧，串门拿这么多礼，是要干啥呢？
第三十五章 制造免疫3号
这只会越狱、能打洞、喜欢藏葵花籽，还善于装死的花仓鼠，给文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听丁岷和宋涵中的对话，这只“免疫1号”仓鼠熊猫之前是患有某种疾病，之后他们选择熊猫来注射入一部分经过处理的试验血清，结果熊猫的病不药而愈，而且整体体现出一种健康活泼欣欣向荣的趋势，通过血检发现它体内的各项指标都处于高度健康的水平，要不是无法给出具体的过程分析——这主要归功于熊猫的越狱，把这越狱犯抓回来后再检查，就已经查不出个子丑寅卯了，否则必定能对后期的科研计划产生极大的帮助。
至少丁岷和宋涵中是这么坚信的。
在连续观察一段时间后，“免疫1号”的生理体征和各项指标均没有出现更多的变化，因此研发小组决定，在“免疫1号”的基础上，尽快培养“免疫2号”，方便两组试验数据的对比，方便展开后续的研发试验。
得到了龚江的应允，宋涵中很高兴，绕着小区跑了两圈，回家洗澡伺候信鸽早早的睡了，准备明天一大早就去接那只哈士奇去公司。
第二天一早，宋涵中如期而至。
有些蔫头耷脑的文阳是被宋涵中从沙发上硬拖起来的，这蠢货还拿了一根鸡肉条放在他的鼻子跟前，妄图用食物的气味给他提神。
打了一个大喷嚏，文阳至今对这种加工过的狗粮狗零食的气味都不太适应。
很嫌弃的一巴掌排掉了宋涵中手里的鸡肉条，龚江及时出面解释自家的狗是不吃这种玩意儿的，人吃啥它吃啥。
宋涵中脸上流露出一种“卧槽这么高级”的表情，干笑着把鸡肉条丢进龚江家的垃圾桶，带着文阳下了楼。章明月还在门关上的前一刻发自肺腑的冲宋涵中感谢：“谢谢你啊小宋，还麻烦你带我们家大毛出去玩！”
支棱着耳朵清晰的听到章明月的感谢之词，文阳心里一乐。
龚江还挺会掩饰的！
明明是参与科研实验去的，被龚江解释成了一次出游。
今天的出行将分为两部分，上午微光，下午宋家。
由于谁也不知道他已经偷偷拥有了一串钥匙，能随时进出龚家的事情，龚江还特地嘱咐宋涵中好好看着自家的狗，宋涵中很爽快的答应了，说有可能会加班，所以抽完血会先把大毛送回自己家，等晚上的时候龚江直接去领狗就行了。
抱着对“免疫1号”的无限怀念，微光到了。
文阳迫不及待的跳下车，晃着大尾巴等宋涵中带他上楼。
从车库七拐八绕的上到楼里，刷过层层门禁，文阳终于又来到了满屋子白大褂的研发中心。
见到自己的手下，宋涵中边往实验室走，边让人带这只特殊的哈士奇先去洗澡消毒，然后做个全身体检。
因为采集舱、实验室等等，都是无菌的，整个研发中心除了办公室和过道外，基本都保持着这种高度纯净的状态，因此文阳必须先经过洗澡和消毒的处理，才能进入他们的实验室。
站在水池子里，任由温热的水流冲洗着自己，文阳好奇的四处打量。
这间消毒室配备一应俱全，从给手指头那么长的老鼠到两百斤的胖子清洁消毒的器具都准备的一样不落。文阳上回来的时候就亲眼看见研发中心一个体型硕大的大胖子灵巧的给自己消完毒，然后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翻出一包在l之前明显有着一串x的无菌服，给自己套上然后去实验室了。
不过，相比上次，这里似乎添了些东西。
比如墙上多出来的两根金属托架，托架上还放着一根奇怪的棒子。
洗完澡，文阳耐心的等那个给他洗澡的小姑娘搬来有着一根大粗管子和超强风力的立式吹风机，调到适宜的温度，给自己一层层毛的吹干，然后跳下地抖了抖毛，准备往实验室和消毒室中间那个紫外线隔间走。
凡是经过隔间的所有物体，都会接受一定量的紫外线光照射消毒，随后才能进入实验室。
“别跑，还没好呢！”
刚迈腿，那个负责给文阳洗澡消毒的小姑娘急忙跑上前拦住他。
都洗完了，还没好？
文阳不明所以的抬起头，却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小姑娘跑到墙边，从金属托架上取下那根奇怪的棒子，插上电源，拿着棒子高高兴兴的朝文阳走来，从背后一把抓住了他。
一股恶寒从文阳的心头传来，同时他的脑海中不可遏制的联想到了很多全球范围内限制级的影视动画作品。
这是要里外一起消毒么！
棒子是拿来干嘛用的！
死命夹着尾巴，努力扭着身子想要摆脱持棒女孩的手，脑门上却吃了一记不轻不重的爆栗子：“别动！”
就跟小萝莉遇到了持械大叔，被大吼一声不许动一样一样的恐惧感，让文阳浑身哆嗦了一下，僵立当场。
两行清泪缓缓从眼角滑落。
很想动，但是不敢动！
过了2秒钟，5秒钟，半分钟，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从预想的部位传来，原本紧闭的眼睛刷的睁开了。文阳惊奇的扭头一看，咦？
那根奇怪的棒子发出紫莹莹的光芒，女孩正握着这根棒子连着电源线的一头，缓慢细致的上下扫着文阳的身子，连腿弯和肚子底下各种地方都不放过。
见经理带来的胖哈士奇惊奇的瞪大了眼盯着她手里的棒子，小姑娘感叹起来：“你可真金贵啊，宋经理说在紫外线过道里头走一遍消毒的不细致，部门就专门替你买了一支消毒棒，要求必须做到每根毛都照射一遍——这待遇！”
欣慰的扭回头。
不早说，害自己虚惊一场！照吧，爱怎么照怎么照！
经过一番折腾，终于体检证明文阳心宽体胖肾不亏，除了皮下脂肪多了点，啥事儿没有，至于贫血，那简直就是笑话了。宋涵中直接用装在透明消毒袋里的手机拍了一张体检单的照片，一个彩信发给了龚江，文阳看到照片下边宋涵中编辑的那段文字：龚博士，大毛的血红蛋白含量简直爆表了。
没多久，宋涵中就收到了龚江的回复：噢，这样啊。不过还是只能抽一管。
宋涵中悻悻的收起手机，用戴着手套的手揉了揉文阳的脑袋，还手贱的捏了几下他的耳朵，另一只手指着自己鼻子：“看看我，这么善良诚实的脸，像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么？说好一管就一管，你龚爹对我也太不信任了！”
文阳无辜的看了看宋涵中，甩着尾巴，悠悠的往采集舱里头的操作台走去。
虽然这个世界是看脸的世界，但帅哥的脸对直男是无效的。
经过蚊子叮的那么一下针扎后，白大褂像捧着一根金条一样小心翼翼的捏着试管送到培养舱去了，文阳腿上的针眼处用医用胶带绑着一块酒精棉球，被宋涵中领出了采集舱。
办公室里，文阳见到了熟悉的身影，宋涵中的朋友丁岷。
见到丁岷，宋涵中随手拉开椅子让他坐下，问道：“送来了？”
“恩，已经拿来了。”丁岷点点头，“这次也选择了一只患有后天免疫性疾病的仓鼠，三线仓鼠，比较温顺，应该比上次那只好对付，你可别再让它逃走了。”
宋涵中有点尴尬：“马失前蹄啊，这次不会了。我准备在培养免疫2号的同时，再培养免疫3号。你有兴趣来看看么？”
听说自己的老同事还打算搞一个“免疫3号”，丁岷显然来了兴致。
“走，看看去！”
屁颠屁颠的跟着宋涵中，文阳到了一个他从没来过的房间，这个房间空空荡荡的，只摆着一只关在笼子里的仓鼠。
噢，不，是两只。
笼子里，是两只上下叠着的仓鼠，那只文阳见过的黑白相间的花仓鼠被压在下面，吱吱叫着反抗，上头趴着一只不胖不瘦个头刚好的白色仓鼠，正蹬着四条小短腿蠢蠢欲动的往熊猫身上爬。
“这就是免疫3号？”
丁岷语气充满了惊奇，“你让免疫3号和免疫1号……？”
“3号？噢，不不，”宋涵中赶紧摆摆手，“3号还没出来呢。这不是在制造3号吗？”
说到免疫3号，宋涵中的语气充满了骄傲：“由于熊猫上次实验后体内出现了一些良性反应，具体体现在抵抗力各方面的增强上，但通过血检，查不出变异过程，因此我们决定用剩余的材料展开第二波研究，并准备让熊猫怀孕，生下幼崽，也就是‘免疫3号’后查看这种良性反应是否具有遗传效果。”
文阳张大了嘴，像听天书一样晕乎乎的。
自己的血清还能这么用，改良了面前这只仓鼠后，还指望着改良着仓鼠的后代？
这搞科研的，脑洞就是大！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制造免疫3号的白仓鼠，就被熊猫一个翻身蹬腿，一脚踹了下去。
“噢，这么看，可能要点时间才能看到免疫3号了。”
丁岷看着眼前的一幕，总结到。
第三十六章 暗示
在被熊猫一脚踹开后，“免疫3号”它爹又踢蹬着腿爬了起来，腆着脸蹭到熊猫身边，跃跃欲试的继续它繁衍下一代的本能行为。
不消说，又挨了顿打。
文阳同情的看着小笼子里的白仓鼠。
看来不论是什么物种，在择偶问题上雌性总是占有很大优势啊！
一边宋涵中还高高兴兴的给丁岷介绍这个房间之所以空空荡荡只有一只鼠笼的原因：“这次我已经派专人来看护这两只仓鼠，免疫2号回头也会安置到这个房间。我就不信了，拢总一房间就三只仓鼠，它们这回还能再给我越狱一次！”
看完免疫1号、还在制造期的免疫3号和免疫3号它爹，宋涵中和丁岷回到办公室，就免疫3号可能存在的遗传情况作了一番讨论，文阳卧在一边的电脑椅上，只恨自己受九年义务制教育的时候没有好好上生物课，这俩高级知识分子的谈话听着就跟天书差不多。
快到饭点的时候，宋涵中终于记起还有一件事儿没办。
“大毛，走，我带你先回去，晚上让你龚爹直接去我家接你。”
拍了拍哈士奇的脑袋，示意它跟着自己，宋涵中拿着车钥匙就往车库去，“老丁，你在这先坐会儿，一会等我回来，你给我接着说说肽链存在点突变的可能性。”
脑袋昏昏沉沉的文阳赶紧爬起身，跳下电脑椅，连懒腰都顾不上伸一个，就踮着脚一溜烟的跟在宋涵中后头出了这个可怕的办公室。
这天书，再多听一秒都受不了了！
见到文阳，宋老太太高兴的不得了，当下就从一个马口铁罐里翻了几块饼干出来，盛在小碟子里端给了他。小保姆龙妹在边上没说话，偷偷翻了个白眼。
“奶奶，我还有事，先回公司了，晚上柠檬他爸爸龚江会来领大毛的，你帮我把这放冰箱，一会儿也给龚江。”
说着，宋涵中从口袋里掏出两支装着蜂蜜色半粘稠状液体的玻璃管轻轻放在茶几上，玻璃管的顶部用白色的塞子塞住了，但文阳还是闻到了一股甜甜的香气。
看到茶几上的两支玻璃管，文阳一眼就认出来是宋涵中他们公司自己研发的营养药水。
看来献一次血还能领营养品，不错啊！
上回文阳喝了这营养药水，感觉睡眠似乎好了些，具体体现在被蚊子咬也不醒上。身体好没好，文阳判断不出来，不过拿来当助眠药的话，还是极好的。
宋涵中任务完成，就匆匆忙忙的赶回公司跟丁岷去讨论免疫x号家族的各种问题去了，老太太让龙妹把玻璃管子放在冰箱冷藏室，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戴上老花镜，坐到了沙发上。
低头吃完饼干，文阳跳上沙发，安安静静卧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呢，把书搁在膝盖上，慢慢的翻着看，看一会，就端起茶几上的茶水喝上一口，仿佛对这个夏日的午后非常满意。
文阳记得，宋老太太原先住在乡下，是被自己儿子给接到城里头的。虽然头一次见到宋老太太的时候，那身干净整洁的棉布单褂和温和的气质留给了他不错的印象，但文阳一直没想到，除了摆弄花花草草外，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有看书的爱好。
大概是年纪有些大了，翻一会儿书页，宋老太太就把书合拢着放在膝盖上，靠着沙发背打起了盹，龙妹穿堂过室的瞧见老人家睡着了，从屋里抱出一床薄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
过了一会儿，在龙妹去阳台剪葱的时候——为了充分利用这个一楼的大院子，老太太还在院子里头种了一盆葱，说以后做菜都省的去菜场买葱了，早就听到屋里动静，一直守在阳台门外的囡囡欢腾的窜了进来，跃上沙发躺在老太太的另一边，还撒着娇露出肚子，用脑袋蹭着主人的手，不一会就睡得四仰八叉的，毛蓬蓬的尾巴挂在沙发边上，很不雅的露出了某些器官。
由于老太太睡着了的缘故，小保姆进进出出的时候特地放轻了脚步。
屋里除了空调吹着冷气的呼呼声，就只有宋老太太和囡囡睡着后轻轻的鼻息。
困意袭来，文阳跟着眯了一觉，醒来让龙妹带上楼，开了宋涵中的跑步机跑了半小时，累得心慌气短呼呼喘气的时候，龚江来接他了。
老人家睡眠浅，拢总睡了不到一个钟头，就醒了过来。等龚江来的时候，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这回囡囡的叫声又充当了一回自动发声门铃，听到屋里的狗叫，宋老太太放下喷水壶进了屋。
龚江客气的朝老太太点点头，寒暄了几句，拿着小保姆龙妹从冰箱里掏出来的两支营养药剂，带着文阳回了家。
“回来啦，”门一开，章明月的声音就从厨房传来，“我买了点短肋，正好今天下班早，炖上两个钟头，晚上咱们喝玉米排骨汤。”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龚江边换鞋边惊讶的问。
甩着尾巴溜达到厨房，文阳深深吸了一口汤锅里已经弥漫出来的肉香，好诱人啊！章明月从锅里捞出一块已经熟了的小肉块吹吹，塞进身边这只滴滴答答淌着口水的哈士奇嘴里，愉悦的应道：“老板没来上班，下午我去一个客户那了，办完了事就顺便提前回来。”
“别让你老板发现了。”
龚江提醒了自己老婆一句，把营养药水放进冰箱。
“又不是天天都去客户那，偶尔一次无所谓了。真要能天天提早回家，那你不是享福了？一回家就有饭吃。”
章明月显然对能提前下班回家感到非常高兴，边做饭边开始轻轻哼歌，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文阳蹲在一边，又吃到了好几块虽然没加盐，但肉香还是非常浓郁的排骨，其中一块肉还带着软骨头，咬起来嘎嘣嘎嘣的，口感简直不能更好。
“这几天医院情况怎样？”
从锅里盛起一盘酒香草头，章明月带着隔热手套端上桌子，给龚江倒了半杯红酒，“辛苦了，龚医生，代表患者感谢你！”
龚江被自己老婆逗的一乐，半锁眉头的愁容稍微舒展了些：“跟前几天差不多，还是很多人来看病，都是看感冒发烧的，医院已经让药厂把库存都送来了。”
章明月手脚麻利的洗着几只白胖蘑菇，把它们切成小片丢进汤锅，说着安慰自己丈夫的话：“等等看上头怎么说吧，如果情况比较严重，你们医院应该会第一个收到批复意见，到时候根据上头指示来办事就行。”
“也只能这样了。”
端起酒杯，龚江喝了一大口，闷闷的应道。
“妈妈，妈妈你手机响了！”
屋里正在做作业的柠檬大声喊起来。
原来章明月把自己手机落在儿子的房间了，这电话铃一响，柠檬就拿起手机召唤他妈。章明月匆匆忙忙跑出厨房，去接电话。
“诶？您是？”
“赵先生啊！好的，我让龚江接电话，稍等啊。”
“给，三楼赵汉找你。”
风风火火冲进儿子房间的章明月又风风火火跑出来，把手机往龚江手里一塞，就心急火燎的跑回厨房去了，刚跑的快，火都没关小，锅里的红烧萝卜还在收汁，可不能糊了。
文阳从厨房打着饱嗝晃晃悠悠的迈步出来，章明月又捞了一块红烧萝卜塞他嘴里了。一抬头，正好看到龚江握着章明月白色的小手机，一脸的惊讶：
“带全家出个远门溜达溜达？——噢，不是，跟有没有时间没关系。特别感谢您，赵先生，真的。可您为什么邀请我们出去玩儿呢，这，有些突然啊！”
第三十七章 和时间赛跑
电话那头的赵汉怎么回答龚江的，文阳不得而知。
但显而易见的，随着龚江的面部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个一贯iq高于eq的男人嗅到了某些特殊的风向。
因为挂掉电话之后，他就开始问章明月和柠檬最近是不是能请出假来，说楼下老赵家准备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国内国外都行，来度假，觉得一家人有些无聊，想邀请章明月柠檬之类的作陪一起玩，当然了，费用土豪来，不劳龚江他们操心。
文阳蹲在一边，反复琢磨着这个信息。
前几天章明月电话赵思聪他妈，让他们全家最近少出门，今天赵汉就特地打来电话，不找章明月，专找在医院工作的龚江聊，一聊就提到“出个远门溜达溜达”，怎么着文阳都觉得这个风向有些不对劲。
柠檬听到动静，很是惊讶的从房间窜了出来。
他记的很清楚，在他六岁那年龚江带着章明月出去旅游了一回，把还在上幼儿园的他丢在一边，没有带上，为此爷爷还从乡下来到市里帮忙带他——理由是不能耽误带了孩子，耽误孩子的学习。
这理由你能信？
反正柠檬不觉得落下几天幼儿园的课有多重要。
而且此时此刻，柠檬也不觉得落下几天小学的课有多重要。
因为这娃已经兴高采烈的开始嚷嚷“行啊行啊，没有问题”这样的话了，表示只要老爹一句话，第二天他就能去找老师请假。
文阳看着这小屁孩，觉得平时连煮肉都能糊锅的柠檬，这会儿散发出了一种极强的独立自主的意识。
连老师都不害怕了，表示可以自己直接找老师请假耶！
章明月惊讶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后者用一种确定无疑的眼神回应了她：“土豪的世界你不理解，别琢磨人家的心理了——你就说你有没有空吧！”
有些纠结的拿回自己的手机，低头在日程表里翻了一会儿，章明月犹犹豫豫的看着龚江：“最近跟的一个项目到了比较特殊的节点，时间挤一挤还是有的，我就怕经理不放人。要不我明天打探打探这个请假的可能性？大概要几天？”
龚江很实诚的报了个数，瞬间让章明月更犹豫了，而且几乎要放弃这个还没开始的出行计划。
“十天半月的说不准，反正时间挺长的，你就把你年假都拿出来休了吧！”
一边的柠檬已经高兴的不行了，光着脚丫子在椅子和沙发之间来回蹦跶。
“妈妈，快！妈妈，快！我有时间，就看你了，妈妈！”
“快点下来，小心摔着！”
章明月嗔怪的喊住自己有些激动过头的儿子，两手一摊，“行吧，明天我就去问。”
第二天还不到下班的点，龚江就怒气冲冲回了家。
这个平时很是温文尔雅的男人难得的猛的摔上了自己家的门，声音之大，文阳都被吓的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龚江像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的在屋里转圈，一脸的又急又气，最后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接接接……”
边转圈，龚江边握着电话喃喃自语，文阳好奇的卧着，目光随着龚江的移动而移动。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能让龚江这么焦虑暴躁？
“喂？周博吗？不好意思啊，凌晨还把你吵醒。”
听得出来，龚江在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语气，但是刚打了个招呼，声音就不可遏制的往上扬了起来。
“我他ma的就服了气了！”
爆完一句粗，龚江就一屁股坐在文阳身边，自顾自的呼呼喘大气，一张脸因为怒气而憋的通红，“我就没见过这么guan僚的说法！”
电话那头，周博睡意朦胧的声音开始变得清醒，而且带着十二分的惊奇，由于距离近，文阳能听个七八分真切来。
在远在大洋彼岸的周博童鞋的催问下，龚江一股脑的把自己心里憋闷的话给倾倒了出来。
原来，在连续几天的流感患者数量激增后，今天前来医院看急诊的发热病人数量也开始爆发了。
由于流感病情已经上报相关上级部门而憋着静等后文的龚江，又一次百爪挠心的坐不住了，他匆匆敲开院长办公室的门，建议将部分出现流感症状的感冒病人及发烧病人的血液样本送至首都某位流感专家处检验，结果正好碰见了几个内科的相关负责人，老院长一派和气的让他“稍安勿躁”，说估计卫生ju的批复快要下来了，到时候看怎么说，医院再进行下一步的操作。
几个内科负责人一见又是这个热心过头的外科小医生来提什么建议，当下脸就板了起来，很不客气的说着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话，大致意思就是讲“年轻人不要浮躁，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别老想着沽名钓誉，胳膊伸太长不是好事儿”，把龚江气的不行。
自忖问心无愧的龚江拍着桌子冲这帮自以为是的老头质问，逼他们背日医学日内瓦宣言——这文阳就觉得有些搞笑了，不得不说龚江的情商还有待进一步的提高，最后两边闹了起来，不欢而散。
于是龚江一怒之下，就直接开车回了家。
“周博，我敢说这次流感一定非比寻常，且不说这些天来看感冒发烧的病人数量了，我家楼下的土豪一定从什么地方得到了消息，居然打电话来邀请我们全家一起出远门儿，你不觉得这是要避避风头的意思？”
拍着大腿，龚江感觉似乎找到了知音，絮絮叨叨的跟电话那头的周新建一诉衷肠，文阳听见周新建充满了兴趣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你能搞到血液样本不？我过一阵子还得回国，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及和你一起研究研究。哎，我可是站在你这边啊，听你的描述，作为老同学，我相信你的判断，这种时候还打什么guan腔啊，都不知道是什么流感病毒，潜伏期和最终治病情况如何，你那有已经痊愈了的患者吗？你看，这些都不知道，万一有什么特殊情况，我告诉你，你们医院那帮老头就是帮凶。这种时候，还不赶紧和时间赛跑，磨磨唧唧的等什么呢！”
一听说这位在cdc工作的老同学即将回国，龚江双眼一亮。
问了周博具体回国的日期，龚江挂断电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又开始在屋里转圈。
只不过，这次嘴里喃喃自语的词，变成了“血液样本、血液样本……”
晚上章明月回了家，依旧做了一桌小菜，挑的都是龚江喜欢的菜式。
作为妻子，章明月也算是尽心尽力了，想方设法的想让自己丈夫开心一点儿。
只不过，龚江这回吃着晚饭，显得比平日更加的心不在焉，好几次筷子伸出去当空虚虚一夹，还没夹到菜就往回收筷，然后往嘴里一塞，还浑然不知的嚼着空气，然后扒一口白饭。看得章明月直皱眉头。
就在文阳第n次醒来，跟即将入秋还拼死吸一口血的蚊子做徒劳斗争的时候，昏暗的客厅里，一点明亮的红色火点印入了他的眼帘。
我擦！
这是是是恶魔的眼睛吗啊！
心口怦怦乱跳的文阳惊的浑身一僵，好容易在火点的背景里看出一个低头不语抽着烟的男人，一缕细长的烟气从火点处飘飘荡荡的散入空气中。
第三十八章 月黑风高夜
嗡嗡叫的蚊子失去了踪影，或许是被缭绕的烟气给熏跑了。
文阳来到龚家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龚江抽烟。家里倒是备着烟，不过都是拿来给客人敬烟用的。
卧在沙发上，文阳忐忑的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
龚江竟然抽起了烟，这让他心里很不安。
一缕缕灰白色的烟气袅袅的散入空气中，龚江就这么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任凭手指缝里燃烧的香烟头忽明忽暗的闪着红光。
烟慢慢燃尽，举起手里的烟深深的吸了最后两口，龚江走到洗手间，把烟屁股丢进马桶里冲水抽掉，默不作声的走到门口，扶着门框摸着黑穿鞋。
直到这时候，文阳才意识到，龚江这是要出门。
谁半夜睡不着起来抽烟会先换一身衣服的？
虽然相比较平时，龚江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白衬衫，只是胡乱套了一件t恤，但这会儿都已经开始换鞋了，文阳再后知后觉，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龚江要去哪？
毫不犹豫的跳下沙发，就在门被打开的一刹那，文阳挤了出去。
龚江的心思其实并不在周遭的环境上，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这会儿内心的情绪正一个劲儿的波动起伏着呢。
刚准备轻轻带上家门，突然的就感到腿边有什么东西挨挨擦擦的碰了一下自己，乍的一受惊吓，龚江浑身一热，浑身的汗一下就滋了出来，差点没叫出声儿。
见龚江不走了，文阳就蹲在地上，抬头朝他望去。
龚江呢，慌慌张张的低头看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结果和两只乌溜溜的狗眼四目相对。
“大毛！”
尽管压低了声音，但龚江的语调还是又急又气：“你怎么跟出来了！”
文阳无语的抬头看了看自家主人。
为什么跟出来？
还不是因为不放心你！
当然了，也不能排除有自己一点点好奇……
摸着钥匙，尽量轻的插进门锁一拧，小心的推开门，龚江就跟做贼似的轻轻的打开自家门，用脚尖顶着文阳的屁股往里推：“进去，进去……哎怎么不听话？”
扭着身子避开龚江伸出的腿，还往后退了几步，文阳蹲在门外，以门框为界，无论龚江又推又搡，还抱起他企图往门里丢——只要一落地他就嗖的往门外跑，咬牙坚持绝不停留在界内超过三秒！
最后在龚江手忙脚乱匆匆的带上门，文阳赶在最后一步悍不畏死的把脑袋伸出门外，导致门关上了一多半，然后门口奇怪的卡着一枚狗头之后，龚江发狂的朝空气挥出了十七八拳，然后颓然的开门放自家的哈士奇出来。
抱着爱跟就跟吧，不行到时候锁在车里的念头，龚江按开了电梯门。
一人一狗蹑手蹑脚的下到车库里，车灯照亮了空无一人的柏油马路，拐了几个弯，开上了一条水泥道。
默不作声的开了许久，在压过几块松动的水泥板之后，车灯照亮了一排建筑群之前的的大门，映出红色菱形里头带着白色十字的一枚图案，边上还有一行字。
抬起前爪揉了揉眼睛，莫不是看错了？
映入文阳眼帘的，赫然就是龚江工作的省中心医院大门，一边的门卫亭里，穿着制服的看门老头正捏着一份报纸上下点着头——这是半夜没人，打盹睡着了呢。
短促了按了一下喇叭，听到声儿，门卫老头猛地弹了起来，坐直了身子，嘴里嘟哝着什么，走出门卫亭来到车边。
龚江摇下车窗，递出一张停车证。
估计很少有遇到半夜来医院的医生，一般值晚班的医生，也不是这个点来，老头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证件，才把停车证还给了龚江，走回保安亭里头按了桌前的一个开关，门口的防护栏慢慢的收了起来。
晚上的医院院区里，只有几盏草坪上的地灯和为数不多的路灯亮着，显得空空荡荡的。
龚江缓缓的往前开着，熟练的在一栋栋楼宇间的水泥路上打着弯，最后在一座宽敞的三层楼楼房前停了下来。
第三十九章 关键看体型
龚江眼前一片漆黑。
一时半会儿的，什么都看不见。
在原地站了会儿，他脚贴着地，试探着慢慢往前一伸，双手张的老开，徒劳的在空气中摸索着，估计打着万一碰到什么障碍物摔了，还能第一时间用手抓个什么东西稳住身形，或者赶在“屁股着地平沙落雁式”之前用手撑一下地面的主意。
当然，就目前的情况看，只要不是文阳故意跑到龚江的腿跟前，没有什么东西能把他绊倒。
看着好像在用滑稽的姿势打太极的龚江，文阳不由一乐，在半夜跑来寂静医院的紧张感消除不少。
就这么别别扭扭的蹭着地挪出一米远，龚江的视线里，终于模模糊糊的印出了一些事物的轮廓，自家哈士奇正吐着舌头歪着头，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自己。
双目既然已经能够视物，龚江谨慎的四下打量。
这个点，医生应该都在边上急诊科的裙楼里，门诊部的同事早就下班了。除了他自己，也不会有什么人丧心病狂的选择大半夜跑来医院。
在确认了周围环境确实很安全之后，龚江低声招呼自家的狗跟上，随后迈开了步子，熟门熟路的往前走，在一个岔路口向左一转，走出一大段路，然后往右拐了个弯，在一个空空荡荡的小厅里停了下来。
文阳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不过，想必他们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因为在他们的正前方，两扇紧闭着的玻璃门上贴着几个大字：检验室。
门把手有两个，一个里边是金属、外头套着塑胶套子，常见于锁摩托车自行车的那种大圈锁，将玻璃门上的两个门把手给锁在了一起。
龚江用力扯了扯锁，随着锁子哗啦一声响，玻璃门也发出了嘎吱一声磕碰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空荡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而且，两扇玻璃门晃动了一下后，只露出了一道三寸宽的缝，又缓缓的碰上了。
看着门把手上挂着的锁，龚江傻眼了。
这怎么进去？
难道今晚就这么白来了？
这边龚江贴着玻璃门**的往里边瞅，仿佛靠眼睛就能把他要的东西给瞅出来似的。底下文阳也贴着玻璃门，伸出了一只前爪。
在文阳最艰苦朴素的一段岁月，其实因为穷，他一直都很艰苦朴素，只是那段岁月实在是非常、特别、极其、贼艰苦，因为遭贼了，他买的一辆骑着上班用的代步自行车给偷走了。一想着骑自行车上班的话，每天能节约四块钱公交费，买辆自行车几百块钱，多骑几个月就回本了，他咬咬牙，又买了一辆自行车。
结果又被偷走了。
嘿！哥就不信了！
一怒之下，文阳买了第三辆自行车，只不过这回他已经没钱没新车了，而是淘了一辆二手的。在买了三个大圈锁，每次停完车都挨个把大圈锁锁上之后，他那第三辆自行车就一直陪着他过了好几个酷暑寒冬，直到某一年突然兴起了一伙带着大钳子的偷车党，把那三个大圈锁全都给一钳两半，车才又没了。
所以，对这种大圈锁，文阳是很了解的，虽然看着细细的，但坚固程度还是有保障的——在没有钳子出现的时候。
抬头看了看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就差没砸着玻璃门大喊“放我进去”的龚江，文阳用力推了推门。
这种大圈锁，还有一个特征，就是这锁体是用一节一节金属连起来的，可以打弯，绷直了也能算是变相的拉长。
无视玻璃门被推开时嘎嘎吱吱的响着，反正动静再大也没人能听见，文阳只顾着低头用力猛推。
咔哒。
听到响声，文阳抬头一看，好，到极限了。
大圈锁两头紧紧的箍着两边的门把手，这会儿已经绷成了一道直线，再也不能拉的更长。
有气无力趴在门上的龚江惊喜的发现，两扇玻璃门之间出现了一条十来公分宽的大缝，便毫不犹豫的往里挤去。
“呵！”
费力的伸进了一条腿，龚江不算大的肚子还是成了跨越这条门缝的障碍，只得深吸一口气。
结果，肚子过去了一小半，卡住了，连带着胸口和脑袋也都卡在门缝外边过不去。
保持着使劲推门的姿势，如果文阳一松爪，这大圈锁就会从紧绷的状态松懈下来，玻璃门自然也就合上了，抬头无奈的看着卡在门缝里的龚江，文阳无声叹息。
龚爹不给力啊！
如果脑袋过不去，那基本其他的身体部位也都是过不去的，一念至此，发现自己还是过不去的龚江，低声唉哟着使劲把已经挤过去了的那条腿给抽了回来，对着这道无法跨越的门缝儿生着闷气。
抬头望了望已经铩羽而归的龚江，文阳一爪推着门，试探着往门缝里伸了伸脑袋。
咦，过去了？
回想起在洗澡时水濡湿了毛之后，毛全部贴在身上，导致整个身子都小了一大圈的模样，文阳不由感慨：这是虚胖啊！有毛界生物的悲哀！
随着脑袋挤过了门缝，文阳的身子也很顺畅的从门缝里挤了过去。
挤过去后，两扇玻璃门又哐当一声关上了。
发现自家看着圆滚滚的哈士奇竟然就这么超级润滑的滑过了门缝，出现在玻璃门对面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的对视，龚江简直惊呆了。
“大毛？大毛你过来，我知道你聪明，我来跟你讲啊！”
把门重新推开一条缝，龚江放低了身子蹲在地上，凑着门缝召唤自家的狗。
此时的龚江，脑海里浮现了一些狗能够把东西叼回来给主人的画面，虽然不懂任何训狗的技巧，但他决定试一试。
万一成了呢？
反正大毛已经挤进去了，而自己横竖是对这道门缝没辙。
而且，龚江这会儿冲动劲儿过去了，又意识到了一个新的问题——检验科里头也有门啊，而且不是什么挂着大锁头的玻璃门，必须得用钥匙才能给打开，他只有自己科室的门钥匙，哪来的检验科门钥匙？
就算挤进了玻璃门，自己也进不去放着器械和一支支试管的检验科里头啊。
龚江算是面授机宜的絮叨了良久，久到文阳都开始着急，但还是只能用哈士奇般的懵懂耐心的蹲在门对面听着龚江的絮叨。
其实说上那么十几二十来分钟的，概括起来就一句话：
想办法进入检验科里头的化验室，把里头装着血液的试管叼几个出来。
真不知道龚江怎么会对一只哈士奇抱有如此高的期望，不过此时的文阳很想说：“你找对人了！”
就在听龚江絮叨的功夫，文阳已经把玻璃门里边的环境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个遍。
门里头，是一个小厅。
在小厅的一角，摆着一个排队取号的取号机，剩下的大部分空间都被一排排蓝色的椅子给占据了。
椅子的正前方，有一排像银行柜台那样的服务区，区别就是那一层隔开工作人员和病人的玻璃不是密封的，而是只拦住了上边的一多半，玻璃和柜面之间留下了一条二十几厘米的缝，供护士给病人抽个血啊，递个化验单之类的。
在柜台之内，应该就是龚江所说的化验室了。（昨天晚上起点抽风，登陆不上，刚回到电脑边，赶紧把昨天的发出来。）
第四十章 搞定
“听明白了吗？”
龚江扶着玻璃门，充满期待的看着自家的哈士奇。
反正这狗身上已经有足以让微光上上下下都围着研究的神奇之处了，如果再多个什么奇迹，他也不觉得吃惊。
文阳举起前爪，隔着玻璃将掌心对着龚江的手掌碰了一下，汪的一声，算是低声示意，然后转身往柜台右边走去。
看着在门里头对着自己的圆滚滚哈士奇屁股，龚江暗暗决定，如果这次大毛能把这事儿搞定，以后就再也不叫它二哈了。
化验室的门，就在柜台的右边，但那种锁是直接嵌在门上的，也没有可以拨拉的小锁扣可以让文阳打开，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他走到门前举爪推了推。
纹丝不动。
此路不通，那只能另外想办法。
返回柜台下边，文阳抬头看了看高度。
目测自己和台面的距离有点尴尬——如果是树干，文阳有信心跳上去，因为自己爪子坚硬，一抠一个准儿。但这柜台实在光滑，不知道用的是瓷砖还是某种浅色的石料，总之毫无可以扒抓的点，而且台面还朝外突出了一些，如果前爪扒住了台面，后爪也没法蹬到墙，无法借力往上爬。
虽然说曾经也抠破过地砖，但文阳不想在医院里留下这么明显的“到此一游”痕迹。
凡事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环顾着周围的环境，很快，文阳寻找到了自己可以借助的东西。
两张带着滑轮的金属圆凳子。
这两张圆凳子放在抽血窗口这边，估计是给前来抽血的病人坐的，高度大概在半米多点。
真是天时地利人和，想要什么，什么就来，文阳毫不犹豫的小步跑到椅子边，用脑袋顶着椅子腿往边上推。
抽血的地方摆着一个盘子，自己还是不要在这个地方往上跳的好，万一踩到盘摔一下，磕了碰了的也没保险赔。
把椅子推到一边合适的位置，文阳后退几步，伸着脑袋往柜面上看，很好，干干净净的。
控制着自己弹跳的力道——关于力道这点，他发现自己在超人宠物训练营的蹦沙坑草地啥的，终于有了效果，至少他能够把后肢的力量给控制住了，如果力道太大，估计椅子会被他前冲的势头带得往前滑行，到时候连椅子带狗一头撞在墙上就不好了。文阳以和圆滚滚的身躯不相吻合的灵巧跳上了圆凳子，而且还把四只白色的爪子都稳稳的收在圆凳凳面的那个小圈内。
“干的漂亮！”
龚江趴在玻璃门上，聚精会神的使劲往门里瞅，忍不住低声喝彩，语气充满了兴奋。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大毛是打算跳上柜面，然后从那条很宽的缝里钻进去。
要说之前他对自家的哈士奇抱有一两成的期望，那这会儿这个期望值已经嗖嗖上涨了不少。
回头是不是应该找人给它做个智商测试啥的？
这个念头在龚江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他就没空去想这个问题了。
眼前的一幕吸引了龚江全部的注意力。
在昏暗的夜色里，他看到一团圆滚滚的东西猛的从半米高的地方跳了起来，朝浅色柜台上蹦去，然后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被反弹在地上……
直挺挺的在地上躺了两分钟，文阳睁开眼，晕乎乎的爬了起来。
哎，刚想着能控制好力道了，没想到还是蹦的太使劲了，竟然撞到了柜台上的那块大玻璃。虽然脑袋很疼，但这会儿文阳还挺庆幸这块玻璃够结实……要不然撞破了，没准儿医院第二天就报警了呢。
再重复了一次之前的步骤后，文阳终于四平八稳的顺利落在柜面上，伏下身子，像一张扁扁的大饼子，从足够宽的缝里挤入了玻璃后边。
玻璃后边，是柜台的另一面，一张上头摆着显微镜等事物的大桌子就侧靠在墙边，里边还摆着一张张办公桌，看起来就跟一般的公司差不多，区别就是桌上地上都放着各种电脑和仪器，包括消**水的味道，也实在太大了一点。
贴着玻璃，文阳小心的踩着柜台凸出的边往抽血的那个窗口挪步。
在他的印象里，一般抽完血，hu士都会把一小管一小管血插在那种有着小凹洞的托盘里头，然后贴上标签，送到后边专门化验的人那里，用机器分析里头的各种指标。
这不，远远看过去，那边还有几个白色方形的托盘搁着呢。
不知道下班了，那些试管有没有被小hu士们当做医疗垃圾清理掉。
几秒钟后，文阳呆呆的蹲在几个空空如也的托盘跟前，寻思着是不是该抽自己一巴掌。
这算不算乌鸦嘴？
悻悻的跳下柜面，文阳开始在办公桌和各种仪器间仰着脖子慢慢巡走，查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十分钟后，文阳绕着整个化验室走了一圈，失望不已。
桌上除了仪器、显微镜和电脑之类的东西，别说试管了，一张纸片都没有。地上也是干干净净，连纸篓上套的垃圾袋都是新的，一闻一股塑料味。
至于各种靠在墙边的大仪器，说实话，那些仪器不少还闪着指示灯，就文阳的水准，看到这些标着各种英文的仪器和闪闪发亮的指示灯，就觉得有些头晕。
这化验室的卫生工作也做的太好了！
难道也要像龚江一样铩羽而归吗？
不对，既然龚江说到过医院已经上报了这次大规模感冒的情况，万一上头安排人下来准备查一下具体的病因是什么，医院连一点供专家们检验的材料都没有，那不是天大的笑话。
如果化验室都没有，还有什么地方会有呢？
一定有血液样本，而且就应该在化验室。
如果没有发现，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自己寻找的还不够细致。
这次，文阳找寻的速度比之前放慢了一倍，即使是墙边看不懂的仪器，他都凑上去看看闻闻，伸爪拨弄拨弄，想象一下是用来干嘛的，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放有血液样本的角落。
在绕过两个墙根和两个屋角之后，文阳在一台超级大的仪器边上发现了一只方方正正的小箱子，箱子盖上有一个显示面板，上头闪着一个红色的“4”字，把周围一小片墙壁都映成得红莹莹的。箱体的一头还连出来一根电源，插在附近的一块接线板上。
4？
这种带显示面板结构的小箱子，不知道为什么，文阳总觉得非常眼熟。
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突然一种常见的家用电器闪现在他的眼前。
电冰箱！
每一个逮蚊子的夜里，他都会在客厅里看到的带有温度显示的电冰箱啊！
很幸运的是，这次文阳没有找错目标。
在几分钟之后，待在玻璃门外不停挥手跺脚赶秋蚊的龚江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圆滚滚的身影。
“呜呜！”文阳跳回地上，用脑袋把圆凳子推回原位，颠颠儿的跑到玻璃门边，含糊不清的用鼻子哼哼着，示意龚江把门给拉开。
这会儿他非常想打一个喷嚏，因为在捣鼓了半天终于打开那个箱子之后，不小心吸进了一大口扑面而来的4c冷空气，当时没觉得什么不舒服，可出来后和室温一冲突，鼻子就越来越痒。
龚江的反应有点慢，简直像是用慢动作一样拉住了门把手，这男人的目光全都凝聚在自家哈士奇嘴里叼着的几根管子上了。
血液样本？
真的拿到了！？
借着龚江拉开的门缝，文阳心急火燎的拼命从缝里给挤了出来，小心翼翼把齿缝间的几支玻璃试管吐在地上，然后张着大嘴仰着脖子僵立在原地。
“大毛？大毛你怎么了！”
龚江大惊失色，顾不上捡起地上的试管，抱着文阳的脑袋惊恐不已。
试管有细菌？
这么快就中毒了！
“阿——嚏！”
惊天动地的喷嚏声猛然响起，龚江狼狈的伸手抹了一把脸。
这脸洗的可真干净！
第四十一章 事不宜迟
不知道为什么，文阳的心里突然有些感慨。
这算是自己这辈子干的最大的事情了吧？
以前活的浑浑噩噩、稀里糊涂，甚至到最后都没能对爹妈尽尽孝，就来到了这个圆滚滚毛乎乎的身子里，没想到，还能帮龚江做成这么一件事情。
如果能通过血液样本找到治疗和预防的方法，帮到那些陌生人，也不枉自己大半夜的往外跑。就不知道这几支试管到底是不是龚江需要的了。
当时费尽力气打开了那个其实是冷藏室的小箱子后，文阳发现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好几排试管，上边还标注着一些资料信息，比如年龄、性别、日期等，怕拿多了第二天被发现了，他就抽取了几支日期稍微近一些的试管，也没顾上脏不脏的，赶紧叼着出来了。
希望这些都是这批流感病人留下的血液样本，能帮上忙吧。
龚江小心翼翼的拿起试管，凑在鼻子跟前看，但由于光线太暗，实在看不清楚上面标注了什么。
想了想，龚江开始摸自己的裤兜，掏出之前由于开手电筒而被自家哈士奇一口叼走，然后在进玻璃门前吐出来的手机，按下开锁键，借着屏幕上的光亮，逐一检查了一遍，随后又从裤兜里费劲的抽出一团鼓鼓囊囊的东西，抖开后成了一个小袋子，逐个把试管轻轻放了进去。
望着龚江手里标有“可爱多”字样的小袋子，文阳默默的跟在后头往外走，一路都能闻到一股冰激凌奶油味。
这袋子是刚入夏的时候家里买冰激凌，超市给送的保温袋，这样把冰激凌提回家就不会融化了。
没想到还能派这用场，不得不说龚江真是思维开阔呀。
回到车里，龚江把冰激凌袋子卷了起来，塞进副驾驶前边的储物抽屉，缓缓驶出了医院。
压过了几块松动的水泥板，龚江缓缓把车靠在路边停下。
和周新建打完电话后，在老同学的肯定下，他那知识分子的情怀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急剧发酵，整个心神全部被“血液样本”四个字所吸引，不断的闪现出各种各样的念头，最终促成了今晚略显莽撞冲动的行动。
而血液样本一旦取到，他那蓬勃激烈的情感也开始渐渐消退了，理智慢慢占据了上风。
既然已经获得了血液样本，而周博要在至少一周之后才能抵达海市——那这些血液样本放着干嘛？就算样本中已经加入抗凝成分等保持活性的添加剂，但细胞的活性也不是可以无限期延长的，从时间上来说，也难以拖到周博回来的那天。
那么，首先他就要为这几支血液样本找寻一个去处了。
龚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宋涵中。
把车停靠在路边后，他关掉车前灯，掏出了手机，在通话记录中寻找着宋涵中的号码。
电话通了，但是却没有人接。
在一阵显得格外漫长的“嘟——嘟——”提示音后，一个低哑含糊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那头。
“谁啊？”
伴着含糊的声音传来的，还有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
龚江抬起左手腕，看看手表上显示的时间：两点三十五分。
这么晚了！
带着十二分的抱歉，龚江用最容易令宋涵中原谅自己在凌晨两点半打电话吵醒他的方式，陈述了此次通话的核心内容。
“我这边有一批可能带有新型病毒的血液样本，你有没有兴趣？”
含糊困乏的声音陡然提升了三个度，而且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效果：“现在？地点？”
伴随着宋涵中短促明确的回复，还有一阵更清晰的悉悉索索声传来，听上去，这个科研狂热分子似乎从迷糊的翻身状态过渡到了坐起来摸索衣服裤子的阶段。
“现在。微光？”
龚江的回复同样简单明确。
“可以，楼下见。”
伴随着电话挂断的嘟嘟声，龚江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车前行后拐了一个弯，朝着微光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方向开去。
由于车里载有几支玻璃试管，龚江减慢了车速，开的特别平稳，到微光楼底下的时候，一个在花坛边赶着蚊子挠着胳膊和腿的男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车就停这吧，园区范围，安全方面没问题。”
车门一开，宋涵中就凑上来，很主动的跟龚江打了个招呼，“血液样本呢？”
龚江举了举手里的袋子：“走，上去说。”
招呼自家的哈士奇也跟上，任由宋涵中惊奇了一阵，比如哪里来的血液样本、为什么凌晨两点半找他、凌晨找他就算了怎么还带着条哈士奇，龚江只是笑笑，默不作声。
宋涵中带路，文阳随后，提着重要装备的龚江殿后，随着门禁一层层被刷开，一行人到了研发部。
“我需要你先把这几支样本放进培养舱。如果时间拖太久，我怕影响它们的活性。”
小心的从袋子里取出血液样本，龚江一脸严肃的说道。
打着哈欠的宋涵中表情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接过几支试管，俩人就往消毒室走。
本来文阳也想跟去，甩着毛茸茸的尾巴很理所当然的跟在俩人后头。
“大毛，去，办公室里头呆着去。”
龚江用脚拨拉了一下自家哈士奇，文阳不为所动，仰着脑袋坚定的看着他。
这样本都是哥搞来的，还不能跟着进屋了？
看着大毛的眼神，龚江没来由的就想起了今晚上两次和它的“争斗”，头一次，没在家门口拦住，第二次，没在车门边拦住。于是只能无奈的求助宋涵中。
宋涵中看了看龚江询问的眼神，苦笑着摇了摇头。
“狗进不去，这大半夜的没人给大毛洗澡吹风消毒，太费事儿了。让它在走廊上待会儿吧？反正每个门都有门禁，它也没法乱跑。”
带着“你也听到了”的表情，龚江转身跟着宋涵中走进了消毒室，留下一条失望不已的哈士奇蹲在后头，满脸的仇恨。
隔着玻璃墙面，文阳能看到培养舱里所有的情况。
昏暗的光线、玻璃箱、培养皿、试管、试验台、水池，高高低低的柜子……
不一会儿，穿着一身消毒服、戴着口罩，一高一低的两人就出现在了培养舱中。
高的那个，是龚江，略矮一些的，是宋涵中，
两人一边手里不停的进行着各种操作，一边不停的说这话。
如同差遣助手一般，宋涵中很是受用的享受着这位来自国内一流医科大学毕业出来的博士级人才协助，虽然看不懂俩人在干什么，不过趴在玻璃墙外头看得聚精会神的文阳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操作，太流畅了，看起来太专业了，太像在看米国医生剧大片了。
但龚江嘴一张一张的说了什么，而宋涵中一脸丰富精彩的表情，最后连珠炮一样询问了什么东西，文阳就不得而知了。
在一阵静默之后——因为俩人的嘴不动了，繁复的操作也接近了尾声，不一会儿，两人就把几支试管内的血液样本分别抽取在培养皿中，经过一定的处理后，放入了恒温箱，然后消失在屋子的门背后。
“那么，就辛苦你了，涵中。”
边从消毒室的门里走出来，龚江边客气的跟宋涵中致谢：“我先回去睡一会儿，后边几天，我会跟医院请假，如果需要，你直接电话我，我第一时间赶到微光。”
难得的好态度啊！
见龚江他俩办完了事儿，文阳感慨着龚江终于又通一点人情世故了，懒洋洋的从地上爬起来，慢慢走向通往电梯的门边，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虽然不知道时间，不过，经这一来二去的折腾，至少也有凌晨三点了吧？
某个哲人说过，哈欠是会传染的。
龚江和宋涵中俩人打着哈欠，然后文阳受到他俩的感染，又反复的打着哈欠，两人一狗睡意连天的回到各自车上，缓缓开回了家。
幸运的是，章明月和柠檬都睡的很沉，龚江蹑手蹑脚的进了屋脱了外衣，回到屋里开始睡他的回笼觉。
而爬到了沙发上补眠的文阳，突然梦见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第四十二章 偷蛋
血液样本丢失的事情，并没有在医院引起轩然大波，而是始终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虽然原因不得而知，不过想来要么是保管血液样本的检验科医生自己没有发现，要么是发现了没有声张——监管不力，也是个大帽子啊。连几支试管都看不住，估计传开了，名声也不会太好听。而且除了血液样本之外，没有任何其他财产上的损失，如此一来，也就含含糊糊的度过了这个小小的危急，原先文阳还很担心会因此事而出什么岔子呢。
拿到血液样本后，宋涵中秘密叫上了自己的老同事丁岷，开始了紧急的实验分析。
而龚江则是在家用电脑查着什么国外的专业刊物和资料，一天要和宋涵中打上好几个电话，保证能第一时间了解分析的进度。
横竖章明月和柠檬都不在家，龚江噼里啪啦的在电话里头说着各种医学术语，文阳唯一能听懂的就是他们确实已经在样本中寻找到了一种新型流感病毒，这就是导致省医院近期不断有大批感冒病人前来就诊的关键因素。
虽然有所发现，算是一个好的开头，但后续的问题还有很多，龚江的意思，是能否尽快针对这类型的流感病毒研发出一批切实有效的流感疫苗，因为就目前的实验数据显示，该种病毒对广谱抗生素有着较强的抵抗性，也就是说，病人就算通过感冒药、抗生素等进行综合治疗，痊愈的速度也非常缓慢，而且病毒本身就带有很强的传染性，以至于参与这个临时加入的项目的人员都进行了防护措施上的升级。
而跟着龚江半夜去了一趟医院的文阳，得到了他龚爹细致入微的观察和照顾，具体体现测量体温上。
每天被体温计插入敏感部位数次，也是醉了！
被严密监控了两天，然后跟着林蓝又去了一回训练营后，文阳决定今天一定要出门，随便到附近溜达溜达就成，给自己放个假。
到时候，龚江总不能捏着体温计在后头跟着吧。
对于自己的身体，其实文阳了解的或许还没有宋涵中多，毕竟那家伙已经抽了自己两管子血了，但这几天文阳觉得吃嘛嘛香，睡眠这方面，除了头天做了个奇怪的梦，也是安稳的很，三天过去了，体温等一切正常，如果还没有感冒，按照逻辑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跑到柠檬房间，文阳咬着凑在电脑跟前查着资料的龚江的裤腿，半拉半拖着带到门口，让龚江把他放了出去。
经过“窃取”血液样本事件，虽然龚江对狗的知识了解甚少，但这并不妨碍他认识到自家哈士奇的特殊之处。这会儿龚江已经把大毛划归到天赋异禀的那种“天才狗”行列。对于大毛能自己遛自己这件事，展现出了高度的信任与包容。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摸着大毛的脑袋，龚江叮嘱了一句，便关上门，返回电脑跟前继续他的研究了。
一溜小跑冲下楼梯，一阵兴奋感袭上心头。
自由自在的狗生啊，多么美好！
先去宋家大院溜一圈！
撒开四腿，文阳就欢脱的往宋涵中家跑去，一路上惊起若干鸟雀，引来小区内系着牵引绳溜达的大狗小狗狂吠数声。
远远的，文阳就看到了从大院小门口钻出来的二白，却没有见着大白的身影。
二白的一身白毛显得透亮透亮的，毛量似乎也有所增加，整个小身子看上去大了一圈，灵敏度却没有降低。见到远远跑来的文阳，二白懒洋洋的喵了一声，算是招呼，然后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一片木栅栏的尖顶上，踏着小小的碎步蹲成一颗圆球，开始心满意足的舔自己的毛发。
一个急刹车蹲在木栅栏底下，文阳伸爪够了够二白垂落的尾巴尖，凑上鼻尖闻了闻。
一股囡囡的味道！
老太太自从学会用大水管子给囡囡洗澡后，宋涵中就周到的送上了宠物专用的沐浴液，每次囡囡洗完澡，文阳闻着都觉得像遇到了一只长腿了的月饼，还是五仁味的！
文阳非常的好奇，这种香味的沐浴液，宋涵中是从什么地方捣鼓出来的？
只是，文阳没有料到，这种五仁月饼味香气，会出现在二白身上。
伏低了身子，从院子的小门口钻了进去，文阳就看到了湿漉漉的地面，在家成天睡懒觉的囡囡也难得的卧在阳台门边的一小块干地上舔着自己的毛，舔一下，就砸吧好几下嘴，看着非常苦恼的样子。
看样子，这是一片刚经历过猫狗共浴的战场啊。
本来还想多呆一会儿的文阳，在宋老太太推开门发现他，随后回到屋里高高兴兴拿出来一瓶宠物香波还拖出一条软乎乎的大水管子之后，就果断的撤离了。
地球上再也不能出现第三个长腿的月饼了！
带着五仁月饼猫撤退到后方小树林，跳上头一次给大白二白投食的那块久违的大石头，文阳仰起脖子，充满气势的亮了一嗓。
嗷呜——！
一嗓既出，鸟兽噤声。
只是文阳想见的那个身影，却没有出现。
咦，大白呢，跑哪去了？
大白和二白绝对是属于猫狗关系之中的异类了，它俩平时总是形影不离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回只见二白，大白却不见了踪影。
文阳正困惑着，二白却高高的竖着尾巴，急切的朝小树林深处走去。
这就更奇怪了，一般二白见到自己，总是要挨上来蹭几下表示亲热，从来没有这样自顾自离开的情况。
带着不解和好奇，文阳紧紧尾随在二白的身后。
最终，二白在一棵高度略逊于池塘边大云松的树前停下了脚步，一个漂亮的高跳，三下两下就窜入了浓密的枝叶深处。
正当文阳仰着脖子寻找它的身影时，二白张着嘴出现了。
没错，就是张着嘴。
因为这家伙的嘴里，费力的含着一颗硕大的鸟蛋，导致上下颚都无法合拢。
无暇欣赏二白已经精进到神乎其神的爬树技巧，文阳的好奇心开始变得无法遏制。
今天怎么尽是遇到各种奇葩的事情！
先是二白变成了五仁月饼猫！
然后二白急急忙忙的跑到这边就为了偷一颗蛋！
偷蛋也算了，竟然含在嘴里玩！
二白丝毫没有自己已然成为文阳心里的奇葩的觉悟，含着鸟蛋蹲在大树树枝和树干的分叉口，干净利落的往下一跳。
跳下了书，二白终于凑到文阳跟前，费力的低下头蹭了蹭他的前胸。
这蛋也太大了，噎的二白都低不了头了……
文阳同情又无语的看着蹭完自己转身就走的二白，迈开腿赶紧跟在后头。
以前就听说过猫抓鸟吃，以及猫偷鸟蛋吃的故事，没想到二白真的无师自通，探索出了鸟蛋这种食物，按文阳的设想，猫偷了鸟蛋后应该立刻想办法磕碎了吃掉才是，怎么会含在嘴里跑来跑去呢？
在急匆匆行走的路上，二白几次扭头看了看跟在后头的文阳，仿佛是在确认他没有掉队一般，继续坚定不移的朝前走去。
很快，文阳的视野里，就出现了一片空旷的草地。
这是小树林的哪一边？
皱着眉头，文阳在脑海中回忆着自家阳台的方向，噢，原来是南边。
这块地，文阳听龚江他们夫妇聊天的时候提起过，是属于zheng府的一块非商业开发用地。似乎出于某些奇特而又不便透露的原因，这块地一直闲置着，也没有人去占用，因为曾经某些勤劳的住户把主意动到了这块地上，闲着没事跑去种了几洼菜，还养了几只鸡，结果没过几天地就没了，鸡也不见了，围着一整片的非商业开发用地，起了一道顶上拉着电的防护网，还挂上了标有醒目字体的警示牌，上边写着“严禁入内”之类的内容。
还别说，真有不怕死的二愣子没事找事跑去翻那防护网，估计就是那种“你不让我干我非干”的奇葩心态，结果来了一群警察，把那被电的抽抽还拉了一裤裆的家伙从防护网顶上给摘了下来。
自此之后，那块地附近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人工开垦的菜地以及没事遛弯儿的闲杂人等了。
而此刻二白前行的方向，就是南边。
第四十三章 卡缝儿
二白高高竖起的尾巴，就像一根细长的白色标杆，领着文阳穿过了树林南边的草地。
不一会，一大片连绵的黑色铁丝网就出现在面前。
非商业开发用地到了。
由于久旷无人，这片面积惊人的空地长满了米许长的野草，在一整个春夏的雨露里变得繁茂无比，一眼望去，几乎没有边际。
平坦的草地被甩在了身后，越靠近防护网，野草的长势就越高，二白有些艰难的在杂草间穿行，始终保持着张嘴含蛋的姿势，绕着防护网继续走着。
文阳也不得不时刻注意脚下的情况，一不小心就容易被高高低低的土坷垃给绊到。
二白的白尾巴在越来越高的杂草中若隐若现，穿过一片茂密的狗尾巴草后，跳入了一片长着小蒲扇般叶子的植物丛里。
尾随在后的文阳跟着一跳，等到发现情况有异，已经来不及了。
欲哭无泪的看着途经之处，一颗颗长着倒刺的绿色椭圆形玩意儿不断勾住他毛蓬蓬的身体，文阳就像清道夫一般，把这条道上的小倒刺球全都给挂在了胸口和两侧的毛上。待到钻出这片草丛，文阳扭头看看自己覆盖了一层绿色小刺球的身子，觉得这会儿似乎重了好几斤。
徒劳的抖了抖身子，小刺球仅仅被甩出去两三颗。
好吧，那只能这么的威武霸气，全身披甲了！
默认了自己必须挂着小刺球的事实后，文阳扭回了头。令人大吃一惊的一幕，立刻出现在他的眼前。
尾巴尖上吊着两颗小刺球的二白，正站在一只全身挂满绿色小刺球的中等体型生物边上，并用前爪推着送上一颗硕大的鸟蛋！
文阳的第一反应，就是往后跳。幸亏刚才的刺球记忆还没有消退，往后，就是那片奇葩的野草地啊！
缓了缓心神，同样浑身刺球全身披甲的文阳，终于认出眼前这只发出奇怪“呜呜”声的生物，就是中华田园犬大白。
大白的大约三分之二的身子，是在防护网的外边，另三分之一的身子，却卡在防护网的里边。它的脑袋正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别在防护网靠近地面的一个网格里头，两只前爪分别从脑袋边一左一右的网格里伸了进去。
大白这个蠢狗，竟然被卡住了！
来不及感慨，一枚鸟蛋在泥地上滚过他的身边，被二白拨拉过网格后，骨碌碌的在大白的鼻子跟前停了下来。狼狈的张开嘴，大白侧着头叼住那枚硕大的鸟蛋一咬，只听卡拉一声，透明的蛋清混着被咬破的蛋黄，就从大白的嘴角溢出，流向地面。
大白迫不及待的吐掉自己嘴里的蛋壳，趁着蛋清和蛋黄还没有被泥地吸干之前，吸溜吸溜的舔舐着，二白显得很欣慰的在边上转悠，小小的胸脯骄傲的挺着，仿佛完成了一个了不起的救援任务。
文阳呆滞的站在防护网边上，抬头看看上头三道据说24小时通电的细细金属线，再看看卡住大白脖子的那个金属网格。
底下的金属网子，是不带电的？
虽然证据显示大白卡在这防护网上头，除了狼狈之外暂无性命之虞，但文阳还是很小心的挥爪弄断了一根看起来鲜嫩多汁的草茎，然后用爪尖将草茎纵剖为二，合着前爪捏住这根被剖开的草茎轻轻搭在防护网上。
想象之中麻麻的电流感并没有从前爪的肉垫上传来，文阳放下了心。
待到大白舔舐完那颗二白披荆斩棘千辛万苦送来的鸟蛋，文阳蹲在大白身边，低着头开始研究卡住它脑袋的那个网格。
虽然不知道大白是怎么把脑袋钻进去的，但刚才大白舔舐鸟蛋的时候，稍微一动，整片防护网就哗啦作响，它身子若是往前，网格就卡住了两边的肩胛，向后一退缩，又卡住了颚骨，实在是进退两难。
大约四五毫米粗的圆柱形金属细条扭成了这片防护网，网格紧挨着网格，上头刷了层防锈的黑漆，虽然这道网子拉了有段时间了，但看起来还是相当坚固，至少凭大白自己的蛮力是挣脱不开的，这点还可以从它身边几道深深的刨蹬爪痕上看出来。
再凑近了那个卡住它脑袋的网格看，原本刷满了黑漆的金属细条被啃出了不少细细的齿痕，露出了黑漆下面银白的金属条本色。
大白自己的头被卡住了，根本不可能扭头啃到网格。
不用说，这齿痕一定是二白留下的。
看了一眼在边上探头探脑的二白，这小家伙还挺讲义气，兄弟被困，不光知道送吃的，还带来了“救兵”。
虽然文阳没有大钳子之类的东西，但这种四五毫米粗的金属细条，或许他也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尝试弄开。
弄清楚了状况，文阳就展开了救援行动。
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文阳伸出一只前爪，勾住了网格不让它晃动，另一只前爪对准一道金属细条，用力挥下。头一下，金属细条就被斩开了一个锐角的豁口，但由于准头不足，文阳又挥舞着爪子，用爪尖切割了好几下，金属细条才给彻底斩断了。
大白吃完了鸟蛋，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在文阳切割网格发出一阵阵噪音的时候，也就是抖了抖耳朵。推了推还趴着的大白，文阳用脑袋顶着它的侧身往边上一挤，已经被卡呆了的大白这才惊喜的发现脖子这儿已经可以活动了。
恢复了自由的大白倒退着挣脱了防护网，头一件事就是撅着屁股伸了个懒腰，再挨个跟文阳和二白碰碰鼻子，显得亲热无比。
在返回小树林的路上，文阳发现，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和这次的“救援行动”，大白和二白对他的态度，似乎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比如一贯活泼过头的二白，哪怕它遇到了一只近在咫尺的菜花蝶正准备要扑，只要文阳伸爪轻轻拍拍它的脑袋，二白就老老实实的收住腿，屁颠屁颠的跟在一边继续走，而大白呢，只要文阳望向它，它就讨好的把身子伏低一些，友善的眨着眼睛，态度相当之好。
原本只是在寂寞的狗生里交了两个普通朋友，没想到，这两个伙伴竟然表露出了一丝丝拜自己为老大的意思，这着实让文阳有些意外。
送哥俩回到了小树林这块根据地，感慨着“动物世界就是单纯”的文阳趁着太阳还没下山，跑去喷泉池子里头尽情的撒了会儿野，在招惹来一只朝自己献媚的年轻小mu狗后落荒而逃，**的就窜上了楼，留下一池子浮浮沉沉、长满倒刺的绿色小刺球儿。
毫无形象的狂吠两声叫开了门，龚江一手扶着门框，非常吃惊的看着跐溜一下就窜进家门的哈士奇，大毛出去遛个弯儿，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文阳才不管龚江怎么想，直接飞奔进了浴室，干净利落的跳进浴缸，开始亮嗓嚎叫。
愚蠢的人类，快来给汪洗澡吹风！
龚江不是头一次听到这种召唤了，满脸无奈的匆匆往浴室走去。
在准备给浴缸放温水的时候，狗湿漉漉的毛上挂着的两三颗绿色小刺球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是什么？”
皱着眉头，龚江扯了一片纸巾，小心的从文阳身上捏下一颗小刺球，等到看清时，却惊喜的傻笑起来，“好东西啊！”
很快，文阳就知道了这种长满小刺的椭圆形绿色小球，还有一个遍布大江南北的别名：苍耳。
第四十四章 最强训练师
浑身**回家的文阳，自忖不会被龚江责罚，毕竟前几天才刚刚为人类的健康科学的进步立过功好么。
但没有料到的是，龚江态度相当之好，利索的给它洗澡吹风，然后捏着从他身上摘下的名为苍耳的小刺球去了微光。
从微光回来，已经是晚上了，龚江带着一种莫名的激昂的情绪，匆匆吃了两口饭，就到柠檬房里扑在电脑上奋斗，连柠檬做作业的战场都搬到了客厅的餐桌上。
或许龚江对自己老婆交代过什么，章明月对他休假在家的奇怪状态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连看电视的时候都把音量调到最小，当然，这也有照顾柠檬做作业的意思。
文阳趴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上无声无息动来动去的小人儿们，觉得过了一把看卓别林大师那年代默片电影的瘾。
微光那里进展得如何，文阳不得而知，在随后几天，他又去了一回小树林。
这次去小树林，可不是为了玩，而是另有目的。
说起来，这个新的设想，不仅是受到了夜访医院的刺激，还跟这段时间在超人宠物训练营的锻炼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在宠物训练营，史如意花费了训练其他犬只的一半时间，就教会了柠檬家哈士奇所有的手势语言。
这只小胖狗能节约一半时间全部学会手势语言，这对史如意来说，又是一个极大的惊喜，不过她并不了解，文阳正觉得自己有望挑战奥斯卡小金狗奖——为了不显得太过突兀，半小时都不用的课，他费尽心机装傻卖呆，足足花了三四个课时才假装自己逐渐学会了各项手势指令，还使得他的御用训练师啧啧称奇不已。
若不是怕惊到史如意，他根本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趣的事情上。
如今的文阳不仅可以按照口令来准确完成各项操作，什么跑跳蹲统统不在话下，当然，这得挑他心情好、愿意配合史如意或者柠檬的时候；对于手势指令，也能够完美的做出各种相应的反应。
由于拥有人类的智慧，他可以做出各种远超于普通动物水准的判断，加上他得天独厚的奇特身体，比如坚固异常的指甲和潜在的爆发力，可以进行各种复杂和不可思议的操作。
但大白和二白就不行。
而且，文阳发现，野外的生存环境对猫和狗这种普通的小动物来说，实在太糟糕了。
虽然现在兄弟俩在伙食上有宅心仁厚的宋老太太支援，但其他方面，却也难以一一照顾周全。如果不是正巧让二白带到了南边的防护网跟前，从坚固的网子里头救出了大白，这家伙遭罪事小，要是被发现的时间再晚一点，可能饥寒交迫连命都丢了，就算二白能偷鸟蛋送去给它垫饥，整个小树林又能有几颗鸟蛋？
如今，他带着一身“绝技”（如果以衡量普通动物的标准来说，确实是非常难以学会的技能），也带着足够的耐心和对失败的心理准备来到了小树林，打算好好的折腾一下哥俩，好让它们“苦尽甘来”，拥有更好照顾自己的能力。
而且，说不定在将来的某一天，它们也能成为文阳的左右臂膀——当然，这属于他的私心，也是后话。
见到大白和二白的瞬间，文阳就乐的咧开了嘴，甚至无法控制的躺倒在草地上，毫无形象可言的打起了滚。
从防护网边上带来的苍耳，就是那种绿色小刺球，在经过了几天之后，仍然顽固的粘在大白和二白的身上，可能哥俩有尝试过用在地上打滚之类的办法去除身上的刺球，结果非但没有弄掉几颗，反而沾上了不少脏东西，好不容易吃胖一点、养得雍容一点的形象气度荡然无存，远远一看脏兮兮的，像从垃圾桶里钻出来一样，模样凄惨无比。
文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把哥俩赶到小池塘边，一掌一个推了下去。
经过几番辛苦的扑腾，大白小白身上的小刺球脱落了七七八八，在还算干净的水面浮浮沉沉的荡漾着。
等它俩卧在太阳里头晒干了毛，文阳再用自己最好使的工具——指甲，把剩余的苍耳一颗颗从它们身上拨拉了下来，一阵折腾，终于把哥俩拾掇干净了。
第四十五章 芝麻大的小熊猫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经过切身的体会，文阳深知训练动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但只要坚持，总能出成果。
回到家，龚江已经不见了，估计是去了微光。章明月围着围裙出来，给他开了门。
看着远处像鸭蛋黄一样红彤彤的夕阳，文阳卧在阳台上，半发呆，半盘算着给大白二白哥俩循序渐进科学训练的计划。今天柠檬在学校就把作业做完了，闲着无事，体贴善良的拿来一把细齿梳子，盘腿坐在边上给他梳毛。
“妈妈！”
从梳子上捋下一层层的细密绒毛，柠檬捏在手里，爬起来朝客厅走，“大毛好像开始换毛了，咱们给它把毛剪了吧。”
掉毛？
惊讶的扭转头，看了看自己浑身细密蓬松的毛发，文阳突然意识到夏天已经接近尾声，秋天悄然来临。似乎热闹了好几个月的蝉鸣，也渐渐稀疏了。
貌似许多动物都会在每年的某些季节换毛吧？
扪心自问，文阳说不好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适应了哈士奇的这个身份。
有时候，他的心理、举止，都比较接近人类，包括换毛这件事情，要不是柠檬说起，他压根儿就没有意识到。他也不像其他的小猫小狗，喜欢没事舔舐自己的毛发，清理脏东西。如果不小心把毛弄脏了，文阳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去洗个澡。
但更多的时候，他的生理本能，却忠实的遵循着一条狗应该具备的条件反射。
比如见到好吃的会流口水，热的不行了会伸着舌头哈哈喘气，听到什么动静，两只耳朵会第一时间弹起，忽闪忽闪的寻找声音的来源，身后的尾巴更是会受到情绪的影响，时而高高兴兴的来回甩动，时而懒洋洋的垂落。
略有些低落的重新卧好，把下巴枕在自己的两只前爪上，文阳凝视着远处鸭蛋黄一样圆溜溜红彤彤的夕阳，开始专心致志的发呆，直到章明月喊他进屋把饭吃了，然后上沙发睡觉，才猛然发现被瑰丽晚霞笼罩的天幕，已经转为深沉的苍蓝，缀满了点点星光。
快要睡着的时候，龚江回来了。
钥匙孔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随着锁簧咔哒一声轻响，悉悉索索换拖鞋的声音传入了文阳的耳朵。
另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大卧室移向门口。
懒洋洋的继续埋头睡着，不用看文阳也知道是章明月迎了出来。
“饿吗？我去把菜给你热热？”
儿子已经睡了，章明月怕吵醒他，于是压低了声音，轻轻的问自己丈夫。
龚江轻轻拉开了餐桌边上的椅子，招呼章明月坐下：“不用，我在外边吃过了。明月，有两件事情，我要跟你说一下。”
嗯？
两件事情？
文阳抖了抖耳朵，开始注意听夫妻俩的对话。
安静的黑夜中，龚江的声音清晰可辨，带着一丝丝的颤抖，说不清楚是激动还是紧张。
“第一件，你明天早上给柠檬班主任打个电话，请十天假。”
“请……？”
章明月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龚江就急切的打断了她：“至少十天，可能还不够，不够的话，到时候看看是不是能再请。然后你给自己老板也请个假，随便你用什么理由，中午前赵汉会开车来接你们，带上几天衣服，你们母子俩好好出去散散心。”
“第二件，周博明天回来了，他会帮我们一起想办法，找找对抗这他niang的病毒的办法。所以我会留下，我不走。有事儿咱们电话联系。”
龚江把声音压的极低，说到病毒的时候，却难以抑制的激动起来，不光爆了粗口，连语气都重了几分。
章明月没有说话。
椅子脚摩擦着地面，发出轻微的拖动声，随后，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按耐不住好奇，文阳挣扎着抬起头，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却看到章明月正俯身站在龚江椅子背后，趴在他的肩上，静静的拥抱着自己的丈夫。
待到章明月开口说话时，文阳才觉得有些异样。
“行，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声音有些嘶哑的说完这句话，章明月抬手飞快的抹了抹自己的面颊，往卧室走去。
龚江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包瘪瘪的烟，拿着打火机走到了阳台上。
望着龚江的背影，文阳突然发现，原本烟酒不沾的龚江，最近似乎抽烟抽的厉害。
章明月和柠檬带着大包小包走了。
平时家里白天也没什么人，但文阳总觉得今天家里少了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这种低落的情绪一直保持到龚江接了个电话之后，才被打破。
“什么？免疫1号怀孕了？”
电话还没挂断，龚江就兴奋的抓起桌上的钱包钥匙，拔腿往外走。
文阳嗖的跳下沙发，赶紧跟着往外跑。
这么说，龚江已经知道宋涵中打算制造免疫2号和3号的计划了。
算了算日子，距离上次文阳见到熊猫一脚蹬翻免疫3号它爹大概有十来天的功夫，边熟练的跳上龚江的车后座，文阳边感慨起来：真是锄禾日当午，只怕功夫深啊。不久前熊猫还那么坚决坚定的抵抗那只公仓鼠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身孕。世事也太难预料了。
一路浮想联翩的想象熊猫怀孕的样子，车终于停在了微光楼下，门一开，文阳就迫不及待的跳了下来。
宋涵中把他们带上了楼。
作为影响了免疫1号，并将这种深远的影响传递给免疫1号的后代免疫3号的文阳，得到了特批，被允许进入临时加改的专用产房围观。
经过一番消毒，在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里头，文阳终于见到了那只黑白相间的花仓鼠。
熊猫被转移到了一个更宽敞的笼子里头，居住环境跟之前比，有了不小的差别。但有一点还是相同的，就是笼门这还是挂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大锁头。
笼子里不见了原本的木屑，而是铺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纸垫，看着非常干净，大概是刚换上去的。在笼子壁上，固定着一个小水壶和食盒，熊猫似乎刚吃过饭，特别小的粉红色舌头正舔着自己的嘴边，心满意足的仰躺在白纸垫上，而且还搞笑的张开了四肢，时不时扭动一下调整姿势，睡姿相当的自由奔放。
龚江也挺好奇。
一般最常见的实验动物，就是那种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小白鼠，而且小白鼠都是有专人饲养的，他倒是从来没有见过怀孕的仓鼠是什么模样。
宋涵中取出一根长长的棉签，从笼子的栅栏间隙里伸了进去，指着熊猫暴露在外的毛绒绒肚子，让龚江仔细看。
“瞧见没？这里，对，腰这里变粗了。”
“这么……小？”
龚江有些难以置信。
宋涵中从一边的柜子上抽出一个文件盒，从里边取出一张放大过的x光片，高兴的指着上头芝麻大小的一个阴影给他看：“喏，这就是免疫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