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住嘴
荆南长沙,三月悲风。
今rì是韩氏家族处决的rì子,另外还有许多为祸甚烈的荆州乱兵,韩氏家族先背叛刘表,后背叛张怿,再背叛刘璋,已经罪不可恕。
而樊梨香要处决他们的真正原因,不过是要为自己手上沾点血腥。
校场围了很多人,外面是自发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着校场,樊梨香是农民军领袖,今天又要处决那些祸乱荆南的乱兵,这些百姓都是来看起义成果,抒发心中积聚的怨气的。
校场内安排了坐席,长沙各望族被樊梨香请来观看行刑,樊梨香自桂阳响应荆南百姓起义,立时得到零陵长沙百姓的拥护,很快就控制了三郡,收服大半荆州兵。现在樊梨香统率着两万起义军,一万荆州军,声势滔天,武陵梁桥也慑服在樊梨香威仪之下。
校场大门,一杆青旗一杆红旗,青旗是张怿张羡父子用过的旗子,红旗上书写着一个大大的“樊”字。
一身白衣的樊梨香提剑从校场外走入,身后鲍隆点头弯腰紧随,陈应一把长刀,背后背着三支投枪,刑道荣两把开山梨花大斧,威风凛凛,一大堆亲兵拥着樊梨香走上主位。
“樊梨香,你一个妇道女人,凭什么总领三郡,凭什么杀人,凭什么……”
“你说什么?”樊梨香盯着呆板书生冷声问道,一身白sè衣装身处人山人海的校场之中,仿佛是一个冰人,望着她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我,我说,你,你一个妇道,妇道人,孔孟之道,人有伦常,妇道人家就该……”呆板书生结结巴巴地说着,旁边的同族人冷汗都下来了,老人用眼神示意他住口。
樊梨香红润的嘴角带出一丝蔑然的轻笑,转身离开,正在其他族人都以为呆板书生没事,老人们轻出一口气时,刑道荣突然擎起开山大斧,一斧头劈向呆板书生,一颗人头立时飞落,全场惊骇,妇女儿童尖声大叫。
“将陈氏家族全族羁押,与韩氏一并处决。”一队jīng兵涌出,呆板书生的族人一脸死灰,在哭天抢地中被带入刑场。
樊梨香冷然走上主位,心里感谢那个呆板书生,自己就是杀人立威来的,处决韩氏家族不是本意,是要所有人忘记自己是一个女人,心甘情愿慑服在自己的威压之下,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单单杀一个韩氏家族是不够的。
鲍隆拿着一封祭告竹简跟在樊梨香身后:“大人,真的按这个宣读吗?这样一来,我们就真的投靠许昌曹丞相了,刘皇叔会放过我们吗?刘皇叔的九万大军就在荆北,要真打起来,我们那些锄头兵,哪是虎狼川军的对手。”
鲍隆眼珠子乱转,心里十七个吊桶打水,八上九下。
这封竹简上写着为朝廷诛逆,荆南三郡效忠许昌朝廷,而且还要为朝廷拿下梁桥的武陵郡,是一封彻底的弃刘璋投曹cāo的告文,可以想象,这封告文宣读后,会引起刘璋多大的愤怒,鲍隆一想起刘璋冷峻的面容,就不禁后脑勺发凉。
樊梨香这是在玩火,刘璋不像樊梨香一直把杀意挂在脸上,但是举手投足都似乎带着一股威慑之力,即使在千里之外,鲍隆感觉做挑战刘璋的事,也觉得心惊胆战。
樊梨香解下佩剑放到案几上,坐在主位冷然地看着校场,左手扯动右手的五根纤纤玉指,淡然地道:“大人不负我,我不负大人,云梦泽岸一直没看到大人的水军前来,说明大人和刘琦一般,没有把我樊梨香当回事,我还需要效忠他吗?”
樊梨香话说的随意,心里却一直在挣扎着,自那rì离开云梦泽岸,樊梨香就一直祈祷,希望刘璋派出接应的人,只是错过了时间,可是最终还是失望了,益州的水军根本没到过云梦泽岸。
自己是想了许久,才做出投效许昌的决定,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生存之道。
樊梨香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手中的权力,樊梨香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手握权力的感觉,刘璋没有派船来接自己,樊梨香能猜出刘璋的用意,不过是全心地对付荆北,懒得搭理无足轻重的荆南而已。
可这也说明刘璋也与刘琦一样,自己在他心中与荆南一样,无足轻重,那自己还有效忠他的必要吗?迟早有一天,自己会被他抛弃,失去现在得到的一切,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早另谋生路。
投效许昌,曹cāo是不可能帮到自己什么的,但是能给自己朝廷大义,给自己正式的官位名分,如果自己的女官是许昌朝廷所封,那任何人也撼动不了。
至于刘璋的大军,樊梨香有自知之明,虽然拥兵三万,但大部分是锄头兵,自己也没有领军之才,想也知道不是川军对手。
可是樊梨香笃定刘璋不会来攻荆南,现在的荆南对刘璋没有威胁,反而像一块鸡肋,刘璋一定会先攻荆北,自己有大把时间训练荆南兵,如果到时候还是敌不过川军,那自己远走交州,也还是背着汉官的名义,在偏僻交州,更有自己的发挥之地。
鲍隆忐忑地拿着竹简走上前台,战战兢兢地展开竹简。
“报。”一名士兵走到樊梨香面前,单膝下拜:“禀报大人,川军甘宁将军在云梦泽登岸,请求面见大人,并为上次没有来迎接大人,让大人身处险境致歉。”
樊梨香眉头一皱,沉静问道:“你说什么?”
士兵抬头看了樊梨香一眼,又低下头去,禀道:“甘将军说,上次接到蜀主刘璋的命令,前来迎接大人,途中遇到荆州水军,双方大战一rì一夜,错过了迎接大人的时间,已经向蜀主请罪。”
“甘宁果真与荆州水军大战了吗?”樊梨香冷声问道。
“千真万确,小的们探过,甘宁与云梦泽水贼联合,大败荆州水军将领蔡中,缴获全部楼船帆船,蔡中跳船逃生。”
……
“荆南千庶,临危百变,大将军张羡治荆南民生,泽及万民,少主张怿,力抗刘表不义之师,保荆南太平,两代仁君,功盖寰宇,奈何天不假时,相继殇离,今我樊梨香承父樊常忠义之志,续两代仁君仁慈之德,奏表天子。
刘表不仁,十万荆州兵劫掠民生,致四郡民不聊生,蜀主刘璋,残……”
“住嘴。”
鲍隆正摇头晃脑,滔滔不绝地念着告文,樊梨香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上前一把夺了鲍隆手上的竹简。
第167章 不要负我
鲍隆疑惑地望着樊梨香,樊梨香没有看他,面向校场内外的人山人海,白衣飘飞临于高台,大声道:
“前张羡张怿二位仁君,统领四郡,百姓安康,自刘表南征,荆南百姓先饱尝两年战乱之苦,又遭荆州兵搜刮粮饷,掘地三尺,最后刘表长子刘琦竟公然唆使十万荆州兵劫掠荆南百姓,天人共怒。
多少百姓因战乱妻离子散,多少百姓因口粮被夺,饿死道途,多少百姓死于荆州兵屠刀之下,而正是在荆南百姓水深火热之时,我们的救星来了,你们都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蜀主刘璋,人人爱戴的仁君刘皇叔。
天子困于许昌,刘皇叔身为汉皇后裔,出兵伐曹,乃仁义之师,挽救天道,暴虐刘表竟然拒不借道,难道他忘了荆州也是大汉领土,忘了他自己也是帝室之胄吗?
刘皇叔上系汉室安危,下解荆南百姓于倒悬,而刘表麻木不仁,忘记祖宗,纵兵劫掠,乃堪比董卓的汉之巨贼,刘皇叔伐荆州乃天意所属,
不管别人怎么诽谤刘皇叔,但是我们荆南百姓知道,刘皇叔心怀天下,爱民如子,我樊梨香在这里正式宣布,荆南三郡永远服从益州刘皇叔,纳土归降,大家说,好不好。”
樊梨香清脆的声音回荡广阔的校场,周围穷苦百姓人人动容,他们是最容易被感动的人,张羡张怿是不是仁君他们不知道,刘表是暴君他们刻骨铭心,荆州军到了荆南,就没做几件好事。
刘表从未恩泽荆南,反而自198年起,带给荆南两年战乱,荆南百姓原来的生活秩序被打破,本来身处乱世,荆南百姓也认了,可是最近几月荆州兵却变本加厉,先是刮粮计,几乎榨干了荆州穷苦百姓的所有积攒,多少人家破人亡。
每次抢劫完还要问一句,“荆州兵好,还是川军好?”百姓口中回答着荆州兵,而川军的形象慢慢变得无比高大。
后面公安出来的荆州兵,竟然公然劫掠,多少县乡被这些乱兵所毁,百姓背井离乡,最后导致四郡民变,这时荆南百姓才发现,当初听闻川兵到来,离开荆南投奔荆北是多么荒谬的举动,仔细回想,川军到来除了在武陵杀了一批世族,又在其他三郡搜刮世族粮草,其实根本没伤害过百姓。
前后对比之下,荆南百姓早认定了刘表残暴,刘璋仁义。
自桂阳誓师起,樊梨香是荆南农民起义军公认的领袖,现在经樊梨香这样一说,立时群情激奋,百姓扬拳高呼:“拥戴刘皇叔,拥戴刘皇叔,刘皇叔万岁……”
樊梨香满意地看了一眼热情高涨的人cháo,伸出玉臂压了压,全场立时安静,樊梨香继续道:“刘皇叔仁义,但世上总有宵小阻挡仁义之师,韩氏家族,率先投靠暴主刘表,罪不容赦,全族诛族,陈氏家族藐视皇叔亲臣,全族诛族,还有二百七十四名荆州兵,每个人手上都至少有十条手无寸铁的百姓人命,罪恶滔天,全部斩首。”
“好。”
“因果报应啊。”
“杀了他们,杀了那些狗rì的荆州兵。”
校场外百姓已经躁动,大声疾呼,都对樊梨香的义举称赞不已,特别是那些荆州乱兵,荆南百姓切齿痛恨,不知忍了他们多久,现在终于等到扬眉吐气的一天,农民军领袖樊梨香,代表仁义之君刘皇叔,将这些狂徒绳之以法,大快人心。
“另外,许多百姓被刘表和这些丧心病狂的世族,逼迫得流离失所,韩氏家族陈氏家族诛族之后,家产土地全部分发流离失所且拥戴刘皇叔的百姓,官府一文钱一寸土不留,以后再有世族违法,照此办理,大家说好不好。”
“樊大人万岁,刘皇叔万岁。”
一些百姓已经兴奋的都快烧了脑袋了,如果樊梨香开始的话还只是解恨的话,现在说的无疑是给他们真正的实惠,多少百姓被荆州乱兵逼的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现在都迫切需要房子,粮食,土地,樊梨香的话一说完,一些百姓恨不得再诛杀一批世族。
樊梨香听着百姓的高喊,嘴角一笑,将手上竹简随手扔在地上,转身走回高位,表情瞬间变得漠然,这一刻樊梨香只有一个想法。
“刘璋,我不但给你三个郡,还给你四个郡的民心,第三功算是完成了吧,只希望你不要负我。”
“行刑。”将官高声呼喊,裂帛的声音穿透广场。
刽子手扬起大刀,在百姓的欢呼声中,上千颗人头落地。
…………
当荆南的农民起义收获成果的时候,荆北陷入一片yīn霾之中,川军十万大军压境,而整个荆北才不到两万守兵,荆州牧刘表毫无对策,所有的荆州文武都惶恐不安。
一座幽雅的阁楼之中,一名体态婀娜的成熟少妇对镜梳妆,二十仈jiǔ的摸样,顾眼轻盼,白皙的玉指捻动耳垂,插上碧绿晶莹的翡翠耳环,轻抬玉手,拿起抹红轻轻就口,薄细的双唇咬合,一片胭红。
此人正是荆州牧刘表的夫人蔡氏,大汉太尉张温的侄女,名士蔡讽之女,荆州水军都督蔡瑁的二姐,刘表发妻早丧,于蔡氏十九岁时纳其为继室,之后蔡氏助蔡瑁官位亨通,节节高升。
一名武将满身甲胄从木梯走上阁楼,身上铁甲哗啦作响,军靴踏在木板上,噔噔的声音传来,蔡氏头也未回,只看着镜中自己容颜,轻抚脸颊。
“最是年华留不住,红颜辞镜花辞树。”
蔡氏看着镜中自己,不禁生出许多感伤,想当初妙龄进门,如今已是十个年华过去了,容颜渐渐褪去,眼角似乎也生出了尾纹,再过几年,恐怕就要人老珠黄了吧,
“姐姐。”武将在身后叫了一声,声音中充满恭敬,此人正是荆州水军大都督蔡瑁,蔡氏的亲弟弟。
“什么事,说吧。”
蔡氏的声音慵懒,手上拿起案上的发钗,插入秀发之中,举手投足,都有三分随意,仿如无骨,却在无形之中,透着三分威仪。
第168章 你老的太快了
蔡瑁虽名为荆州水军都督,别人却不知道,每次蔡瑁升官发财,都有一个姐姐在后面指导,教他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什么时候做,什么时候说,蔡瑁本身资质平庸,若非如此,也不可能数年间都稳压蒯家马家等荆北大族一头,不但总领水军,步军大部分军权也在蔡氏手上。
而这许多年下来,蔡瑁也渐渐养成了依赖心理,凡遇事不决,都来请教这个二姐。
蔡瑁躬身道:“弟来是有三件事告知姐姐,姐姐听说主公要用那徐庶总领荆州步军了吗?”
“听说了,主公让他领就让他领吧,等退了川军,难道他还能真夺了我蔡氏的兵权不成。”
“那自然不能,我蔡氏早已完全掌控荆州军,何况还有姐姐坐镇,哪是徐庶一个新投之人能撼动的,只是。”蔡瑁说到这里,脸上浮出怒sè,咬牙切齿道:“只是那徐庶小儿太不知好歹,总领兵权尤不知足,不但要将我荆州水军拉上陆地与川军作战,还要请主公亲自坐镇军中,主公年近六旬,又身有隐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徐庶担待得起吗?”
“哼。”蔡氏对着铜镜轻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徐徐道:“弟弟,你也糊涂,如今川军大军压境,荆北的兵马又被刘琦败光了,徐庶不用水军,又哪来的军队可用?你就让他调了去吧,要不然,荆北被那益州屠夫破了,你我又岂会有好下场?别忘了,你我都是豪门,刘璋诛杀过的豪门,哪一家比得上我蔡氏的?”
]”蔡瑁忙不迭应承,其实蔡瑁心里想的,怨的,恨的,也正是这一点,这刘璋什么不好干,偏要杀世族,若是刘璋没有这桩毛病,荆南大败,蔡瑁指不定就率着荆州水军全军投降了,也能在蜀主手下奔一个好前程。
“还有那徐庶要主公亲自坐镇前军,如果主公同意,你就让他去嘛,瞎搀和什么。”蔡氏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带着蔑视和yīn邪,轻出一口气,“如今刘琦已经死了,要是主公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就是琮儿继位,也省的我们麻烦,而且刘表之死,正好栽倒徐庶头上,徐庶还是有三分才华的,等他退了川军,我们正好用这一点逼他交回军权,又何乐而不为。”
“哎呀。”蔡瑁一拍脑门,丝毫没有在意蔡氏话里的冷血,惊叹道:“姐姐,你可真是神人啊,刚才我还为这两件事焦心不已,现在听姐姐这样一说,豁然开朗啊,姐姐若不是女子,定是我荆州军师,强过那徐庶千百倍。”
“女子又如何,女子就不能谋划大事了吗?说吧,还有一件事是什么。”蔡氏梳妆完毕,撩动下服,从席上站起来,没有看蔡瑁,轻莲曼步到了书架下,取出一卷竹简《司马法》,放在案上聚jīng会神看起来。
“还有一件事是件小事,大姐夫家的女儿要嫁人了,听说是嫁给隆中的诸葛亮,我原本捉摸着如果这个外侄女嫁人,我这个舅舅应该送份重礼,可是那诸葛亮太也寒酸,着实一村夫,也不知道我那姐夫还有侄女怎么看上的,我就来问问姐姐,是送一车彩礼,还是几两黄金。”
“哦?”蔡氏抬起头来,眼睛中这才有一丝光线,认真地道:“这却是件大事,弟弟你记着,不管现在我们多风光,也不要忘了我们出自蔡氏,家族内的关系一定要修好,外侄女出嫁,我们礼当亲自上门道贺,万不可失了礼数,让家族人以为我们忘了本。”
“是。”蔡瑁忙点头答应。
“还有那诸葛亮,虽居隆中,躬耕荒野,但却是出自诸葛家族,别看诸葛亮穷困寒酸,诸葛家族枝叶散布极广,恐怕比我们蔡家还要大许多,诸葛家族长诸葛慈,非等闲人物,必有乱世生存之道,我们切不可得罪了诸葛家,侄女这门姻亲,我看结得。”
“那送多少彩礼?”
“黄金一千两,彩礼三百车。”
“那么多?”蔡瑁张大了嘴巴,蔡家虽财大气粗,但是一下子送出这么多东西也跟割肉差不多。
“这只是你的礼金,我已经为我那聪慧的外侄女准备好了礼物,到时候送给她必然合她的心意,弟弟,你以后也得长点小心,看人不要看其表面,看其贫富,得把一个人看到底,明白吗?”
“明白,明白,弟弟一定谨记。”蔡瑁忙着点头,其实压根什么也没明白。
“下去吧。”蔡氏淡淡地说了声,专注于竹简,再不看蔡瑁一眼,蔡瑁拜了一礼,退出阁楼,直到那噔噔之声慢慢消失,蔡氏抬起头来,眼眸深邃,仿佛一潭隐藏在幽暗处的静水。
“夫君啊,你老的太快了,失去了当年的雄心壮志,所以荆襄那么多才智俊杰不肯归附于你,我也只能每天在这孤寂的阁楼深居简出,如果你再年轻二十岁,这天下恐怕都不一样了。”
蔡氏轻轻叹息一声:“也罢,你外不能御臣,内不能安妻,只希望我能跟你躲过益州屠夫这一劫,然后把刘琮扶上你的位置,你也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蔡氏淡然的神情中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狠厉。
…………
旌旗猎猎,七万川军绵延十数里,陆续向襄阳开进,沿途县乡城寨,守城官逃的逃,降的降,川军一路畅通无阻,刘璋与法正在车驾中分析着荆北战局。
法正指着地图讲解,刘璋一手捏拳撑着脸颊,一手手指敲在小案上,在车驾的摇摆中混混yù睡,那些拟定好的方略基本都在脑子里装着,现在法正不过确认一遍而已。
“报。”一名士兵飞马而来,在马上拱手道:“禀报主公,荆南樊梨香率三郡投诚。”
“什么玩意?”刘璋微微提起一点jīng神,掀开车帘,眯着眼睛道:“说说具体情况。”
“是。”士兵一边催马跟着车驾缓行,一边道:“荆南樊梨香拥军三万,在长沙诛杀长沙大族韩族陈族千余人,发布向主公的投诚告文,万民欢呼,现在三郡都已经换上了我川军旗帜,樊梨香请求暂慑三郡,征剿各处荆州乱兵。”
“呵呵。”刘璋笑了一下,向士兵挥挥手,士兵打马而去,放下车帘,刘璋对法正笑道:“这倒有点意思。”
第169章 黑脸小兵
“主公没料到樊梨香会向主公投诚吗?”
“不肯定,不过也不意外。”
刘璋重新撑起身体,chūn天容易犯困,觉得还是将脑袋放在拳头上舒服一些。
“我只是没想到樊梨香的手段,诈降,搜粮,焚粮,民变,带头反叛,真是一气呵成啊,手段比我们可高明多了,我们离开荆南时,那些百姓是麻木的,现在荆南百姓应该恨刘表入骨,对我们感恩戴德了吧,而她樊梨香,理所应当地成了荆南农民的领袖,一箭三雕,本官自愧不如啊。”
法正笑了一下,不以为然地道:“这樊梨香确实有几分本事,把刘表卖了个彻底,最后携三郡向我们投诚,而且因为她是农民领袖,主公不委任她为重职都不可能,心计玩弄的可谓娴熟,可是她玩的是术,主公玩的是道啊,术是小术,道才是大道啊。”
“哦,怎么说?”刘璋自己倒好奇起来。
法正慨然道:“荆南民心的归附,完全是因为樊梨香的欺骗,这种骗术能维持多久?如果樊梨香不能让荆南百姓富足,迟早会失去民心,而且这种方式也并不通用,相反,主公在益州的所作所为,在世族的笔杆子下可谓天怒人怨,但事实真是那样吗?
]”
刘璋淡淡地笑着,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木桌,益州的民心他还是知道的,可是正如法正所说,世族的力量太强,要是世族动乱,这些民心不会起多大作用,而且宣传工具都在世族手里,其他州的百姓,都认为益州百姓生活在屠夫的屠刀下呢。
所以荆南那些百姓才会听说川军到来,立刻扶老携幼背井离乡。
现在到了荆北也是,那些小城小县,自知不敌,守城官和士兵不敢投诚,只能弃城而逃,许多百姓也跟着跑了,川军在世族的笔杆子下,估计就是一群见人就杀见女就暴,喝人血烹人肉的恶魔。不像是大军到来,倒像是猛兽军团到来一般。
“罢了,益州还在破茧之期,万般艰难,我倒希望多用用樊梨香的术,什么大道不大道的,你就不用安慰我了,还是说一下荆北的战局吧。”
“是。”
法正拿起笔在地图上圈着,口里陈述者方略,刘璋闭着眼睛听着。
一骑快马驰来,在刘璋马车外停下。
“禀报主公,有士兵践踏百姓旱稻,请主公发落。”
车中刘璋没有回话,过了一会,马车一旁骑马的严颜对禀报小将道:“不是早有过军令,不得践踏稻田,违令者斩吗?这点小事还来麻烦主公干什么?杀了便是。”
“是,末将知罪,末将告退。”
小将拜了一礼,正要离去,刘璋从马车的车窗探出头来,外面的光线刺激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把犯兵带上来。”
刚才和法正聊到民心,就有人践踏稻田,再加上车中闷得慌,马车颠的比骑马还乏,刘璋也想出来透透气。
五名士兵被押着带了过来,跪在刘璋面前,不住地叩头求饶,刘璋看着应该不是川军,是新降的荆州兵。
刘璋伸了个懒腰,走到几名士兵前面,随口问道:“为什么践踏百姓庄稼?”
五名士兵互相看看,中间的一个急声道:“主公,主公,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几个押运大车,马匹一路拉稀,臭不可闻,那段路又太窄,我们便走了几步山田,求主公饶命,求主公饶命啊。”
“求主公饶命,小的们再也不敢了。”
“求主公饶命。”
“哦。”刘璋点了点头,搓着手,左右四顾,一字一句地道:“押运大车,马匹拉稀,道路又窄,所以践踏稻田,对不对?”
刘璋望着几名荆州士兵,几名士兵急忙点头。
“杀了。”刘璋淡淡说出两个字,转身向马车走去,几名虎狼军士立刻上前,五名荆州士兵呼天抢地,大喊饶命,就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从军列中传出。
“哎呀,妙啊,妙啊,敢情这刘皇叔的军法,是专门给我们荆州兵制定的,如此治军,难怪能百战百胜,难怪,难怪呀。”
这声音太过尖细,好像太监发出的一般,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目光,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穿着布甲戴着竹盔,小的不能再小的士兵,手杵一杆长矛,身体一动不动,脸上却是表情丰富,诸般神情汇聚出两个字:不屑。
刘璋回头,当看到是一个小兵大发言辞,立刻引起了好奇心,眼睛看向士兵,平常士兵要是被刘璋正视,一定低下头去,这名士兵却面不改sè,头还微微上扬,眼睛四十五度望天,看也不看刘璋一眼,可能要不是自己是列兵不能乱动,早昂成九十度了。
“庞元,你胡说八道什么?”大将高沛立即呵斥,向刘璋拜道:“主公,此人乃rì前投效的一名荆州兵,末将看他虽然身板不硬,能说会道,就留在身边做了个亲兵,没想到这厮太也多嘴,主公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末将下去定然重重责罚他。”
自占据江陵后,高沛就一直心中苦闷,以前跟着张任的几个兄弟,邓贤,刘璝,杨怀都镇守一方,雷铜统领骑兵,就剩下自己,除了跟在主公屁股后面打仗,什么头也没出,本来冷苞和自己一样的,现在战死江东,将入功臣阁,就剩下自己一个人,高沛心里急得不行。
高沛就捉摸着,这魏延能升上将军,全靠统兵能力,先是取下葭萌关,吓退汉中兵,后面白龙江以寡敌众,七千疲兵大败两万汉中jīng锐,靠的全是计谋和临阵指挥,高沛于是就想找个人也学一下兵法。
嘿,还别说,真是渴了就有人送水,困了就有人铺床,川军各将军在江陵招兵,没几个来投效的,却让自己招到一个能说会道的,谈起兵法,听得高沛云山雾罩,可总觉得是那么回事。
于是高沛就把人留在身边,天天讨教,却没想到这人不知天高地厚,在主公面前也罗尼啰嗦,生怕刘璋脸一板,就把自己的军师杀了,高沛差点没把冷汗吓出来。
第170章 话多不是长处
“我看你才一般见识吧?”
刘璋白了高沛一眼,走到士兵面前,上下打量一遍,这士兵浓眉浓目,脸生的黑不溜秋,和眼珠子一个颜sè,整张脸就眼白是白的,头也是畸形,上部分冬瓜,下部分西瓜,甚是丑陋,刘璋不禁又望了高沛一眼,心想,这家伙天天留这么个人在身边,能吃下饭吗?
“你刚才说本官军令偏袒,是吗?”刘璋双手抱胸,不是这样显得酷,而是只有这样,才能不着痕迹压住胃里那股剧烈的翻腾。
“没错。”士兵昂首道,丝毫不知道别人正面看他需要多大的勇气,倒像自己玉树临风一般。
“你也是荆州人?”
“没错。”
“所以帮着荆州人说话?”
“没错。”
刘璋看着士兵,笑着道:“回答的倒是爽快,说说我怎么偏袒了,要是说不出来,你就是诽谤主上,我砍你的头。”
士兵嘿嘿一笑,露出七零八落的牙齿,“皇叔,你怎么不问问将军,是不是只有这五个荆州兵践踏了农田?”
刘璋眉头一拧,看向旁边的小将,小将躬身道:“还有三名士兵践踏了稻田。”
“那为什么不把他们一并带上来。”
刘璋声音平和,却面带寒霜,小将吓的身体一缩,立刻招了一下手,三名jīng神英武的士兵踏步上前,小将向刘璋道:“这三名士兵是追随主公穿越五溪领,过荆南,出柴桑的东州兵,所以……”
“东州兵?”刘璋转对三名士兵道:“为什么践踏稻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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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洪亮,无所畏惧。
刘璋用手指钻了一下耳朵,对士兵点头道:“恩,声音大,表述清楚,不像那几个兵那般脓包,不愧是跟着本官一路转战的jīng兵,既然如此,我觉得偏袒你们,是对你们的侮辱,砍头了吧。”
“主公息怒。”
三名东州兵沉默不语,周围高沛等将立刻下马求情,东州兵招之不易,训练更不易,杀一个就少一个,何况这三名东州兵还是jīng挑细选出来,立下过很多战功的。
“你们心服吗?”刘璋看了一眼周围跪拜求情的将士,问三名士兵。
]”
“不服。”
“不服。”
另外两名士兵朗声相应,刘璋咬着牙张着嘴,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三名士兵半响,露出赞赏的神sè,“好,很好,不愧是我刘璋的兵,那这样吧,你们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回答出来,我就放了你们,我是谁?”
三名士兵愣了一下,中间那名士兵道:“你是主公,是益州牧刘皇叔。”
“我是谁的皇叔?”
“当今大汉天子的皇叔。”
“很好,本官是大汉天子的皇叔,不是益州的皇叔,别说荆州,全天下的土地都是大汉天子的,本官作为大汉天子的皇叔,天下皆是汉民,何来敌属,这些种庄稼的百姓,又怎么变成了我们的敌人?”
刘璋声震四野,三名士兵低下头,无言以答。
“沙摩柯。”刘璋侧头喊道。
“末将在。”
“你们五溪人为什么没有人践踏稻田?”
沙摩柯拜道:“因为少领主说了,谁敢劫人财,她先截他头。”
“听到了吗?”刘璋看向三名士兵,三名士兵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斩了。”
刘璋撂下一句,几名军士上前押住三名士兵,三名士兵僵硬地被拖走。
刘璋表情漠然,心中痛惜那三名士兵的xìng命,多好的士兵,勇气,忠诚,可是刘璋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严峻的问题,这三名士兵之所以理所应当地把荆州当成了敌属,违反军令践踏庄稼毫无悔过之心,恐怕不仅仅这是刘表属地那么简单。
多次屠杀之后,也许川军士兵早已形成一种印象,自己所在的军队就是一支残暴无道的军队,所以除了勇猛打仗,其他一切都可以不计较。
刘璋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xìng,可是却找不到办法来根治,一支军队的魂魄形成不易,如果自己现在将那些仁义的思想灌输给他们,思想混乱之后,恐怕这支部队就彻底失去战斗力了。
就在刘璋忧心的当口,那黑脸士兵又发出了声音:“皇叔军纪严明,可难道就只有这八名士兵践踏稻田吗?”
刘璋右手五指掐紧了额头,高沛大声对黑脸士兵道:“庞元,你还有完没完,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宰了。”
高沛现在是真的怒了,刚才庞元的话就已经害了三名jīng兵xìng命,现在明知主公已经不耐烦,竟然还大发狂言,高沛早顾不得什么兵法讨教,恨不得现在就上前一刀把庞元劈了。
“你让他说。”刘璋长出了一口气,艰难地道。
“还有那七名士兵和那一位将军。”庞元毫无顾忌地看向一旁的一队士卒。
八个人一见庞元看向他们,立刻踏步出列到了刘璋面前。
“主公。”
“你们踏了稻田吗?”刘璋缓缓道。
“踏了。”
“斩首,有何话说?”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表情变换不定,却没有说出一句话,这时部将杨怀上前道:“主公,不能斩他们,他们是执行军法,去稻田里抓捕几名犯兵。”
“哈哈哈哈哈。”庞元尖利的声音哈哈大笑,“笑话,笑话,滑天下之大稽,军法只规定践踏稻田者斩,可没说是什么原因践踏稻田,踏了就是踏了,岂有他哉。”
那名小将听到庞元的言语,脸上yīn晴变幻,终于大声伏拜道:“末将甘受军法。”
“我等甘受军法。”七名士兵一起下拜,脸上都有些不甘心。
刘璋看了几名将士一眼,走到庞元的身前,冷声道:“你可真是好打抱不平啊。”
“主公谬赞了。”庞元感受到刘璋散发出的气势,眼皮微微一动,很快恢复常sè。
“话多不是个长处。”刘璋拍了一下庞元的肩膀,转身走向车驾,边走边道:“那八名将士jǐng告一次,下次抓捕犯兵记得走田埂,另赏庞元一百文钱。”
第171章 荆襄妖孽
“你这是舞弊军法,乾纲独断,迟早败亡。”庞元在刘璋身后大喊,川军众将士都向他投来愤恨的目光。
“本官就乾纲独断又如何。”刘璋扔下一句,上了车驾,严颜举刀大呼:“开拔,继续行军。”
大军行进,车轮压地之声不绝,庞元颠了颠手里的铜钱,笑着自语:“遇事果决,不拘章法,却太过刚愎,也罢,叔父吩咐,我就再给你当一段时间小兵吧,等你被徐元直挫败之时,自然会来求我的,哈哈哈。”
庞元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旁边士兵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恶心地望着庞元对同伴私语道:“神经病吧这是。”
刘璋和法正对坐于车内,出去透了半天气,感觉更烦闷了,军队xìng质的问题让刘璋久不能释怀,轻轻靠在马车壁上休息。
法正道:“主公,我看这庞元倒像是个人才,主公为什么不招揽于他?”
刘璋有气无力地道:“我自然知道他不是士兵那么简单,荆襄多高士,也许这庞元就是其中之一,可是这些所谓高士,无不倨傲,又皆是豪族出身,他们不与我为敌我就烧高香了,还指望他们投效于我?
再说,我刚才的行为很明显没让那庞元满意,如果贸然相邀,反而引起反感,还不如过一段时间再说,我会派人盯紧这个庞元的。”
法正点了点头。
刘璋不自觉地想到了云梦泽,这荆州还当真是隐士辈出的地方,皇甫玄,诸葛慈,还有那名不知名姓的白衣女子,每次一遇到艰难困阻,刘璋就会想起在竹屋刻下的那五个字,每次一想到那五个字,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名白衣女子。
也不知道她的仇报了没有。
刘璋怅然地想着,突然眉头一皱,撑起身体对法正道:“孝直,说到荆襄高士,我们这次出征荆北还真得当心,据我所知,刘表手下虽然都才智平庸,但荆北乡间却能人辈出,隆中诸葛亮首屈一指,还有颍川徐庶……”
“报。”正在这时,一骑快马驰来:“禀报主公,张任将军在牛夹口大败于刘表新任军师徐庶,折兵无数,正溃败而回,请主公速派兵马接应。”
刘璋和法正对视一眼,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雷铜的骑兵脱军而出,数万大军加快行军,黑sè刘字大旗形成一条布褂长龙,一座山丘上,两名亭亭玉立的女子向山下眺望西川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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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站在这儿?”白衣女子突然回头对黄衣女子道。
黄衣女子将手上枯黄的艾草放进小包里,横了白衣女子一眼,大声道:“这山是你家的吗?你能站我就不能站?”
“无聊。”白衣女子提剑转身,沿着山脊远去。
黄衣女子对着白衣女子的背影哼了一声,又变得沮丧无比,手背拍手心:“怎么办嘛,算到去江陵会遇上他,所以一直等到他离开江陵才敢渡江,这下算到去襄阳又会遇到他,怎么办啊,难道月英姐姐的婚礼都不参加了吗?可恶的刘璋。”
…………
“带张任。”
张任自缚双手,踏步进入大帐,倒跪在刘璋面前,俯首道:“末将无能,损兵折将,有负主公重托,愿领死罪。”
张任全身伏拜在地,刘璋坐于主位,身后好厉害萧芙蓉站立,法正拿着油灯在地图上摸索,刘璋用毛笔在绢布上写下“徐庶”两个字,看了一眼,抬头看向张任。
刘璋平静地道:“要死也不急于一时,先说说怎么败的。”
张任直起上身,愤声道:“末将率三万大军为先锋,在牛夹口遇到荆州兵埋伏,但荆州兵人数不多,末将奋力杀出,占据牛夹口,可就在这时,荆州兵在路口放烟,牛夹口狭窄,我军全被烟熏,与冲来的荆州兵大战一阵,退至襄江,正当我们用江水洗面之时,突然江水暴涨,全军大乱,荆州大军趁势杀出,我军……”
刘璋不耐烦地打断张任,“什么又埋伏又是烟又是水的,本官听得都糊涂了,直接说吧,损失了多少人马?”
“八千到一万。”
“那就是一万了。”
刘璋从坐席上站起来,三两步走到张任面前,看着全身捆缚的张任,指着他大声道:“你记得你出征时,我给你说过什么话吗?荆北虽然空虚,但决不可大意,这是你为上将军后,第一次dú lì领兵,本官不想让众将看到一个无能的上将军。
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这是学廉颇吗?你不但输了战争,还输了士气,输了信心,输了你作为将军的灵魂,你还是我川军的上将军,是我刘璋手下的第一大将吗?”
刘璋厉声恸喝,震透耳膜,整个大帐的将军都是一惊,法正手一抖,油灯里的灯油差点漫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刘璋,又在地图上摸索起来。
“末将无能,愧对主公,愿以死谢罪。”
张任重重地伏拜在地,额头碰在硬土上,发出“嘭”的一声。
“懦夫。”刘璋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走回到案几前坐下,抬起头道:“张任你记着,所有将士都记着,胜败乃兵家之常,败一次不丢人,损失一万兵马本官也不在乎,但是你们不能输了战争,又输人,这才是最耻辱的。
看看你张任现在这副狼狈摸样,丧家之犬,打败了仗就寻死觅活,懦夫,你应该做的,应该想的,应该向本官表达的,是用你手中的剑,洗刷你今rì的耻辱,取下徐庶小儿的首级,明白吗?”
“末将明白。”刘璋一阵喝骂,张任血气冲面,咬着牙齿大声道。
“你们明白了吗?”刘璋抬起头望向其他将领。
严颜高沛沙摩柯等将一起下拜:“末将明白。”
整个大帐的气氛为之一肃。
刘璋侧首对看地图的法正道:“不用看了,大军休整一夜,明rì发兵襄南,全军分成三列七对,依次行军,令骑相连,敢有冒进者,斩。”
什么水呀火呀,刘璋也怕。
“是。”众将俯拜,各自回军备战。
刘璋拇指在绢帛“徐庶”两个字上划过:“你也算荆襄隐士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了,那我刘璋就来会一会你,看看你们这群妖孽是不是真的不可战胜。”
第172章 两军对垒
襄江之畔,荆州白川城。
江陵到襄阳一马平川,这里是唯一可以据险而守之地。
刘表坐堂升帐,一名身着布衣的文士在堂中伏拜叩请,蔡瑁一身宽大厚甲,踏步出列,铠甲叶片发出刺人耳膜的摩擦声。
蔡瑁指着堂中文士厉声道:“徐庶,你不要得寸进尺,主公年近六旬,已经跟着你来到了白川大营,这已足够鼓舞士气,你还要他对敌阵前,万金之躯陷于险境,你是何居心?”
“上将军说得对。”一众武将鼓噪附和,蒯良蒯越等文臣不置一词。
布衣文士侧首看了蔡瑁一眼,此人正是荆襄名士徐庶,徐庶生得一脸哭相,当悲怆的眼神投向蔡瑁时,神情更显激愤。
“主公,蔡瑁将军,此战是关系到我荆州生死存亡的一战,我军jīng兵基本都在荆南覆灭,现在大多是水军和新兵,虽然与川军数量相当,但是战力远不及刘璋麾下虎狼之师。
我们需要一场胜利,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鼓舞我军的士气,让他们知道,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的川军并非不可战胜,而那些新兵和水兵第一次陆战,意志不坚,正需要主公坐镇阵前,他们才不至于被川军吓退啊主公。”
徐庶再次叩拜,刘表摸着发白的胡须,心里犹疑不定,曾几何时,自己匹马入荆州,多次冲锋砍杀于阵前,可是现在想起来,就好像做梦一样,好多年了,自己都没出过襄阳府一步,身子骨都好像和襄阳牧府的地皮长在一起了,这时突然要自己对阵于两阵之间,还是面对屠夫名声的悍勇川军,刘表一想起就感觉后背发凉。
刘表平复了好半响,坐正身体,用请求的语气道:“那个,元直先生啊,我军既然都是新兵和不善陆战的水兵,何不如就固守白川城池,正面作战,不是正暴露我军之短,扬敌军之长吗?”
“对呀,对呀。”一众文臣武将窃窃私语,皆点头附和,大堂内嗡声不断。
徐庶上前一步,急切道:“主公,白川城小,根本就容纳不下这么多军队守城,白川是通往襄阳唯一的可守之地,我们的犄角营寨还没完全修成,我们只能出城接战,而且我们需要一场正面对决的胜利,来鼓舞民心士气,请主公做决断吧。”
徐庶再次下拜,这已经是他第三次下拜了,心里愤怒而不甘,“想我徐庶也是荆襄清高之辈,若不是司马老师之请,我何以来到这个草包丛生的地方,明知刘表不可辅佐,还要苦心为之。”
徐庶这时有点恨自己的软弱,庞德公请出了凤雏庞统,庞统却借故推诿了直接效忠刘表,只说自己有更好的办法,现在已经不知在何方了,而隆中卧龙诸葛亮做得更绝,诸葛慈去邀他出山,直接就说要与黄月英大婚,等他大婚过后,这战事早结束了,就算没结束,也能看清胜败端详了。
可怜自己一个蠢人,一声“主公”叫了出口,这一生恐怕就只能与垂暮之年胸无大志只好抚弄风月的刘表绑一条船上了。
刘表依然犹豫不决,一想到两军对阵森森兵甲,就忍不住心中打鼓,坐在主位惶惶不安,始终不能决断。
就在这时,一名女子从侧屋走了进来,一身深绿长衣,显得成熟端庄,脸上仿佛覆了一层雾纱,白皙光滑的脸庞仿佛被冻结了一般,看不出任何表情。
“夫人,你怎么来了?”刘表看向女子。
蔡氏向刘表福了一礼,转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群臣的目光都随着她的脚步移动,蔡氏走到徐庶面前,淡淡地道:“先生会保证主公安全,是吗?”
徐庶诧异地看了蔡氏一眼,大战将临,这妇人倒比刘表要镇定得多。
“是,夫人,如果主公有什么三长两短,徐庶愿以死谢罪。”徐庶拜道。
“那就好。”蔡氏回身对刘表道:“主公,徐先生大才,既然说了保护主公安全,为荆州赢得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就一定能做到,相比于荆州安危,妾身觉得主公可以冒一次险,妾身斗胆进言,如果主公有什么不测,妾身定当跟随主公而去。”
蔡氏福礼下拜,刘表沉默良久,终于道:“好吧,我亲自出阵。”
…………
“呜呜呜……”
荆州大军列阵白川城外,悠扬绵长的号角声从前方隐隐传来,荆州士兵向东眺望,只见一面黑sè“刘”字大旗从一道凸起的山丘后缓缓升起,大旗之下,川军兵勇一排一排踏步出现,挪移着一片绵绵无际的长矛之林,矛头金属的反光汇成一片,耀眼的白光遮挡在川军上空,阳光灰暗。
“嗬,嗬,嗬。”
川军吼叫着越过山丘,上十万的川军士兵陆续出现在荆州兵眼前,一个个紧握长矛刀戟,面无表情,数十名战将列马本阵,上万骑兵分裂两翼,透出无边的杀意。
荆州兵为之惊秫,隐隐躁动不安。
“好凛然的杀气。”徐庶骑在马上,远望着一里外列阵的川军,几年前,自己也曾去过蜀中,见过益州兵甲,哪有今rì之盛,没想到益州屠夫不到一年,已经将这支军队改头换面,与自己身后荆州兵云泥之别。
“命令各部武将,约束部曲,扰乱军心者斩。”徐庶高声下令。
“嗖嗖嗖……”
突然,一阵密集的羽箭离弦之声从川军阵中远远传来,从声音判断,足有上万支羽箭腾空,嗖嗖声不绝,天空汇成一片箭幕,遮天蔽rì,倾泻而下,荆州兵大惊失sè,不顾将令,纷纷退避。
“不要慌,不要慌,shè不到你们的,不要慌。”
徐庶大声喊着,若不是主公和军师都在阵前,荆州兵早已溃散而逃,直到那些羽箭全部在荆州兵两百米外插成一条直线,荆州兵才勉强安定下来,可是远看着那些颤巍巍的箭羽,心中更加惊骇。
“军师,刘璋这是干什么啊?”刘表紧张地问徐庶,紧紧夹紧马腹,多年没骑马已经生疏无比,刚才看到那黑压压的箭雨,差点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是在向我们示威。”
徐庶淡淡地说完,远远眺望川军军阵,张任不愧为贾龙的弟子,练兵带兵皆有章法,军阵严密,箭雨之后,川军士气高涨。
“看来以逸待劳是不行了。”
徐庶不得不佩服川军果决,那一阵箭雨,虽然浪费了上万支箭,但是在顷刻之间,改变了两军的士气,川军远来疲惫,却士气高涨,荆州兵以逸待劳,反而惊惧,从那些箭雨判断,川军至少有上万弓箭好手。
徐庶皱着眉,看来这一仗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好打。
第173章 兄弟
襄江之岸,兵甲森寒,近二十万大军对峙于白川,徐庶抬头望了一眼眩晕的chūnrì,对刘表道:“主公,益州刘璋再是残暴,说起来,也是汉室后裔,论辈分,你们应该是兄弟吧。”
“没错,我是长兄,他是弟。”刘表的花白胡子随风抖动着。
“兄弟相见,岂能无话,你们应该说说话。”
…………
川军大阵,刘璋与法正远远眺望荆州兵阵,密集的箭雨过后,荆州兵的躁动看在眼里,沙摩柯提着铁蒺藜哈哈大笑:“主公神威,那些荆州鼠辈已经被吓破胆了,下令冲杀吧。”
“冲杀吧。”严颜等一众武将纷纷请命。
“不可。”法正一竖手,沉静地道:“我军远来,虽然现在士气如虹,也不能久持,需要歇息以养体力,我们兵力与荆州兵相当,但远jīng于荆州兵,大可不必急于一时。”
“先生还说徐庶会在半途伏击我们呢,可我们一路小心谨慎,荆州兵的毛都没看到。”
好厉害提着双锤大大咧咧吼道,一听说张任战败,这还是川军的第一次作战失败,好厉害早想和荆州兵拼一拼,只没想到法正要全军慢慢行军,一直憋着气,现在正好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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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属下过于多疑,请主公恕罪。”法正向刘璋拜道。
刘璋不以为然地挥挥手:“你有何罪,徐庶早猜到我们心思,再说三列七队的命令是我下的,只是徐庶不设计埋伏,而专心布置军阵,是不是舍本逐末了?就这些荆州新兵布置出来的阵型,够我们一击吗?”
“主公不可轻敌。”法正提醒道。
“我不会的,我对这些荆北妖人提着十二万分小心呢,等全军歇息半个时辰,动用全军向荆州兵发起冲锋,据本官所知,荆州兵只剩下最多不超过两万的步兵jīng锐,我们的目标就是把这一批人,斩尽杀绝。”
刘璋捏紧剑柄,白川一战,他要一战定乾坤。
“是。”十数名大将齐声应诺。
就在这时,荆州军阵突出一骑快马,向川军大阵直驰而来。
荆州军士走马高呼:“传荆州牧景升公令,邀益州牧刘季玉摆茶相叙。”
荆州军阵出来数名军士,在两军zhōng yāng搭建茶台,单人一骑从阵中缓缓驰出,刘璋远远望去,正是自己的老兄弟刘表。
“主公不可受邀,徐庶诡计多端,必有yīn谋。”法正大声提醒。
荆州传话军士催动战马,在川军阵前来回游走,眼睛死死盯着刘璋,手中长矛不时挥动,刘璋望了一眼远方,朝阳的光线洒在荆州兵身上一片金黄,刘璋嘴角微微一笑。
“孝直,你知道吗?诡谲智者有两件制胜法宝,第一件是他们的智慧。”
“那第二件呢?”法正好奇地问道。
“第二件是,他们的敌人害怕他们的智慧,经过张任一役,我们已经知道了徐庶这个名字,第一次害怕他的智慧,给了他排兵布阵的时间,难道我们还要再犯一次错吗?
面对智者,我们更要随时保持清醒,小心提防,却不能草木皆兵,既然我们想不出他有什么yīn谋,就不要自己把自己吓倒了。”
“主公的意思是同意赴约?”
“见见又何妨。”
法正沉思了一会,实际上刘璋说的智者两件法宝,用在他自己身上的也很合适。
屠夫有两件制胜的法宝,一件是残暴,在战场上震慑敌人,一件是敌人害怕他的残暴,望风而走,就像沿途的那些荆州城寨一般,几乎都是不战而溃。
徐庶摆明是来挑衅川军的,看那军士神情就知道,刘璋若不赴约,不只是川军的士气会低落,更重要的是能够将荆州兵从对屠夫的害怕中拉过来,徐庶相邀,可谓用心良苦。
“益州刘皇叔,你到底有没有胆赴约?”荆州军士趾高气昂,扬矛高呼。
“嗬,嗬,嗬。”
荆州大阵数万军士举矛,仰天高呼,声震四野,所有眼光都集中在刘璋身上。
“喊什么喊,再喊我一锤敲掉你脑袋。”好厉害气不过,对着十数步外的荆州兵厉声一吼,非常人的嗓门立刻让不可一世的荆州兵陡然变sè。
刘璋拦下好厉害,回头看了一眼东方的红rì,笑了笑:“好,益州刘季玉赴约,我倒要看看刘表那个背叛皇室的兄弟有何话说。”
刘璋勒马而出,刚跨出一个马头,忽见前方刘表突然从马上栽倒下来,在草地里摔了个仰八叉,川军十万士兵愣了数秒,全军仰天大笑。
“哈哈哈,我们主公一出,吓的刘表屁滚尿流啊。”
“岂止屁滚尿流,我看他肝颤啊。”
“荆州小儿,一群鼠辈,主公一出,立刻胆寒啊。”
“哈哈哈哈。”
喊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十万大军的笑声,震耳yù聋,像一锅煮沸的水,翻腾在原野之上,荆州兵人人低头,士气低迷到极点,蔡瑁张虎等将狠狠甩着袍袖,大为沮丧。
刘表听着川军的嘲笑,仿佛能看到身后荆州士兵的叹息,心里有苦说不出,自己已经很小心驾驭那匹马了,可是太多年没骑马,成天在牧府坐着,身子骨早已老化,马蹄踏在一个土凹中,再加上心中紧张,马背一抖,立刻就栽倒下来。
哪怕年近六十,刘表也不禁脸红,一个人踏马而出,这时只能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泥土,牵着马继续向茶台走去。
在川军阵前挑衅的荆州军士,没有了开始的得瑟,灰溜溜勒转马头回阵,刘璋立刻驰马而出,从涪城开始,刘璋几乎天天在马背上,哪怕是在成都,也要骑马视察西城匠房,骑术不说jīng,也是不差,与牵着马前行满身泥土的糟老头刘表相比,那真是英姿勃发,风华正茂,挥斥方遒啊。
“嗬,嗬,嗬。”
川军士兵战刀击盾,发出震天的挑战之音,法正对一旁的张任道:“上将军,传令雷铜,率领骑兵绕道奔袭荆州兵后方,不计一切代价,扰乱荆州兵后阵。”
“是。”
………………
徐庶抬头眺望远方,蔡瑁在旁边不耐烦了,大声道:“我说先生,你这样把主公叫出去什么意思?你没看现在你这样一弄,我军士气大挫吗?”蔡瑁一看到刘表摔落马下就来气,对刘表来气,对徐庶更来气,不知道在墨迹什么,要是自己,早带军杀过去了。
徐庶心中不忿,谁叫你家主公连马也不会骑,如果他摔下马我都能料到,那我就当真是神算子了,口中平和地道:“蔡瑁将军放心,我自有主张,张虎。”
“末将在。”一悍气十足的将军踏马而出。
“率领所有骑兵,绕道抄袭川军后路,不惜一切代价,扰乱川军后阵。”
第174章 各怀鬼胎
大军安静矗立,刘璋刘表在茶台对坐,战马没有栓绑,随意嗅着地上青草,不时打一个响鼻。
刘表浑身都是泥土,还有绿sè的粘草,在座位上不停地拂拭着,刘璋将佩剑插在地上,一边饮茶一边静静地望着自己这个垂暮之年的兄弟。
“老兄倒是好洁,这是打仗,粘些泥土又何妨,只是荆襄近临许昌,曹cāo残害贵妃胁迫天子,我们这些皇室宗亲,不思救驾,心脏了,就再也拭不净了。”
刘表把身上泥土仔细地擦了个十之七八,勉强坐正了身体,却没发现自己脸上还有一块,顶着一个大花脸道:“季玉一直身居益州,何故犯我辖地?”
声音带着苍老,刚开始出马之时,刘表很害怕,可是摔了一跟头后,虽然尴尬,心里的害怕却减少了许多,现在倒是能说话顺畅。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背叛皇室,纵容jiān贼,难道不应该讨伐你吗?”刘璋抿着茶,斜眼看了一眼插在地上,越来越短的佩剑影子。
“贤弟休要欺我。”刘表摆了摆手,苦涩地笑道:“我领荆州十年,不说殚jīng竭虑,也是任劳任怨,只是年老体衰,不想再打打杀杀,曹cāo怎么样人我管不了,但是为兄可以向贤弟认真的说一句,就保土安民来说,为兄这十年做到了,荆州已经是天下第一富庶之州,文化汇聚之地,若不是贤弟领兵前来,荆州不会有今rì之惨况。”
“你这是要为逆贼做嫁衣吗?”刘璋抬起眼皮对刘表道。
淡淡的一句话,刘表无言以答,不管刘表怎么说自己的功德,还是不能否认自己逐渐冷却的心,这才是他一直安心治理荆州,带甲四十万却对中原置之不理的根本原因,而作为皇室宗亲,刘表无法用富庶百姓的借口,来搪塞坐视天子蒙难。
最终,还是因为自己太过软弱,
心中有愧,便无话可说,刘璋心里笑了一下,主动找自己茶台叙话的,却无话可说,刘表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似乎忘了自己正在战争之中。
“老兄,能把你的剑给我看一下吗?”刘璋问道。
刘表将自己放在桌上的佩剑递给刘璋,刘璋拿过剑来,横在空中,用力拔剑出鞘,只感觉里面填塞了许多东西,发出一阵刺人耳膜的“嚓哧”声,佩剑出鞘,却已是锈迹斑斑,一些锈尘掉落在刘璋的膝盖上。
刘璋没有说什么,用力将佩剑还鞘,扔给了刘表,在刘表眼前的案几上发出“啪”的一声,刘表脸sè青一块白一块,沉默不语。
“佩剑都锈成这样了,景升兄,你不是管不了,是从来没想过要管吧,许昌守军不到一万,你带甲四十万,大局几可弹指而定,想那江东莽夫孙策,还想着带五千兵偷袭许昌呢,你身上流淌着高祖皇帝的血液,何以忍心阉宦之后欺凌他的子孙?
你年老体衰不想动也就罢了,我尽出西蜀之兵,向你借一条伐曹之道,你竟然都不肯,你是何居心?你对得起你的先祖吗?”
“阁下借道,真的是为了伐曹吗?”
“嘿嘿。”
刘璋从厉声喝问的表情,突然变得一脸笑容,嘿嘿笑着,探头轻声对刘表道:“我说是,你信吗?”
“不信。”
“嘿嘿,我也不信。”
刘璋慵懒地靠在案几上的身体直起来,神情变得严肃,盯着刘表沉缓而有力地道:“不过我告诉你,不管我伐荆州是为了什么,天子我都一定会救,我一定会重建汉室,一个崭新的汉室,刘表,你是天下最强大的诸侯之一,却也是最窝囊的诸侯,你觉得你配据有荆州这片土地吗?”
“你也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的霸业。”
“那又如何?我的霸业与汉室的兴盛绑在一起,我的霸业就是大汉天下的霸业,难道如你一般,坐困荆州,清心寡yù,就能拯救汉室吗?”
两人争锋相对,刘璋忽然放松下来,看了一眼桌上锈迹斑斑的佩剑,对刘表道:“否则,我们战场上见真章。”
刘表看着刘璋愣了半响,虽然知道刘璋刚才的话是在恫吓自己,但是那一句:“坐困荆州,清心寡yù,就能拯救汉室吗?”还是刺进了他的心里,自己也曾有过雄心壮志,只是在荆州的歌舞升平,在与文人墨客的吟诗作对之中,慢慢消磨殆尽,现在仿似心死了一般,可是内心来讲,作为汉室宗亲,又何曾不想光复汉室。
刘璋说着站了起来,刘表看了一眼刘璋插在地上的佩剑,影子已经变成一个小点,慢慢向东倾斜,跟着站起来请求道:“贤弟,坐下说,坐下说。”
刘表落座,叹息一声:“其实,贤弟这些话,为兄也想过……”
刘璋循着刘表的目光,看了一眼地上的影子,微微一笑,重新坐下,意味深长地听着刘表“陈述心境”。
徐庶以手遮眼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满意地点点头,对身边蔡瑁道:“蔡将军,约束你的部曲,待会川军进攻,两翼必须严防死守,任何人不得擅自后退一步,违令者斩。”
“知道啦,知道啦。”蔡瑁不耐烦地回答,一旁蔡中轻踏马蹄,移了一步过来,对蔡瑁道:“大哥,这徐庶捣什么鬼,叫我们镇守两翼,那中军怎么办?”
“你是天生傻还是后世呆?”蔡瑁没好气地道:“这徐庶摆明排挤我们呢,待会好好守两翼,我倒要看看他中军能坚持多久。”蔡瑁记得姐姐蔡氏的话,只能暂时忍气吞声,心中早已想好一百种方法,战后折磨徐庶。
“哦,哦。”蔡中忙不迭点头。
川军大阵,法正对张任道:“传令,将所有盾牌手移到前锋来,与两万jīng锐东州兵混合。”
“什么?那不是阵型大乱?”张任满面疑惑,这完全不合兵法,如果要势如破竹,前锋就该安排骑兵,如果要缓慢推进,长盾手在前,而后队也应该配有圆盾,像法正这般,所有盾牌手调到前方,还与东州兵杂混,不但减缓攻击速度,还失去了盾牌防护作用。
“不用管那么多,下去传令。”法正沉静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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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两军对决
“景升兄台,你说只要我保证荆襄的秩序,就愿意归降,是真的吗?”
“贤弟觉得如何?”
刘璋与刘表叙话响午,刘表卑躬屈膝,却总是抬头望天,又焦急地向后看自己的军阵,刘璋低着头视而不见,一边喝茶,一边回着刘表的话,直到这时,刘表变得越来越不耐烦了。
“只要荆襄支持四科举仕和土地令,我刘璋没有毁坏荆襄的道理,可以答应老兄的请求。”刘璋吹了一下茶杯里的茶叶,平静地道。
“哈哈,刘璋,哈哈。”刘表再次回头,看到自己军阵一杆青旗缓缓升起,突然大笑起来,饶是一州之牧,六十岁的人了,因为压抑太久,也控制不住喜悦,哈哈大笑。
刘璋一愣,放下茶杯故作诧异道:“刚才还贤弟,现在为何变成刘璋了?”
“刘璋,你死定了。”刘表指着刘璋,吹胡子瞪眼,脸上兴奋的血气就快爆炸出来。
“刘璋,你太狂妄,你辱我太甚,你不光夺了我的荆南,夺了我的江陵,还让一女子毁坏我名声,让荆南百姓恨我入骨。
杀我长子,夺我基业,我与你不共戴天,还想我投降于你?做梦,哈哈哈哈。”
刘璋微笑地看着从座位上站起来,志得意满仰天大笑的刘表,真担心这老头一下笑岔气,别人还以为自己暗算了他。
“景升兄台,你拿到什么法宝了,这么开心。”
“我哪知道,不过军师说只要rì头偏西,你就死定了,徐庶乃襄阳名士,绝不会胡言,刘璋,你就等着葬身白川吧,哈哈哈。”
刘表提起自己的锈剑,马也不要了,径直往荆州大阵跑,一路还颠着屁股,刘璋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跨马回营。
刘表跑回军阵,大喜对徐庶道:“军师,是不是可以歼灭那刘璋小儿了?”
徐庶却缓缓摇头,摇的刘表心里越来越凉,脸上喜sè顿时僵硬,傻傻地望着徐庶,徐庶叹口气道:“我们偷袭川军的骑兵队,在小道正遇上川军的大股骑兵,寡不敌众,被歼灭了。”
“什么?”刘表先是一愣,接着暴跳如雷,在敌军压境,生死存亡之际,大喜大悲交替变换,现在情绪一下平复不过来,刘表几乎要疯掉了。
“不过主公放心,对付川军,我有三记杀招,现在还剩两招,对付川军,足够。”徐庶肯定地道。
川军大阵,法正对驰马而回的刘璋道:“主公,不好的消息,雷铜的骑兵队撞上荆州军偷袭我们的骑兵队,虽然歼灭了荆州骑兵,但是我们的意图也暴露了。”
“那就让骑兵置放后队,待荆州兵溃败之时,全力掩杀。”
刘璋远眺着荆州军大阵,缓缓拔出佩剑,剑刃在阳光下泛着白光。
“扶汉剿贼,杀。”
“杀。”
寂静的人海立时变作狂涌的人cháo,剑矛横空,川军呐喊着汹涌扑向荆州军。
“保境安民,迎战。”徐庶拔出佩剑,刺向长空。
荆州兵出动,漫山遍野都是奔跑的兵勇,投石车投出火球与石墩,弩箭在两军之间交织,两军相拒五十米,一**箭雨腾空而起,铺天盖地。喊声震耳yù聋,天地变sè。
“啊,啊。”
士兵被利箭扎中,火球燃上布甲,数十斤的石头从高空砸到脑门上,鲜血迸溅,惨嚎声不绝,那些伤重停止冲锋的,立时被践踏在地,万人涌过,变成一堆堆肉泥。
“川军好生悍勇,这可如何是好。”刘表在部属那里换了一匹马,这时看到悍不畏死的川军拼命冲杀,立时坐卧不宁,急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主公不必惊慌。”徐庶看了一眼战阵,反而松了一口气:“主公你看,川军虽然悍勇,但是阵势凌乱,他们把盾牌手都积聚在前方,后面的士兵没有盾牌掩护,死伤比我们惨重得多,我真是高估了益州上将张任,看来刘璋以前的胜利,都是靠诡谋,正面对决,川军还力有不逮。”
“可是他们不怕死啊。”刘表急道,那些川兵即使被利箭穿胸,身上带着火焰,也奋不顾身地向前冲杀,而荆州兵数年不曾作战,根本不知道万军涌动,停下来就是被踩死的下场,大量被自己的友军践踏在脚下,刘表每看到一个重伤的川军狰狞向前,就忍不住面皮一抖。
川军与荆州军的距离还剩下不到五十米,川军前排士兵的面容已经在徐庶眼前清晰,徐庶摸了摸胡须,镇定自若地道:“主公,看到西shè的阳光了吗?这就是徐庶等待的时刻,我军地势较川军略高,正好阳光照shè,川军仰攻,视线不明,必然大溃。”
“利用阳光?军师真乃神人啊。”刘表一愕,惊叹出声。
徐庶抚须一笑:“带兵者,岂能不知天文,不晓地理。”
正如徐庶所说,川军受到阳光照shè,chūnrì的阳光仿佛从镜子里shè出,让人晕眩闭目,川军士兵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杀,杀。”
双方士兵还剩下二十米,战车与冲木首先相撞,车上cāo控马匹的士卒仰天翻倒,栽入泥土之中,冲车迅猛冲入敌军大阵,连带起几十名敌兵被掀翻。
“决胜荆州,杀。”
“想想我们的父母妻儿,杀了他们,杀。”
双方将军鼓舞士兵,做相撞前最后一次士气动员,只要这一刻气势上压过对手,就能所向披靡。
“换盾。”严颜策马举刀,在距离荆州兵不到十米的地方仰天高呼,高沛杨怀沙摩柯等将一齐大呼:“换盾。”嘴角张开的幅度,使脸庞变形。
声音从川军军阵各处传来,正在徐庶和荆州兵惊疑不定之时,川军调转了盾牌向光面,只见盾牌另一面竟然光滑如镜,金属光泽牵引着阳光shè向荆州军,光线被加强数倍,荆州兵正俯冲而下,被反shè光一照,立时双眼失明,等恢复过来,川军前排jīng锐东州兵的长矛已经刺向胸膛。
“杀。”
“为牛夹石死去的弟兄报仇。”
川军士兵呼喊着,两军在原野之上狠狠相撞,相互将长矛刀枪刺入彼此的胸膛,鲜血满地,人唤马嘶,一排排士兵到地,倒入血泊,睁着圆睁的双眼,脑袋被后面的士兵踏过。
在盾牌的光线相助下,川军在激烈的纠缠中占得先机,严颜沙摩柯高沛三马间隔数十米,各自领着身后的军队,像三把刺刀一般,狠狠刺进荆州兵的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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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娘气主公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刘表疾声大呼,眼看着川军势不可挡,荆州兵如猪狗一般被屠宰,刘表只想伸手将旁边的徐庶掐死。
徐庶看着两军交锋之地,shè出阵阵白光,也愣了半响,这如何可能,天下盾牌哪有这样光滑的,可笑自己还以为得计,难怪刘璋能一直气定神闲。
可是,难道刘璋法正能一早就想到了今rì有阳光?预测了战场环境,并一早就备下了这样的盾牌?这怎么可能?
徐庶始终想不通,利用阳光是他临时之举,这个计策虽然不难被看穿,但是识破了也应当没有大碍,徐庶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临时想到的计策,而刘璋却早有准备。
原野之上,士兵如蚂蚁一般奔跑着,箭矢如雨,长矛如林,飞石交织轰鸣,失去主人的战马在战场狂奔,战争无情地收割着一具又一具人命。
刘璋在小丘摆下帅台,萧芙蓉一身紧身白衣,戴着红sè披风按剑于旁,玉洁的脸庞平静如水,好厉害提着双锤,远远看着战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恨不得自己也上前挥两锤子。
刘璋倒水饮茶,法正皱眉凝视着战场,亲兵队长王绪对刘璋道:“主公你看,我军一直在向前推进,荆州兵不堪一击,我军要大胜了。”
“不要那么得意,徐庶不过吃了一个暗亏而已,能把一群水兵和新兵排布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刘璋可从来没有认为徐庶是那么好对付的,既然他敢在这里摆下阵势正面对决,就必定有制胜之策。
川军盾牌以前一直使用圆形皮盾和长铁盾,后来工匠营一个叫马钧的向刘璋提出了改进建议,要将盾牌的一面做成光滑金属层,这样做的目的,本来是为了在夜间示jǐng用,当一个哨楼发现敌情,就可以借着盾牌反shè火光,达到远jǐng的目的。
徐庶利用阳光,或许这个时代的人不熟知,但是两千年后的人却熟悉不过,刘璋看到刘表邀谈,已经猜出大概,突然想到了自家盾牌的特征,立时灵机一动,将计就计,开始法正还不明白,后面就完全明白了。
川军盾牌手和最jīng锐的东州兵在前,所向披靡,荆州兵如收割机前的麦子一般倒下,眼看着川军势如破竹,法正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深思着对刘璋道。
“主公,有些不对啊。”
刘璋远望着战场:“哪里不对?”
法正观察半响,对刘璋道:“战前属下趁着主公与刘表交谈之际,观察荆州军阵,徐庶布阵,那是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破绽,我只能从每次荆州兵鼓噪的声音分析,徐庶分明把荆州的jīng兵都排布在zhōng yāng,而且没有聚在一处,可是现在再看,那些大概分布荆州jīng兵的地方,推进速度比其他荆州兵慢得多。”
法正低头沉思,手指撑着太阳穴,犹疑着道:“这就奇怪了,徐庶干嘛把为数不多的荆州jīng兵散布在各处,而不是集中起来,或像我们一样,摆在前方,要知道,两军冲阵,最重要的就是相撞那一刻。”
听了法正的话,刘璋也凝重起来,放下手里的茶杯,仔细看着战场,也觉得荆州兵的运动有些不规律。
“王绪,向张任传令,全军加速攻击,命令中军严颜,不惜一切代价突破荆州兵防。”
“是。”
一名亲兵驰马下山,对大军之后的张任道:“上将军,主公命令全军加快突袭,冲破敌军中军。”
“知道了。”
“旗兵,举旗,全军向中军突破,目标,刘表的帅旗。”
红黄小旗交替招展,川军加快了攻势,本已信心大丧的荆州兵压力更加巨大,特别是中军,前排的荆州兵往往只递出一矛,就被数矛刺穿,数量相当的情况下,每一个荆州兵总感觉自己面对好几个川兵一般,身后的荆州兵人人惊惧,隐有败退迹象。
严颜一刀劈下两颗脑袋,满脸鲜血大呼:“跟我杀,rì落之前,杀光这群逆贼,杀。”
大队川军士兵紧随而至,面对迅猛冲杀上来的川军,荆州兵惊怕了,开始他们耳边还有徐庶的军训:战场,不战,就是死。
可是现在,看到提着长矛一**杀过来的川军,凶恶的面容就在眼前,满脑子都是在家乡亲人妻儿的影子。
“不,我不能死,家里还有两岁的娃,我不能死。”一名士兵大叫一声,在川军长矛递来前转身,没跑出两步,一根利箭shè来,正中后颈,士兵撞在了袍泽的长矛上。
可是这仅仅是其中一个,大量的荆州兵受不了川军不要命的攻势,开始害怕,后退,任荆州将领怎么叫唤也没用。
“不要乱,不要乱。”
徐庶举剑大呼,可是远观着前面已经乱掉的荆州军阵,无可奈何,徐庶知道再这样下去,荆州兵必败无疑,自己的后招也无法实施,催马到了刘表近前。
刘表已经下马,找了一辆敞篷马车,躺在上面果然比马背上舒服,可是看着战场,生怕川军杀将过来,刘表紧张得嗓子冒烟,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叫人把自己抬回城去。
“主公,主公。”徐庶催马而至,大声道:“主公,我军要败了。”
“什么?那我们赶快跑啊。”刘表一下慌了神,一把老骨头立刻爬上了车辕。
“万万不可。”徐庶急忙制止:“主公要走了,我们就真的大败了,请主公速速上军前督阵,安定军心。”
“什么?”刘表趴在车辕回过头来:“军师你说什么?”
“请主公速速上军前督阵,安定军心。”徐庶再次拜道。
“胡说八道,我身为主公,岂能像那些莽夫一般拼杀于阵前?”任刘表脾气再好,这时也忍不住对徐庶发火。
旁边蔡瑁一脸讥讽道:“徐先生,你不是说自己能耐吗?自己一定能大败川军吗?现在何以要主公上前督阵?亏你还是司马徽的弟子,主公这么大年龄,你要他身死阵前吗?”
“主公。”徐庶不理蔡瑁,对刘表道:“士兵已经动荡,心中惊惧,不少士兵都在恐惧的边缘,他们正需要主公给他们士气啊,主公如果不去阵前,我们必败无疑。”
“败了就败了,大不了就先据守白川。”刘表打死也不想去前军督阵。
“主公啊。”徐庶痛心疾首,面对这样一个娘气主公,徐庶几乎要抓狂:“川军惯于穷追死打,当初赵韪走涪城,庞羲败巴西,益州屠夫可曾给过敌人一次喘息之机?我们一旦撤退,川军必然尾随而至,到时大军溃败,川军必然趁势杀入白川,从白川到襄阳一马平川,整个荆州都保不住,我们还去哪里据守啊。”
“这……”刘表看着满面急切的徐庶,脸上yīn晴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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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兵簇
“主公来了,主公来了。/”
荆州兵忽然鼓噪起来,只见刘表的大纛缓缓向中军前移,刘表坐于马车之上,拔出一把剑高举天空,抬头昂扬,花白胡须随风飘飞,还真有一股大气凛然的摸样。
这是刘表上阵之前,徐庶特意为他做的造型,要是让刘表软趴在车驾上,士气恐怕更为低落,刘表举着剑,昂着头,凝视前方,像一尊问天雕像,一动也不敢动。
不过还真有效,荆州兵一看自己主公“慷慨激昂”,亲自上前督战,失去的信心又重新回来了,再次三五成群抵挡川军的突击。
“我们的军势被挡住了。”法正皱着眉头道。
刘璋从座位上站起来,凝视战阵,手掌按着帅案,缓缓说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刘表都出动了,传令张任,让他压着帅旗,亲自率军进攻,半个时辰内,突不破荆州兵中军,自他以下将军,全部斩首。”
“是。”传令兵领命而去。
刘璋冷哼一声:“我就不信了,东州兵打头,还突不破一群水兵和新兵的阵线。”
“传主公令,上将军亲自督战,半个时辰不能突破,立斩不赦。”
>”
张任一身白甲,猛夹马腹,战马迅猛冲向战阵,迅速穿破前面的军队,杀入两军白热化的纠缠之地。
“兄弟们,你们看见刘表的大纛了吗?斩下大纛,赏百金,取下刘表人头,封侯拜将,杀。”张任挥枪高呼。
严颜大刀如狂风一般竖砍横劈,张圆了嘴呼道:“进者生,退者死。”
“杀。”
张任银枪连点,带出一片片血花,川军士兵见上将军身先士卒,勇气倍增,更加奋勇杀敌,势不可挡。
徐庶看着前方战况,即使有刘表亲自督阵,也只是勉强支撑,张任一带兵杀入,又是摧枯拉朽,川军的战力相对于这些常年不打仗的荆州兵,实在要强了太多了。
“军师,中军守不住了,兄弟们伤亡惨重啊。”一名传令兵上前向徐庶禀报,他本是一名水兵,现在和袍泽一起被派到陆地打阵战,看着军中熟悉的好友一个个倒下,在陆地上死伤无数,传令兵觉得心痛更不甘。
徐庶望向战场,川军的冲锋虽然强劲,却没有失去章法,眼睛里露出焦虑的神sè。
“传令中军的将军,只要守住一炷香时间,他们就是此战首功,若是守不住,别怪本军师剑下无情。”徐庶脸上露出狠厉之sè。
一旁的蔡瑁道:“真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我说徐庶,我们本来就不应该与川军正面对决,你偏不听,现在川军就快击溃我军了,你却要对将领喊打喊杀,真是徒有虚名。”
“你。”徐庶本来心中就焦虑,这是自己出山第一战,同时也关系到荆北世族的利益,若败,后果不堪设想,蔡瑁偏偏这时出言讥讽,徐庶一个老好人也忍不住浮出怒sè,旋即强压了下去,心中感叹,主弱将骄,这就是荆州啊。
徐庶的大旗向前移动,荆州军将领在徐庶的鼓舞下,再次坚持苦战,可是也是强弩之末,张任严颜高沛杨怀四路突入,张任率先突破,荆州兵中军终于开始溃败了,一些荆州兵开始往回逃窜。
“我们败了,我们败了。”蔡瑁大呼,说完就要勒马往白川城逃跑,徐庶一声大喊叫住了他。
“蔡将军,我们还没败,你速速敦促你的两位兄弟把守好两翼。”
“中军都突破了,两翼还战个屁啊。”蔡瑁根本不听徐庶的,眼看荆州中军从一个缺口演变为全军溃退,蔡瑁只想早点逃离战场,就要勒转马缰,忽见一道白光闪过,徐庶拔出了佩剑,一剑斩断了蔡瑁马缰。
“徐庶,你放肆。”蔡瑁一下没抓稳马缰差点栽下马去,捏着手里的断缰怒视徐庶。
徐庶比他更愤怒,喘着粗气,脸憋的通红,屏声大吼,“上将军,难道我们败了对你有任何好处吗?你别忘了,你们蔡家是荆州第一大族,你以为跑出了这个战场,就没事了吗?”
徐庶终于怒了。
蔡瑁愣住了,突然想起蔡氏的话,是啊,要是荆州没了,自己不可能向刘璋投降,那岂不是蔡氏数年攒下的基业都没了。
蔡瑁看了一眼战场,终于决定拼一拼,这也是他平身第一次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不退反进。
荆州兵中军溃败,两翼死死坚守,像一个U型圈,川军如往桶中倒水,突入了荆州兵中军,大量荆州兵在原野上溃逃,川军以东州兵为先锋,一路砍瓜切菜,踏着荆州兵的尸体和血液前进。
刘璋帅台旁边的几名将军,好厉害,王绪,都松了一口气,可是刘璋和法正眉头越皱越紧,刘璋从帅台上站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战场,突然法正大声喊道。
“主公,不对,速速下令张任向两翼突击。”
刘璋凝视战场,立即叫旗兵传令,红黄令旗在山丘招展。
“孝直看出什么了吗?”刘璋也觉得不对,可是却看不出究竟,这才是让他最忧心的。
“没有,但是。”法正凝重地说道:“我们一直观察着的荆州jīng兵并未溃退,他们似乎还是留在原地,这其中一定有徐庶的yīn谋。”
原野的冲锋还在继续,川军在几名大将的带领下,已经深入到了荆州大阵腹心,大量的荆州兵向后溃逃,而奇怪的是,仿佛有一个个如河中礁石的兵簇,败兵如cháo水向后退去,而他们却岿然不动,形状在远处刘璋的帅台上越看越清晰。
原野之上,败兵退后,如河水枯竭一般,一块块凸起的礁石显露出来,那是一个个圆形的兵簇,每个兵簇大概几十上百名士兵,面对汹涌的人cháo,归然不动,圆形的阵型方便败兵流过,如果有人闯阵,哪怕是友军,这些兵士都将他们无情刺杀。
大约有上百个这样的兵簇,加起来近万人,在原野上摆出一个规则而奇怪的阵型,而川军追着败兵突入了阵型之中,当荆州败兵退去,这个阵型开始摆动,每个兵簇移向近前的川军,圆形阵防御绞杀,而川军总是面对几个兵簇的夹攻,兵簇大阵像一条蛇一般,用身体的各处缠绕川军。
第178章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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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之上,一个个圆形阵连成一条扭曲的长线,川军从荆州溃兵的缺口涌入,绞缠在荆州的兵簇大阵之中,严颜一马当先,最先杀入阵中,已经陷入兵簇大阵深处,麾下的数百亲兵被三个圆形兵簇合围,长矛羽箭无数,将严颜压缩在狭窄的空间之内,亲兵很快被绞杀殆尽,严颜大刀连劈,应付着各处递来的长矛,右臂被刺中,鲜血横流。
法正看着远处,沉声对刘璋道:“不是张将军不想突破,是突不破了,荆州兵一直坚守中军,就是为了等我们的攻击阵型错乱,刚才我军为了迅速突破荆州中军,已经放弃了阵型,前后不能呼应,如果向两翼突围,最前面的东州jīng兵和十几员大将都得陷在荆州阵中。”
“那是什么阵,能破吗?”刘璋丝毫不懂兵阵,打了快一年仗了,除了常规的锥形圆形阵,也没见过什么阵型,唯一的一次周瑜用车悬大阵,也错过了。
“属下惭愧。”法正脸sè黯然地向刘璋一拜:“属下只知道那阵的名字,应该就是《孙膑兵法》中记载的星辰长蛇阵,长蛇阵乃孙膑之师鬼谷子所创,演化极多,而星辰长蛇阵就是利用一个个刀锋凌厉的兵簇达到以寡敌众分次绞杀的目的,徐庶把荆州最jīng锐的士兵用来布阵了,属下虽然识得,却,不能破。”
每个州都有自己的jīng锐之师,刘表也不例外,刘表虽然随着年老失去壮志雄心,但是当年匹马入荆州,靠着几个家族势力,剿灭为祸甚烈的江南宗贼势力,留下了一支jīng锐之师,这支jīng锐之师一支拱卫着荆州州牧府,刘表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也用不到了。
刘璋按住帅案的五指在桌面用力擦动,指甲发出呲呲的声音,这时他明白了徐庶的用意,所谓骑兵突袭,利用阳光,都不过是徐庶临时想出的小计,这星辰长蛇阵才是徐庶真正的依凭,是他的杀招,难怪徐庶敢与自己正面对敌。
这些荆襄谋士除了诡谋,胸中是有真本事的,徐庶没有用埋伏,没有用其他计谋,就是要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击败川军,不但赢得战争,还赢得士气,给荆州兵赢得士气,如果川军今天败了,也许,永远也进不了襄阳城。
“能撤退吗?”刘璋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四个字,捏紧拳头,只要能撤退,重新组织起川军,哪怕折损一半,刘璋也相信能重新打垮荆州兵。
法正缓缓摇头:“不行了,除非主公愿意放弃张任严颜等将领的xìng命,和全部的jīng锐东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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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不知道怎么破阵,但是主公下令吧,荆州军的薄弱点在两翼,只要我们在荆州兵合围之前,突破荆州兵的两翼,徐庶的长蛇阵不攻自破。”
“传令。”刘璋点点头,咬着牙道:“骑兵全军出动,分成两路分击荆州军两翼,务必突破。”
雷铜从马腹提起战刀,用力上扬。
“兄弟们,荆州兵在屠杀我们的袍泽,我们现在就去将他们踏碎。”
“有进无退。”
“有进无退。”
“杀。”
隆隆的马蹄践踏草地,如洪流般席卷向荆州兵侧翼,两军相撞,马蹄高扬,骑兵长枪刺出,串起一串**,无数荆州兵践踏在马蹄之下,荆州兵在强大的冲击力面前,恐惧,混乱,兵阵中的蔡中惊骇后退,隔着兵层回避着骑兵的冲锋,几yù拨马而逃。
骑兵沿着两翼侧线来回冲杀,徐庶远远看去,川军两路骑兵每路不过三四千人,而防守两翼的有多达四万兵卒,可是蔡中远远规避阵后,不敢接战,以致川军骑兵越冲越厉,侧翼隐有溃败之势。
徐庶大骇,如果两翼被突破,自己的一切jīng心谋划就白费了,招了十几名士兵擂鼓助威,战场上响起隆隆战鼓之声,号角齐鸣,荆州兵听到振奋的战鼓声,败退的迹象稍有所缓,徐庶叫回刘表坐镇后防,提起马缰,飞驰向侧翼。
“蔡中将军,你是将军,当身先士卒,为何躲避后方,你没看见前方兵士都守不住了吗?”徐庶大声喝问。
“要去你去,我才不去送死。”两撇山羊胡的蔡中一看徐庶驰马而来,鼓起血红的眼睛,也吓了一跳,可是旋即挺胸抬头,自己是蔡氏宗族,怕他一个草民书生何来,何况自己是水上将军,陆战本非所长,为什么要去送死。
“你,你到底冲不冲。”徐庶眼看荆州兵侧翼在川军骑兵和步兵的联合绞杀下就要溃败,已是千钧一发,愤怒地拔出了佩剑,剑指蔡中。
“徐庶,不要给脸不要脸,你就一布衣,凭什么命令我,你要杀我?你来呀,你来呀,你来呀。”
有蔡氏家族为后盾,蔡中料定徐庶不敢杀他,向徐庶伸长了脖子挑衅。
“啊。”徐庶突然睁大眼睛,厉吼一声,一剑向蔡中脖子劈下,在蔡中惊骇的眼睛中,利刃切入脖颈,却只到三分之一卡主,蔡中的脑袋半掉下来,嘴里还发出“哇”的一声,鲜血如洪水般涌出。
所有荆州兵惊骇。
后方观战的刘表蔡瑁愣住。
徐庶拔出佩剑,刺向天空:“所有荆州兵奋力杀敌,敢有后退者,与蔡中同等下场。”
徐庶说完带剑冲向了前方,身先士卒杀入川军阵中。
徐庶少年习剑,剑术是有,但是作为一个文士,徐庶从来不轻易动武,因为对于文人来说,那是下作之业,可是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杀了蔡中,徐庶已经料定会与蔡氏生仇,在荆州有xìng命之虞。
但自己身后是司马徽的重托,是自己出山后的名声,是荆北的数十大小世族,相比于这些,个人的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荆州兵在蔡中惨死的恐惧和徐庶挥剑激战的鼓舞中,重新拾起勇气,继续拼杀,终于稳住阵脚,而雷铜骑兵的冲势随着不断的来回冲杀,逐渐减弱,许多骑兵被递来的长矛刺下马去。
骑兵的伤亡在增大,星辰长蛇阵继续收割着步兵xìng命,将军个个浴血奋战,川军陷入了残酷的战事之中,正一点一点向溃败逼近。
刘璋看着战场,拳头越捏越紧,青筋暴起,他心里清楚地知道,如此下去,非全军覆没不可。
可是,好不甘心。
刘璋仿佛能看到徐庶一身布衣,抚须微笑的影子,这些谋士总是能在弹指之间败敌于两阵之间,云淡风轻,那是对敌人,是对现在自己的蔑视。
“主公,下令撤兵吧。”法正沉痛地道。
“不。”刘璋缓缓逼出一个字,声音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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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应该做些什么
“令旗兵,传令雷铜的骑兵撤退。”
“是。”
“王绪,带领三千亲兵杀入荆州兵两翼之间,接应里面的张任将军和东州兵撤退。”
“是。”
“好厉害。”
“末将在。”
刘璋按剑,沉声下令。
“在五十步外画一条白线,率领剩下两千亲兵镇守,待雷铜的骑兵后撤,让他们在你们背后歇马。”
“那,那谁保护你。”现在好厉害已经有了亲卫的觉悟,不肯轻易离开刘璋半步。
“叫你去就去,别那么多废话。”
“是。”好厉害提着大锤出去了。
刘璋回头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秀眉紧蹙的萧芙蓉,眼神闪过复杂的光芒,萧芙蓉似乎领会了他的意思,轻轻点点头,刘璋回过身来,对法正道:“我们将帅台前移一百步。”
“那样太危……”
法正刚说出四个字,看到刘璋决然的神情住了嘴,他知道刘璋这是在做最后的赌注,如果就这样下令撤退,必定演变为不可遏制的溃退之势,必然被荆州兵冲杀,到时候只能一路溃败,败退江陵,不定剩下多少兵马,面临江东和荆北的夹击,川军迟早只能败回益州。
如果那样,川军真的永远进不了襄阳城。
]
“是。”法正弯腰,深拜一礼。
“撤退,撤退。”
金声大作,令旗招展,令骑兵来回呼号,陷入苦战的川军士兵如蒙大赦,不顾将领缓缓退军的命令,转身就逃,这些是被放在后方的兵士,他们要么是收编的荆州兵,要么是益州招的新兵,眼见战事不利,只听到鸣金声,撒腿就跑。
徐庶指挥着两翼向zhōng yāng合围,yù与长蛇阵一起将里面的川军将领和东州兵包了饺子,左边徐庶,右边荆州军大将陈生,带领部曲向zhōng yāng合围,川军就像一只被掐住喉咙的鹅,在钳口的川军压力陡增。
就在这时,王绪带领三千亲兵杀入,死死撑住缺口,这些刘璋亲兵是jīng锐中的jīng锐,才一投入,就稳住了两翼合围之势,徐庶不得不指挥更多的兵士合围。
一些东州兵在张任等将的命令下,缓缓撤退,但更多的士兵被兵簇缠绕,卡在长蛇大阵之中,进出不得,一个一个地被截杀。
川军全军溃退了,特别是后面的士兵,没有相交一刀一枪,反而闻风丧胆,如丧家之犬丢盔卸甲,抛弃旗帜兵器,只顾奔逃,连旁边不远处的主公帅案也没看一眼。
“嘶~~”
一声战马的狂嘶传来,好厉害扯住青黑马马缰,马头高昂,骏马的嘶声穿透耳膜,好厉害举着双锤大喝:“所有的川军士兵听着,过此线者,杀。”
“过此线者,杀。”
两千jīng锐排布在一条粗厚的白线之前,在木车堆砌的掩体后张弓搭箭,好厉害惊天的嗓门一声厉啸,在嘈杂的万军之中震透四野,两千jīng兵也跟着齐吼,那些奔逃的川军士兵都是一凛。
可是感受到身后的人cháo,生怕被后面的人流踏碎,败兵向好厉害的防御线涌去。
“shè。”
好厉害一声大喝,两千jīng兵箭矢齐发,奔跑在前面的川军倒在自己友军的利箭之下,可是溃败之势如决堤之洪,已经不是一阵箭雨能威慑,后面败兵源源不断向防御线涌进。
“过线者杀。”
“过线者杀。”
“过线者杀。”
两千亲兵连发三波箭矢,齐声吼叫,败兵终于撞上了防御掩体,东州兵擎出长矛,开始了血腥的刺杀。
刘璋立在防御线与荆州兵之间的一块高地上,眼看着面前败兵如cháo水般溃退,听着好厉害和两千jīng兵的吼声,一脸麻木,只有一杆帅旗在高地飘扬,刘璋手中握剑,平静地站在大旗之下。
张任等将从长蛇阵中艰难撤出,人人浴血,阵中还有无数东州兵在奋战,可是荆州兵两翼已经合围过来,王绪知道再不撤退,必然自己也陷入包围之中,只得狠心地选择了抛弃他们,里面的东州兵注定面临覆亡的命运。
川兵溃败如cháo,白线前已经倒下一片片败兵尸首,两千jīng兵依然大喊着:“过线者死。”
“过线者死。”
王绪撤退,荆州兵两翼合拢,组织起攻击阵型向川军杀来,徐庶眼看胜败已定,终于松了口气,星辰长蛇阵不是那么好摆的,自己筹划良久,jīng心布置,终于大功告成。
徐庶催动战马,怡然退到后方,命令荆州将领收拢开始溃退的荆州兵,准备跟着前方的荆州兵掩杀。
荆州兵山呼海啸的呐喊声传来,掩盖了两千川军jīng兵的吼声,川军败兵踏着白线前同伴的尸体,继续冲撞两千jīng兵组成的防御线,他们害怕前面的死亡,可是后面的杀声和庞大人流更让他们惊恐,一旦溃败,就止不住脚步。
自相杀戮,法正脸上的神情yīn晴不定,刘璋微闭着眼睛,只静静地站着。
帅旗迎风招展。
“这些懦夫。”法正狠狠地说了一声,他很少骂人,这是第一次,那些败兵一路奔逃,宁愿奔赴白线的死亡之地,竟然看不到刘璋摆在高地的帅旗,一边是溃逃,一边是自相杀戮,法正心痛如绞。
刘璋不为所动,他在等着后面的兵,川军的攻击阵型,是前面强后面弱,现在溃退,后面都是jīng锐,刘璋相信张任那些将领会看到自己的帅旗的,自己用xìng命在这里摆下帅旗,就是要挽救川军的魂魄。
刘璋相信,只要川军的魂魄保留下来,就必然能卷土重来。
可是那样,川军就算能稳住阵脚,在自相残杀之下,也必然惨败,惨到何等程度,刘璋不得而知,那两千jīng兵后面还有雷铜歇马的骑兵,如果败兵冲破白线,骑兵就会冲锋,也许到最后剩下的,就只有后队的jīng兵。
这是不可承受之痛,但刘璋不得不承受。
一旁的萧芙蓉看向刘璋,她一直没说话,可是熟悉刘璋的她知道,面sè平静的刘璋心在绞痛,没有哪一个主帅愿意看到自己的军队自相残杀,何况还是自己亲自下的命令。
而更大的痛,是后面的败兵一波接一波,不断地涌向白线。
萧芙蓉很清楚,这样下去,要么是这些败兵死光,要么是防守白线的士兵和后面的骑兵死光。
无论哪一种,都会让刘璋心痛,萧芙蓉觉得这一刻,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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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天下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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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溪的勇士们!”
萧芙蓉对着原野上奔逃的败兵放声大喊,用尽了胸腹的所有力气,声嘶力竭,沙哑的喉音飘荡在川军败兵上空。
“你们还是勇士吗?”
“你们还是勇士吗?”
萧芙蓉连声大呼,宛然凄厉,刺进高地上每一个人的耳膜,法正等人都向她看去,刘璋眼皮跳动了一下。萧芙蓉的声音在鼎沸的人流中淹没,可是那些五溪族人听到了,这个女声是少领主的,他们能屏蔽其他一切声音接收到这个信号。
“是少领主。”
“少领主在那里。”
五溪蛮人豁然抬头,萧芙蓉站在高地边缘,红篷飘飞,宛若仙子,沙摩柯首先大叫一声,身边几个奔跑的五溪人抬头,终于看到了刘璋的帅旗。
五溪人纷纷爬向高地,五溪人常年行猎,大多善步shè,被张任排布在川军两翼,现在听到萧芙蓉的喊声,更容易地脱离了溃逃大军,向高地涌去。
在五溪人带动下,越来越多的川军败兵注意到了刘璋的帅旗,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前面有白线阻截,后面有荆州兵追杀,只有那里是生路,纷纷脱离大队,爬向高地向帅旗汇聚,法正亲自上前接收败兵,在高地布阵。
“过线者死。”
两千jīng兵已经吼得无力,掩体大阵被冲破,好厉害与身后士兵陷入败兵洪流之中,好厉害挥动双锤,毫不留情地朝那些败兵砸去,脑袋破裂,脑浆飞溅,周围败兵无不变sè,可是即使如此,白线防御在败兵冲击下也摇摇yù坠。
“嗒,嗒,嗒。”
马蹄声响起,雷铜的骑兵养足马力,原地踏马,马蹄敲击着大地,发出颤抖心悸的声音。
“过线者死。”
“过线者死。”
数千骑兵吼叫起来,声音恢弘,马蹄踏地之声刺进败兵心里,心也跟着马蹄声跳动。
他们明确地意识到,过了白线,就会迎来骑兵铁蹄洪流,就算身后的士兵能逃出生天,冲在前面的自己也必然无幸,在骑兵强大的震慑力面前,败兵们对于前方的恐惧,终于慢慢逼近后方人流带来的恐惧。
走投无路的败兵在蛮兵带领下,越来越多向高地帅旗汇聚,前方阻隔不可逾越,后面人流被挤向高地,白线外的败兵减轻了后方压力,对白sè死亡线的撞击终于弱了下来,慢慢停止。
败兵开始在白线前回头,将军开始指挥列阵,张任和王绪带着军队直接上了高地,在高地和白线两处,数万大军溃逃的川军奇迹般地从大溃败中稳定下来,
萧芙蓉回身,脸庞因为声嘶力竭的大喊变得红润,刘璋微微颔首,带着微不可查的感激。
徐庶静静立马,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这在他看来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荆州将领蔡和兴奋地带着大军向川军掩杀,斩获颇丰,到了高地之下,只见旁边高地上和前方白线前,数万川军重新列阵,兵甲森寒。
后退是死,那些败兵在后面骑兵的威慑下,已经决定决死一搏。
可是蔡和没注意到这些,一路追杀的高兴,只想趁着川军大败,继续砍头建功,看到刘璋的帅旗,更是兴奋莫名,带着身后士兵就向高地杀去,川军居高临下,将一个个荆州兵刺下坡地,五溪蛮兵箭雨铺天盖地。
白线前的川军重新组织冲锋,向荆州兵逆势杀出,与高地守军两面夹击。
“蔡瑁将军,快快下令退军,快快下令退军。”徐庶急切对蔡瑁道,徐庶从没见过有大败的军队,在战场上就能重新稳定阵型,逆势反扑的,简直史无前例,徐庶震惊莫名,可是震惊的同时,徐庶也意识到危险,就算许多川军士兵惊魂未定,荆州兵也不会再是重新列阵的川军对手。
可是自己举起令旗,那些被胜利冲脑的荆州将领都当没看见,只顾斩头建功,徐庶只能求于蔡瑁。
“我们正值大胜,为什么要退军。”蔡瑁不屑一顾,至少现在看来荆州兵还是占据攻击的优势,还是胜利之军,川军还在苦苦防守,徐庶杀了族弟蔡中,蔡瑁恨之入骨,现在哪听得进徐庶一句话。
“我们趁着大胜,不至于乱,快快退军,快快退军啊,川军军心不稳必然不敢追杀,再晚就来不及了。”徐庶疾声大吼,那种想把蔡瑁掐死的感觉再次升起。
“哼。”蔡瑁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你。”徐庶恨不得一剑把蔡瑁也劈了。
“难道川军要反败为胜,我军要反胜为败吗?”徐庶痛苦地想着。
没有出乎徐庶的意料,徐庶几次催促蔡瑁不果,川军在挡住了荆州兵一波一波进攻后,军心渐渐稳定,张任一挥手,高地上的川军俯冲而下,势不可挡,久战疲惫的荆州兵迅速崩溃,蔡和被卷在溃兵之中,哇哇大叫,不知所措。
转瞬之间,胜败逆势。
川军再次变成追杀的一方白线前的川军受到高地川军鼓舞,荆州兵后退,也追杀上去,隆隆的马蹄声响起,雷铜带着骑兵包抄荆州兵两翼,荆州兵顷刻崩溃,如蝼蚁般奔跑于原野。
“杀。”
川军的喊杀声大起,带着之前溃败的愤怒,向荆州兵倒卷,原来的追兵变逃兵,原来的逃兵变追兵,荆州兵被沿途宰杀,蔡和为了抢攻冲在最前面,现在落在最后,身边亲兵迅速被剪除,一队东州兵包围了他,还没等东州兵长矛刺出,一根利箭shè来,正中蔡和眉心,蔡和仰天倒地。
萧芙蓉将弓箭扔给军士,提起红缨枪,带着蛮兵向荆州兵冲杀过去。
荆州兵兵败如山倒,川军骑兵与步兵联合夹攻,撂下一路尸体,任何将领都止不住荆州兵的溃败之势了,徐庶看着这种情势,心中渗血。
“不甘心啊,不甘心啊,眼见胜局,竟然被一群弱主庸将怂兵毁坏了,我徐庶不甘心啊。”
徐庶仰天大呼,悲愤不绝,若遇明主,若掌全权,怎会有反胜为败这滑天下大稽之事,枉自己一代名士,沦为天下笑柄。
川军逆势追杀,荆州兵败退白川城,幸亏徐庶眼见荆州兵败,早用刘表积攒的jīng兵布阵殿后,勉强救回荆州兵主力,但是那八千荆州jīng锐,全军覆没在川军东州兵长矛和骑兵铁蹄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