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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死奸臣     暴君刘璋txt下载     暴君刘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1章 半夜他要一杯茶

    第211章 半夜他要一杯茶

    “皇叔就是这样招贤纳士的吗?这样,我庞统可受不起。”

    庞统看了一眼左右两名士兵,两手交叉看着脚底,用意不言自明,周围川军众将,雷铜,沙摩柯,好厉害,脸上都有愠sè。

    “来人。”

    刘璋面不改sè,挥退押庞统的两名士兵,指着自己右下方的位置:“看座。”

    “是。”

    士兵在高一个台阶上加了坐席,庞统振了振衣袍,慢吞吞地坐了上去,手掌又在自己胸口外的空间扇了扇。

    刘璋悠地皱紧眉头,抽了一口冷气,法正对他暗使眼sè,刘璋知道法正是什么意思,要自己暂且忍让,纵观史书,大贤无不是低三下四求来的,可是这庞统如此狂悖,一再挑衅,视众人如无物,真值得自己如此以礼相待吗?

    刘璋以手撑着额头,努力压制着心中对庞统的反感。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从外面来报:“禀报主公,刚刚探马回报,古襄阳西南城城墙垮塌,徐庶正紧急派人修复。”

    众将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刘璋豁然抬起头来看向庞统,法正也闪出异sè,刘璋和法正恍然明白庞统当初献策的真正用意了。

    庞统叫川军出兵古襄阳西南城,不是要趁徐庶防御松懈拿下城防,而是要等大雨淋漓冲垮城墙,前方根本就是一马平川。

    庞统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高位的刘璋,眼眸中闪动着掩饰不住的轻狂之气,仿佛整个大堂就剩下自己一个人,褶褶生辉。

    “你早料到了?”刘璋问道。

    庞统头一昂,甩了一下袍袖,不以为意地道:“这有何难,我早告诉过皇叔,攻其他州的什么城池,我庞统还要眨眨眼睛,攻荆州的城池,哈哈,我眼皮都不用抬一下。

    那古襄阳被废弃后,本来刘表拨付了大量钱财,要将它改建成一座军垒,但是负责此事的蔡氏一族,为了截取更多的钱款,古襄阳西南城靠着山的一面,因为没有多少人注意,既没改建,也没修缮。

    今年换季之雨来得太激烈,在给皇叔献策之前,我已借高将军瞭敌之机,仔细观看过城墙,再有一场大雨,那城墙必定垮塌。

    只可惜啊,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庞统还是疏忽了,我算到有大雨,却没想到大雨这么猛烈,我说的是明rì垮塌,没想到今夜就垮塌了。

    两rì前观察天时,风云莫测,倘若今rì皇叔不将区区在下关到柴房中,而肯听庞统一言,那做出调整,也未必会晚。

    只可惜,皇叔的识人之能,实在让人不敢恭维,金凤凰看成了大公鸡,现在再要去襄阳,徐庶必定在城墙修复之前,把守各个山口,暴雨急下,皇叔已经没有机会了。”

    庞统了说完摇头叹息,大有一副,不听凤凰言,吃亏在眼前的架势。

    “来人,看几。”

    刘璋大声喊了一声,紧盯着庞统道:“士元,本官虽然错过了一次机会,但是有士元在,攻下襄阳,本官还有很多次机会对不对?”

    “皇叔眼光未免太短浅了吧。”庞统朗声道:“小小襄阳只是庞统献给皇叔的小小礼物,也算是表明我庞统投靠皇叔的决心,我庞统出身荆襄庞氏家族,投靠皇叔恐怕诸位都有疑虑,不过攻下襄阳,诸位的疑虑就应该打消了,我要为皇叔谋划的是整个天下。”

    庞统慷慨激昂,士兵搬来一张案几,放到庞统面前,庞统脸上浮出满意的神sè,手腕放到案几上,五指合并轻轻敲了三下。

    刘璋眉头一皱,旋即舒展开,缓声询问道:“士元,现在已是午夜,此时吃早饭,恐怕早了些吧。”

    庞统咧嘴笑道:“哈哈哈,皇叔出身帝室贵胄,怎不知道高朋雅士对坐,要有美酒相伴,我庞统一喝酒就得意忘形,今夜还有大事要谈,所以这酒嘛,暂且免了,但是茶,总得有一杯吧。”

    “我看你不喝酒一样得意忘形。”

    雷铜在一旁轻声骂了一句,却没想到被庞元听见了,庞统哈哈笑了几声:“莽夫不知炊茶雅意,我庞统不会与粗人计较,想我庞统满腹才华,既然要与皇叔坐论天下大势,不谈通宵岂能谈得十之一二?”

    庞统看了一眼雷铜的断臂,沉声道:“将军这只手,是在采桑坡丢的吧,徐庶区区小计,满堂君子皆做盲态,实在可叹啊,要是我庞统在,将军岂会做断臂将军。

    将军天生不是左手握刀的吧?大刀需要双手,将军丢了右臂,恐怕今后就要成废人了,实在是,可惋,可叹啊。”

    “你说什么?”

    雷铜勃然大怒,自从丢失右臂后,最恨别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雷铜自问自己,就算丢失右臂,也对得起将军这个职位,采桑坡之战后,仅仅养了三天的伤就率军进军襄阳,襄阳数次攻城战都是奋勇争先,以报当rì战败之罪,断臂创口多次崩裂,雨水浸透,已经感染化脓。

    现在这一切竟被庞统形容为废人,让雷铜怎么咽得下这口气,雷铜站在台阶下首,距离庞统最近,雷铜一把推了出去,想庞统一个书生,哪里经得起雷铜一推,立刻带着案几滚翻在地。

    这时,许多武将心里都叫着好,庞统那句“满堂君子皆做盲态”,可谓将整个川军文武都侮辱了进去,公然不敢说,现在雷铜之举,真是大快人心。

    甚至面无表情的刘璋都觉得有点解气。

    “皇叔,你就是这样约束部下的吗?”

    庞统从地上爬起来,整理身上的衣服,大声质问刘璋,刘璋忙道:“士元勿怒,士元勿怒,雷铜他是个粗人,你何必与他计较,本官在这里代他赔不是了。”

    “岂有此理。”庞统显然不买账,一甩袍袖道:“皇叔如果这样敷衍了事,未免寒贤士之心,也罢,既然皇叔重视莽夫,重武轻文,那庞统也无法与皇叔谈什么大事了,这便离去。”

    庞统说着就要走,法正对刘璋连使眼sè,这一刻,刘璋真想庞统就这么走了算了,可是看到法正焦急的神情,又想到川军将来要面对的困境和庞统的才华,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少死很多人命,横了横心。

    刘璋从座位上站起来,连声喊道:“士元留步,士元留步。”

    庞统停了下来,背对着刘璋。

    刘璋叹了口气,追悔莫及地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以前的战事为什么打的那么艰辛了,就是因为只有武将,没有士元这样的大贤啊,士元留步,我们继续商谈大事。”

    庞统没有回头,刘璋对雷铜道:“雷将军,还不快给先生赔罪?”

    雷铜脸sè涨红,没有动弹。

    “还不快去?”刘璋声音变大了些,众将默不作声,他们此时的愤怒恐怕与雷铜不相上下,一直面sè如常的张任右手一紧,剑鞘与剑柄摩擦,在寂静的大堂中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雷铜胸口一起一伏,过了良久,一步跨出,单手拍胸,在庞统后面行了一个礼,口齿清晰,声音洪亮地道:“先生,对不起。”

    五个字,一个字一个字说完,雷铜重重地哼了一声,大步走出了堂屋,没有看任何人一眼,满腔的悲恨化在每一个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中。

    刘璋背在背后的手颤抖了一下,眼角挣扎的动作一闪而逝,脸上涌出一股怒sè,大声道:“太不像话了,反了他了还,张任,回头传命,禁闭雷铜三rì,让他静思己过。”

    “是。”张任平静地应了一声。

    “士元,我们继续,来人,上茶。”

    庞统勉勉强强,重新落座,刘璋在庞统坐下后,才回到主位。

    …………

    刘璋以及亲兵的厨房就在堂屋不远的一个房间里,大半夜的厨师都睡下了,萧芙蓉见刘璋还在议事,自己也睡不着,就爬起来找桑叶学做羊nǎi茶,桑叶耐心地讲着做茶的细节。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来唤厨房备茶。

    “大半夜的,喝什么茶啊?”萧芙蓉奇怪地道。

    桑叶对士兵道:“做饭的士兵都已经睡下了,他们明天很早还要起来做早饭,挺辛苦的,茶不能上白天的吗?”

    士兵为难地道:“那先生说不喝白开水泡的茶,要现炊的茶。”

    萧芙蓉和桑叶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雨幕,互相对视了一下,“这什么怪人啊,大半夜的要喝现炊的茶。”

    “要不这样吧。”萧芙蓉忽然眼睛一亮道:“今晚就不麻烦那些士兵了,反正就一个人喝,我们来给他炊吧。”

    “这样好吗?”桑叶迟疑道。

    “没事的,这次我先尝过再端出去,如果不好喝就端姐姐的,那先生一定没话说。”萧芙蓉说完,挥退了士兵,捞起袖子就开干了。

    ……

    堂屋中,刘璋蹙眉对庞统道:“先生,本官还是不明白,先生为何要加入我军,先生加入我军庞德公知晓吗?亦或者先生的亲人旧友知晓吗?”

    庞统哈哈一笑:“皇叔,可否让庞统姑且一猜皇叔为何对世族苛政?”

    刘璋一愣,道:“先生试言之。”

    庞统道:“这并非什么秘密,其实世族之祸,由来已久,世族勾连朋党,凡事以家族利益为重,谁若冒犯族中核心利益,土地,官渠,都是与整个家族作对,而与一个家族作对,就是与这个家族所有有姻亲或往来的家族体系作对,皇叔在江州等地的举措,无异于与天下世族为敌。

    这种结果就导致了世族把持一切,土地,官位,甚至整个大汉天下,当作皇叔的面,我敢大胆地说一句冒犯的话,现在的大汉社稷,其实就是世族的社稷。

    别说寒门和庶族痛恨这种制度,就是一些世族有识之士也对现今制度不满,世族就像一个毒瘤,慢慢侵蚀着天下,但是谁要是去碰这个毒瘤,轻则伤身,重则毙命,朝廷姑息。寒门屈从,这才是世族得意延续下去的原因。

    凡事物极必反,我庞统敢断言,随着时代的发展,世族在鼎盛之后,必将走向衰亡,但是不应该是现在,皇叔在逆天而行,前方困难重重,若无天降奇才辅佐皇叔,庞统也敢大胆地说一句,皇叔必败,在堂诸君,要么成为黄土枯骨,要么投效其他诸侯麾下。”

    “这么说,你就是那个天降奇才咯?”好厉害鼻子哼哼一声,极尽不屑,刘璋转头呵斥了他一声。

    庞统哈哈大笑,连连挥手道:“这位矮将军想错了,我庞统生来不是对抗什么豪门寒门的,那与我无关,我庞统就是要成就一番功名大业。

    不瞒皇叔,在我去江陵投靠高沛将军之前,叔父庞德公与司马徽和诸葛慈三人,吩咐我和徐庶,还有荆襄另一位大贤诸葛孔明,一起帮助刘表,但是诸葛亮直接拒绝了,我架不住叔父盛情,便答应到川军做内应,只有徐庶同意投效刘表。

    可是刘表无能,我庞统何许人也?安能为他效命?从江陵开始,我一直观察皇叔所为,皇叔冷静果断,雷厉风行,正是我庞统rì夜寻找的主公,而且皇叔挑战天下世族的气魄,是我庞统所欣赏的。

    俗话说奇才易得,明主难求,我刚才已经说过,世族勾连,家族子弟皆以家族为核心,本来就是取祸之道,我庞统岂能为家族之事,错过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所以我今rì将那封信交给了黄月英,让她带给叔父,就是要表明我庞统不是一个家族傀儡,必将建成一番功业,扬名青史。”

    “士元当知,世族之笔如刀,你追求功与名,脱离家族,就不害怕他们搞坏你的名声吗?”刘璋现在才明白,那句:旦夕难测,祸福难料。是什么意思。

    庞统拊手大笑,不以为意地道:“皇叔知道世族之笔如刀,难道不知道成王败寇吗?如果我能辅佐皇叔成就大业,那些软弱的世族只能匍匐在我的脚下,如果我庞统兵败生死,只能怪我才疏学陋,遗臭万年又怨得谁来?”(未完待续。

第212章 我与皇叔约法四章

    第212章 我与皇叔约法四章

    庞统在堂屋中与刘璋高谈阔论,纵横捭阖,厨房里,萧芙蓉和桑叶已经做好了三杯羊nǎi茶,一杯庞统的,两杯刘璋和法正的,萧芙蓉尝了一下自己的,又叫桑叶喝了一口,桑叶点点头。

    “不错呢,夫人真是聪明过人,比我做的还好喝。”

    “真的吗?”萧芙蓉惊喜道。

    “夫人何时见我撒过谎?”桑叶转身道:“我去把火熄了,夫人先端两杯出去给大人和那先生吧,法先生的我来。”

    “为什么要熄火,一起出去吧。”

    桑叶一边用火钳夹着火炭,一边道:“现在yīn雨连绵,到处都很cháo湿,为了保持干燥,这些火炭和草灰都很有用的,十万大军,稀缺着呢,还有啊,这火燃着,烟尘太大,隔壁有士兵睡觉,别熏醒了他们。”

    “他们关了门啊,怎么会熏着。”萧芙蓉端起两杯nǎi茶。

    桑叶将火炭捡干净,又往外刨灰,草灰弥漫开来,桑叶一张秀气的脸被扑的一脸污垢,纤掌在面前扇了两下,道:“这房子啊,太老了,到处都是洞,就像我睡那一间,床边就有一个……”

    桑叶突然住了口,萧芙蓉拿着茶杯的手猛的一恍,上面热腾腾的nǎi茶溅到手上,差点直接把杯子扔了。

    桑叶床边有个洞?萧芙蓉记得桑叶的床就在自己和刘璋房间隔壁墙边,那岂不是……

    萧芙蓉浑身一麻,脸一下子变得透红,那个死人昨晚叫自己做那么不堪的事,这下自己没法活了。

    萧芙蓉迅速端起两杯茶疾步小跑了出去。

    “喂,盘子,盘子……壶……”桑叶也因为自己失言,愣了半响,可是反应过来再喊萧芙蓉已经晚了,桑叶摸了一把灰扑扑的脸,干净走到了水缸旁边。

    ……

    “如今天下大势,袁绍最强,曹cāo次之,但是曹袁对战,皇叔若能速下荆襄,便能拥荆益两州之地,执天下牛耳。

    摆在皇叔面前的,莫过于两大问题,一是水军问题,水军若成,江东中原都不能犯境,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二是内政问题,皇叔开罪世族,根基悬浮,随时有崩溃之虑。

    针对这两点,庞统有…浅见。”

    庞统正说着,萧芙蓉从侧门走进来,手里端着两杯茶,众人的视线都望了过来,这大半夜的,萧芙蓉也有点不好意思。

    “先生喝茶。”萧芙蓉将一杯茶放到庞统案几上,拿了另一杯走向刘璋。

    “皇叔,我等正在议事,夫人这样走进来,恐怕不妥当吧。”庞统突然哼一声,沉声说道,强烈的不满散发在空气中。

    本来谈论之时,有丫环进来斟茶递水很正常,可是萧芙蓉一出现,明显吸引了更多的目光,让正大发豪情的庞统很不舒服。

    沙摩柯早对庞统不满,这时见他又对少领主无礼,捏着佩剑向前踏了一小步,被张任不动声sè地拦了下来,萧芙蓉听到庞统的话,停了一下,旋即恢复微笑,放下茶杯对刘璋道:“夫君尝尝我做的茶,我先去睡了。”

    本来大好的兴致,被庞统的yīn气之声搅得荡然无存,萧芙蓉已经习惯了文臣武将的冷sè,也不在乎多一个庞统,默默转身就要离开,而就在这时,庞统注意到萧芙蓉白皙的手指上有一点水泽,心中立刻大为光火。

    “夫人。”庞统平声静气地喊了一声,站起来向萧芙蓉拜了一礼,萧芙蓉停下来,庞统恭敬道:“夫人,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庞统投效了皇叔,又即将被任命为军师,那有的规矩就不得不立,还请夫人见谅。”

    “先生有话请讲。”

    “川军以前怎么样我管不着,也不在意孝直先生出于什么原因不闻不问,我只在意今后川军怎么样,能不能成为一支井然有序的铁血之师,夫人既是皇叔妻妾,同时也是五溪蛮夷将领,当以身作则,这种斟茶递水的活计,乃是下作之业,夫人半夜cāo持,还亲自送到大堂,与一个婢女何异。

    曾闻夫人搅乱四科举仕,民间祭祀之礼擅自离席,那时夫人还不是夫人,庞统无话可说,但是现在夫人既然已经嫁于汉人,还是皇叔这等尊贵之人,已是贪天之幸,就该恪守汉家礼仪,蛮族那一套,实在贻笑大方,有失妇德,望夫人自重。”

    “你说什么?”张任一下没注意,沙摩柯猛然出列,“唰”地一声利剑出鞘,剑指庞统:“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蛮族那一套,我们六千五溪族人随大人征战,转战千里,哪里贻笑大方,我家少领主又哪里亏了妇德,你给我说清楚,否则……”

    沙摩柯被张任蒙住嘴巴拖了回去,好厉害站在刘璋身后,气鼓鼓地看着庞统,手中大锤短柄在五指中转着圈。

    “先生,芙蓉行为莽撞,冒犯先生,在这里向先生陪不是,今后,必当自重。”萧芙蓉面sè平静,清晰地说出四个字,知道这庞统是刘璋要倚重之人,向庞统行了一礼,“芙蓉可以离开了吗?”

    庞统也拜了一礼:“夫人为主,庞统为臣,夫人是否离开,庞统如何能加以言辞,庞统这样做,也是为了今后川营井然有序,不至于乱,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萧芙蓉点点头离开,刘璋一直双手抱着茶杯,随着庞统的说话,越抱越紧,这时吁了一口气,对庞统道:“士元,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当然可以,不过还是先把这羊nǎi换下去为好。”庞统重新落座,看着面前杯中还在左右回荡的羊nǎi说道,萧芙蓉刚走出两步,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正要回去端茶,一名站在门口的亲兵小声对萧芙蓉道:“夫人,我来吧。”

    萧芙蓉神sè动了一动。

    “为何?”刘璋喝了一口茶,感觉挺好喝的,对庞统道:“这羊nǎi茶味道还好,而且晚上喝树茶对身体有害……呃,先生不喜,就罢了。”刘璋笑笑,以袖遮面,喝了一小口茶,法正看着只露出额头的刘璋,脸上有些担心。

    庞统摇摇头道:“皇叔,这并非喜好问题,庞统刚才说了,川军最大的问题,就是内部不稳,而要安稳内部,首先就得竖规矩,韩非有云,圣人见微以知著,见端以知末,羊nǎi虽有益于身体,而半夜饮茶有伤身体,但这却是一个定规。

    就像男子道义,妇人妇德,都约束自身,男子可能因道义而舍命,妇人可能以死以全节,道义妇德束之,天下方为天下,若男子因利去道义,妇人任xìng丧妇德,天下将不为天下,与蛮夷何别。”

    庞统说着看了门口的萧芙蓉一眼,亲兵正走到庞统面前,也听出庞统的语气不对,抬头看了一眼萧芙蓉,又回头看了下刘璋,不知道该不该拿起茶杯。

    “恩,士元说得是,见微知著,茶虽伤身,却画方圆,一杯茶就能看出我川军秩序混乱,看来本官的眼光没错,士元的话,本官会好好考虑,就不必再纠结了,这天都快亮了,我们还是谈谈天下大势吧。”刘璋放下茶杯对庞统道,法正看见那杯羊nǎi一点也没少。

    庞统嘿嘿一笑:“既然皇叔开口,庞统本也无心与夫人为难,只是凡事总要有个好的开头,这便不谈了……”

    “末将不服。”

    “沙摩柯你给我回来。”

    庞统正说着,沙摩柯不听张任劝阻,站了出来,大声对刘璋道:“大人,沙摩柯不服,这丑东西口口声声为了皇叔,为了川军,拿我家少领主立威,如果我家少领主真有什么错,我沙摩柯无话可说,但是我就要问问,我家少领主到底哪里有失妇德,哪里败坏纲常。

    口口声声蛮夷,蛮夷,汉人鸡鸣狗盗之辈,yīn险狡诈之辈,男盗女娼之辈多不胜数,伪君子,假仁义,凭什么说我们五溪人,如果大人要让这个丑东西在这里撒野,我沙摩柯就带着族人回我们五溪去了。”

    沙摩柯说着就要走,萧芙蓉两步从侧门走了出来。

    “沙摩柯,你给我住口,你要是这样走了,我就没有你这个大哥,士元先生是大才,竟敢出言不逊,还不快向先生道歉。”

    全场冷肃,刘璋平视前方,眼光的余线看着萧芙蓉,萧芙蓉一张白净的面庞望着沙摩柯,充满了狠厉之sè,眼圈有点红红的。

    刚才转身之时,她流过泪。

    沙摩柯停住了脚步,眼睛望着屋外,不走也不回头,前面的将领都看到沙摩柯一脸不甘之sè。

    这时庞统站起来,哈哈笑了几声,对刘璋和萧芙蓉各拜了一礼,走下台阶,笑道:“这位蛮人,哦不,五溪将军,说的非常好,一针见血,我们汉人也有鸡鸣狗盗男盗女娼之辈,在下与将军一样,深恨之,所以我不计较将军对我的侮辱。

    我庞统相貌是丑,但是毫不夸张地说一句,我美在心里,自信在眼光,汉人中虽有宵小,但相对于整个汉族来说,却是少数,而蛮夷之中,虽有义士,却如浩瀚星辰。

    为何?因为汉人习教化,知礼仪,庞统非食古不化之人,平常的凡夫俗礼,我庞统不在乎,如果我庞统真为川军军师,在平常生活上,也不会疏远各位将军,大家都是同一帐下,生死共舟的兄弟。

    可是真正两军对决,还没有个章法,那试问一支军队如何作战?刚才将军说我庞统拿夫人立威,我实在不敢担当。

    将军知道我庞统为什么拒绝投效刘表吗?就是因为刘表御下不明,内外不分,徐庶为军师,蔡氏兄弟yīn奉阳违,才导致荆州军节节败退,别说徐庶,就是智星下凡,又奈其何?难道将军也想川军变成荆州军那样吗?

    夫人的错如果是平常女子,就是小错,但是她是皇叔的夫人,将军平心静气想一想,一个州牧夫人端茶递水,这合适吗?”

    沙摩柯无言以答,要论口舌,他哪里是庞统的对手,只气鼓鼓的不说话。

    庞统笑了一下,又道:“看来将军不服气,这也难怪,将军出自蛮荒,从小学的蛮荒以武斗狠,虽然知道我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不愿承认,我庞统也无意让将军现在转变观念,今后将军自知庞统的良苦用心。

    但是,沙摩柯将军怎么想,庞统不在乎,庞统在乎的是皇叔怎么想,这里我不得不说一句,皇叔虽比刘表要好,好得多,但是并未做到真正的上下有别,而要做到真正的上下有别,就从这杯羊nǎi茶做起。”

    庞统端起士兵正要拿走的羊nǎi茶,举起来,在众人的眼光中,一点一点倒进地上,白白的液体在石阶上流淌,汇入裂缝之中,众将静静地看着,萧芙蓉站在庞统的侧后方,看着自己做的羊nǎi一点一点洒在地上,捏紧了一点剑柄,胸口微微起伏。

    桑叶用盘子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看到这幅场景,愣在了门口。

    “皇叔,我与皇叔约法四章,只要皇叔答应,我庞统必向皇叔效犬马之劳,终生不渝。”

    “先生直言。”刘璋一口一口的喝着羊nǎi茶,面sè平静。

    庞统一点一点地倒着羊nǎi,如一根白sè丝线打在地上。

    “第一,无妇人之仁,只要能取得长远的胜利,绝不优柔寡断,哪怕是牺牲最亲近的人,包括我庞士元在内,希望江陵开仓赈济两江之事,不要重演。”

    一些文臣武将眉头紧蹙。

    “第二,女人退出战争,樊梨香姑娘为川军立下盖世功勋,可封最高女官,赏最高爵禄,赐锦衣玉食,但是绝不能理政带兵。

    非庞统瞧不起女人,昔rì吕后窦后,皆文武超群,但是不能轻易开此先河,否则必然乱军。萧姑娘为主公妻室,更加不能统兵。”

    陈应抬起头看向前面的樊梨香,看不到面容,只是看到她背在背后的手五指用力张开扭曲,又缓缓捏紧。

    陈应记得,樊梨香曾两次做出这个动作,第一次是进入刘琦的营帐之前,第二次是处决长沙韩氏和荆州乱兵之前。(未完待续。

第213章 庞统深埋下头

    第213章 庞统深埋下头

    刘璋双手抱着茶杯无意识地喝着,耳中听着庞统的话,眼睛直视堂屋zhōng yāng的地面,早已不知茶水是何滋味,只是眼角余光映入庞统倒下的白sè丝线,努力让自己做出决断。

    庞统这一招成功了,强大的视觉冲击让所有人记住了他说的每一句话,并且这一幕很可能铭记很久,这些川军武将只要想到这一幕,就会想到约法四章。

    如果庞统成为川军的军师,他的命令一定能够得到贯彻,不管那些武将是不是心服,而刘璋也相信,最多只要三场胜利,庞统就能让武将们心服口服。

    川军强于荆州军,三场胜利,对于庞统来说,轻而易举。

    这也是顶级谋士运用娴熟的套路,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可是刘璋却觉得很难决断,就像当初在江州一样。

    庞统这样的谋士,真的适合自己吗?

    “第三。”庞统继续掷地有声地说着:“严明军纪,军法如山,任何人违抗军法政法,都必须被惩处,当初魏延虽获大胜,若我庞统在江陵,必斩之。

    我还听说了一些事,已经战死江东的冷苞将军就不提了,恐怕孝直先生也不止一次有所过失,屡次被贬为布衣,但是这正是军法不严的表现。

    雷铜将军擅自离席,证明川军没有改掉以往的混乱气息,至今还是一片散漫,必须整顿,如果庞统有幸加入川军,效忠皇叔,还请各位监督,倘若庞统有违抗军令之事,请主公立斩,不必犹豫。”

    众将沉默不语,法正撩动衣袍站起来,向庞统拜道:“士元深明大义,法正佩服,法正的确屡次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多谢主公宽容,才苟活至今,今后一定引以为戒,若再犯错,虽死无怨。”

    庞统还施一礼,点点头,继续道:“有雷霆手段,军风整齐,军纪严明,必为不败之师,就如当年商鞅变法后的秦军,即使有再强大的敌人,也不过土鸡瓦犬,如此,只剩下最后一点疑虑。”

    “先生说吧。”刘璋一口一口地喝着茶,庞统说的话,可以称得上“振聋发聩”四个字,刘璋能很轻易地记住。

    刘璋正在分辨,是不是,“忠言逆耳”。

    罚不避亲,这一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果这样,法正在成都就已经死了,从古至今,任何一个成功的君王,几乎都保持一个素质,就是赏罚公平,可是又毫无例外的,对亲信近臣有一些宽容,当这些人犯死罪之后,这些君王总能找到理由让这些人将功赎罪。

    刘璋自认为难以免俗。

    为了大治,牺牲个把个百姓,甚至几百上千个百姓,刘璋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可是两江溃堤,那是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刘璋无论如何不能做到熟视无睹,何况江陵的粮草本来就是他们的,就算是刘表当政,也会开仓放粮。

    要去掉樊梨香的职位,先不管樊梨香答不答应,刘璋就不会答应。萧芙蓉不统兵,让这样一个活泼好动的女孩养在深院里面吗?

    对于庞统前面的约法三章,刘璋觉得都对,可都难以接受,

    可是最难接受的不是这三条章法,凡事皆有规矩,规矩皆有例外,大可以到时候再随机变通,挥泪斩马谡还是华容罪关羽,都可以商量。

    刘璋最不能接受的是庞统这个人,几句话下来,先得罪武将,再得罪萧芙蓉,这下连法正樊梨香都得罪了,也没对自己留任何情面,刘璋知道庞统这样做有他的用意,可是就是发自心里的不舒服。

    不对事,只对人,就是对庞统这个人不舒服。

    “忠言逆耳。”刘璋一直用这四个字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第四。”庞统杯中的羊nǎi将尽,那是萧芙蓉和桑叶做了一晚上的成果,萧芙蓉记得桑叶还夸自己做的比她做的好喝……

    庞统继续朗声道:“家事修明,绝不以家事干预政事,皇叔起雄兵出西川,征伐天下,营救天子,匡扶汉室,将来必定拜相封侯,甚至裂土封王。

    那主公的妻室就是王侯的妻室,萧芙蓉以蛮女身份,没有晋立正室,皇叔做的是对的,但是即使是妻室,地位也尊崇无比,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一副举止,应该加以管教,皇叔家事,下臣不便过问,现在庞统趁着还没正式进入川营,向皇叔提几点建议。”

    刘璋杯中的茶已经喝光了,静静地看着杯底,他不用看也知道萧芙蓉现在什么神态,三国时期名士的毒舌是出了名的,庞统也是句句带毒,萧芙蓉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可是只有刘璋知道,其实这个女孩的心很脆弱,特别是提到她是否堪为州牧夫人,更是她难以承受之痛。

    任何旁敲侧击的话语,甚至一个轻蔑的眼神,都会直接刺进她的心里,而即使如此,她还要表现出微笑,让其他人觉得,她什么也不在乎。

    她已经很努力的改变了。

    如果不是庞统在那里说话,换做其他人,刘璋早已下令推出去。

    “士元,既然是本官家事,我看就不要提了吧,天sè不早,大家散了,明天再说。”刘璋说着站起来,手一带,碰到茶杯,茶杯在案几上打了几个圈,在寂静的堂屋里发出响声。

    庞统看向刘璋:“这样,庞统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皇叔并不想庞统为川军效力?如果现在去睡,皇叔睡得着,庞统可睡不着,我知道皇叔不愿听,但是如果要成就霸业,就必须革除弊病,否则皇叔拿什么争霸天下?凭什么与天下世族这股天崩地裂的势力抗衡?

    请皇叔相信,皇叔的家事不是小事,庞统与萧夫人无冤无仇,甚至萧芙蓉是庞统今后的主母,我庞统犯不着与夫人结仇,我说这些,不止是为了皇叔大业,也为了萧夫人能更好的走今后的路,她若蛮族习xìng不改,最后只能自食恶果。

    庞统如果有任何一句话说错了,皇叔,夫人,这厅堂中所有文臣武将,都可以指出来,我庞统自到军法处领军棍,有多少错误,领几十军棍,如何?”

    萧芙蓉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点一点地掰着手指,桑叶将茶盘交给一名站岗的亲兵,拉了拉萧芙蓉的衣袖,没有拉动。

    满屋文武都想挑庞统一些毛病出来,可是细细一想,庞统说话虽然尖酸恶毒,却根本无错可挑,沙摩柯鼻子哼了一声,恨恨地看着庞统,好厉害提起大锤敲自己的头。

    庞统见满堂鸦雀无声,笑了一下,“既然如此,那就说明庞统的话并没有错,只是错误的人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罢了,这也是常理,如此,我建议皇叔,萧夫人不再掌兵,也不再随军出征,而应该留在成都牧府,请一些贵妇人,好好教萧夫人一些纲常礼法。

    当初益州关于萧夫人为妾为妻的争论,天下人略有耳闻,庞统觉得毫无必要,萧夫人以蛮人的身份,就根本不应该位居正室,皇叔现在只是益州牧还无关紧要,今后为侯为王甚至为……那正室为蛮夷之女,都是不可想象的,必然遭到无数无端的攻吁,给政敌以口食。

    蛮夷之女为侧妃倒无不可……”

    “好了,士元。”刘璋长出一口气,不耐烦地对庞统道:“今天本官累了,明天再说吧。”

    “皇叔当真累了吗?”庞统看出来刘璋不耐烦,但是并不打算住口:“我听说皇叔本已患了隐疾,还经常熬夜处理军务,就像今夜一般,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庞统觉得皇叔乃是可以效力之人,皇叔实在不应该找借口逃避自己不愿听的话语。

    要知道,遮住自己的眼睛,并不代表别人看不见你。。

    萧芙蓉掌兵,开后宫干预军政的先河,皇叔的家事,绝对是川营的大事。”

    刘璋沉默。

    庞统看了一眼四周,众武将肃立,眼神麻木,他们反驳不了庞统,只是用眼神告诉庞统,他们一个字也不服,就连那些平时不喜欢萧芙蓉的文臣武将,这时也心向着萧芙蓉,庞统叹了口气,摇摇头。

    “川军弊病太深,看来包括皇叔在内,大家都不想听了,那我也不便多说,萧夫人自小少家教,她的父亲只教会了她深山捕猎,剔骨取肉,不像汉人女子有父母约束,这些只能靠皇叔专门派人教化,假以时rì,萧夫人当能知道什么是汉人的妇德,不致像今夜一般,在人前落下笑柄。

    就说这么多,以上四点,只要皇叔……”

    “你说什么?”

    庞统还没说完,一直沉默的萧芙蓉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庞统,眼睛里闪动着波光,“你说什么?”萧芙蓉一字一句地问庞统,带着出离的愤怒。

    庞统看了萧芙蓉一眼,有些莫名其妙,对萧芙蓉道:“夫人,如果庞统哪里说错了,夫人请指正,庞统自去领杖责。”

    “你说我可以,你凭什么说我阿爹?”萧芙蓉大声喊道,眼睛愤怒地看着庞统。

    刚才庞统说那么多,萧芙蓉一直默默不置一词,那些话或许益州的文武大臣都说过,这时只是一股脑被庞统说出来了而已,萧芙蓉一点一点让自己心灵麻木,大庭广众之下,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可是最后,庞统竟然说到了自己的阿爹,阿爹的确只教会了自己深山捕猎,剔骨取肉,可是也教会了自己做人的道理,萧芙蓉虽然努力在学汉人的礼仪,可那仅仅只是为了刘璋,为了不给他丢脸,为了常伴他身边。

    可是这并不代表萧芙蓉就觉得以前的自己错了,并不代表萧芙蓉就欣赏汉人的三从四德圣人教化,甚至在萧芙蓉心中,对这些极为不屑,只是为了刘璋强逼着自己改变而已。

    从小父女俩相依为命,一起上山打猎一起喝酒吃肉,有说有笑,有打有闹,冶无铁在萧芙蓉心中是最不容冒犯的存在,甚至这种存在高过夫君刘璋,萧芙蓉可以容忍庞统对自己任何的责难,但是他不该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说自己阿爹。

    “庞统并没有冒犯夫人父亲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令尊如果真教会了夫人什么,庞统也不必费这么多唇舌。”

    庞统面不改sè,对萧芙蓉的愤怒没有任何畏惧。

    “你……”

    “铿”的一声,白玉剑出鞘,带出一片寒光,桑叶吓了一跳,法正和诸将都看向萧芙蓉,。

    萧芙蓉愤怒地望着神态自若的庞统,握住剑柄的纤手颤抖着,犹豫良久,一滴泪水滑落,萧芙蓉最终没有拔出宝剑,狠狠将利剑还鞘,转身跑了出去。

    “夫人……”桑叶追了出去。

    “皇叔。”萧芙蓉离开后,庞统转向刘璋,神情泰然,他并未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觉得自己为了珍惜刘璋这样一个可以投效的主公,已经忍让太多,言语间留了很多余地。

    天知道庞统原本是想用一股傲气,来试探刘璋是否真心愿意接纳自己,也巩固自己今后的地位,说话才会那么不留情面。

    可是越到后面,庞统越觉得刘璋这样的人,自己的傲气只会起到反效果,自己为了能投效成功让步越来越多。

    庞统向刘璋拱手道:“以上约法四章,只要皇叔同意,庞统就是皇叔帐下臣子,终生奉皇叔为主公,并保证一月之内,拿下襄阳。”

    庞统深埋下头。

    所有武将看向刘璋,如果刘璋点头,也就意味着庞统成为川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自己今后就得听命于这个相貌丑陋目中无人但又不得不承认确实有大才的人,每个人都心里打鼓。

    于私,没有一个人愿意与庞统多待一秒钟,可是于公,在见识了徐庶的厉害后,这些人都知道,川军太缺这样一个人才。

    刘璋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地敲动着,他也知道,这时候只要自己说一声好,庞统这个三国顶级的谋士就是自己的了,而且是xìng命相托,今后川军的道路会变得平顺无比。

    可是,一开始那种难以决断的感觉,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强烈,特别是萧芙蓉泪水滑落瞬间,转身的那道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未完待续。

第214章 你能在天上一直飞吗?

    第214章 你能在天上一直飞吗?

    “士元,你走吧,川军,或许,不适合你。”

    刘璋静静的说完,眼睛盯着案几,眼光一动未动,呼吸缓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而满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这里,法正豁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刘璋。

    庞统手里拿着茶杯,听到刘璋的话,脸颊抽动了一下,深埋的头抬起来,没有太多表情,笑了一下:“皇叔的决断很让庞统意外,既然如此,那庞统无话可说。”

    “你下去吧。”

    “我不能下去。”

    “恩?”刘璋抬起头来,看着庞统略有些诧异。

    庞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看着刘璋,沉声道:“凤凰千里,但求梧枝,皇叔不愿接纳,庞统深觉遗憾,但是庞统不能走,皇叔现在气头上,气头上头脑不冷静,不冷静才把才华出众的庞统赶出了门,如果皇叔静下心来,以皇叔xìng子,一定会杀了在下的。”

    刘璋面sè一拧,经庞统一说,心头真的涌上一股杀机,拳头猛地捏紧。

    庞统微笑着看了刘璋一眼,转头对高沛道:“高将军,你还记得我赠与你锦囊时,我们的赌约吗?”

    高沛眼角一抽,记起了当初庞统与自己的约定,如果自己提前看了锦囊,就要保他一命,现在庞统几乎成了川军上下公敌,如果自己此时为他说情,无异于开罪其他同僚,尤其是沙摩柯和雷铜,甚至会激怒主公。

    “高沛请求主公饶恕先生无礼之罪,高沛愿代受惩罚。”高沛出列叩拜,虽然不知道刘璋会不会真的杀庞统,自己必须履行自己的承诺。

    “本官不会,无罪杀人。”刘璋生硬地说完八个字,缓缓松开捏紧的案角,起身大踏步离开。

    “主公,主公……”法正喊了两声,刘璋径直从侧门走了出去,法正“哎”地一声叹了口气。

    “恭送皇叔。”

    庞统在后面远远喊道,然后潇洒转身出门。

    “士元,士元先生……”法正追出两步,庞统全当没听见,看着庞统出门,众将都面有喜sè,啧啧议论,好厉害对着庞统的背影吐了口口水,跟着刘璋去了,只有法正一脸焦急,急叫过高沛。

    “高将军,听着,让庞统继续留在你营帐中,千万不要让他离开……哦,不,不行,你这脑子看不住他,你记着,庞统无论说什么花言巧语,他的一切行动都要立刻报给我,明白吗?”

    “是。”高沛答应一声,提剑去了,法正狠狠叹口气,不顾形象地往侧门冲去

    樊梨香带着手下几名武将走出大门,刑道荣提着板斧打了个呵欠,樊梨香看着外面的大雨道:“如果庞统要跑,高沛那粗人是拦不住的,刘敏,回去派点机灵点的人,盯着高沛的营帐,看到庞统私自出营,不管什么原因,除非有主公信物,否则都给我逮了。”

    “是。”刘敏应了一声。

    樊梨香伸出雪玉的手掌,任大颗的屋檐水打入指缝之中,感受着夜雨冰凉的温度,大跨步走进雨中,亲兵赶忙上前打伞。

    “按理说,庞统那老小子瞧不起女人,他走了将军应该高兴才对啊。”刑道荣打着呵欠对陈应道。

    “以后别提着大板斧出来乱晃,容易累着,你以为你是好厉害啊。”

    陈应在士兵手里拿过斗笠戴在头上,向樊梨香追去,刑道荣的问题他能回答,樊梨香不害怕庞统瞧不起女人,因为她自己就没把自己当女人看,她只是想让庞统见识一下女人的手段而已。

    高沛大营。

    高沛到了营房,看见庞统正杵着一根长矛,一脸严肃地在门口站岗,瞬间来气,也不管大雨,三两步跑到庞统面前,一把提起庞统的领子,像拎小鸡一样将庞统拖进房中,一把甩在地上。

    “你说你怎么回事?平时不是好好的吗?你那么聪明,你不知道主公什么脾气?你耍什么横?你傲的哪门?哦,你有才,你能看天气,你能用兵,你不得了,你再不得了,你咋不带一支兵匡扶大汉去?你还不是要投效于人?你是金凤,你是大鹏,你是九天仙女,你能在天上一直飞吗?”

    高沛双手叉腰,看着地上的庞统气不打一处来,庞统在高沛营中,虽然不把高沛当回事,但是高沛只是觉得庞统随xìng,却没发现庞统有多倨傲,而就在今天,就在高沛以为庞统终于可以为川军效力,正憧憬着自己的举荐之功时。

    这家伙倒好,把平时没对自己说的话,一股脑全对主公说了,傲的没边,就算是脾气好的老子听了,也得被气的敲他两烟斗。

    “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出去。”高沛对着门口的亲兵护卫吼了一声,几名士兵立刻脑袋一缩,出去站岗了。

    庞统抹了一把嘴角的灰,从地上爬起来,对高沛抱怨道:“将军干嘛呢,差点没把牙齿摔掉,高将军是觉得我哪里说错了吗?你指正就好了。”

    “少他娘的给我来这一套。”高沛一把推开庞统,坐到主位上,指着庞统道:“你他娘的卖弄什么小聪明?指正,指正你个头,你给人送核桃,伸手递过去,和丢在地上让人捡,这能一样吗?何况你个锤子还是砸碎了核桃丢地上。”

    “我不知道怎么说你了,萧夫人,别说你,张任将军早告诉过我们,她不适合当正夫人,也向主公劝谏过,还有那什么樊梨香,妇道人家当什么官,成心让人不痛快,可是人家是带着三个郡来投,逼死了刘琦的十万大军,那是立下赫赫功劳的,不痛快一下又怎么了?

    还有那什么军纪严明,你在我军中这么久了,你哪只眼睛看到军纪不严明了?法先生犯错,那是为了主公好,要是杀了,那才会军心混乱,你幸好没说冷苞,你要敢说,我现在一脚就把你踢出去。

    庞元,哦不,庞统,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真心愿意投效主公,还是成心来恶心我们的?”

    庞统整理了衣袍,又捡起自己的长矛放到一旁,找了个位置舒服地坐下,对高沛道:“高将军如果觉得,我庞统花这么大力气,又献锦囊又献计,关了半天柴房还给将军杵根木棍站岗,就是为了在大堂炫耀一番,那高将军也确实够笨的。”

    “你……”高沛吐出一个字,看到庞统那欠打模样,生生憋住,拳头撑着脸颊生闷气。

    庞统突然叹了口气,缓缓道:“高将军,跟将军相处这么久了,也算半个朋友,我给你说一些我的事吧,小时候,因为我容貌丑陋,没少被人欺负,甚至踩在脚底吐口水,所以我从小就立志,今后要闯出一番事业,让那些人对我刮目相看。

    周围的人知道了我的志向,都嘲笑我,久而久之,连我自己也不信自己能有什么作为,因为要做汉官,首先讲究的就是容貌端正,直到叔父发现我的大志,开始教授我真正的学问,并将我引荐给其他名师。

    直到董卓乱京,我觉得我的机会来了。

    那时,我才十二岁。

    可是我后来渐渐发现,即使是乱世,也未必能让我一展所长,我曾经向叔父说过,我要跟随的主公,必须是一个胸怀大志,冷静果断,有容人之量,有纳谏之长,不以貌取人,又能明辨是非的千古明主,当时叔父笑我,我也笑叔父。

    可是后来我慢慢知道,叔父笑对了,我才是真的可笑,自董卓之后,天下大乱,我本以为群雄并起,一定有我心目中的主公,可是我才发现,能够当一方诸侯的,并不是那些优秀的明主,而是一个个世家子弟。

    这些世家子弟拥有的力量,足够击败比他们优秀百倍的寒门明主,这个天下根本就是世家的天下。

    现在高将军明白,我庞统虽然身为世家子弟,为什么痛恨世家制度了吧?

    慢慢的,我知道我要寻找的明主,就像我找妻子一样,没有想象的中的完美,我要想出人头地,要想名留青史,就只能降低要求,于是我选择了皇叔。

    皇叔与我心中的主公差的太远,胸怀大志,却无法完全抛开儿女私情,冷静果断,却对属下过于宽容,善于纳谏,嘿嘿,那只是与他心中目标吻合的情况下,皇叔心中有自己的目标,只要与他的目标一致,我说采取什么手段,他都会听,要是不一致,任我舌灿莲花也没用,这就是刚愎自用。

    可是这些都不是太重要,至少比懦弱无能的刘表,sè厉内荏的袁绍,多疑猜忌的曹cāo,rǔ臭未干的孙权要好,起码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主公,跟着皇叔不一定能功成名就,却一定能名留青史,而且,我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世族,都不喜欢世族。

    高将军,你说我是不是真心来投皇叔的?”

    “那你为什么在大堂上摆出一副欠打的模样?你就不怕主公真的杀了你吗?”高沛听完庞统的话,气慢慢消了,倒有些同情起庞统来,语气放缓了许多。

    “我有分寸,皇叔没有杀我的理由,而且有高将军在,我暂时不会死的。”

    “那你还想不想投效了?”

    “放心吧,徐庶把守的襄阳不是那么好攻下的,暴雨时节,蛙鸣莲开,总有人会来找我的。”

    “将军,我出去站岗了。”庞统说完拿过长矛,摇摇头出去了,一边走一边叹:“讳疾忌医啊,讳疾忌医啊,一群蔡桓公怎么得了啊。”

    “得瑟得你。”高沛鄙夷地看了一眼庞统,突然大声喊道:“回头给我把衣服洗了……叫你愿意当小兵。”

    …………

    夜雨如注,刘璋一个人坐在后院的台阶上,好厉害隔着雨幕,远远地站在对面,果然如庞统所说,自己离开大堂后,夜风一吹,慢慢冷静下来,冒出两个想法。

    自己当时或许不该那样拒绝。

    自己现在或许应该派人去杀了庞统。

    可是收与杀,刘璋还是下不了决断,现在去收,面子是小事,庞统与川军将领格格不入,当真有利于川军吗?杀了的话,自己又去哪里找这样一个谋士?

    纵观三国,能与庞统平起平坐的就那么几位,好不容易自己撞天运碰到,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天下真正有才学的谋士哪个不是一身臭毛病?

    刘璋看着昏暗的火光下如银线一般的雨丝,双手抱头思考着,就在这时,法正从外面冲了进来。

    “让我进去。”

    “不行啊,法先生,主公说要静一静的。”

    “你让开。”

    法正发挥前所未有的力气推开了王绪,三两步闯进花园之中。

    “主公,为什么要那样做,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为川军找一个好谋士,一起完成大业,这庞统有什么不好,有真才实学,又是真心来投,为什么要拒绝?像庞统这样心高气傲的人,难道主公还指望他像今天一样,低第二次头吗?”

    法正怒气冲冲,口气非常不善,仿佛所有的脾气都爆发出来,与以前那个要么嘴角含笑要么紧蹙眉头的君子判若两人,气鼓鼓地看着刘璋,脸上一片红光。

    “他不就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吗?不就是目中无人把羊nǎi倒地上了吗?天下有本事的谋士哪个不是这样?他倨傲不逊不过是想提高他一点身价,你顺着他点又怎么了?当初周不疑那么出言不逊,你不是也忍下来了吗?”

    刘璋看着法正的模样,有些错愕,转头看着黑幕中的花园道:“难道你没看到他拿断臂侮辱雷铜,拿矮将军侮辱好厉害,当着沙摩柯的面,侮辱蛮人吗?这已经不是提高身价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与人相容的问题。”

    “恐怕还有侮辱萧夫人的原因吧。”法正yīn里yīn气地说道。

    刘璋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两个字:“没错。”

    “你混蛋。”法正一把向刘璋推了出去,刘璋完全没料到法正有这个动作,猝不及防,一下子滑下台阶,屁股掉在泥浆里,瞪大了眼睛看着法正。

    王绪和一众亲兵愣住了,对面隔着老远的好厉害愣住了,而法正自己,也愣住了。(未完待续。

第215章 他竟然对我上下其手

    刘璋屁股坐在泥地里,惊恐地看着法正,法正看着自己两个摊开的手掌,瞪大了眼睛,王绪,好厉害,和几十名亲兵都脑袋短路在原地,时间就在这一刻定格。

    而在转角处,一个单薄的身影提剑刚要过来,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停住了脚步,无声地靠在墙塬。

    大雨哗啦啦地下,过了十几秒钟,法正一下子跪下来。

    “法正大胆犯上,主公恕罪。”

    法正双膝着地,深埋着头。

    刘璋没好气地看了法正一眼,气闷地从泥浆里爬起来,这一下比白夭在卧龙岗上还摔的狠,全身都是泥浆了,浑身被大雨淋透,大腿好像也被石阶擦坏了,火辣辣的,自己这屁股招谁惹谁了。

    “起来吧。”

    反正都脏污了,刘璋索xìng坐到台阶上,法正抬起头看了刘璋一眼,刘璋看着夜幕,脸上很生气的表情,法正爬起来靠着廊柱站在一旁。

    “你说得对。”刘璋缓缓道:“无论千般理由,我的确是因为蓉儿才最终拒绝庞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知道我让你很失望,我知道这样做不理智,所以才会摔那一跤,我咎由自取。

    可是,孝直,你没有见过当初,蓉儿在父亲冶无铁重伤昏迷时的神情,没有见过她最脆弱的时候。

    当初蓉儿抱着冶无铁在我面前跪下的样子,我至今记忆犹新,我完全能从她的眼睛中看到她对冶无铁那种割舍不断的父女情,后来我才知道,蓉儿母亲早逝,他们父女俩从小相依为命,庞统那样说话,你会明白蓉儿有多伤心吗?

    是,我作为川军之主,应该为整个川军考虑,应该随时保持理智,只要有利于川军,只要能少牺牲些将士xìng命,我就应该那样去做,不应该为了一个女入,置皇图霸业于不顾。

    可是,当我一想起,蓉儿每次受了许多委屈,无论心中有多么不开心,在我出现的时候,都强颜欢笑,做许多她不喜欢做的事,我真的无法不顾及她的感受,孝直,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刘璋用手抹了一把脸,手上都是泥巴,抹得一脸都是,眼睛也进了一些,刘璋小心地揉着眼睛,法正在刘璋旁边坐下来,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口气。

    “主公,你以为我也和其他文官武将一样,讨厌萧姑娘吗?不,我不讨厌,萧姑娘虽然出身蛮族,但是一个好姑娘,就像今晚,其实她已经忍受了许多,就像主公说的,萧姑娘为你付出了这么多,要罔顾她的感受,你做不到,换做我,我也做不到,可是。”

    法正一双手放在膝盖上,头低下又抬起,深深叹了口气,缓缓道:“可是主公,你忘了我们在江州的誓言吗?主公一九之数赌一个乾坤夭下,法正哪怕粉身碎骨遗臭万年,也要为主公完成大业。

    从那个时候开始,法正就已经不在乎自己这条xìng命,主公你在乎了吗?我们连自己的xìng命都搭上去了,那还怕牺牲什么?

    萧姑娘是一个好姑娘,可是她也是主公的女入,既然是主公的女入,她就不应该抱怨牺牲,别说是庞统说了一句她阿爹,就是哪一夭她真的为主公死了,也是命中注定,难道主公在娶萧姑娘的时候,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主公心疼萧姑娘,萧姑娘无辜,可是我法正算什么?主公以为我法正夭生贱骨头,喜欢庞统这样一个自高自大目中无入,一上来就说要当川军第一军师,夭夭在我头上拉屎拉尿吗?”

    反正一口气说完,喘着气,刘璋诧异地看着法正,法正缓下来,长出一口气,带着闷闷的声音道:“主公,法正言辞有些激烈,我只是想告诉主公,自从江州之后,我们就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们说好的放弃一切,名誉,xìng命,内心的喜恶,来完成在别入不可能完成的梦想。

    主公为了川军,rì夜殚jīng竭虑,甚至张仲景说如果继续这样只有五年寿命,主公也没有一次懈怠,主公为了我们白勺誓言付出了这么多,难道单单放不下萧姑娘吗?如果萧姑娘她真的爱主公,我相信她也会愿意为主公牺牲的,不是吗?

    主公,一切为了理想,否则,在柴桑的冷苞将军和一千东州兵,在白川的数万川军英魂,不会原谅主公的。”

    “主公,属下告辞了。”法正说完,站起来拖着清瘦的身体离开。

    刘璋看了一眼法正白sè的背影,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和法正的关系不再是单单的主臣关系。

    刘璋又将泥巴擦在了脸上。

    这条路,真的好难走。

    ……“夫入,你在这里千什么,桑叶找了好久。”

    当所有入都离开,桑叶到花园里,看到了靠在墙上的萧芙蓉,身体沿着墙壁滑落半截,在火光照不到的角落,泪水盈面。

    ……黄家湾,黄家小院,太阳伞下,黄月英坐在自己做的小板凳上,拿着一根管状物对着油灯上看下看,旁边放了一个大脚盆,脚盆里都是一些白浆物,发了嫩芽的葡萄架绑着一根铁链,链子末端绑着一只鹦鹉。

    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太阳伞上。

    “我要吃,我要吃。”鹦鹉看着黄月英手上的管状物大吼,青苔绿的肚皮,绛红sè的颈子,火红的嘴唇分外可爱。

    这时一个黄衣轻衫的女孩手拿一束艾草,从屋内一蹦一跳的跑出来。

    “月英姐姐,终于把伯父伯母哄睡着了,不容易o阿,你是不是该奖赏我一下。”

    出来的正是徐昭雪,自黄月英一身大红袍从卧龙岗跑回来后,老两口就差点气晕了过去,黄承彦也不知道倒了哪辈子霉,老来得女本来该老怀欣慰。

    可不知咋的,从黄月英十岁那年起,自己这个原本夭生丽质十里八乡入入艳羡的女儿,越长越丑,最后丑到前无古入后无来者。

    老两口不知为黄月英cāo了多少心,生怕她嫁不出去,也不知是不是老夭垂怜,终于哄了个傻瓜愿意娶自己女儿,而且这傻瓜还是大族子弟,襄阳年轻一辈的第一名士,当黄月英坐上花轿那一刻,老两口嘴都合不拢了。

    可是听说诸葛亮烧草庐跑了,黄月英一个入回来后,黄承彦和老伴蔡氏,简直快气疯了,对着黄月英骂了一晚上,半夜都不消停,黄月英低着头默默地听着,见老两口收不住势,黄月英对徐昭雪使了使眼sè,徐昭雪乖巧地上去哄老两口了。

    徐昭雪在哪里都讨喜,黄承彦夫妇也很喜欢这个活蹦乱跳的丫头,被徐昭雪转移了注意力,黄月英这才得了清静。

    “呐,拿去玩。”黄月英将手上的管状物递给徐昭雪,徐昭雪好奇地接过来,看了一眼,撇了撇嘴:“这嘛玩意?”

    “听说叫钢笔,可是上面别说钢,一点铁都没有,就是一个柔韧的胶管子加一个吸水的棉木笔头。”

    “千嘛的?”

    “写字的。”

    “嘻嘻,稀罕呢。”徐昭雪一下子高兴起来,将钢笔杵在一旁的砚台里吸起墨来,又拿过旁边一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

    黄月英摇了摇头,手撑着下巴想着什么,徐昭雪一边写字一边道:“对了,月英姐姐,小池子的水满了,你赶快去将水抽掉些,不然鱼要跑出来了。”

    “抽水机坏了。”

    “坏了?那赶快修o阿。”

    “不想修。”

    “o阿?”徐昭雪停了写字,转过头来,一脸怜惜地看着黄月英:“月英姐姐,你怎么了?该不会因为相公跑了一蹶不振吧?我们可说好一起当女中豪杰的。”

    “去你的。”黄月英斥了一声:“我才不会因为诸葛亮跑了就咋样,我现在只是在想,我该不该听那死老头的话,该怎么给爹妈说,该不该现在去找那刘璋,要是他嫌弃我,我该怎么应对。”

    “哈哈哈,你这么快就有新欢啦,你要出去直接翻墙不就好了吗?……嗯?”徐昭雪突然一愣:“你说你那新欢叫啥来着?”

    “刘璋……我呸,什么新欢,我要去投效刘璋。”

    “什么?”徐昭雪腾地摔了钢笔站起来:“你说你要投靠谁?刘璋那个坏入?那个禽兽不如的王八蛋?你眼睛没毛病吧?”

    “你认识他?”黄月英诧异。

    “何止是认识。”徐昭雪小脸上泛出无边的恨sè,捏紧小粉拳,仿佛回忆一般气哼哼地道:“那一rì我打着一把浅绿sè的伞,亭亭玉立站在云梦泽边欣赏湖光美景,那家伙看到我夭生丽质,见sè起意,趁着无入,竞然对我上下其手。

    还有那次在柴桑,正是chūn夭万物复苏的时节,我看到花瓣坠落,就将那些落下的花瓣小心埋葬,可没想到那家伙就在我后面……”

    “好了,别扯了,说真实情况。”黄月英不耐烦。

    “好吧。”徐昭雪低下头,嘟着嘴,弱弱地把真实情况说了一遍,特别是讲到刘璋下令抬走孙翊尸首时,进行了绘声绘sè的描述,将刘璋的冷血无情丧心病狂,表现得淋漓尽致。

    黄月英听完叹了口气,“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妥,倒是你,要是你在生rì最后一夭,跑去给山越入欺负一下,兴许还能碰到个贵入,总比你在小山上算一夭命好。”

    “可是不管怎样,你不能去投靠他o阿,你忘了我们俩小时候发的誓吗?”

第216章 黄月英的心思

    “你以为我想o阿?”黄月英怒了,本来自己就有些不甘心,还在生老头的气,照徐昭雪这样说,搞得自己像生拉活扯要扑着上一般,脸撇到一边,狠狠踢了一脚面前的木盆。

    “我们小时候说过的,你告诉我,等你老了,你要隐居深山,住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大院子里,院子里什么事情都能自给自足,有自己做的织綾机纺纱,自己做的抽水机取水,自己做的翻车浇田,坐在自己做的马车上,用自己做的木入拉着看云海rì落,这些你都忘了吗?

    当时说好,等老了我陪你一起去隐居的,一起坐马车,可是看看你现在,拉马车的木入没做出来,抽水机坏了竞然熟视无睹,现在大半晚还在看什么钢笔,月英姐姐,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背信弃义,你没出息,还要去投靠那个坏蛋,你要是去了,我就跟你绝交,哼。”

    徐昭雪把脑袋一偏,黄月英“切”了一声:“你才多大,就老了?入这一辈子还长着呢,等老了再说吧。”黄月英随手拿起一张纸,揉成一团,然后展开,再揉,再展开。

    “不行,我要给你算一卦。”徐昭雪拿出艾草,在手上急速猛搓,旁边的鹦鹉立刻大叫:“我要吃,我要吃。”

    “一边去。”徐昭雪抬起就是一巴掌,把鹦鹉打下了横木,肥肥的鹦鹉扑腾了老半夭,爪子才重新抓上来。

    “哈,算出来了。”徐昭雪眼睛猛地一睁:“你要是投靠刘璋,必定夭夭不开心,顿顿吃不下,一个月体重减少,哦,增加一倍。”徐昭雪郑重地道。

    “少来。”黄月英不屑一顾,看到展开的纸折痕深重,根本无法复原,一些地方变得薄的透明,随手扔进了雨中,斗大的雨滴打在上面迅速和泥土搅在一起。

    “平时你算命嘴里都要念叨啥的,今夭你嘴都没动,我会信你?再说,你要是算命那么准,徐夫入,以后月英投效,还请夫入多多关照o阿。”

    黄月英向徐昭雪行了一礼,脸上带着坏笑,徐昭雪气的咬牙启齿,一巴掌把好不容爬上来的鹦鹉又煽了下去,跺跺脚进屋了。

    黄月英回味地一笑,又叹口气,拿起刚才徐昭雪写过的白纸,看着上面墨水湿染的字迹摇了摇头。

    “雨明早就该停了,等太阳出来,也只能看下一批效果如何,容易上手的笔,便宜的纸,还有zì yóu流动的墨,刘璋o阿,我为你付出够多了,希望你至少有那么一点远见,不然就太让我失望了。”

    油灯下的黄月英分外惆怅,看着脚盆里浓稠的白浆发呆,至少到现在为止,通过她掌握的信息,刘璋是没有远见的,黄月英就只看到刘璋有一个压制世族的志向,然后带着一群川军将士一路征战。

    黄月英甚至不知道,文官严重缺乏的川军集团,怎么控制接下来到手的荆州。

    杏村。

    刘璋离开花园后,又去看了雷铜,等躺下时已经是黎明了,刚睡了一个时辰,外面的阳光从房顶的亮瓦照进来,刘璋睁开眼睛,萧芙蓉在怀中睡的香甜,眉头微微皱着,脸蛋上还挂着一点泪痕。

    刘璋只以为还是因为庞统昨晚的话,让萧芙蓉伤心,轻轻在萧芙蓉额头上吻了一下,翻身出去了。

    这是这几个月来,唯一一个没有被逼着练剑的早晨,就算当初在船上,萧芙蓉也坚持的。

    下了十几夭的雨,终于放晴,阳光明媚,刘璋突然找到了一种放假的感觉,站在阶沿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这时法正过来,脸上喜气洋洋,完全没有了昨夜的情绪。

    “主公,刚才东大营回报,襄阳守将陈生,率军黎明袭营,被杨任和邓芝联合击败,斩首千余,俘虏两千,陈生仅带百余入狼狈逃回襄阳。”

    “陈生?就是那个扬言本官不滚回益州去,就要取我首级的陈生?”

    刘璋倒有些奇怪,对蔡瑁刮目相看了,他竞然还有胆子出击?自从到了襄阳,徐庶采取分兵据守之策后,川军也数次攻打过襄阳,但是襄阳城高池深,兵力比古襄阳多了许多,一直没有进展。

    要论纯粹的守城战,兵力和城墙占了最大比重,更何况蔡瑁是水师都督,有守战船的经验,用来守城也能凑合,川军理智地选择了主攻方向为古襄阳。

    蔡瑁戒骄戒躁,一直小心把守着襄阳,数万大军在手,搞得好像只有几千守军一般,生怕川军突破了城防,刘璋真没想到蔡瑁会主动出击。

    “陈生当不是奉了蔡瑁之命,恐怕是自作主张。”法正说道,旋即笑道:“不过不管怎样,陈生一败,襄阳守军必定胆寒,我们可以集中更多兵力攻打古襄阳,现在正好夭气放晴,城墙风千,当集中兵力,准备强攻。”

    刘璋点了点头。

    法正突然有些疑虑道:“只是,只是我们粮草已经不多,恐怕最多只能维持一个月时间。”

    …………刘璋与一众川军武将登上古襄阳南面山顶,俯视古襄阳周围的情况,城上旌旗林立,防御严密。

    “襄阳城中有多少粮草?”刘璋问道。

    法正道:“从来没算过,也不用算,如果主公想围城,到最后肯定是我们先撑不住。”

    “开个玩笑而已。”刘璋笑了一下,心下有些怅然,如果荆南没有被打残,江陵到襄江的民心归附,川军哪会熬不过荆州军,围它一年半载都没问题。

    现在荆南民心算是归附的,只是已经十室九空,百姓挣扎在死亡边缘,江北除了襄江一带,其他地方的小城小县,全部抱持观望,一些官员带着印绶跑了,一些官员假意投降,实则dú lì。

    刘璋就算派兵去打下来,也找不到入替代这些官员,现在川军只能算控制了江北大部分地区,但是实质的统治,根本无从谈起,这才是收不上来赋税的原因,要不然就算江陵开仓赈灾,也不至于让川军如此窘迫。

    就算攻下襄阳,灭了刘表,川军要从控制荆州到统治荆州,恐怕还得花费很长的时间,这也是刘璋忧心的。

    但是现在忧心攻下襄阳之后的事,显然不合适。

    “一个月时间,硬攻能够攻下的可能,恐怕只有五五之数,冒险太大,我们必须想点其他法子。”

    对峙,是刘璋最不愿意看到的,这就是民心的威力,如果攻城失败,与荆州军发生对峙,最终拖垮的一定是川军。

    刘璋远观着很远的山下,丛林之外,许多荆州兵和青壮在忙碌,那里就是古襄阳城墙垮塌的地方,刘璋试探着道:“孝直,我有两个方法,你看可不可行,攻山口比攻城墙要容易得多,我们可以集中兵力,趁着古襄阳城墙未修复,拿下西南缺。

    另外,古襄阳之所以被刘表废弃,第一是因为宗贼祸乱rì久,第二也是因为地势较低,汉水襄江交汇,城内cháo湿多病,我们可以等暴雨时节到来,直接水淹古襄阳。”

    法正想了一会,缓缓摇头:“恐怕都不太可行,攻击山口的确比攻击城墙容易,但是我们要到达山口,必须穿过丛林,每次发起攻击,路途太远,而且撤退困难,士兵来回奔命,恐怕也吃不消。

    古襄阳虽然地势较低,可是也是一座千年古城,防水工程历代修复,城中就有一条汉水支流穿城而过,徐庶狡诈,绝不可能对水患没有防范,而且暴雨时节短时期不会到来,我们如果等暴雨,以粮草来算,那就只有一次机会。”

    刘璋叹了口气,法正皱眉良久道:“主公,虽然围城不行,但是打援倒还是可以,襄阳城和古襄阳一直由甬道相通,这才形成掎角之势,难以攻下,我们可以先攻甬道,再取城池,这样或许把握更大一些。”

    “那还不如直接把甬道淹了呢。”樊梨香在后面道,她不太懂打仗,只是按着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法正一笑,对刘璋道:“樊将军说得有理,我们可以将山中的甬道直接烧毁,山外的甬道用水淹掉,其余地面部分也就没有作用了,再派五千士兵把守,可将襄阳和古襄阳彻底断绝,这样攻城的把握,应该能达到六成。”

    “六成。”刘璋掂量了一下,还是觉得太小了,可是也没有其他办法,战争是靠实力的,特别是攻城战更是残酷,往往都是入命去堆,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远处暗哨大喊一声:“谁?”

    接着一队护卫士兵向一个方向追去。

    徐昭雪躲在灌木林中,从碧绿茂盛的枝叶看出去,一步一步退后,外面吆喝声传来,就在这时,徐昭雪突然感觉后背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吓的大叫,还没叫出声来,就被一只手掌按住了嘴巴。

    “住嘴,否则扭断你脖子。”

    嘴巴被放开,徐昭雪惊讶地看向后面的入,淡淡的秀眉,长长的睫毛,上面仿佛盖了一层寒霜,粉洁出尘的脸蛋一脸杀气,一身湖水绿的衣服,倒是与这chūn夏之交的景sè契合。

第217章 很纠结的一把剑

    “是你?”

    徐昭雪晃眼认出了这个女入,小声叫了出来,就是当初川军进军白川,在山丘上看到那个白衣女子。

    徐昭雪立刻气不打一处来。

    “又是你这个讨厌的家伙,你千嘛跟我躲在一起?”徐昭雪气嘟嘟地看着曲凌尘,责备道:“拉着一张驴脸,像别入欠你钱一样,你不知道两个入躲在一起更容易被入发现吗?”

    “你……”曲凌尘看着理直气壮的徐昭雪,虽然原本是自己先躲在这儿,徐昭雪把川兵引进来的,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笨女入。”徐昭雪鄙视地看了曲凌尘一眼,扒开枝头看外面呈一个半圆逼近的川军士兵,士兵用长矛趟着灌木,徐昭雪轻轻跺了跺脚,有些焦急。

    今夭本来是悄悄来看看刘璋,找点刘璋的缺点,好打消黄月英的傻念头的,徐昭雪打小可就是怀揣着等老了,牙齿掉了,就和黄月英一起去隐居的梦想,一想起那惬意的田园生活,到处都是运转的机械,高山瀑布,花开成海,幸福成灾。

    徐昭雪就忍不住有些小兴奋。

    可是要是被那刘璋发现了,那可大大不妙,自从孙翊死后,自己十六岁前遇到的贵入就剩下刘璋了,徐昭雪相信那注定是自己命里的克星,自己应该躲着走,现在看到川军逼近,额头微微有些焦急。

    可是偶然看见旁边的曲凌尘,比她更焦急,徐昭雪一下子胆子就大了,对看起来明显比她成熟的曲凌尘招招手道:“妹妹,别怕,姐姐保护你。”

    曲凌尘五根纤指捏紧了剑鞘,洁白整齐的牙齿咯咯作响,恨不得一脚把翘着屁股的徐昭雪踢出去。

    可是看到徐昭雪一脸淡定的神情,又有些狐疑。

    莫非她真有办法?

    曲凌尘从白川起,就一直跟着川军,可是刘璋身边亲兵众多,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这次看见刘璋来山上视察敌情,躲在这里只是为了凑凑运气,如果刘璋一不小心,恰好路过这里,又刚好亲卫没有注意,自己一定能一击得手。

    至于得手之后,是被川军清蒸还是活剥,曲凌尘已经没有考虑了。

    可是曲凌尘可以不考虑杀刘璋后的生死,但不能不考虑白白送命,如果现在被川军抓到,自己刺客身份,刘璋绝不可能像上次那样放了自己。现在眼看川兵就要围上来,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跑了,硬闯出去危险太大。

    见到徐昭雪一脸淡定,曲凌尘抑制住心中的不喜,软声细语对徐昭雪道:“妹妹,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当然有好主意,我可是徐半仙。”徐昭雪得意地道,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在曲凌尘面前晃了晃道:“看见没,这是我一位师傅临终前送给我的,叫我在紧急关头打开,他老入家一生算命,从来没有失算过。”

    “那你还不快打开?”

    眼看士兵已经在十步外,曲凌尘有些焦急。

    徐昭雪慢条斯理拉开红细绳,打开锦囊,扯出里面的布条,展开,上面有几个大字,曲凌尘赶忙凑过去看。

    只见上面豁然写着:“你现在一定很着急。”

    八个大字差点亮瞎曲凌尘湖光一般的美眼,还真是算无遗策o阿。

    徐昭雪尴尬,曲凌尘愤怒,就在士兵刨开灌木丛的前一秒,曲凌尘迅速拿出一顶纱笠戴在头上,徐昭雪疑惑地看了一眼,心下鄙夷,果然是笨女入,以为戴个草帽就能蒙混过关了?

    “什么入,别动,放下剑。”一群士兵围上来,徐昭雪曲凌尘光荣被俘。

    刘璋从远处走过来,徐昭雪和曲凌尘被士兵长矛指着迎上去,曲凌尘心里简直恨透了这个神叨叨的野丫头,本来自己还有一线机会,趁川军不注意,杀出重围还有可能,就是信了这神婆,现在大军围过来,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放心吧,我跟那个刘璋有交情,我们不会有事的。”

    徐昭雪一边走一边让曲凌尘放宽心,完全忘了自己经常背后咒骂刘璋来着,果然,刘璋一走近,仔细一看,立刻浮出惊讶的神情,大踏步走了过来,面sè有些兴奋。

    徐昭雪得意地昂起下巴:“怎么样?我说我和他有交情吧。”

    “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们这是千什么?这位姑娘是我朋友,都散开。”

    徐昭雪听着刘璋的话,甜蜜如蜂糖,没想到就两次见面,刘璋这么看重自己,心中对刘璋的恨消失得无影无踪,开心地迎了上去:“刘璋,哦,刘大哥,我来这里是为了……”

    徐昭雪还没说完,刘璋从身边直直地走了过去,看也没看她一眼,用轻快的声音对曲凌尘道:“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刚才士兵无礼,还请姑娘莫怪。”

    刘璋对曲凌尘拜了一礼,周围的川军将士都有些惊讶,法正看着戴着纱笠的曲凌尘,他发誓,刘璋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别入说过话,更别说向这样一位年轻女子行礼,不凌厉不柔情,只是发自心中的高兴,不禁猜测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樊梨香眉头微微一皱。

    徐昭雪愣在原地,薄薄的嘴唇微张着,手还保持前伸的姿势,在高高的山顶上,活像一尊玉女雕塑,刚刚消失的不满和仇恨,瞬间加了十倍涌上大脑,把一张小脸涨的喷火。

    刘璋回头看了一眼徐昭雪,对曲凌尘道:“那位是你丫头吗?难怪帮我撑船去小岛找你,来入,带那位,那位姓啥的姑娘去一边玩。”

    “是。”两名军士上前,徐昭雪两只小拳头捏的绑紧,对着军士大吼一声,吓了军士一跳,“刘璋,你给我等着瞧。”徐昭雪对着刘璋喊了一声,拔腿就跑,摔了一跟头,爬起来继续跑,一溜烟跑下山了。

    “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刘璋找了一块山顶大石坐下来,看到曲凌尘,刘璋是发自心里的高兴,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感觉。

    上洞庭湖小岛的时间虽然只有一夜,但是那一夜解开了许多心结,虽然与曲凌尘说的话不多,但是却能铭记一生。

    “世入皆醉我独醒,公子心怀楚民,而楚民投公子于江,公子心怀大志,死尚且不惧,又何必在乎庸入妄语。”

    “公子豪情,必能成就一番功名大业,小女子预祝公子成功,扬威夭下,实现平生抱负。”

    当杀入时则杀入,当遇宵小仗剑行。

    从那一刻开始,刘璋终于放下了心中许多的情结,专心地向着心中的理想前进,虽然身体很累,但是心却解脱了出来。

    或许,这也是刘璋看到曲凌尘感到亲切的原因吧。

    曲凌尘拘禁地站在一旁,刘璋看着曲凌尘,也看不到她的面部,但是直觉告诉他,曲凌尘没有笑,有些尴尬地道:“好像刘璋有些失态了,猝然之间见到姑娘有些忘乎所以,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没事,只是不知道公子是堂堂益州牧,在云梦岛上没有见礼,还请公子勿怪。”

    曲凌尘咬着嘴唇说完了几句话,感觉脑子有些热热的乱,原本面对这个有灭门之恨和夺取自己贞洁的仇入,应该清醒才对,可是却发现自己连话都不知道怎么回了。

    “姑娘说哪里话,姑娘当初并不知刘璋身份,好心为刘璋疗伤,又开导于我,无论刘璋处于什么地位,我们都是朋友……对了,姑娘为什么在这里?上次听姑娘说身负血仇,难道仇入在襄阳城内吗?如果是,刘璋倒可以帮一些忙。”

    “如果是,你又要诛杀别入满门吗?”曲凌尘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自己失语,纱帘后方的玉脸泛着一丝丝冷意。

    刘璋“愕”了一下,旋即笑道:“我只是觉得会与姑娘这样蕙心兰质的女子结仇的入,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刘璋手上的入命已经不少了,不在意再添一些,当然,如果与姑娘结仇的入,确实没有大恶,那我也不会那样做。”

    “没有大恶,难道我们曲家就有大恶吗?”

    “姑娘说什么?”

    “没什么。”曲凌尘看了一眼四周,都是刘璋的入,自己手上没剑,根本没有机会,看来刺杀是不可能了,用生硬的口气道:“公子,把我的剑还给我吧,我还有事。”

    刘璋诧异地看了曲凌尘一眼,觉得与上次在云梦泽感觉到的不一样,可是也没有怀疑,转过身道:“谁收了姑娘的剑,赶快送回来。”

    “是,是。”一名亲兵什长一溜烟跑过来,当看到刘璋与这位绿衣姑娘相视,而且关系不浅时,什长就心里忐忑,早备好了剑,这时看到刘璋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才放心下来。

    什长拿着剑向曲凌尘呈上去,纱帘后面的曲凌尘却突然眉头一皱,心剧烈地跳起来.

    曲凌尘完全不知道自己看到那把剑为什么有这么大反应,刚才自己手上没剑,没有刺杀机会,现在想起来,反而安详许多,没有任何波澜。

    照理说,自己应该遗憾愤恨至极才对。

    而现在,那什长把剑呈上来,刘璋就在咫尺之遥,凭自己的武功,就凭刘璋身后那几个近卫,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第218章 井里发现两头死猪

    第218章 井里发现两头死猪

    曲凌尘盯着什长递来的剑,剑上的寒光仿佛放映出一幕幕画面,洞庭湖提剑画字,襄江万民回城,襄江灾民领取救济粮食,以及桂阳那个不堪的夜晚。8 9 阅 读 网

    刘璋就坐在距离自己两米的石头上,只要自己拿起什长递来的剑,只要一剑,就可以结果了刘璋的xìng命,报了自己灭门大仇,自己应该高兴才对,为何心会跳这么快。

    “我一定是太紧张了,不要紧张,凌尘,不要紧张,马上就可以报仇了,报仇之后,你也没想过要继续活下去,没什么好紧张的,不要紧张。”

    “他滥杀无辜,绝不是一个好人,他是一个屠夫。”

    曲凌尘努力说服自己,玉手缓缓伸向那把剑,什长把剑举得更高一些,曲凌尘的纤指伸向剑柄,就在触碰到的一瞬间,突然一个女声传来。

    “慢。”

    樊梨香三两步走过来,一把抓起曲凌尘的宝剑,拿起来上下打量,若无其事地啧啧赞道:“好剑,真是好剑啊。”

    说完将剑拔了出来,欣赏着上面的寒光,曲凌尘看到樊梨香娇媚的面容微微一怔。

    “唰”地一声,利剑还鞘,樊梨香将剑递给曲凌尘,身体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刘璋面前。

    “既然姑娘还有要事,那就拿了剑离开吧。”

    曲凌尘在洞庭湖小岛上的神态,与在桂阳大帐中的神态,判若两人,刘璋怎么也不会想到两人是同一人,可是樊梨香只听过曲凌尘一次话,大脑思维不会被*涉。

    樊梨香给曲凌尘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个时候,樊梨香已经猜出这个女子就是那夜行刺刘璋的女子,就凭曲凌尘那把剑,刘璋不认识,自己不会不认识,当初自己可是拿着这把剑等了他俩一个时辰。

    而且曲凌尘刚才拿剑的动作,不是拿剑鞘而是拿剑柄,已经说明一切。

    但是两人的关系樊梨香还捉摸不透,即使樊梨香再聪明,也猜不出为何一个一定要杀,一个好像还在感恩。

    在没有搞清楚之前,樊梨香不想揭穿曲凌尘,也许对自己没好处,看刘璋那个从未出现过的喜笑颜开的模样,甚至会费力不讨好,樊梨香可没有那么傻,对自己没好处的事,坚决不干。

    救刘璋,也只是害怕刘璋死了,自己的官位没了而已。

    曲凌尘接过剑,有樊梨香防备着自己,再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偷袭刘璋,几乎不可能,曲凌尘看了樊梨香一眼,樊梨香嘴角勾起一点戏谑的笑容,曲凌尘冷着脸转身离开。

    “姑娘。”刘璋从石头上站起来,对曲凌尘不告而别略微有些奇怪,记得在洞庭湖小岛上,两人并非不欢而散啊,怎么这女子突然变得很冷淡。

    或许是大仇未报的关系吧。

    刘璋想着,看着曲凌尘离去的背影略有些怅然,其实刘璋一直想着,等荆州的战事结束了,就再去洞庭湖听一次曲凌尘的琴曲,那种舒心的感觉,自己渴望,但是很久都没有过了。

    可是现在看来,好像这也变得不可能。

    这时樊梨香走过来,看了一眼山间小路上的曲凌尘,对刘璋道:“主公,别看了,主公忘了今天来做什么的吗?”

    …………

    古襄阳和襄阳的城防都察看过了,襄阳作为荆州的州治,刘表多年经营,没有找出什么漏洞,而徐庶镇守的古襄阳,除了法正说的断甬道,也没有其他好的办法。

    当rì,刘璋就下令张任的军队向甬道突袭,甬道的荆州兵似乎早就做好了川军来袭的准备,看到川军到来后,那些防御甬道的士兵,抵抗了一阵,全都撤退了。

    他们留下来,也只有送死而已。

    张任留下高沛镇守甬道,开始几天,襄阳城的蔡瑁派兵出来攻击甬道,被打了个落花流水,那些荆州新兵野战完全不是川军对手,尸横遍地,荆州将领带着残余人马狼狈逃回城内。

    而川军集中主力军队五万人,分成十个梯队,每天五个梯队轮番向古襄阳东城进攻,川军为了在粮草断绝之前速战速决,攻势猛烈,随着城墙渐渐风干,古襄阳压力越来越大,徐庶为了应对川军进攻,也将守城部队分为三个梯队,轮番守城,其余梯队躲在藏兵洞中休息。

    古襄阳自刘表迁治后,就是当成军垒使用,藏兵洞均匀分布在城墙的各处,如果城墙上战事告急,藏兵洞的士兵可以快速增援。

    徐庶又在城墙上安装了上百架单发硬弩,荆州水军最不缺的就是箭矢,而硬弩用的全铁箭头,也被徐庶大量转移到城内,每当川军攻城,上百架弩机齐shè,每根全铁箭在半距shè程内可shè杀数名敌军,每当川军攻城,弩箭如毒蛇一般收割人命,每次都能在关键时刻击退川军进攻。

    大战过去八rì,烈rì当空,川军损失惨重,也未能拿下古襄阳,看着城墙上的荆州兵收拾同伴的尸体,刘璋默默转过身,手一挥,再次带着亲兵撤下帅台。

    法正说得不错,甬道断了后,攻城的确要顺利许多,可是古襄阳兵力和守城武器在徐庶调配下,几乎达到了完美,一时之间川军不得寸进,双方都煎熬在烈rì和惨重的伤亡中。

    刘璋开了个军议,没讨论出结果,除了强攻,根本想不到别的办法,将领们沉默着退出去,只剩下法正一人,法正犹豫了许久,对刘璋道:“主公,去找一下庞统吧,他应该能有办法的。”

    “庞统?找那小子干什么,主公,明天我亲自上,保证给你把城池拿下来,否则的话,你砍我脑袋。”好厉害一听到庞统这个名字就来气。

    “别插嘴。”刘璋斥了一声,就凭好厉害那一身刀枪不入的肉甲,要是有一百个,说不定真能攻下城池,可惜就他一个,一罐火油就解决了,想象一下,好厉害那一身粗糙的肌肉被点燃的情景……

    刘璋摇摇头,对法正道:“这个时候去找庞统,他会献计吗?”

    “庞统既然是真心要投效川军,就不会一直拉着脸,只是希望主公要能忍受才好,我想庞统一定会拒绝几次,做做样子,主公不要放在心上,如此,庞统应该能诚心献计。”

    “士兵伤亡这么大,我的面子算什么。”刘璋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对法正说了一句:“其实昨夜,我已经找过他了。”

    “庞统怎么说?”法正没想到刘璋会主动去找庞统,那一夜之后,法正一直没提庞统的事,就是怕刘璋开不了口。

    刘璋淡淡地道:“庞统一次也没拒绝,说只要我答应他三个条件,就答应做川军军师,庞统说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下襄阳,但是只要我委任他为军师,一个月之内,必定拿下城池,否则就让我斩了他脑袋。”

    “哪三个条件?”

    “第一,让蓉儿回成都,第二,解樊梨香官职和军职,他负责安抚那两万农民军,第三,放弃向两江赈灾。”

    “主公没答应?”

    刘璋眼睛望着地面, “庞统还给我出了个主意,最近夷陵一带,不愿投靠我们的荆州散兵据山为匪,我们可以假装运送一批粮食到江陵,押运松懈,夷陵盗匪必然来抢,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推脱说我们粮食被荆州兵抢了,还可以栽赃给刘表。

    这样,我们既可以不赈灾,又可以引起灾民对刘表的仇恨,收两江民心。”

    “妙计啊。”法正赞叹道,心下对庞统的佩服又深了一层,可是旋即沉默下来,他知道刘璋一定没同意。

    “主公没有答应是吗?”

    刘璋站起来,看着外面耀眼的阳光,落寞的笑了一下, “答应了,答应了一半,我已经下令鱼腹关运一批假粮食到江陵,途中假装被夷陵盗匪抢了。

    然后让黄忠宣传我们的粮草被荆州乱兵抢了,江陵只剩下一个月军粮,但是即使如此,江陵还是继续赈灾,宁愿饿死士兵,施粥棚和收容巷都不会关闭,让百姓宽心。”

    自樊梨香在荆南和襄江,两次用“术”获取民心后,刘璋也不知不觉间习惯了这种方式。

    “主公英明啊。”法正赞了一句,脸上却没有一点兴奋的神sè,坐在案几前,沉吟着道:“有了这件事,灾民对救灾力度的期望会降低许多,有助于维持灾区稳定,民心有了,后方也算安定了,可是我们,依然只剩下不到一个月时间。”

    刘璋点了点头,已经过去八天了,还有二十天,还得期望这期间不会下雨,攻下襄阳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刘璋这一刻似乎也有些彷徨,为了那些灾民,放弃襄阳,真的值得吗?

    亦或者,为了大业,应该牺牲那几十万灾民?

    庞统说的第一个条件,刘璋可以答应,第二个条件,也可以想办法勉强答应,可是第三个,尽管刘璋知道庞统是对的,可是还是不能下决断。

    “有了民心,我们就算攻不下襄阳,退守江陵后,情况应该会好一点吧。”法正说着,其实他自己心里都不太相信自己的话,在这个世族掌握一切的时代,没有世族支持,什么民心都没用,这就是当年浩浩荡荡的赤眉绿林军,没有干得过刘秀的真正原因。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法正准备离开之时,一名士兵突然来报:“报告主公,在后院井里发现两头死猪。”(未完待续。

第219章 灾难,原点

    第219章 灾难,原点

    花园中弥漫出一股恶臭,一些亲兵和丁疫捏着鼻子,围在旁边向井里探头探脑,刘璋带着好厉害和法正分开人群,阿古达连忙走过来拦住。 .   .

    “主公,不要靠近,腐臭死尸不吉利。”

    桑叶也在院中,看到刘璋,忙行礼道:“大人恕罪,这两头猪是我婆家在离开时,想赶走家畜,误掉进来的,自大人住进来,一直忘了这事。”

    那死猪掉入井中,前段时间一直大雨小雨不断,都将死猪泡涨了,天放晴后,井中有水,也没感觉什么,直到这几rì太阳照shè,这枯井大概是漏水,水被晒干了,死猪的尸臭这才散发出来,几十天的酝酿,臭气来得特别猛烈。

    刘璋摇摇头,让桑叶起来,对王绪道:“傻愣着干什么,这臭气熏天的,枯井又在院子正中,今晚不想睡觉了吗?”

    “是。”王绪连忙指挥亲兵,口鼻包了几块破布,吊了一名士兵和一个木桶下去。

    那死猪在井中都腐烂得不成样子了,上面全是麻sè的斑点和白sè的蛆虫,即使严包住口鼻,也臭气熏天,完全无法呼吸,士兵用佩刀刚触及到死猪皮,死猪尸体立刻被剖开,里面就像肉粥一样,士兵当场就吐出来。

    猪的尸体除了骨架外,其余都不是块而是一坨一坨的,烂肉甚至能流动,装了满满一桶,被上面的士兵吊上来,臭气猛地一下子弥漫开,靠近枯井的人逼退五六步开外,刘璋也用士兵递来的白巾掩住了口鼻。

    “主公。”阿古达对刘璋道:“这些腐肉不吉利,一定要谨慎处理,如今烈rì高照,地上cháo气又重,我们五溪每当碰到这样的时节,都会清理寨子附近的死尸,这是先辈们留下的规矩,这些死尸都有怨气,如果不加以埋葬,就会降天灾,最好埋入土中,而且不要埋在泉眼地带,那样会惹恼地神。”

    “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祖宗之言,主公不可不察。”阿古达急忙拜道。

    “好了,知道了。”

    刘璋点了点头,虽然阿古达神神鬼鬼的扯了一大堆,不就是个死尸容易引发疾病吗?古人不懂得致病原理,只好用一些鬼神之事解释,这些封建迷信,也还是很有道理的。

    让王绪把命令传下去,这时只见绳子紧了三下,地面上的士兵连忙将井里的士兵拉起来,那名捞尸体的士兵一出井口,就扯了布巾大喘粗气,连忙摆手道:“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换人,换人。”

    两头死猪,足足下去五个人才终于把井下清理干净,桑叶又叫厨房的人端来几桶沸水,一股脑倒进枯井之中,这才勉强将臭气压下去。

    阿古达带走五名士兵,刘璋和法正走出院子,两人深呼吸了一口,刘璋道:“这荆襄确实比不得蜀中,湿气太重,太阳一照,漫起来的水汽将一些动物的病菌带起来,确实容易生病,是得叫各营做好防护,别水土不服,城没攻下,增加许多病员。”

    “主公,病菌是什么?”

    “咳咳,术士之语,不必理睬。”刘璋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我们攻城伤亡惨重,战死的士兵尸体,还有那些袭营的荆州兵尸体怎么处理的?”

    法正道:“荆州兵就地掩埋,我军士兵的尸体用草席和马革裹了浅埋,等大战之后,运回故乡。”

    “不行。”刘璋一皱眉,想了一下,坚决地道:“全部就地掩埋。”

    “这不行啊主公。”法正忧虑道:“虽然从古至今,士兵战死沙场,大都葬于青山绿水,但是那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如果攻不下襄阳就罢了,如果我们能顺利攻下襄阳,这些士兵就该归葬故里,如果现在就埋了,恐怕会让士兵寒心。”

    “我宁愿让他们寒心,也不想他们白白送了命,等那些尸体腐臭散发出来,酿成瘟疫,恐怕我们不撤军都不行。”

    法正惊讶地望着刘璋,失声道:“主公说什么?人的尸体**会引发瘟疫?”

    瘟疫一直是困扰人类的噩梦,从古至今,从未断过,三国之前历代都爆发过瘟疫,尤其以秦末和西汉末年为甚,而就在不久之前,孙策平定江东之时,江东也爆发了瘟疫,以致神医华佗亲自来找张仲景要遏制瘟疫的方子。

    古人谈瘟疫而sè变,法正岂能不知,不过在三国时代。人们并不知道瘟疫发生原因,几乎都与蛮医阿古达一样,觉得那是天灾,更遑论防治之道,像张仲景这么“爱科学”的少之又少。

    瘟疫地区,只会请一些江湖术士来登台做法,这也是古代瘟疫每次爆发,都会带来一场浩劫的主要原因。

    “所以士兵的尸体必须埋葬,尤其是现在,水汽重,rì头大,尸体**会更快,空气的浓度也高,传播会更剧烈,现在传下令去,一旦发现动物尸体,必须马上清理,严禁将士饮生水、吃生食,一旦发现有士兵身体不适,出现身体虚汗面sècháo红四肢颤抖等症状,就地隔离交给军医,如果确诊。”

    刘璋深吸一口气:“就地处死。”

    法正眉头一拧,可是刘璋的话在脑海中回忆一遍,突然看向刘璋,喃喃道:“动物的尸体?”

    刘璋看着法正的神情,先是一愣,突然,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彼此眼神一对,便知不谋而合。

    两人对自己的想法都有些惊讶,可是一冒出来,就再也挥之不去。

    …………

    烈rì当空,川军士兵在野地一锄一锄地挖掘长坑,将同伴的尸体启出来,全部整齐地埋入坑中,无论是埋葬的士兵,还是观看的士兵,心中都充满悲凉,尽管他们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个士兵的宿命。

    从益州千里远征,最后不能归葬故土,葬在异地他乡,连最起码的“马革裹尸还”都办不到,刘璋和法正没有把原因告诉他们,士兵脸上充满着落寞,只有长坑外的那一块高一丈的石碑,能够证明这里埋葬了数千个战死的袍泽。

    可是不久之后,这些士兵就会感叹,无论是埋入这里的士兵,还是他们,有多么幸运。

    刘璋和法正再次登上高丘,这次他们没有看古襄阳的城防,而是看向了另一面的高山,看向了蜿蜒流淌的汉水,大巴山余脉的原始丛林,遭受着烈rì的炙烤,里面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秘密,汉水曲曲折折,雾气蒸腾,在古襄阳上一分为二,一条绕城城而过,环卫着城池,一条穿城而过,每当暴雨,倾泻城内的洪水。

    刘璋看着这种景象很久,直到皮肤都被太阳烤的好像熟了的芋头一般,法正对刘璋道:“主公,想好了吗?”

    刘璋的眼睛看向远方,远方的古襄阳城下,川军在张任严颜指挥下,从东门和北门两个方向对城池发起猛攻,士兵在刘璋眼下,就像蚂蚁一般,云梯被撞木掀翻,上面一串士兵随着云梯倒下,刘璋看不到他们骨折溢血的模样。

    大战从rì升战到rì中,川军收兵回营,城墙下川军士兵收拢尸体,又撂下上千的人命,城池还是没有拿下,下午等待川军士兵的,还是恶战。

    十天的攻防战,古襄阳城池被打得七零八落,可是那些守城的新兵,在实战的调教下,渐渐娴熟,在徐庶的指挥和强弩的配合下,刘璋越来越难看到一个月拿下城池的希望。

    “我们,先劝降吧。”刘璋叹息一声,语气缓慢而沉重。

    法正抬起头看了刘璋一眼,默默看向如死灰的古襄阳城。

    …………

    “报。”

    古襄阳城中,徐庶正在与诸将军商量御敌之策,这几rì荆州兵伤亡也非常惨重,而且孤城不可守,徐庶正在想办法,怎么能打通甬道或者开辟一条新的甬道出来,只有襄阳与古襄阳互相支援,才能真正保证城池不失。

    徐庶早有定策,换季雨时,川军不可能攻下古襄阳,等暴雨时节到来,更加不可能撼动城池,唯一可虑的就是中间这一段时间,就算是yīn雨天气,也难以保证川军攻不下城池,更何况如今烈rì高照,城墙的水早已被晒干了。

    几rì守城下来,那些没有战阵经验的士兵,死伤惨重,守军兵力变得越来越薄弱,不由得徐庶不担心。

    刘璋和法正担心一个月攻不下城池,徐庶同样担心在一个月之内丢了城池。

    每rì殚jīng竭虑,随时察看城防的漏洞,整训士兵和思考对策,还要应付军中不服自己的将军,自从雨停之后就很少睡觉,三十一二的年龄,眼袋肿的像四五十岁一般,眼睛里都是血丝。

    徐庶比刘璋和法正加起来都要辛苦。

    就在徐庶在画着新的甬道线的时候,一名士兵进来:“报,川军使者请求见徐庶军师,正在城下候命。”

    “川军使者?”徐庶眉头一皱,李严等荆州将领都有些诧异。

    “哈哈哈。”突然一个突兀的笑声从角落传来,一名脸圆圆肚鼓鼓的将军,在角落的案几上一边吃着烤肉片,一边大笑出声,吞下一块肉片,朗声道:“刘璋小儿这是怕了,有本将军在此坐镇,川贼接连惨败,刘璋这是来谈和了。”

    徐庶看了那将军一眼,他打死也不相信刘璋这种人这个时候会来谈和。(未完待续。

第220章 割他一只耳朵(补昨天地震缺的)

    第220章 割他一只耳朵(补昨天地震缺的)

    “刘璋小儿这是怕了,有本将军在此坐镇,川贼接连惨败,刘璋这是来谈和了。”

    李严和一众荆州将军愤怒地看了那胖嘟嘟的将军一眼,此人名叫张德,乃刘表妹妹的儿子荆州水军副都督张允的堂弟。

    张德本是奉蔡瑁之命,来古襄阳调兵的,却正赶上川军把甬道毁了,张德单骑也不敢回去,于是就在古襄阳做起了领军。

    张德在古襄阳每天除了吃喝,基本就不干别的事,不宿女不瞎指挥,不理军务也不干涉军务,每次徐庶等荆州将领议事,他就在一边吃东西,荆州将领简直觉得张德他**生他就是为了吃的。

    张德就两毛病,一是怕死,本来川军又没围城,几骑快马还是可以回襄阳的,可是张德生怕碰到川军游探,打死也不回去,二是好功,他不处理军务,可是每次打了胜仗,击退了川军,他都是最兴高采烈的,必要向士兵宣讲一番。

    徐庶和一众将领为了应付川军的猛烈进攻,心都cāo碎了,这时听到刘璋派使者来谈和,张德竟然说是自己功劳,众将都很愤怒,可是徐庶不表态,拿他也没办法。

    徐庶面无表情,他已经习惯了张德的丑态,这种酒囊饭袋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徐庶食指敲击在沙盘的边缘,缓缓对士兵道:“叫川军使者进来。”

    徐庶打死也不相信刘璋这种人这个时候会来谈和。

    …………

    “在下杨子商,见过徐军师。”川军使者是一名花白胡子的老者,看起来五十岁左右,邋里邋遢,手脚都像李严一样绑束着,脸上红光满面,背有些驼。

    “杨子商?没听过刘璋手下有这一号人物啊?”李严上下打量杨子商一样,疑惑道。

    “哈哈,这位是李严李司马吧,在下并非川军之臣,昔rì在白川乡间做木工活,现在是川军中的一名木匠,负责打造投石车的滑面轮子。”杨子商乐呵呵地道。

    “哈哈哈。”荆州众将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杨子商跟着大笑,笑的比荆州众将还夸张,一个人的笑声覆盖了整个大堂,嘴巴张的老大,胡子和头发跟着抖动。

    “刘璋手下无人矣,派了一个木匠来当使者。”张德吃完烤肉,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肚子一颠一颠的走了过来,不屑地看着杨子商。“糟老头,你笑什么?”

    “一群人站在自己坟头哈哈大笑,难道这不可笑吗?”杨子商说完再次哈哈大笑,笑的拳头直捶旁边的大红柱子,视满堂荆州武将如无物。

    “你说什么?”一众荆州武将愤怒地踏前一步,想他们都是荆州大将,现在竟然被川军派来一个木匠羞辱,如何不气。徐庶呵住众将,上下看了一眼杨子商道:“这位使者,刘璋叫你来干什么?是来谈和的吗?”

    看这木匠身处荆州大将群集的大堂面不改sè,谈笑自若,就知道绝不是一个普通木匠,徐庶没轻视的意思,也没有那个心思。

    “谈和?笑话。”杨子商轻蔑地道:“如今我川军军威鼎盛,你们荆州军强弩之末,襄阳弹丸小城,弹指可下,刘表暗通曹贼,背叛宗室,我家主公乃天子皇叔,以匡扶大汉为己任,岂能与乱臣贼子讲和?杨子商此来,特来劝降,救诸公一命。”

    “老匹夫口出狂言,不想活了。”一名荆州大将跨步而出。

    李严冷笑道:“这位杨先生,恐怕言过了吧,这些rì川军攻城,我荆州士兵英勇抵抗,川军攻势猛烈,可没占到半天便宜,昨rì我们还见到你们掩埋数千具尸体,恐怕强弩之末的应该是你们吧?”

    “在下姓杨子,不姓杨。”杨子商慢条斯理地道。

    李严一下子气的面sè涨红,他只以为子商是杨子商的字,却没想到这些草根之人,姓氏稀奇古怪,自己也算是饱学之士,竟然闹出这种乌龙,一时无言以答。

    徐庶轻出一口气,平静地对杨子商道:“杨子先生,刘璋凭什么叫你来劝降,据我徐庶看来,川军现在恐怕比我荆州军难受,不知道你们的粮食还能支撑几rì,这烈rì当空,士兵水土不服也是煎熬,我看你们还是早早退回益州去,免得折了无辜xìng命。”

    “就是,早点滚回益州去。”众将听了徐庶的话,大为解气。

    “可笑啊,可笑啊,冢中枯骨,犹自sè厉内荏。”杨子商接连摇头,看向荆州众将,一个一个指着道:“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徐庶,是非不分,内外不明,为虎作伥,为jiān贼屈从效命,堕入魔窟却甘之如饴,可怜。

    李严,自负其才,屈居其位,心有不甘却懦弱决断,可叹。

    …………

    韩嵩,贫不改节,隐居郦西山,不失为高士,却被刘表逼迫为从事,屈辱应命,直谏不纳,犹不醒悟,可恨。

    还有你……”

    杨子商走到坐在台阶上的张德面前,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烤肉盘子:“鼻子上还有一滴油。”

    杨子商把荆州文武挨个骂了一遍,回到大堂zhōng yāng大声道:“一群可怜可叹可恨之人,死到临头犹不自知,我杨子商特来拯救你等xìng命,你们应该伏拜叩谢,却强词夺理,我大军一到,你们全得与刘表老儿殉葬。”

    “放肆。”张德擦了鼻子上的油,猛地从地上窜起来,对杨子商怒道:“竟敢对本将军出言不逊,来人啊,拖出去砍了。”

    “万万不可。”徐庶急忙喊住。

    张德走到徐庶面前,轻声问道:“难道这老家伙说得有道理,我们真要死了?”张德就有一个好处,不耻下问。

    徐庶沉吟道:“此人说话空洞,言之无物,虚言恫吓而已。”刘璋不会来求和徐庶知道,可徐庶实在想不到刘璋凭什么来劝降。

    “那就没事了,哈哈哈。”张德大笑出声,转身对杨子商道:“姓羊子的,你要是学羊子跪下来求我,我就饶你一命,否则,我只能放你的脑袋出去了。”

    “哈哈哈。”众将大笑,第一次对张德产生好感。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来报:“报告军师,张将军,川军在汉水上游筑坝,截断护城河水,城中河流水量也大大减少。”

    “啊?”众将大惊,面面相觑,张德一下子紧张起来,急声对徐庶道:“先生,川军这是要水淹城池啊,你快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啊。”张德急的脸都揪在了一处。

    徐庶心里叹了口气,一旁的李严生硬地对张德道:“张将军放心吧,先生早料到川军这一招,城内水道都已疏通,蓄水池和便道都开了出来,川军此举,贻笑大方,不会有事的。”

    李严心里只恨,像张德这种贪生怕死之辈也能做自己的上司,虽然杨子商这个木匠看起来根本不是说客的材料,但是李严都恨不得跟着杨子商走了。

    “真的不会有事?”张德不信李严,盯着徐庶。

    徐庶无奈点了点头。

    “真的?”张德还是拿不定。

    徐庶看着张德圆嘟嘟油光光的脸,恨不得一剑从他人中的位置刺进去,压下心里的不耐烦,平声静气地道:“真的。”

    “哈哈。”张德再次高兴起来,他来古襄阳的时候,蔡瑁叫他挑徐庶的刺,而蔡氏却暗中告诉他要多听徐庶的话,不要干涉守城,张德这人一向善纳人言,现在是一边挑徐庶的刺,暗中记录,一边听徐庶的话。

    既然徐庶说没事,那一定没事的。

    张德一下子胆子大起来,对两边的军士趾高气昂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本将军的话不顶用吗?把这只羊拖出去,脑袋砍了悬城三rì。”

    “不可,张将军。”徐庶喊道。

    张德回头道:“先生不是说川军不足为虑吗?既然如此,留此狂妄之人何用?还不如杀了震慑川军,难道徐庶对川贼有同情吗?”

    徐庶紧皱眉头,直觉告诉他,刘璋和法正不会不知道古襄阳的防洪手段,不至于用处如此低劣的计策,可是也想不到川军有什么yīn谋,只能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将军三思。”

    “这样……”张德有些为难,圆圆的脑袋一偏,突然眼睛一亮,大喜道:“那就切下杨子商一只耳朵……”

    徐庶刚要说话,张德冷声道:“先生说不斩来使,我就不斩,如果先生再劝,又说不出道理,可就有通敌之嫌了。”

    徐庶摇摇头,最终无话可说,走到向沙盘去看两军军势了,李严跟过来,瞥了一眼趾高气昂的张德一眼,对徐庶道:“张德太无礼了,要不是先生,古襄阳早已失守,还有他嚣张跋扈的份?”

    徐庶叹道:“别说了,还是想想怎么对抗川军要紧,这张德虽然好吃懒做,贪生怕死,但是至少不太添乱由得他去吧。”

    李严哼了一声,舒开眉心对徐庶道:“先生,川军终于用水攻之策了,看来这些rì攻城,川军对城池无可奈何,刘璋和法正已经无计可施了,只要他们水攻,他们就只有一次机会,而有先生在,这机会渺茫得几乎为零,看来我们要胜了。”

    “但愿吧。”徐庶说了三个字,脸上却是深深的忧愁。(未完待续。

第221章 九泉之下大笑三声

    第221章 九泉之下大笑三声

    杨子商回到川营,川军众将看着杨子商一边血糊的耳朵,立刻炸开了锅,个个嚎叫着要带兵攻打古襄阳。

    好厉害一锤将一个农村装粮食的柜子砸出一个大窟窿,他跟着刘璋这么久,虽然步步艰辛,可哪里受过这等侮辱。

    “请主公下令,末将愿带兵攻城,不下襄阳,请斩某头。”

    “末将愿带兵攻城。”

    “请主公下令,立刻攻打襄阳。”

    众将纷纷慨然请命,大堂中铠甲摩擦之声响成一片,一身英气的张任最后站出来,向刘璋拜道:“主公,徐庶辱我等太甚,如今众将士气高昂,攻城时机到了。”张任不轻易请命,一旦请命,就必然下定了决心。

    刘璋对血糊了半边脸的杨子商挥挥手:“下去疗伤。”

    “是。”

    杨子商退去,刘璋沉默地坐在榻上,靠在隐囊上沉思了一会,面sè渐渐转厉,站起来,缓缓拔出佩剑,一剑削断了案几一角,沉声道:“众将听命。”

    “末将在。”众将一齐大高喊。

    “自古使者免于战,徐庶不仁,本牧不义,从现在开始,上天可鉴,古襄阳的荆州兵就是我川军死敌,若他rì本官处置有违常道,乃徐庶自食恶果自取灭亡。”

    “主公英明。”声振屋瓦。

    “各自回营,张任留下。”

    “是。”

    众将大踏步离开,个个憋足了劲,张任看向刘璋,刘璋道:“你马上去将所有能够盛水的器具都搜集起来,盛装清水,越多越好,另外叫士兵控制附近山中的山泉。”

    张任看着刘璋,有些不解:“主公,如今正值盛夏,又刚刚下过雨,搜集清水做什么?”

    “先不用管,你自去准备。”

    “是。”

    “等等,同时搜集干柴和桐油。”

    “是。”

    张任离开后,刘璋将剑还鞘,扔到一旁,坐回塌上,法正上前道:“主公终于决定了吗?”

    刘璋看向法正,突然问道:“你觉得杨子商此人如何?”

    法正沉吟道:“有才,但心胸狭隘,私心很重,这也是贫贱为官的通病。”

    刘璋笑笑:“你也看出来了。”

    川军文官缺乏,为了巩固益州,文官不敢多带出来,于是便在投效的庶族和寒门中选拔人才,虽然人数不多,才能参差不齐,但也能凑合用,而杨子商算是此举选出的佼佼者了。

    一个木匠识文断字,还有一副好口才,好胆识,十分难得。杨子商原本也是一个小吏,只是因为被世族打压的狠了,又不肯屈从,才愤而当起了木匠。

    法正道:“可是这并不影响主公决断啊。”

    刘璋没有回答,沉默地看着地面,法正看着刘璋神情,恍然明悟,轻叹一声:“原来主公刚才是装给众将看的。”

    刘璋依然沉默着,如法正所说,他刚才的确算是装给众将看的,杨子商没有按照他和法正的指示,先去找张德,再压制徐庶,就凭张德那饭包,很容易中计,这样至少有一定的劝降希望,就算不能劝降,挑拨分化是肯定能成功的。

    杨子商反而出口激怒荆州将领,这样虽然显出了使者傲气,扬了军威,可是根本就是自毁使命,可以说杨子商丢掉一只耳朵是咎由自取。

    刘璋拔剑斩案,乃不得不为,徐庶辱及使者,就是辱及他刘璋本人,如何能没有一点表示。

    但也不仅仅是如此,调动将士情绪,搜集清水和柴草,刘璋最后对众将那番话,又何尝不是一种准备。

    只是刘璋还没最终下定决心罢了。

    “主公,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够了。”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川军越来越接近不得不退军的rì子,法正心急如焚,攻略荆州是一个逆水行舟的过程,不进则退,法正相信如果这次撤兵了,川军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进得了襄阳。

    刘璋食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几案,沉声问道:“古襄阳有多少百姓?”

    法正立刻答道:“原来一个百姓也没有,这次从城郊迁进去数万……大概两万左右。”

    “两万。”刘璋默默地念了一次,法正看着刘璋,知道刘璋这时候心里也在挣扎,如果刘璋真的不打算那么做,他不会叫张任搜集清水和柴草,也不会斩下那块案几。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来报:“禀报主公,湖口传来消息,江东大将蒋钦周泰已经率领一万水军,两万兵甲西上,目前当过柴桑。”

    “江东兵总算来了。”刘璋说了一句,法正还没开口,又一名士兵冲进来,大声道:“主公,不好了,当阳,临沮,西陵数县发生变乱,原来归降的县兵聚众为匪,江陵黄忠将军正率军讨伐。”

    法正和刘璋脸sè都是一变,自入荆北,各地附而不归早已成为常态,刘璋知道迟早是个隐患,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当阳临沮西陵等地,位于鱼腹关到江陵的要冲,威胁秭归夷陵等城,若叛乱不被剿灭,也就意味着从成都到江陵的粮道断绝。

    那么即使是杯水车薪的远程粮草,也运不到江陵,江陵粮仓赈灾以后,川军的粮草彻底断绝,这比江东军北上的威胁大太多了。

    “主公。”法正看向刘璋。

    刘璋敲动案几的动作越来越慢,最终压在了案几冷冰冰的面上,沉声道:“传令张任准备弓矢,明天全军围猎。”

    “是。”法正兴奋异常,郑重一拜,朗声应命。

    …………

    杨子商头上缠着纱布,喜气洋洋回到木匠营房,正在拉锯打墨装架子的工匠们立刻围上来。

    “怎么样,怎么样?皇叔封你当官了吗?”

    “封了没,封了没?”

    “我看不靠谱啊。”

    这些木匠比杨子商还要兴奋,纷纷搓着手问东问西,虽然刘璋规定麾下文武禁止歧视工商,但是那些文人明里不说,实际还是瞧不起匠人,而匠人自己也习惯了,感觉能在他们匠营出一个大官,那是莫大的荣耀。

    可是一些匠人明显不信,他们就没听过卑贱的工匠业能当官的。

    杨子商嘿嘿一笑,拿出一面令牌,在众工匠面前晃了一圈,“看见没,看见没,主公不但封我当官了,还比以前许诺的更大,从事中郎,军中文职第三,第三啊,看见没。”

    杨子商将令牌晃了一圈,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小心收入怀中。

    “羊子,你耳朵咋回事?”终于有人看见了杨子商的耳朵。

    “别管他,一只耳朵换一个从事中郎,划算。”杨子商不以为意,好像那只耳朵不是他的一般。

    杨子商将令牌揣入怀中,又按了两下,用内衣感受着令牌的触感和温度,心满意足,他来这里就是来炫耀的,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了。

    至少,在川军中,杨子商没有感受到明显的歧视,更没有打压和屈辱,不用看人脸sè,即使出身匠营,也能当一个真正的官员,而不是世族子弟的傀儡。

    杨子商想当官,做梦都想,可是天生的傲气让他不能在以世子为尊的官场混下去,杨子商年轻时为县吏,愤而离开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谁也不知道杨子商下了多大决心,才有勇气告别自己迷恋的官场。

    也因此,杨子商恨透了那些世家子,特别是荆州当官的世家子。

    从白川之战,许多荆州官员都弃城而逃,被收纳在襄阳,这些人在杨子商看来,都是他的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杨子商一直有一个梦想,有朝一rì能够登临高台,看世家子哭喊于刑场。

    可是这个梦想,随着年龄的老去渐渐模糊,最后慢慢在杨子商脑海里变成了幻想,只以为自己这一生都看不到这一天,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个卑贱的木匠。

    直到川军到来,杨子商才看到了希望,所以在刘璋下令选拔人才的时候,杨子商打破头地上了,五十余岁的老人与一群年轻人争饭碗争的不亦乐乎。

    杨子商的才华最终被发现,而且杨子商之前的担心,刘璋提倡寒门世族平等只是形势,也成了多余。

    照理说杨子商应该心满意足了。

    可是刘璋叫杨子商去劝降徐庶,劝降荆州众将,那是真的选错人了,不管杨子商能不能劝降,杨子商心里压根就不愿意。

    谁愿意去劝降曾经欺压自己的仇人,跟自己同殿为臣?更何况杨子商可以预料,如果那群世家子投效过来,一样的骑在自己头上。

    世家子害得孤傲的杨子商几十年无官可做,当着木匠,受尽屈辱,杨子商不甘心,恨不得荆州文武全死光了才好,投降,门都没有。

    不管川军打不打得下襄阳,杨子商都不会劝降,杨子商才不管川军能不能拿下襄阳,能拿下襄阳杀了那些可恶的世家子是最好,如果拿下后还是要屈居世家子之下,杨子商宁愿不要襄阳。

    为了川军硬攻襄阳,杨子商觉得,一个耳朵算什么,就算张德当时真把自己杀了,刘璋一听使者被杀,以刘璋的冷厉,能不为自己报仇?能不为川军雪耻?恐怕攻下城池后就会屠城。

    如果这样,杨子商在九泉之下都能大笑三声。(未完待续。

第222章 神农架悲风

    “你看看你洗的什么衣服?叶片下面都是泥巴。”

    高沛翻着自己的盔甲,对庞统大为不满,庞统在一边哼哼几声,“也就是你高将军,你出去问问,我庞统从小到大给谁洗过衣服?我庞统是千大事的入,能给你把衣服泡进去再捞起来,已经是你几辈子修来的造化了。”

    庞统自己心里也奇怪,当初是因为庞德公的派遣,来川军当个小兵做卧探,主要是看高沛这入五大三粗好糊弄,可是相处久了,庞统发现跟这样的入相处起来还不错,至少比那些自命清高,虚伪掩藏的世家子相处起来好受多了。

    久而久之,自己做的事自己都觉得丢入,可是却还是在做,洗衣服,站岗。

    凤凰洗衣服,站岗,这在庞统以前看来是不可想象的,简直夭大的侮辱,可是现在做了这些,除了口头的抱怨,好像心里没有太大抵触。

    “你……一屋不扫何以扫夭下。”高沛气愤地把庞统自己的话还给了他。

    “入有所长,物有所短,谁说扫夭下的一定扫屋子?夭夭扫屋子的入能扫夭下才怪了。”庞统立刻顶了回去。

    “那你说,今夭主公叫我们整装打猎是千什么?”高沛问道,现在全军上下都不明白,使者被辱,城池未下,刘璋却下令全军三分之一的军队出营围猎,这是要吓死荆州兵吗?高沛就奇了怪了。

    “这个问题我也在考虑,皇叔之举着实让入有些琢磨不透。”庞统皱眉道。

    “捉摸不透,直接说你不知道不就得了?还说扫夭下,夭夭洗衣服做饭吧你。”

    …………川军集结四万大军,跨过汉水襄江交汇,在古襄阳城守军眼皮子底下,沿汉水而上,在古襄阳西北方扎下一座大营,距离古襄阳城不过五里。

    徐庶带着荆州众将急忙赶往西城,远眺川军大营,李严对徐庶道:“先生,川军这是千什么?难道川军要转移进攻方向了吗?”

    徐庶缓缓摇头,古襄阳防御的薄弱面在南面,但是那里有景山和荆山群山阻隔,川军没有在恰当的时间偷袭,现在已经晚了,而东西北三面城防,都在迁移城池后加固过,徐庶也没有允许留下防御漏洞,就算川军转移进攻方向,也于事无补。

    “他们应该是要守卫汉水新筑建的堤坝吧。”徐庶说了一声,可是眉头紧皱,观川军旗帜,徐庶大概能得出川军数量,如果斥候回报属实,那么川军其他三面大营就只能防守,再也不能攻城。

    川军将全部赌注都押在洪水上,真的有这么便宜荆州军的事吗?

    “我看川军肯定是打野味吃,我说军师,那川军立营未稳,又对我们有所图谋,我们不如趁机夜袭吧。”难得今夭阳光明媚,张德心情好,拿了一把剑,手里用纸包包了一个鸡腿啃,一边啃一边向徐庶建议。

    “传令下去,任何入不得擅自出城接战,违令者斩。”

    在没摸清川军真正意图之前,徐庶不敢贸然行动,说完径直走下城墙,众文武将士也跟着下去,留下啃鸡腿的张德一个入僵在原地,狠狠将鸡腿甩出,擦得石板一地油,呸了一声。

    川军大营中兵马四出,众将在张任的指挥下分成十路入马进入景山,在隐蔽的丛林山坡,在峡谷出口外围埋伏,两万入马围猎,蔚为古今奇观。

    荆山景山乃荒蛮的大巴山余脉,是神秘莫测的神农架东南端。早在数rì前,刘璋就在卧龙岗与黄月英一起看见了成群结队的动物迁徒。

    三峡船工号子,神农盐脚喊山,皆乃巴鄂一道奇景,月光石,神农顶,以巨龙腾跃之势,龙脊蜿蜒高耸,造就神农架的奇绝诡迷。

    而这样一个地方,在两千年前的古代,生机勃发,纯白的蛇游弋在米深的青草下,洁白的熊藏在灌木丛后的岩穴中,野入出没,华南虎肆掠,而这样一个地方,自然是围猎的好地方,特别是在换季的时节。

    chūn夏换季,万物的生命达到鼎盛,猛虎野豹狼群在chūn季之后,胃口开始大增,虎崽子,狼崽子也已长大,他们白勺母亲开始带他们出来猎食。

    物竞夭择,在数万年的生存之战中,食草动物们发现了夭敌的规律,每当季节换季,就开始大规模迁徒,开始他们一场重要的活动,取水。

    换季雨后,河流终于解开冬季的死气,开始奔腾,许多动物选择这个时候出来饮水,既是逃避深山猛兽,也是为了让他们白勺孩子能够顺利长大,当然,之后还是得进入深山。

    到大河饮水对于这些动物来说似乎不是必要的,只是已经形成习惯,就像入类每逢三元节就举行祭祀一般。

    高沛躲在茂密的青草丛里,草上的毛刺和嗡嗡的昆虫让入心烦意乱,法正已经下令士兵观察几夭了,知道了那些动物常常出没的路径,川军在距离那些山口五百米左右的地方埋伏,任何入被严令不得发出声音,特别是弓箭,绝不允许上弦。

    这里是一处荒无入烟的地带,前方五里外的汉水流淌,环境甚是清幽,正是动物们选择好的饮水之地,川军rì升之前就埋伏了起来,烈rì炙烤着大地,石头被晒的滚烫,连青草也奄奄一息的样子。

    羚羊,山羊,野鹿,麝獐,成群结队,有的三五只,有的十几只,多的几十只,在川军士兵的眼前向汉水走去,按照种类分河段饮水,可能动物们今夭有些奇怪,为什么河水比以往浅了一些,每年这个时候,不该河流奔腾才对吗?

    可是这些动物不会想太多,可能只是觉得自己运气不好,趴在河边喝水以后,就在河边躺下晒太阳休息,不时发出一声嘶鸣,如果渴了就又去河边,一片安详。

    “你说主公这么认真千嘛?”高沛向庞统抱怨,他就不明白了,打个猎出动两万大军,攻城也荒废了,难道是要打猎物来吃?就这些动物够十万大军吃多久?一夭打猎的够吃小半顿吗?

    而且如此围猎,高沛感觉比打仗还要辛苦,趴在这里一夭一动不动,还要被太阳烤着,一些没有经验大大咧咧的,找了个被太阳直shè的位置,都有中暑的征兆,简直比鞭打还痛苦。

    高沛就是这样一个倒霉蛋。

    庞统趴在两块岩石的掐缝之间,高沛早上还嘲笑他,那岩石中间都是细灰,不知道多少蚁穴,这时看到庞统汗都没有一滴,羡慕得要命,听到高沛说话,庞统“嘘”了一声,高沛差点气死。

    其实庞统一直在想刘璋这是要千什么。

    庞统当然知道刘璋不会派两万入出来打猎,更不会是要吃那些猎物,即使现在是最好狩猎的季节(秋猎,那是在等chūn季的动物崽子长大),打下的猎物也不可能养得活十万大军。

    刘璋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用意,但是庞统猜不出来,这让庞统感到很失败,甚至恐慌,夭下间竞然有他猜不透的事。

    “但愿刘璋只是白费功夫。”庞统也只能这样想了。

    夕阳西斜,动物们晒了一夭太阳,将河边的草地都踩平了,土也被爪子翻新了一遍,终于开始陆陆续续回返,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处山顶上,一面大大的红旗升起来。

    “主公下令了,合围。”

    高沛一声令下,猛地一下窜起来,憋了一夭终于要解脱了,川军士兵一个个从各处隐蔽的地方冒出来。

    瞬间,从高空看去,景山群山之间,山坡上,丛林中,到处冒出入头,缓缓向各个山口围去,向流沙一般涌动,在动物们明显察觉之后,开始大规模快速合围。

    “嗖嗖嗖。”

    兵马未到,箭雨如蝗,箭矢从各个方向shè入山口,在山口地上钉出一个个箭簇,动物们远远看见,开始出现慌乱。

    法正已经计算过距离,川军到达时间必然在动物们到达山口之前,只有少数逆夭的长跑动物,和一些就在山口附近的动物冲出了山口逃向原始森林,其他动物被两万川军大军包围,呈半圆形向河边压去。

    “jǐng告攒shè,任何入不得擅自shè杀。”

    两万入的包围几乎没有缺口,站在山包上的令兵,看到令旗升起后开始呼喊,川军士兵用箭矢逼退慌乱的动物,看到面前插在地上颤抖的箭矢,动物们望而怯步,纷纷向包围的缺口,汉水退去。

    包围圈越来越小,一些动物不顾一切乱撞,被数支箭钉穿在地,川军士兵纷纷走出深山,一步步紧逼着惶恐无助的动物,动物无辜的眼睛带着慌乱的脚步跑向汉水,而很快,川军的半圆与汉水契合,动物们逃无可逃。

    川军继续进逼,纷纷换出了长矛,矛林对着恐惧的动物,发出震夭的吼声。

    鹿羊麝挤作一团,哀鸣声响彻在河岸,水位下降的河水低出河岸一米左右,许多动物被挤下河去,“噗通”的声音不绝于耳,会游泳的开始游泳,不会游泳的开始扑腾,成百上千只动物向对岸游去。

第223章 你手上的杀孽也不少啊

    绝大多数四条腿的动物都会游泳,但也有例外,许多山羊都不会游泳,扑腾一阵后就沉下水去,在水流的搅动下,不久又浮上来,它们最终学会了游泳。

    动物们看到河中那些游向对岸的同类,终于找到生路,纷纷跳下河水,没有敢跳下河水的,也被围上来的士兵逼入河水,最后剩下一些“顽固派”,四蹄在河岸攒动,就是不肯下水。

    “shè。”

    一阵箭雨和长矛刺入,鲜血溅在河岸,惨死的动物发出悲鸣。

    后方的惨叫,让河中的动物更加惊恐,拼命地扑腾水花,而就在要到达对岸之时,突然大批的川军从低洼处冒出来,在河水五十步外列阵,箭雨如簧,发起冲锋,那些好不容易爬上岸的动物被赶了下来。

    一只浑身湿漉漉的羊羔踩着山坡的凸起,努力爬上来,刚一露头,一只利箭shè来,立刻将小脑袋shè穿,带飞了出去,滚入河水中一片血红。

    刘璋的帅台摆在远山之上,静静地看着汉水两岸的一切,两岸的川军士兵围上,从岸边居高临下向河中放箭,会游泳的动物多,会潜水的几乎没有,而且河水很浅,动物成片成片被shè杀,一些误入包围的猞猁,发出女鬼般的惨叫。

    缓慢的河流冲不走尸体,数千只动物死尸全部堆积在河中浅流之前,被水草和礁石包裹,野鹿,山羊,麝獐,狍子,野猪,还有许多白林麝、白鬣羚,这些白化的动物,是神农架的一道奇观,而此时,毫无区别地被鲜血染红在汉水之中。

    初夏夜风温暖,徐徐吹入古襄阳城中。带来一片血腥之气。

    “报,川军在汉水上游猎杀数千只野兽,河水冲积,五里之内遍布死尸。”

    徐庶向报讯士兵挥挥手,鲜血都已经漫入城中的河道了。徐庶岂能不知。徐庶手按了按额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还是没想明白川军要干什么,这种空落落的感觉很让人心烦意乱。李严站在一旁也不知该劝些什么。

    这时一名家仆气喘吁吁爬上楼来,走到徐庶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先生,不好了,今rì午时。主公拿了先生全家老小,说先生若是守不住城池,就要处决先生全家,老母亲和老公爷现在都在荆州牢中。”

    “岂有此理。”李严勃然大怒,气愤道:“刘表前些rì下令我们三rì内开通甬道,现在三rì已过,就来兴师问罪,他不来看看,那甬道是那么好开通的吗?兵员战力相差悬殊。我们出去只不过是向川军送死罢了,他襄阳城守军比我们多了一辈,为何不开通甬道,现在无故罪及我们,还牵连先生家小。卑鄙无耻之极。”

    “这应该是蔡瑁的主意。”徐庶叹道,对那家仆道:“母亲和父亲大人可还安好?司马先生有话传来吗?”

    家仆禀道:“就在主公带走先生家小时,司马徽老先生就已经亲自向主公为先生说情,还送了吃食到牢中。现在先生一家都很平安,在我出城时。司马徽老先生还让我带话给先生,无论先生是否守得住城池,他都会守住先生一家xìng命。”

    “老师之恩,庶万死难报矣。”

    家仆走后,李严道:“即使是蔡瑁主意,刘表不闻不问也难辞其咎,先生竭力守城,还拿下先生一家,老母亲和老公爷岁数都大了,竟然被关在牢房,若是我……”

    李严话没说完,看了远方的川军营火一眼,徐庶明白李严的意思,摇摇头道:“算了,有司马老先生在,他会保全庶之家小的,只是让老母老父受苦了。”

    徐庶是个大孝子,父母受难,心痛如绞,可是别无他法,黯然神伤地走下城楼,只希望暴雨之前,不要出现什么变故,只要川军退军,自己一切都解脱了。

    李严看着徐庶瘦削的背影,在初见徐庶时,徐庶正在cāo练刘表那一支jīng兵,列兵,布阵,冲杀,呼喊,是那样的意气风华。

    而现在,好像垂暮之年。

    李严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司马徽,他真信得过吗?”

    黄家湾黄家院。

    徐昭雪拿着一封帖子气嘟嘟地走到黄月英面前,将帖子递给黄月英:“月英姐姐,博陵崔州平要在家中举行一个什么名士歌赋茶会,邀请了伯父,伯父说他生病了,让你代他去一趟。”

    “生病?生毛病吧。”

    黄月英将白天晒干的白纸从竹网上取下来,小心叠好放在葡萄架下的石桌上,她哪里不明白黄承彦的心思,明明就是要自己去相亲,崔州平原本是诸葛亮定下的喜郎(伴郎),现在要变新郎了。

    “告诉他,我也生病了,一年半载好不了。”黄月英脸上生气,拿起一旁用竹子、胶和棉木做的钢笔,在砚台里吸墨。

    肥鹦鹉立刻大叫:“我要吃,我要吃。”

    黄月英一拳头打了过去,带起笔里的墨,全染上了鹦鹉嫩绿sè的肚皮,红sè的嘴壳也沾了一点,鹦鹉哼哼的不敢叫了。

    “其实我觉得伯父挺开明的,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我从来没听说父母为女儿选亲,还要让女儿先看过对象的。”

    “那是怕别人退婚。”黄月英没好气地道。

    黄承彦才没那么好心,要是能把黄月英嫁出去,就算賠银子把黄月英半夜用被子裹了,也在所不惜,只是要是男方没看黄月英相貌,无缘无故娶回家,今后肯定来退婚的。

    就算已经是既定事实,男方退不了,黄承彦也害怕对方悲愤自杀,那孽不做大了吗?

    所以,黄承彦在忽悠诸葛亮的时候,就先说明了自己女儿其丑无比。

    黄月英在白纸上写着字,写着写着不出墨了,又甩了几下,“看来墨水还是没能改良。”黄月英默念着,这时看到徐昭雪一脸的不高兴,随口问道:“你怎么了?你爹妈也逼你嫁人了?”

    “我才不会跟你一样倒霉。”

    “是啊,反正你算过命了,你这辈子只能嫁一个人。”黄月英调侃道。

    “哼,别给我提他。”徐昭雪听了黄月英的话更加生气,左脚狠狠一跺道:“那个混蛋,丧尽天良,毫无人xìng,今天在汉水里杀了好多无辜的生命,那些小野猪小羊羔好可爱,就那样被杀死了,简直,简直连混蛋都不如。”本来想说畜生,徐昭雪想起刘璋杀的就是畜生。

    黄月英脸sè不变,一脸淡然,微笑道:“你上次说你在山顶,与他几千个亲兵大战,杀敌八百,英勇冲出包围圈,你手上的杀孽也不少啊,还是人命。”

    “我没给你开玩笑。”徐昭雪气道。

    “上次还是这次?”黄月英成心就是要气死徐昭雪,将手上一副刚画好的水墨画扔给徐昭雪,上面正是汉水和古襄阳全境,汉水里有许多动物死尸。

    徐昭雪生气,正要扔掉,突然看到上面jīng美的水墨画,对黄月英道:“月英姐姐,你纸造好了?这看起来比那个太监造的好多了。”

    “没有。”黄月英轻叹一口气:“现在两种纸,一种无论湿染、吸墨、耐久,都很好,但是造价太高,工时太长,一种便宜些,但是湿染效果很差,跑墨,就是这种。”

    “可是我没看到跑墨啊。”

    “那是本姑娘笔力强劲。”湿染xìng不好,可以通过下笔让墨水回流,这样写出的字或画出的画更加生动逼人,但是这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唉,刘璋啊,你到底在干什么,再给你一个月时间,如果还攻不下襄阳,就让我来帮帮你吧。”

    黄月英躺在竹席上,手里转着钢笔,眼睛盯着天上那一轮明月,自从卧龙岗后,黄月英一直在研究川军的势力,优势和缺陷,还有急需改变的地方,自认为如果投效,资本还是够的。

    可是,刘璋以貌取人这毛病,还真让黄月英担心,黄月英与庞统不一样,是个务实派,庞统可以用倨傲来试探对方能否容忍自己的丑陋,黄月英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自己这张脸给自己带来的阻碍。

    以貌取人,人之常情。

    要对方刻意回避常情,要么是你做梦,要么是对方虚伪。

    而等一个月后川军粮草殆尽,暴雨急下,到了不得不退军的时候,黄月英相信那个时候去投效,一定是最好的时机。

    可是,刘璋这些天在干什么,黄月英是真猜不透了,杀小动物,很好玩吗?

    接下来的三天,川军四万大军轮番出动,围猎于汉水之畔,可能是动物的敏觉超乎人类,自从第一天后,来汉水的动物就大幅减少,直到第四天,仅仅只有几百只动物到来。

    汉水死气沉沉地流淌,动物尸体被冲走一段,卡在礁石前水草中,堆积在河流转弯的地方,在烈rì下暴晒,短短数rì,第一天杀的动物已经发出恶臭,参与围猎的川军士兵都戴上了面纱。

    又一次围猎结束,前方汉水中传来惨叫的余音,刘璋坐在帅台后一动未动,闭着眼睛对法正道:“好像数目少于我们预期,明天来的动物会更少,怎么办?”

    法正沉默一会,摇摇头,再这样围猎下去,也不会有多少成果了,白白浪费时间,可是法正自己又不能变出动物来。

    这时后面幽幽传来一个女声:“一定要动物的尸体吗?”

    刘璋和法正豁然回头,看见眼睛平视前方一脸淡然的樊梨香,都是面sè一怔。

    ps:昨rì之事,今rì无颜面对书友。

第224章 月黑风高掘尸夜

    第224章 月黑风高掘尸夜

    天际一片红霞,洒在汉水一堆一堆的动物死尸上褶褶生辉,川军将吃饭剩下的残食,骨头,以及排泄的粪便,全部倒入汉水之中,河水冲流,古襄阳上游五里,散发着难闻的臭味。

    而最重要的是这些有机垃圾引来苍蝇和各种昆虫,在烈rì的炙烤下,加速着动物死尸的**,动物尸体堆积的地方,泛起了粘稠的白sè,无数蛆虫在游动,河流两里之内,几乎不能近人。

    “樊将军,今天你说的未必是动物尸体,什么意思?”

    黑夜,外面的月光一片洁白,刘璋单独召见了樊梨香,猎杀动物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刘璋害怕功亏一篑,有些忧心。

    “难道主公忘了我们有现成的腐尸吗?”,樊梨香虽然还不明白刘璋和法正的用意,但是至少知道一点,那就是汉水中尸体越多越好,

    刘璋抬起头看向樊梨香,樊梨香抿嘴一笑,解释道:“主公,与荆州军大战这么久,难道还少了尸体吗?”

    “人尸?”刘璋吸了一口凉气,不是刘璋没想过,而是这样做在古代太无人道,古人讲究入土为安,就算是战场上,战败一方的士兵尸体,也会有战胜的一方收敛,集中埋葬,如果刻意暴尸于野,与时代道德不容。

    可是如今,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不孤注一掷,粮草断绝,川军数月努力功亏一篑,几万将士白白阵亡,自己近年的辛劳付于一旦,川军也错过了最佳的壮大时期。

    “主公。”樊梨香话中带着寒意道:“古襄阳攻城十余rì,阵亡数千人,荆州军两次偷袭我军大营,全部有来无回,加起来近万,如果再加上我方阵亡的……”

    “绝对不行。”刘璋打断了樊梨香的话。

    “为什么?”樊梨香不服气:“他们已经死了,死了就是死了,难道主公也相信鬼神之说吗?他们生为主公战死,死了再尽一份力有何不可?”

    “这不是鬼神的问题,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刘璋负手道,语气坚决,他不想过多解释,他知道樊梨香清楚他的想法,只是不赞同罢了。

    樊梨香做事除了目的,什么都不在乎,只要目的明确,各种恶毒的念头都能从她脑子里冒出来。

    刘璋没法和樊梨香这种人解释。

    “好吧。”樊梨香松了一口气:“不用川军尸体,这样的话,襄阳城下的荆州兵尸体不够,如果主公要横尸于江,必须从白川挖掘荆州兵尸体,五万具,应该够了吧?”

    刘璋凛然。

    …………

    深夜,月黑风高,空旷的原野上吹着yīn风。

    樊梨香带着手下农民军来到荆州军的埋尸场,这里埋葬着上万具荆州兵尸体,攻击甬道战死的,偷袭严颜大营战死的,偷袭杨任大营战死的,全部集中在这里。

    铺盖的泥土还是新的,黄sè的土皮与周围截然不同,士兵在上面挥汗如雨,那些刚刚入土的荆州兵再次“重见天rì”。

    樊梨香坐在草坪上,手里拿着拔出鞘的剑,在眼前比划,神sè平静,随口对旁边的陈应和刑道荣道:“问你们个问题。”

    “是。”两人应了一声。

    “本将军不懂军事,但是据我看来,战争要取胜取决两点,一是天道,二是人术。

    天道是上天之道,孙子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什么口号啊,大义啊,仁义啊,乱七八糟的。

    二是人术,就是手段,为了取得胜利采取的手段。你们觉得这两者,哪个更重要?”

    “两者都重要。”陈应答道。

    “废话,那你也得两样都能选才行,明明一种手段能更快获取胜利,但是这种手段伤及天道,你又能怎么选?”

    “那我选天道。”陈应答道。

    “为何?”

    “天道乃大势所趋,一只军队丧失天道,必然遭受敌军殊死抵抗,甚至内部决裂。”

    “可是每次战争都要顾忌天道,畏首畏尾,增加每次战争的风险,同样非常危险,谁又能保证一辈子好运呢?”

    陈应无言以答。

    “你呢?”樊梨香转向刑道荣。

    “我,我……”刑道荣脸部扭曲,这样的问题实在不是他那大脑袋能思考的,半天提了提自己的梨花开山斧道:“我还是更相信自己的斧头。”

    “哈哈哈。”樊梨香轻笑出声,在黑雾弥漫的月隐之夜,上万人埋葬的坟场中,一大堆人在面前无声的掘尸,樊梨香脸上淡淡的笑容看起来格外让人心悸。

    “真希望独领一方,让我试验一下天道与人术,孰优孰劣。”

    樊梨香冷声说着,脸上充满渴望,她清楚刘璋的用意,不用川军尸体害怕伤及天道,即使是樊梨香有办法向将士隐瞒真相,宁愿远赴白川收纳尸体。

    樊梨香对刘璋的做法不以为然,在樊梨香看来,人术立竿见影,天道……太飘渺了。

    “报,报告将军,尸,尸体已经都启出来了。”一名舌头打结的校尉前来报告,脸sè煞白,嘴唇紫红,显然惊怕过度,头皮一抽一抽的。

    “既然启出来了,就装车吧。……等等。”

    樊梨香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粉臀上的草叶,走向校尉,紧张的校尉吓得后退一步。

    “你很害怕吗?”樊梨香隔着校尉两尺的距离问道。

    “不,不怕。”看着樊梨香洁白无尘的面容,校尉这时真的不怕那些死尸了。

    绑着面巾的士兵将尸体一具一具装上推车,这些尸体埋葬数rì到数十rì不等,雨节刚过,地里非常cháo湿,尸体早已腐烂,头部模糊肿大,全身因为尸胀而变成一根根泡泡的粗柱子,血液循环停止,因为重力关系沉积,形成一块块白sè的尸斑。

    上面到处爬着喊不出名字的恶行的虫子,从鼻孔嘴巴,戳穿的眼窝钻进钻出,那些死尸的伤口更是蛆虫的乐园,一旦打开,一包一包像切碎了的熟面条一般蠕动,踩死都嫌脏,从尸体上滑下来在地上爬行,吓得士兵不住后退。

    一些尸体上还有呕吐物,那是士兵挖掘时留下的,加上那些被锄头挖开的腐烂身体,连杀猪匠刑道荣都觉得恶心,在原地干呕起来。

    樊梨香平静地看着这些尸体,在各辆大车上扫了一眼,半响叹了口气:“太少了。”

    …………

    两天之后,从白川运来的尸体送到,这些尸体比樊梨香挖出来的尸体还要不堪入目,这些尸体埋葬于数十rì前,中间又经历了十余rì大雨,到现在早已没了人形,腐烂程度与井里发现那两头猪差不多,铁锹一敲,全部变成了稀饭。

    大车被层层包裹,押运尸体的队伍臭味五里可闻,押运士兵每人发了两贯钱,全身包裹只露出眼睛,可是即使如此,还是许多士兵受不了晕倒在路上。

    六万具尸体倾倒入汉水,分铺五里,真正的隔江断流,沿川军修筑的堤坝而下,从上往下俯视,尽是臭气熏天的腐尸,人兽混杂,有的五官清晰,有的五官模糊,有的只剩下肉块,稀释的五脏到处散落。

    刘璋与川军众将站在堤坝侧近的高山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刘璋向张任示意了一下,张任手猛地一挥,令旗兵高举令旗,汉水两岸几百名士兵拉动几十根纤绳,爆喝用力,纤绳一点一点绷紧,只听“轰”的一声,大地震颤,堤坝决堤,积蓄十余rì的大水掀起滔天巨*,俯冲而下。

    洪水滚滚向前,卷起汉水中的尸体向古襄阳俯冲而去,大浪劲风,天地变sè,数万具发臭的尸首被洪水带向古襄阳城中。

    刘璋和法正看着眼前的洪水,刘璋缓缓舒了一口气,自己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完了,接下来,就只剩下等待了。

    …………

    “报告,川军掘开河堤,大水正向城中冲来。”徐庶正在与众将商议军情,士兵紧急来报。

    徐庶丢下手里一把小旗,和荆州军众将快步出屋,角落的张德一边吃着烤肉,一边撇了撇油腻腻的嘴,不屑地道:“鸡飞狗跳的,有什么好急的,莫名其妙。”

    “刘璋没有等到暴雨蓄水就掘开了河堤,洪水一定会顺着城中河道流入,先生快下令堵一堵吧。”

    古襄阳内河流过府衙,李严看着水位明显上升的河道对徐庶急切地道。

    “不行。”徐庶摇摇头道:“这条内河就是用来疏通洪水,贯通城内的蓄洪池和储水巷的,若是堵住,护城河根本挡不住洪水,我们就会跟两年前下邳吕布一样的下场。”

    徐庶一直担心在暴雨来临之前出什么意外,这时川军突然泄洪,徐庶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他不担心洪水,就算是暴雨到来也对古襄阳没多大用处,但是徐庶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yīn谋,特别是川军这么早就泄洪。

    死尸。

    徐庶突然想到这一点,刘璋前些rì不可能无缘无故猎杀动物,横尸于江,又倾倒那么多荆州军尸首,与禽兽尸首混杂,引起荆州众将的愤慨,纷纷要求出城迎战。

    徐庶当时还以为是川军的激将之举,严令将领不得出城,为此还斩了两名将军。

    而现在看来,显然不是那么回事,这些死尸必然随着洪水进入古襄阳城中。(未完待续。

第225章 恐怖而死沉的光

    第225章 恐怖而死沉的光

    腥臭之气弥漫在天地之间,当混合着浓稠污血和腐烂死尸的河水,如泥浆一般翻卷着各种各样的微细菌推向古襄阳城,站岗的士兵掩住口鼻,百姓纷纷掩蔽门窗,街道上行人纷纷奔逃。

    一瞬间,让人无法呼吸的臭气遮蔽整个古襄阳城,翻腾的河水如一锅浓稠的骨头汤一般,一些百姓遮住口鼻向外看,看到那些浮起又沉下,在浪涛中翻滚的断肢腐头,满满填充于整个河道。

    无法抗拒的视觉冲击力和近在咫尺并穿入体内的尸臭,百姓头晕,呕吐,晕倒。

    站岗的士兵再也不能坚持,纷纷向墙壁后面逃窜,可是那些臭气无处不在,一想到河中的场景,哪怕只看到一眼,那些还有眼睛和鼻子被冲入浪花的画面,让这些城头杀敌的士兵也不禁全身酥软。

    古襄阳的防洪措施非常好,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蓄洪池和引水渠,并且彼此连同,全部汇入内河,而现在内河河水暴涨,向蓄水池倒灌,腐臭的尸水顺着引水渠弥漫,走遍古襄阳每一个角落,将整个城池包围。

    有了蓄水池的分流,内河河水上涨放缓,河水冲势慢慢减弱,两个时辰后,河水的流速接近正常。

    “骨头汤”缓缓流淌,混合了大量动物死尸之后,流速变得更加缓慢,在内城中堆积,腐烂,浸泡了几十天的数万具尸体,被浪流掩盖的气味完全散发出来,腐臭弥漫整个内城。。

    这样的气息令人窒息,而它最大的杀伤力,在于人们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气味,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兵,都充满了恐惧。

    腐臭无孔不入,避无可避,杀伤力远超人们的想象,几乎就在河水流速放缓的一个时辰内,许多抵抗力弱的老年百姓,窒息晕厥,死亡。

    那些活着的人,用湿润的布捂住口鼻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无论躲到哪,都避不开臭味从七窍入体,头昏脑涨,焦躁不安。

    时间慢慢过去,川军开始使用前些rì搜集起来的清水,煮沸饮用,营地里洒满了草木灰,不再攻城,而是在山丘上,哨楼上,静静地看着黑夜降临在古襄阳。

    而对于城内的荆州军民,度rì如年,经历着人间最惨痛的炼狱,在腐臭弥漫的情况下,生计已经完全停止,无法睡觉,无法饮食,满脑子都是河流中那些尸体的印象,许多人开始生病,身体虚弱。

    而对于那些健壮一些,抵抗力强一些的年轻人来说,现在最大的威胁还不是疾病,不是周围臭气,而是没有饮用水。

    古襄阳的特殊结构,让尸水可以弥漫每一个城区,每一个院落,而那些与河水分开的井水,也逃不过尸水的渗透,已经许多百姓和士兵,因为饮用了被尸水污染的井水而生病,而这种病比那些窒息和虚弱恐怖得多。

    因为饮水生病的百姓开始冒虚汗,额头滚烫,四肢抽搐,谁都明白这是什么病,瘟疫的梦靥与周围的尸气一起缠绕着襄阳城,人们再也不敢饮用那些水,可是这样一来,古襄阳再也没有一滴水可用。

    短短三天,大量的百姓和士兵死亡和晕厥,那些晕厥的,再也不可能醒来。

    街道,屋内,花园,到处都是尸体,不分贵贱,不分贫富,只看谁先抵挡不住,就成为下一个。

    幸存下来的人找到了一个比较好的避难所,古襄阳几乎家家都有地窖,这是幸运的地方,但是地窖也只是让他们拖延得久一点,没有干净的水,死亡一直在他们头上盘旋,如果不幸周围哪一个突然得了瘟疫,那么,就是一地窖的尸体。

    尸水的攻击力量远远超过刘璋的想象,也远在徐庶预料之外,古襄阳城的居民和军队到了绝境。

    终于,在第五天,徐庶从一个很大的地窖钻出来,带着荆州军的将军,在地面上,组织了一次突围。

    可是这时突围已经晚了,士兵在尸气弥漫的情况下,战力和士气急剧下降,现在别说打仗,就是要他们走路都很难。

    徐庶利用求生,唤醒意识还算清晰的士兵力量,同时请求襄阳蔡瑁赴援,可是能作战的士兵数量太少了,怎么可能冲得出去,十余次突围,折损数千人,也丝毫没有撼动川军的防御,而那些尸体,再一次被投入汉水之中。

    蔡瑁派出了一支军队赴援,被川军一击而溃,狼狈逃了回去。

    …………

    还算宽敞的地窖中。

    徐庶的嘴唇已经干裂了,脑袋因为缺氧发热,两天以来,徐庶只喝了小半杯水,还是用沙子净化出来的,徐庶并不知道干不干净,但是无论那水是否干净,喝的人都会觉得不干净。

    不过好歹,两天以来,自己还没有发烧迹象,而在同一个地窖中的两名将军,因为额头发热,被拖了出去,徐庶现在还记得那两名将军悲哀的眼神,两人都是在抵抗川军攻城中立下了大功的,就是因为身上伤口没有愈合,更快地感染了病毒。

    站岗的士兵软到在地窖的阶梯上,眼光涣散,将军们转头就能看到,但是没有人责备他们,因为将军们同样有气无力,特别是那些文官,除了李严和韩嵩,都软在地上,卧靠在墙上,不愿做任何事。

    “先生,怎么办啊,你说说,怎么办啊,求求你了。”

    张德话中带着哭音,他从生下来,那曾受过这样的难,现在烤肉再也不敢吃了,甚至看到肉就恶心,张德现在只想喝一碗水,什么蜂糖人参都不要,鸡蛋都不要,就只要一碗冰凉的清水。

    前两天,张德对徐庶说这句话时,是咆哮说的,“徐庶,你说怎么办,你是军师,你快想想办法啊。”

    而现在,就像求自己的妈妈一样。

    徐庶看着张德胖嘟嘟的脸,这时才发现这张原本讨厌的脸,变得那么可怜,让人心生恻隐之心,可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

    “是自己大意了,拖累三军啊。”徐庶叹息一声,如果洪水一来,就组织突围,虽然会损失惨重,但必然能出去一些,而现在,缺水,脱力,瘟疫,一起袭来,就算天仙下凡,也回天乏术。

    李严拖着虚弱的身体,撑着墙壁走过来,对徐庶道:“先生,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真的坐以待毙吗?”

    徐庶摇了摇头,看着黑暗的地窖土顶,叹道:“刘璋没有给我们任何退路,果然是暴主啊,够狠,城内的数万军队和几万百姓,全完了。”

    李严的眼皮垂下,沉默了一会,突然愤怒睁开,“川军固然可恨,蔡瑁更可恨,蔡瑁明知我们被困,就该全力来援,竟然只派了一支小部队,还一触而溃,难道他以为古襄阳完了,襄阳城还能保住吗?”因为气愤,李严脸上微微抽起一点血sè。

    “算了。”徐庶摆摆手:“就算蔡瑁肯出大军到来,将我们接出去,以士兵和将军们的状态,连挥动长矛的力气都没有,只会拖累接应的士兵损失惨重,而且别忘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感染了瘟疫。”

    徐庶环视了一眼死气沉沉的地窖,因为缺水,将军们全部软到在各处,像李严这样还能弯腰站立的,已经没有几个,自己要不是从小习武,恐怕也支撑不下去了,现在这种状态,就算川军进来一千人,也能将荆州军全部屠杀。

    “大家都起来,我宣布一个决定。”

    徐庶没有力气喊,敲了敲一块土泥斑驳的木板。

    “先生,你有,你有什么,什么命令,就下吧,只要能让我出城就行,我实在,实在没有力气了。”张德有气无力地说着,他现在感觉说一句话,都好像喉咙在火烧一般。

    以前吃生姜和大蒜拌的烤肉,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李严看着张德的样子,恨不得一脚把张德踢飞出去。

    徐庶缓了一口气,沉声道:“大家知道,我们已经到了绝境了,要想活命,我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突围。

    东西北三面,襄阳不派大军接应,我们是不可能突围成功的,但是我们可以选择南面,南面是荆山和景山,虽然距离襄阳较远,但是树木茂密,川军绝不可能将我们全歼……”

    “啊,真的吗?太好了。”张德大喜,一下子从地上窜起来,喜道:“那先生赶快给我组织一支部队,本将军率军从南面突围吧。”

    众将看向张德,涣散的眼眸中,鄙夷,不忿,叹息,而更多的是,麻木。

    “张将军听我把话说完。”徐庶无力地向张德压压手,众将军眼神缓慢移向徐庶脸庞,泛着一点点微不可查的希望神采。

    “从南面突围虽然可能成功,但是南面也有川军的埋伏,如果出去一千人,我们靠着丛林掩护,或许,有五十人能够穿过茫茫群山,也就是说,二十个,可能存活一个。”

    众将眼sè重新黯然。

    “张将军,你要突围吗?”徐庶看向张德。

    “希望真有那么小吗?”

    “只会更小。”

    “那你快说说第二个活命之法。”

    徐庶没有说什么,直起身来,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徐庶眼睛迷茫地望着地窖出口,缓缓道:“战争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持续不下去了,照这个样子,最多两天,我们就不得不全军覆没。”

    “先生有什么建议?”张德问道。

    “投降。”徐庶缓缓吐出两个字。

    “哦。”张德梦呓地答应了一声,他已经快昏迷了,没反应过来徐庶说的两个字什么意思。

    可是其他荆州将军都诧异地看着徐庶,特别是韩嵩,那些半昏迷的将士感觉气氛有异,努力睁开眼睛,挣扎着站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韩嵩抖擞jīng神,大声道:“先生,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刘璋残暴不仁,逆天伐荆,就算战败,大不了就是一死,先生得主公委托军师大任,难道就是这样回报主公吗?先生也是荆襄高士,难道忘了江州汉中武陵的无辜冤魂吗?先生怎么能想到与刘璋这等屠夫共事?”

    “哦,我知道了。”韩嵩突然点头道:“先生出自庶族,刘璋杀的是世族,先生觉得可以在川营中得到大用吧?果然,庶族出来的人,哪怕学识再高,也是鼠目寸光,没一点节cāo羞耻之心,先生自去投你的荣华富贵,我韩嵩恕不奉陪,不过先生不要忘了,城内的三万百姓,可不都是世族。”

    “你……”徐庶突然感觉一口气喘不上来,猛地按住胸口,一只手遮住了嘴,身体摇晃,李严急忙上前扶住,仇恨地看着韩嵩。

    这就是大义杀人吗?

    “你以为我想吗?可是,我们还有选择吗?你韩德高也知道城内还有三万百姓吗?”徐庶咆哮一声,狰狞的脸庞让大义凛然的韩嵩不由一悚。

    徐庶拿下遮嘴的手,掌心一片血红,大声吼完之后,感觉整个脑袋都空了。

    众将沉默着,呆在城内是死,突围是死,如果不投降,就只有两个选择,在这里熬死,还是出去被川军杀死。

    “投降吧,投降就投降吧,我再也受不了了,管他什么暴主残主,我对他言听计从,伺候好了,我就不信他会杀我。”“当机立断”的张德打破了沉默。

    …………

    月夜,银白sè的月光洒在古襄阳城头,闪着恐怖而死沉的光。

    刘璋坐在山丘的帅台后,前方是成片的川军火把,护卫士兵无声地站立在月光下,而那些没有火把的黑暗角落,一个个川军士兵背着箭筒,拿着弓箭,静静地望着古襄阳的城墙和城门。

    从决堤开始,川军就开始轮流彻夜守城,防止荆州军突围。

    而刘璋,不知为何,晚上总是难以入睡,在房中心烦意乱,仿佛只有看着古襄阳的城池,才能微微觉得安心一些。

    “报。”一名骑兵驰马上山,翻身下拜:“主公,北城严颜将军禀报,有一批百姓出城,怎么处置?”(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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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刘璋介绍:
一恨世态炎凉,二恨人丧伦常。
三恨江山污浊,四恨百姓离殇。
五恨愚民短视,六恨道貌君子。
七恨奸人当道,八恨胡虏喧嚣。暴君刘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暴君刘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暴君刘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