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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啁啾     农家女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农家女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五章 家中无大人

    春日太阳暖暖,刘家村的早晨懒洋洋。

    春雪躺在桃树下绿茅草上,两手抱着肥白的脚掌,对着青杏儿大小的绿桃子流口水,脸颊后颈窝都沾湿了。阳光从茂盛的树叶间隙撒将下来,照在她湿浸浸的地方,亮晶晶的。

    春月半躺着望小桃子,双眼冒光,说:“姐,桃子好吃呢,又脆又甜,熟透了的皮儿一撕就掉,好香好软好多汗。姐,你说桃子怎么要长这么久啊,要是现在就能吃该有多好哇。”

    春困扰人,春花半眯着眼,似睡非睡,如说梦话一般,呢喃道:“到时便能吃了,真要现在熟了,你又要说怎么不可以四季都长桃子了。那可要薄膜大棚。”

    春月道:“要是一年三百多日,天天都有桃子吃就好了。嗯,还有杏子、樱桃、李子、梨……”

    “物以稀为贵,真有一日天天都能吃水果,你便不会那样缠它了。”

    “天天都有好吃的,快活似神仙。姐,我摘一个试试好不好吃,太想吃了。”说着,春月哧溜一声爬上树,摘了树尖上的桃,又滑下来,“姐,你看,挺大个了,长了一半大了。我试一口。”

    春花笑道:“怎样,好不好吃?”

    “还行,有点点甜味了,挺酸,不过真好吃!姐,你吃一口!”

    “我可不吃,牙都酸倒。等你以后长大了,看还能吃酸!”

    春雪忙慌慌地站起来,扑过来,嚷嚷着:“果,果!”眼巴巴地瞧着二姐,伸出食指指着自己张大的小嘴儿,“啊,啊,吃!”

    春月捏了一把春雪胖呼呼的脸儿,喂她桃子。

    春雪尝了一口,眉头一皱。偏头不吃。盯着春月的嘴,指着自己的嘴。春月坏笑,吐了一口桃肉给春雪吃。春雪尝着味道还是不好,嘴巴一瘪,扭头就自己玩去。

    春月乐得哈哈笑,“姐,姐。你看春雪,傻样儿!”

    春花笑道:“就爱作弄人。你欺她小,当年别人还不是欺你小,她傻,你还不是一样傻。”

    春月想象一下自己点点大的时候,别人一样戏弄她。身子不由哆嗦了下,不高兴地道:“姐,你就爱打击人!姐,爹娘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他们了。”

    春花点了点妹妹可爱的嘴唇,了然地道:“你想爹娘带回来的零嘴儿吧。”

    “零嘴儿也想,爹娘也想。哎,春雪。站住。再走就掉下去了。”

    春雪呵呵乐着,沿着土坎滚到下一层地里。然后吓得哇哇大哭。

    春花吓得心都停跳了,连忙跑下去抱起春雪,看了看,幸亏她穿得多,土坎不高,就什么伤没有,只有衣服沾了泥。

    被哄了哄,春雪又是一条好女,看着花鸡公漂亮,牵着小云的手,赶着去撵它。

    春花松了一口气,接着脸色又一变。

    屋后头骂人声响起,“是那个杂种,绝了后的,看不惯别人好,只图自己好,给我家桑叶撒了药,害得我家蚕子都死光了!一窝不要脸的,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啊!当了大官?登了天?看不起乡邻,给我滚呐,谁希罕你!除了你,谁那么恶毒,给牲畜下毒药?前几年就药死我的鸡,现在又是蚕!不得好死,死了半截没埋,埋了半截没死!看你有好下场!”

    春月捏着拳头冲到屋后头,大声道:“小兰婶子,你在骂谁?”

    小兰娘狠狠白她一眼,指桑骂槐,“谁答应骂谁。哎哟,是那个杀千刀的不要脸的,好狠的心,害我的蚕。诅咒你一辈子绝种,死了没棺材,活着遭人欺!”

    远处有三三两两的村人看过来。

    春月虽然听不太懂小兰骂的话,不过想也知道不是好话,气得道:“你骂谁呀。你家的蚕死了,关我家什么事。哪只眼睛看见我家害你的蚕了!”

    小兰娘常年不爱收拾打扮,今早犹甚,衣服脏溲,手上沾着潲水,黄褐色的眉宇间有几抹黑漆漆的锅灰,头发蓬乱,发丝上挂着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看起来既明亮又阴暗。

    本来模样就邋遢,那没睡醒带着血丝的眼还瞪着春月,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

    让春月心里有点怕,强道:“本来就是。没有证据,怎么随便骂人!”

    小兰娘冷冷地道:“我骂我的,关你什么事!没指名道姓,你跳出来干啥?占林子!(出风头的意思,常用来指责年轻女子不贞静。)哪个像你这么占!”

    春花黑了脸,“婶子!说话要注意,你也有女儿。你要骂人,请换个地方。都堵到别人家门口来了,和指名道姓也没差!爹娘不在家,是不是小娘子就好欺负?待我娘回来,说给她听,有一场好闹!你家的蚕并不与我家相关。你的蚕又没碍着我家,何必下毒。”

    小兰娘瞪着春花——面色红润,举止出众,心中不忿,暗道出去卖的小娼妇,我看你蹦哒得几天。

    “哟,大姑娘,男人堆里混出来的,嘴巴就是厉害!了不起的人!这是结识了谁?哎哟喂,又要接圣旨,又要卖木头,抛头露面,不知……”

    春花厉声喝道:“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再敢说嘴,把你关起来,信不信!”

    这个欺软怕硬的女人,想趁着别人家长不在好好地把骂小娘子的丑话演验一遍,却见那男奴婢站了出来,身长脚长比自家男人还好看,被那他一看,心里不由起了羞意,这才骂骂咧咧离开了。

    此时,春花心里的的确确对身在古代身为女儿感到一阵悲凉,对家里缺少男根的现状从来没有这一刻觉得那样无力。如果有一个哥哥,这个女人还敢那么嚣张地辱骂家里的女儿?

    其实就是在21世纪,女性又哪有男性那么自在?说是男女平等,大概是法律或者是口号,又哪里切实体现到社会生活里去。比如身体,比如心理,比如习俗,男女天生就不一样,怎么平等。又何况是在现在。

    春花心中沮丧,一天下来都神情恹恹。

    等爹娘高高兴兴地回家,两个妹妹欢喜地围上去要吃的、撒娇,春花心里又快活起来,管他平等不平等,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这个家多美好,她又不是社会学家,干嘛想那有的没的。

    春月吃着好吃的糖,一边告状,一五一十地将小兰娘来欺的事说给爹娘听。

    春花娘脸上一阵扭曲,腾地站起来,气冲冲地往外走。

    刘三拉住她,道:“哎,算了,去了,又是一通好吵。何苦来,让人看笑话。我们本来就气虚。”

    “放屁!就是因为气虚才要硬起来!他母亲的,就是欺负家里没人!我们不在家,公公在,他怎么也没站出来!和你一个样,窝囊废。都骑在脖子上拉屎了,就不管管!”

    “说我就说我,怎么扯上老的了。”

    春花娘气得冲刘老头家大声嚷:“是不是老的?没给粮吃?由着外人欺负!说一句话帮个腔,很难吗?是不是刘家人啊?”

    刘老头之妻罗氏躲在厨房撇嘴,又不是我孙女,关老娘屁事。

    刘老头闷头挑粪,当没听见。等问急了,才伸长肚子道:“媳妇,没人欺负孙女儿。嗯,哦,我挑粪,忙不赢。”

    眼看外部矛盾即将转化为内部矛盾,小兰娘即时出现了。

    救场的小兰娘换了身干净衣服,谄笑道:“三嫂,都是误会,我家蚕被人弄死了,心里不痛快嘛,站在大路口随口说了几句,村里那么多人家,就侄女出来接口。我都不知道你们不在家。”

    因为没有儿子,兄弟不得靠,春花家和村人的关系本来就不冷不热的,不好多树敌,只得忍了这口气,道:“那就好,我知道你,最是讲道理的。蚕子多娇气,这两天又冷又热的,说不定是病死的。怎么会有人下毒?那要遭天谴!”

    “那当然。村里人谁有我讲道理!你那我们家,那是从来没吵架,再没有更和睦的。”

    世界上最让人肝疼的事就是贬低自己捧别人。春花娘咬着牙称是。

    春月一脸气愤,想不通娘为什么不跟她出气,反而和仇人交好。

    春花娘完了事,才对她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面上说几句好话罢了。况且又没真吃亏。我们家是什么情况,又要做生意,少得罪人为好。”

    “可是……”

    “骂了她,出了气,又怎样。多长一块肉?人生在世,哪有事事依自己而行的。娘要是有能耐,要把一切反动派都打倒。但,这可能么?有时候,忍着脾气,不过是为了以后。”

    春花一激灵,道:“娘,你说反动派?”

    “反对自己的一派,就是反动派。好女儿,只要你们好好的,不管别人怎么做,这个气娘都要忍。”

    春雪翻出一件花衣服,噔噔噔地跑来,道:“花花,花花!”

    春花娘搂住小女儿,笑道:“小自私鬼儿,这是你姐姐的衣服,没你的份儿!”

    春雪嘟嘴。

    “这衣服你穿得太大了,先让姐姐,等你长大了再穿啊,好不好?”

    “小傻蛋儿,等你长大,新衣就变旧衣了。”春月嘲笑妹妹,转头对娘喊着,“娘!我也要新衣服,我不穿姐姐的旧衣!总是穿姐姐的衣服,烦死啦!”(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偷肉

    娘儿们正说着话,罗氏竟然捧着一筲箕花生瓜子登门了!

    真是天下奇闻,吝啬如罗氏者从来是有进无出的主,布满褶皱的脸那就从没见它拉短过,她竟然满脸笑容来了!

    阿弥托佛,这种慈祥的笑容,怎么对着刘三家呢?它不是那一窝兜(派系的意思,这里指刘小姑、刘大一家、刘四一家)的专利吗,怎么也授权刘三了?

    地球要反着转了!

    春花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刘三一家对着罗氏的笑脸不由自主地严阵以待。

    罗氏心里有点不自在,老娘好不容易拉下脸来,怎么一个个都防狼似地瞪着眼。她不禁叹了一口气,幸亏不是我儿,这家人太不懂变通,太不知人情世故了。为了女儿终身大事,她舍下一张老脸,她容易么她。

    春花娘大概知道罗氏是为了什么事,明白了心里就很不痛快。你的女儿要人捧着,别人的女儿就是泥里人不管不顾么。既然有求于我,怎么也得讨好我,就是刚才,为女儿说几句话便够了,我心头也会爽快得多。现在有脸求我,要不是小姑有一半血缘,看我理你不理。

    罗氏给小姐妹一人捧了一把花生瓜子,赶道:“小孙女,出去玩去,婆婆和你娘有话说呢。”

    春月满不在乎地道:“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不就是姑姑看人户(相亲的意思)嘛。我还能帮忙相看呢。姑爷(这里指姑父)要又高又大又有钱,是不是?”

    春花笑了,心想还要英俊潇洒、双亲死绝、大官老爷,这不是一般人心中盼望的金龟婿么。

    春花娘轰走几个女儿,“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幺儿三四。出去玩去。”

    春月朝娘扮了个鬼脸,兜着零嘴兴冲冲地到桃树下逗蚂蚁。

    “姐,我以后一定早早嫁人。大姑娘留来留去留成仇。你看小姑这样的老姑娘,人嫌狗厌的,好多人说她闲话呢。就只有婆婆稀罕她。”

    春花心想不满十九岁的老姑娘。这世界真是提倡早婚早育。

    “傻人,你才几岁,离嫁人早着呢。玩你的呗。”

    “你看小姑嘛,现在都不出门,以前多嚣张啊,现在真像个老实的绣花娘子。”

    春花仿佛看见小姑的身影在对面大门里一闪而过,暗道女人遇着终身大事。真是很难无动于衷。

    春花带着妹妹走进公公家里。

    小姑眉头皱了皱,道,“坐。”绣了一会花,又道,“姑姑教你们绣花罢。”

    春月不乐,道:“小姑。我才不绣花呢,一直坐着,像木头似的,屁股都生茧子。小姑,你带我们玩牌吧,大牛也来,我们凑成一桌!”

    刘小姑有点心不在焉,“你还小。还是要学会绣花。得了好名声,以后……嗯。牌在那里,你去拿。大牛春花去把小桌子小凳子摆上。”

    几人玩了一会,大牛赢了很高兴,春月输了瓜子耍赖。

    刘小姑正是心思百转的时候,没大搭理几个小崽子。

    也不知娘这回看上谁了。这回要是顺利订亲结亲就好了。村人的闲言闲语真是受够了,以前总是挑男家这里不好哪里不好,现在那只要是个男的她都想要。再也不想听爹娘说什么早点嫁出去的话。现在的日子就像地狱一般。什么时候能脱离这个苦海。

    可是三嫂可靠吗?以前我总是合着伙整她排挤她,她会不会记仇,要是随便给我找个歪胳膊瘸腿的怎么办。要不就是表面看着好看,内里全是糟粕……

    不行,三嫂那么要强,肯定会把我整还回来!

    刘小姑蓦地跳起来。

    大牛和春月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盯着她。口里犹道,“是他(她)捣乱,不关我的事!”

    刘小姑瞄了小家伙一眼,爬上梯子提了房梁上的提篮,摔在桌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门。走到一半又愣了愣,急冲冲地又回转来,钻进闺房,却是再也不露了。

    孩子们面面相觑,不知小姑抽什么风了。

    春花能想象得到刘小姑矛盾复杂又无可奈何的心理,心说十九岁的剩女哇,这个世界太变态了。

    春花大牛毫无所觉,两个递着眼神儿,一边朝房梁上瞟。

    大牛流着口水,悄悄地道:“那是婆婆放的香肉呢,不用煮直接可以吃。我吃过一回,好香啊。大人们真坏,明明有好吃的,不给我们吃,非要给不相关的客人吃……”

    春月怂恿道:“哥,去掏点下来,我们吃一点儿,婆婆发现不了。”

    “好,就一点儿。每人一口儿。”

    大牛像个灵巧的儿子似地飞快地爬上楼梯,从竹篮里抓住肉就往嘴里塞。

    春月急得抓耳挠腮,小声叫道:“哥,哥,别吃光了,给我留一点儿!”

    大牛嘴里包了一口肉,口齿不清嘟嚷道:“等,等,我,下来。”

    “哥,你拿着肉肉不方便,先丢下来,我接着,你再慢慢下来。”

    大牛顿了一下,摇头不干。

    春月嘟着嘴儿看着大牛顺利地从梯子上爬下来,转而欢快地道:“快,快,哥,我们先出去。”

    春花叉腰看看他二人狼狈为奸。

    “春花,你们在干什么,鬼鬼崇崇地!”话音刚落,大小芬抱着堂弟,小兰和小兰弟弟结伴走入。

    大牛吓得一哆嗦,差点扔了肉,不由低声喝道,“二姐,你鬼叫什么!闭嘴!有好吃的。看。”说着摊开手。

    几个孩子看着大牛手上黄哄哄、香喷喷的肉不由咽了一口口水。

    刘小姑心神不宁地绣着花儿,几次扎了手也没觉得痛。她听到屋外有点动静,也没在意,侄儿侄女们在,不闹腾那才有鬼。这会儿没听见外头堂屋有一丝动静,不由有点奇怪,探了个头,却发现大家都在,便问:“怎么了?”

    大牛身子一抖,反射性地将手往后一藏。

    春花心里挺遗憾,他不藏还好,藏了反倒暴露了目标。

    果然,刘小姑将身子也跟着探出来,高高地站在门槛上,威严地说:“是什么,乖乖拿出来!”

    孩子们相互交换半个眼色,然后一哄而散。

    跑了二十步的样子,背后就传来刘小姑气急败坏的骂声。

    刘小姑盯着好不容易才制成却少了一小半的香肉,气上心头,顺手捏了竹杆就冲出家门撵这些猴崽子。

    大牛哇哇大叫,又笑,一边跑一边扯眼皮做鬼脸撅屁股。

    春花平时很少运动,这回跑得气喘吁吁,闪身躲在树后,女孩们发现小姑的主要目标在大牛身上,也都停下脚步。

    姐妹们看着大牛一翻小儿情态又好笑又好气。

    刘小姑却不觉得好笑,她的肺叶都气开了。什么时候家里有人挑战过她的权威啊!不把这崽子抓过来打三百下她就跟他姓!

    大牛跑了一会,就回头看小姑追来没有,要是追来,就吓得哇地一声,没命似地往前跑;要是没追来,就又停下来挑逗小姑追,两人一前一后,几乎没围着刘家村跑一个圈。

    村人们站在村中央看他姑侄戏耍,哈哈大笑。

    罗氏和春花娘谈得高兴,说到某某某是个好孩子,是不是叫上全家人去看看。

    屋外一阵吵杂声响起,两人也不大在意,毕竟天天村子里都要热闹一回。

    突然,大芬跑来叫人,“婆婆,婆婆,救命呢,小姑要打死大牛!”

    罗氏皱着眉头快步出去,朝刘小姑大喊,“刘小姑,丫崽子,回来!”

    刘小姑气狠了,也不听娘的话,非要逮到大牛揍一顿才干休。

    罗氏气得一溜小跑,抓住刘小姑狠狠地捶了她几下,骂道:“大家闺秀,高声大气,跑来跑去,成何体统。”

    刘小姑气不顺,口不择言,“你还不是一样跑来跑去!”

    男人们轰地一声笑了。

    刘小姑这才回过神儿,羞得满脸通红,眼角挂着泪珠儿飞快地跑回了家。

    刚进家门,发现盛香肉的菜篮子早已空空,只地上留下几根狗毛。

    大牛发现小姑被婆婆骂走了,得意洋洋地对着伯叔拍胸膛,像英雄似的。口里还道:“真不像个娘子!太野蛮了。”

    罗氏一巴掌将大牛打一个趔趄,骂道:“猴崽子,能的你,把你小姑气哭了,再不给你做好吃的!”

    大牛摸着头,一点不痛,心知婆婆舍不得打他,便涎皮赖脸地望着她,“婆婆,婆婆,香肉好香,好好吃呀!”

    罗氏得意地道:“那当然,也不想想那是谁做的。噫,等等,你小子是不是动过我的香肉?那可是给你姑姑看人家准备的!啊,臭小子……”

    大牛没等她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罗氏比她女儿可强多了,没得大牛跑上十步,就逮着他,一通竹板小炒肉。痛得这小兔崽子哇哇大叫,“婆婆,婆婆,我都大了,你怎么还打我呀!我媳妇看见多没面子呀!”

    罗氏又气又笑,又拍了他几掌,这才罢休。

    大牛灰溜溜地找媳妇疗伤去了。

    罗氏回家后自然对小姑耳提面命,什么贞静文雅、笑不露齿、行不见鞋等等,不一而足。

    刘小姑左耳进右耳出,只埋怨老娘制定的规矩是约束他人无关自己。(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没车的旅途

    都说女人小心眼,其实男人的心眼比女人还小比针尖更小。

    现代女性地位提高了吧,能顶半边天了吧。男人们对女人们的活动范围及行为方式都体现出了极大的宽容和忍耐吧,但他就真的一点不管了?哦,那是不可能的,打盹的老虎它还是叫老虎。

    女人们的裙子衣服越来越短,用料越来越少,但至少要蔽体吧。出门时,男人是不是要先检查检查女人的衣着,短了露了透了是不是不准出门?

    虽说不至于授受不亲,但男女至少要保持适当距离吧。被查过手机,和别的男人有点亲近,男人是不是甩冷眼飞刀过来了,有没有使用暴力对付其他觊觎女人的男人?

    有这种经历的女士请举手,有木有?有?恭喜你,你的男士及格了。

    心里乐滋滋,表面冷冰冰,女人对男人的表演满意不满意?

    现代社会,男人的心眼都那么小,古代岂不是更小,或者忽略不计?

    所以刘三丢下庄稼地,屁颠颠跟着回城,誓死守卫婆娘的行为,大家要理解。

    爹爹低三下四讨好老娘的行径,几个女儿一致表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家庭和睦的关键啊,是男人要懂得讨好女人。

    但时下可都是女人讨好男人,刘三反其道而行之,就真是男人的耻辱,女人的讥笑对象。女人们又假惺惺了不是,其实内心有个小人想要刘三这种耙耳朵老公吧,可关键是现实不是啊。那又怎么不会可劲儿嘲笑挑拔刘三,以达到其笑硬气的春花娘笑话的目标呢。所以春花娘又多了一条被嫉恨的罪状!

    刘老头挑着永远也挑不完的粪——粪多是好事,没粪的人家表示养不起猪,才是真正赤贫,路过三儿家,见只有奴婢父女,问了才知刘三进城去了。大骂畜生不物正业,连粮食都不管。以后没粮吃喝西北风。别来管老子要饭。就那么点点事业,管狗屁的钱啊,听点别人的奉承话,就找不着北,不知姓啥了。看来以后要好好管理管理这个窝囊儿子了。

    古代的先锋好男人就是寂寞啊,大家都不理解这做为先贤的伟大之处啊。刘三叹了一口气,摸了摸突然发红的耳朵。追着老婆的脚步领着小拖油瓶们迈步向前走。

    走?对,是迈步走大步走,不然天可要黑的!车?现在没有!牛车?有!赶场天,有运气能搭上一辆!马车?有!当官的有,平民大大地木有!——其实这片地就不兴养禄养牛羊。汽车?劳烦请先发掘石油!飞机?同志们,带上户口本去穿越吧!

    四十多里路。不是整数,有余数的四十多里路,得走多久啊!

    春花充分体会到为什么古人会那么封闭,其信息传播会那么迟缓。没车的人,怎么走祖国大江南北,怎么传话啊。

    也是运气好,以前进城,都找的赶场天。次次都能搭上车。这次没挑好日子,别说车。路上连个人影子都瞧不着。

    刚出门时春月很兴奋,城里有好吃的好玩的,怎么不高兴。走了一会儿,脚步开始放缓,叽叽喳喳的嘴巴抿着不说话了。再走了一会,开始放赖想让爹背他。无果后又继续闷声走。又一小会儿突然放开话匣子子,一个劲地埋怨反悔不该把狗撵回家,要不然骑狗也是一条出路啊。

    春花娘笑骂道:“还没摔够你的,上次骑狗没栽倒你的门牙!好好赶路!”

    春月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坐在泥地上赖着不走,哀哀地叫唤,“娘,我实走不动了,要不我回去,等后天赶场了再来。”

    春花道:“你要考虑!现在差不多已走了一半路,你回去的路,和剩下去镇里的路相等。”

    春月哀号连连,突然眼睛一亮,又欢呼起来。前方有一群两个多月大的猪崽子,肥壮着,好活泼哇。春月小心翼翼地上前,扑上一头最大的猪,嚷嚷着,“我要骑猪!”小丫头在猪背上稳了一个弹指间,就摔了下来,再被那群猪踏过,四仰八叉!

    除了主角,其他人无法不笑出声来!

    扑楞楞,小猪们逃走树丛,惊起麻雀无数。

    春月又羞又臊,整个身子都热热的,黑脸抱头不肯起来。

    刘三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将春雪递给春花娘,大步上前操起春月,道:“走喽,爹爹背你!你这个捣蛋鬼。真像个男孩!”

    春花笑得前合后仰,“妹,妹,那里有只羊,我们去骑羊罢。羊乖,不跑!”

    春月朝姐姐扬了扬拳头,将头藏在爹爹的怀里。

    刘三犹道:“骑羊真比骑猪稳当!”

    春月气得双脚乱扭,大声喊着说爹坏,不要他抱。

    春花看娘抱着二三十斤重的春雪,心想抱一会儿还行,抱久了手肯定得酸死,便道:“娘,我抱会妹妹吧。你歇口气。”

    春花娘实在抱不动了,瞪了一春月,便将春雪交给春花。

    “月儿,你要学学你姐姐!多懂事!下来自己走,你爹抱着你不累啊!还说自己是家里的男孩,你就这样……像啊。”

    “不干!我现在是女孩了!等回家再变男孩!姐姐,你最坏了,故意最好榜样让我挨骂!”

    刘三看春花抱着春雪吃力,便又将她抱过去骑在脖子上。他一个人负着两个小的仍是身轻如燕,走得飞快。高兴了还跑上两步,两个女儿乐得哇哇乱笑。

    一家人苦中作乐,感觉走了很久,其实不过一半路程。

    刘三心焦地看看天,和春花娘说该早点起程,再不走快点,就要赶夜路了。

    赶夜路可不是好耍的,平安就好,要是遇着个伤人的野物碰到个恶汉子就得不偿失了。除了刘三,余者皆是女娘,被人欺负了都找不着门哭去。

    春花指着河边的小蓬船,“爹,我们去坐船吧,买他的鱼,船家肯定乐意!”

    刘三眼睛一亮,大声喊住船。船主竟还是春花娘娘家一个村的,自然同意他们上船。

    春花娘一边和船婆寒暄,一边得意的看着刘三:看吧,我就是福星!你以后要好好待我!

    刘三眼神示意:嗯嗯,哦克!放心!

    春花不禁对娘的驭夫之术大为赞叹,真是时刻记住谋取女性福利啊!

    船顺流而下,很慢,但比人走路要强。

    天擦黑,刘三拎着几斤杂小鱼告别船夫,结束了这段短短的旅途。(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这章不好玩吗?

第三十八章 挑婿(一)

    当晚刘三大显身手,将小鱼挤了鳃泥肚腹,洗净后和了细面粉再加一个鲜鸡蛋,放油炸成焦黄,配上春花娘细细熬的绿豆稀饭,吃得一众小人儿砸嘴翘拇指。

    木器铺子的生意也算慢慢稳定下来,不再有乍然一波的抢购,也不至于门可罗雀。过了年,婚嫁少了动房造屋的也少了,买家具的自然也少了。木器生意转淡,每天有两宗生意已算是很不错,要么一天一件东西没卖出去也并不是不可能。

    工人们忙完了家里的农活,铺里就是没生意,也天天过来打一头(看看的意思),看有没有活路做。

    闲闲地过个一个月,主人家心里没慌,工人们反倒慌了,生怕主家卖不出东西跨了铺子,他们失了业,就积极地想法做巧活儿。或打好木把组装成现成的锄头、铁锹卖,或打制最糙的木桌木凳,或做打谷子的大木桶梿枷,或做放簸箕的蚕架子,或编个竹凉椅,林林总总,倒让门庭又热络了起来。一时宾主尽欢。

    罗氏求到门口,春花娘心一软,就同意再给刘小姑找门亲事。

    这里还有个隐晦的内情。

    中国人由古至今都重视一个人情往来。婚姻事更是人情发挥的极致。

    罗氏虽然对继子继媳冷漠,但并不会影响她识人的眼光。

    自从她改嫁之后,就和娘家少了往来,她又倔强,再不会求到那些个要看她笑话的人身上。除了亲人,别人她又是信不过的。

    大儿媳早就死翘翘,小儿媳娘家比刘家更不如,二儿媳面热心冷,豆腐一样的嘴尖刀一般的心肠,几个媳妇都靠不住,唯有三儿媳刀子嘴豆腐心,看着厉害实则纯善,还算靠谱。况且老三家又渐渐发达了。人脉广。当家人又不记仇,听两句好听的前仇旧恨就一笔勾销。

    就罗氏冷眼看来,巴上三媳妇,没准还能给小女儿找着一门好亲事。

    一切都进行得很是顺利,三儿媳也找一个合适的小伙子,是她亲姐姐夫家大姐的儿子。听说人长得一般,但是脑子灵活。很会赚钱,团了一伙人专门承接修房造屋的活路,虽然没积赞很大一份家资,不过也薄有家财,人年轻再娶个管家娘子,三五年。就发家的。以现在眼光看,那可是支绩优股!家里老娘性格又软,跟个面团儿似的,凭刘小姑的个性,嫁过去后,一定能把她吃得死死的,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亲事啊。

    罗氏和三儿媳谈得妥妥,亲事就差临门一脚了。结果当事人不干了!

    刘小姑从小就有一个帅哥梦。她不能接受一个男的比爹爹矮!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深层次的东西刘小姑怕春花娘把她给卖了。以己度人。如果她处在春花娘的位置上,的确要报复的。她的自尊心告诉她,不能求到以前自己踩在头上的人身上!她就是嫁一个穷鬼,苦一辈子,也甘愿。

    罗氏气得大骂:“你到底要嫁给哪个,想一辈子当姑子孤独终老吗?这个不行,哪个不好,你以为在挑芝麻绿豆啊!现在是你选人家,等你满了二十岁,被官府强拉去配人,歪胳膊瘸脚,就有你好看的了!今年之内,你必须给我嫁掉!”

    刘小姑脾气也和炮仗一般,大哭大喊道:“你就是想我嫁人受苦,没安好心!以前有好的,你非说人家长得太好要娶二房!现在一年年下来,一个比一个不好,你想我嫁给哪个!连爹爹的一半都赶不上,我不嫁!”

    要是有大户人家娘子看见刘小姑这样能自己选择终身,真是做梦也要笑醒!

    越是有钱有地位,越是注重门当户对,越是要在婚姻之事上谋取最大利益。反而那些小门小户,反正都挑不到什么好家庭,干脆就更为重视女儿的幸福。没钱,至少也要图个穷开心。

    在农家,那卖女求荣的,毕竟只是少数,因为想卖第一姿色不够,第二也没有门路嘛。所以,实际上,农家女儿在择婿之事上就显得更为自主得多。

    那大户娘子嫉妒的刘小姑,现在却正哭得肝肠寸断,她逼迫着娘要依从自己心意行事。

    宁愿死了,也不受刘三媳妇的嗟来之食。

    罗氏气得跳脚,却又无计可施。她无比后悔不该从小娇惯女儿,什么都依得她做主,养成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气。

    这样一个好小子,不出十年,必有千贯家财!

    这样一个好小子,小女儿的眼睛怎么就是看不见!脑子真是进浆糊了!

    罗氏心平气和地道:“好女儿,许家小子真是不错了。方圆十里,很难再找着这么一个合适的对象了。你们没出嫁的小娘子,就是贪看小郎的面貌。其实那东西只能看不能吃,没啥大用处。这种男人最是花心不过,绝对不会只守着你一个人过老实日子的。你看看小兰爹……反正找女婿还要找靠得住的!”

    “那娘怎么找着爹这样的!又高又大,是村里最出众的爷们!”

    罗氏一愣,苦笑道:“你以为娘好过?他再好,我又不是原配。其中心酸,你看没看出个一二分,对继子好了亲子怪,对继子坏了旁人看,做后娘哪是那样容易的。听娘的话,这样一户好人家,十里八乡都赞的,你嫁过去一定过好日子,当少奶奶。”

    刘小姑换了一副神情,郑重地道:“娘,你就那么相信三嫂吗?她和我们做对不是一日两日的,就凭你说几句好话就能让她感激涕零,心甘情愿地为讨人厌的小姑子做大媒?还不如给她侄女做媒了,人家表兄表妹,不是正好天生一对?真要是个好的,哪还轮得我们!”

    罗氏听了不由一震,心想这话也不无道理。春花娘的侄女,她也是见过的,长得娇花一般,也到了议亲年纪,和许家小子也算顶顶合适,又是亲上做亲,怎么就没说这门亲事呢?难道那男子真个有问题?隐疾?(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挑婿(二)

    小人肚小人肠,小人的心里别人没肚肠。

    罗氏母女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生生错过这门好亲。

    短短十余年衙,许家就成为远近闻名的富户。其中最最关键的,是许家小子的爱妻,从嫁进许家的那一刻起,那是四手从来就没沾过泥。

    婚恋之事,通常是不成亲便成仇。

    当初与刘氏女的亲事泡了汤,折了面子,激得这血气方刚的小子发誓要将妻宠成太后老佛爷,嫉妒死那纤旦(纤字读音qian,一声。木棒,两头尖尖,有丈来长,主要挑柴用。这里轻蔑人的身体太高太瘦。)女人。

    许妻坐享其成。男人挣钱她花钱,坐着玩躺着吃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婆婆眼神不温柔了就告相公,相公言语重了些儿还得唆使儿女造反,邻居们高仰,亲戚们讨好。——哦也,这神仙般养肥婆的好日子!

    罗氏母女没让许家小子失望。听见春花娘有意无意的透露,再专门去打听了之后,罗氏不禁扶胸痛心疾首悔不当初,当初就是绑也该把女儿绑给许家,不然现在她也沾光了啊。呜呜,听说许家小子每月专门拿出一两银子给丈母娘养老啊,她可从来没得到女婿孝敬的丁点物什啊。苍天,你何其不公!刘小姑蓬头垢面,表面装聋作哑心内泣血,那本是她的好日子啊!

    可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卖的嘛。

    罗氏对春花娘歉意地说出了后悔下半生的话,“三媳,哎,你说你小姑,就是从小养得太惯了,又犟又固执,你从小把她看大的,肯定了解她的为人。要是小娘子不懂事麻烦了你,可不许生气呀。”

    春花娘一下就明白了罗氏的意思,心想我千辛万苦求姐作媒。连我亲侄女都撇一边。为的是那般,结果你倒好,有眼无珠,看你下半辈子怎生个后悔,我且静静地瞧着。便道:“小姑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不了解她。虽然嘴巴厉害点,不过这也不坏。免得被人欺负了去,但内心里总是好的。婆婆,有什么事,请说,当嫂子的,怎能生姑子的气。”

    罗氏推心置腹地道:“哎呀。我一直知道你是和善人。是这样,你小姑嫌人男方长得太矮了,她又爱穿个花盆底儿,就显得比男方高了。以后成了亲,女高男矮,不好看。小娘子家,就是注重这些表面功夫。是吧。牛头强按不喝水,所以。这件事就算了吧。这事没公开。这……”

    “放心,关乎名节的事。我怎么能在外面乱说!”

    这句话是罗氏此行的目的,闻言她真诚地笑了。

    春花娘话锋一转,道:“其实我跟你老说,要不是我姐姐的女儿和他八字不和,恐怕两人早就作亲了。我姐姐为了八字不和的事在我耳边不知念了多少遍,也是侄女没福。小姑无缘。在说小姑之前,就有几家娘子有点意思了。许家是看在亲戚份上,我们刘家名声又好的情况下,这才相看的。他家的小子可强手呢。等明天我去回了话,人家另行相看,也许过不多久人家就能当爹了。”

    罗氏几乎是听到一个晴天霹雳,几乎没朝春花娘喊出咱可以反悔不,能反悔吧,当我没说个这话?可是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是再也收不回来。罗氏一瞬间那个后悔呀,从成人后,再没有此刻想变成小孩的,因为说话不负责任,可以收回说过的话啊。

    既然收不回话,那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表面功夫总是会做的,呆了好半晌,才嘴硬道:“嗯嗯,是无缘。你家小姑也不错,昨儿还有人来问呢。都不知答应哪一方。”

    春花娘只是笑着看她,未答话。

    回了家,罗氏就劈头盖脸朝刘小姑骂去。

    刘小姑得偿心愿,不和老娘交手。

    罗氏找不到对手,只得偃旗息鼓,满腹心事地打猪草去了。

    除非有外人,春花爹娘说话从不回避女儿。女儿长大了总有一日要嫁进别家,没了父母呵护独自承受人生的风雨,不能从小养成副不知人间疾苦天真浪漫的脾气来。

    刘三听了春花娘的叙述,道:“幺妹错过了这桩婚事,会后悔一辈子,挑三拣四,错过了好的,我看剩下的还有好货!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当然除了我家的。眼看她一日大似一日,再这样下去,满了二十,官府就要来人了。”

    当朝为鼓励人口大生产,生多有奖,不生有罚,到年纪不婚者强行配人配/种。

    春花不是政客,对时政不大关心,不过对于统治者强行婚配的行动简直叹为观止,为了社会稳定繁荣,人和牲口其实也没两样啊!

    不管亲哥哥怎么感叹,刘小姑总是认为自己是对的,错过了这村,还有那店,世界上还就真没有嫁不出去的姑娘,她怕什么呀。

    女人自信没坏处,可过于自信就误终身啊。

    过了几日,罗氏就带信给春花娘,说后日别出门,等着刘老头家的娘子军来,一起去帮刘小姑相亲。

    春花娘奇怪地问来人,“既然要相亲,就该我回老家一趟。怎么要我在镇上等。难道男家在是城里人?”

    来人道:“差不多,镇子边上,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女人的好奇心多重,没得到详细答案,那心就像猫抓一般。这夜春花娘在床上煎了无数个饼子,天蒙蒙亮就醒了,穿衣打扮,还特意插上一只银簪,这才出了房门。

    卯时一刻,春花娘就来催女儿起床了。

    春花姐妹正是贪睡年纪,哼哼叽叽,埋怨老娘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春花娘好声好气地将女儿们哄起来,说今天要来客,要表现好一点。

    春花揉眼睛,抱怨道:“娘,你说你起这么早干嘛,再睡半个时辰也使得。婆婆她们怎么可能来这么早嘛!”

    春月闻言闭着眼又躺回床上去。

    “行行行,小祖宗,你们再睡会吧。”

    春花娘将夜香倒了洗好,去街上买了农人的便宜小菜——今天比往常买得多了点,以备不时之需,再用炉子煨稀饭,此间打扫铺子里的卫生,等饭熟了,抓了点腌大头菜放香油炒,一边喊春花该起床了。

    刘三抱了刨花烧火,刨花松软易燃,火烧得亮堂堂,映得爹娘满面喜色。

    春花捏了梳子梳头,站在门口中笑道:“爹娘,今天心情好呀!”

    春花娘道:“快收拾好,该吃饭了。今天不许犯懒,也许有外人来家里呢。”

    春花快手快脚梳了个同心髻,再将梳发的梳子插在发顶,看起来真是精神百倍。

    春花娘见之一笑,道:“我儿梳头手艺越发上乘了。去给你妹妹梳个同样的。好看。”

    春月最厌烦梳头,平时都是娘梳的,见姐姐的头发好看,就得意洋洋地坐在镜前,等着姐姐侍候。

    春花掐了掐春月的脸蛋,给她梳了,又簪了一只月季花,看起来真是人比花娇艳,美得小丫头抱着姐姐亲。

    春雪睁着溜圆的眼儿,也要大姐给她梳头。

    春雪头发短,就只给扎了几个揪儿。

    一家人愉快地吃了早饭,然后等着罗氏一行到来。

    没多久,一行人就来了。这次罗氏十分大方,专门租了一辆牛车,早早地赶到城里来。

    春花娘热情地问:“婆婆,你们可曾吃了早饭?锅里还有稀饭,我去热些来。”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罗氏可没心情吃饭,坐了坐,就说要去男家。

    春花娘没看见小姑,问道:“婆婆,小姑呢,怎么没看见,今天不是相看吗。还有媒人呢?”

    碧芬娘眼睛闪了闪,没作声。

    春生娘斜了罗氏一眼,道:“我也以为今天相看呢,原来不是。婆婆说没有带小娘去男家相看的理。定的是明天看人。不过要先探探米家的底,不要被媒人那张嘴哄了。”

    既然是私访,那这么大张旗鼓的……

    罗氏没好气地道:“怎么,不能提前打探情况啊!我又没让你走路,来回都坐车,苦了你的?只一个姑子,你们当嫂子的,还不兴出一份力?”

    春生娘忙笑道:“哪能啊,婆婆,这不是以为是正经相看,结果半路上你却说只是我们自己来访一访。我当时可吓一跳。你看农忙得,鸡呀猪呀,我倒是倒是想四处耍,可家里离不开人呐。”

    “再忙,也没有小姑子的终身大事重要!”

    春生娘撇撇嘴,没再说什么。转头就和春花娘说私话,“老不死的贼婆,天没亮就叫了我们起来,原又为有啥大事,却是做贼的事,亲事正大光明的,搞得这么偷偷摸摸。急急地喝了一碗清稀饭,小手一解,肚里什么都没有了!”

    春花娘心想你没有女儿,当然不知有女儿的担心,和你说了也白说,便叫春花去街上买包子。

    春生娘吃了几个馒头,脸色渐渐好了,还不忘教导春花,“包子有肉沫,好吃,下次记得买包子。你们家大业大,还怕花这两个小钱儿。”

    谁不知道包子比馒头好吃!

    春花态度诚恳,道:“伯娘,不是不买包子,是包子买完了。没赶上。”

    春生娘这才收了嘴。(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挑婿(三)

    既然有现成的吃食,不吃白不吃,罗氏也无需亏待自己,吃完白胖馒头,就催着媳妇上路。

    女人生性受凑热闹,这不,春花春月都想跟去瞧瞧罗氏说的好人家像什么样子。春雪什么都不懂,反正离不开娘,双手双脚吊着娘亲的裙子,绝不撒手。

    罗氏不耐烦,“去去,都去,反正又不是正经看人,就当走亲戚似地。”

    春花娘白了女儿们一眼,心想多出去走走看看人情世故也好。小娘子在娘家一定要教好,两种方式肓人,一种娇养,这种女娘如果本身聪慧又嫁得个好人家,自然后半生也会过得不错,但这种好运气有几个女娘能遇得上呢,一种贱养,这种小娘子吃了苦头,懂得多能力强,一般是先苦后甜。所又真正为女儿好,一定不能娇生惯养,不要只想眼前,要想好以后。

    刘三夫妇特别着紧女儿,出个门走个亲戚从不让单独行动,生怕遇见坏人把女儿给拐走了。女儿要出门,没有男性保护人,刘三当仁不让当起了娘子军的保镖。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过大街,跨过木桥,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的路,终于来到一个叫着羊肠村的地方。

    羊肠村并不羊肠,依山傍水,村人们居住在河流冲积的平原上。光看这副山清水秀的样子,罗氏就有点满意了。

    碧芬娘道:“婆婆,你看平地平田挺多,就是不种山地也养得活人。这地方还不错。”

    春生娘道:“我看山地也不少,要是住这儿,和刘家村分别不大,同样是爬坡上坎,要种的土地还没走到,人就累得脚软手软。看那山多高,一眼望不到天。”

    春生娘的标准就是好耍不好耍。

    刘三道:“我看还行。管他山高不高,重要的是地宽有地种!又离镇子近,种个什么葱头蒜脑的。都能换成钱。随便找个营生。就能养家立业。比我们村要强多了!”

    春花娘道:“这条河挺大,好养鹅养鸭。挨着田,浇灌方便。这村不会像我们村一样,遇着天旱便要缺水。”

    刘三最是热心肠,既然是为小妹看人家的,自然要打听个清楚。他叫住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农,寒暄道:“老爷子。你高寿哇!”

    老农警惕地看着他,唔了一声。

    “老叔,你是要干活呐?”

    老农朝一行人打量个遍——特别是在春花姐妹身上,不答反问,“你们有啥事?走亲戚啊?”

    “你们村有没有户人家叫杨爬犁的啊。”

    老农上下看了刘三一眼,慢悠悠地道:“有哇。”

    刘三来了精神。裹了一支烟给老农,神秘地道:“听说他家有个叫太阳的大儿子,生得怎么样啊?小伙子勤快不勤快啊?”

    “勤快,怎么不勤快!长得结实,又肯干活。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哇。他家俩儿子一闺女,闺女成亲了,嫁得好。房子宽敞,两兄弟一人一半。两个老不死的。一个跟一个。”

    “是分家啦?”

    老农道:“分啦!儿子大了。早晚要分家嘛!分了家做新房,好讨媳妇。两个儿子都成气。大的老实肯定,小的嘴甜孝顺。家里有田有地二十亩,大的还嫌不够种,又佃了田种谷子,多会存家的小伙子呀。养了几头大肥猪,要出栏了,又有羊啊鸡呀鹅呀,家里地基好,就出好畜生。老人不多言不多语,等儿子生了孩子,还给带。哎,有名的好人家!”

    老农摇头晃脑唱作俱佳。

    罗氏忍不住道:“老哥哥,他家儿是那户人家?你给指指?”

    老农像传销人员一般热情,道:“指什么,走去看看嘛。”

    罗氏连忙摇头,道:“不可,不可,我们就随便问问。”

    老农笑得见牙不见眼,拉住刘手,“我带你们去看看,都是老乡嘛。我们村最热情了。悄悄去,不惊动别人!”

    这样热情让人招架不住!刘三从来不拒绝别人好意,拿眼瞧着罗氏。

    罗氏心里一想,反正当路过只是看看,不叫主人知道也没什么,便半推半就跟着刘三往里走。

    一路大人小孩打量的眼睛瞧来。

    罗氏有点微微不自主,但有儿子在,心也不慌,挺起胸脯四处看起来。

    及走到一户人家门口,老农道:“就是这家了!走走走!进屋去看看!”

    罗氏连忙阻道:“哎,那可不行……”

    老农朝屋里高喊:“老婆子,大小子,快出来迎客呢!”

    屋里老少四五人走出,笑盈盈地。

    老农笑呵呵地道:“刘家人来了,还不准备茶水迎客!”

    杨李氏和杨大姑眼睛嗖地一声儿朝春花盯去!

    春花连忙站在娘身后,心想我可不是正主,你们别搞错了人。

    春花娘忙道:“我们路过,路过。”拉了春花姐妹就走。

    杨李氏立即过来拦道:“来了,就坐坐吧。”并上下打量春花。

    春花暗恼,仰头道:“老婆婆,我们就是路过。”

    杨李氏又为相亲的就是春花,哪肯放她走。

    罗氏不愿让人发觉自己来打探未来亲家,只不做声。

    这种误会除了罗氏谁好解开,春花娘气得咬牙,“再拦着可要使气了!我是刘老头三儿媳妇,这是我女儿!”

    杨李氏一愣,笑道,“都是客人,进门玩玩嘛。”一转眼珠,就同罗氏寒暄起来,“哎哟,大妹子,进来吃茶吃果子吃点心。我们可真是一见如故哇,你长得真像我亲妹子。”

    杨大姑亲亲热热地招呼着其他女眷,见她们不进屋,就又是抬桌子抬凳子,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满口夸奖杨太阳。

    说一了阵,又热情是邀请大家进屋去看他家的大肥猪,去看田看地。

    杨太阳虽然长得没刘老头高大,但也十分敦实,相貌中等,人算不错。可能很少被女眷打量,脸上微红有些不自在。

    春生娘被奉承得乐开了花儿,撺掇婆婆,“反正来了就来了,瞧瞧吧。人嘴巴都说干了。”

    罗氏狠狠看了一遍杨太阳,心里一般满意,也随着进去杨家。

    春花早就带着妹妹去河边看鹅,坚决不进杨家。

    女娘不能随意进入有单身男性的非亲戚家庭,不然会传出难听话,影响名声。

    几个小的沿着河边走了一圈儿,扔石子和鹅打架,玩了好一会,才看见大人们从杨家走出。一个个脸上带着满意的笑。(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上笼头

    杨李氏能将十一二岁的小娘子认做是未来媳妇,不能说她眼睛有问题,而是脑子有问题。古人再早婚女子也得长成个十四五岁。春花虽然长得比同龄人高些,但仍是一团孩气,除了当童养媳,再没有眼色的人也不会把她看做是相亲对像。况且,说媒说媒,虽有夸大其辞的地方,总不至于连对方的八字都乱说。杨李氏一翻作态,除了脑子有问题,要不然就是存心羞辱。

    此人的确有些儿正常,当地人谓之曰:老哄(泛指有点疯颠的人士)。干着农活时平平常常,但只要有人给了她三分眼色,鼓励一下儿,那婆婆嘴儿哦,有的说成无,没的能说成有,周家的瓦盖着西村盖儿,张三的头长在李四的脖上,颠三倒四,稀里糊涂,是村人茶余饭后谈论嘲笑的重点人物。

    春花娘颇为气愤,道:“杨家的老娘子脑壳有毛病!怕生的儿子也朝(像)她!神经兮兮的。”

    春生娘道:“儿子肖父。杨老头还挺热情。小伙子人精神,通农事。家里的大肥猪都是他养的。”

    碧芬娘道:“田地很宽,离城里近,好养活家庭。房子也大,以后成了亲不消考虑建房的事。就是老婆子怪怪地,一身赃兮兮,不过这种人好拿捏,媳妇不受婆婆辖制。”

    春花娘刚想说那小儿子杨月亮吊儿郎当,刘三瞪了她一眼,便收了嘴不言。

    不提罗氏等搜刮了一堆果子去,刘三叫春花娘打开橱柜将藏起来的好果子拿出来给他下酒,一边慢慢道:“你傻呀,沾了后母的事,你就别参言,人听你的吗?有好处没我们的份,祸事来了就要怪到我们头上,什么都是当初那样那样说,要不是你那样说,我就不会怎么怎么的。都是你的错。小妹的婚事。你压根就不该积极,还给她介绍好人家,结果好心当做驴肝肺,人谢你一个字没有。我一想着这个就生气!小妹就是属狼的,从来念不着人的好。她用得着,我们就去,用不着。我们不上赶着。”

    春花娘讪笑道:“我一时不忘了吗。你说我,你还是一样,只要人一找你,屁股就甩得溜圆凑上去,到头来却连一句好话都没落着,在他们手上吃了多少亏!你说我们两个性子怎么就那么一样!就该好好跟着二哥两口子学学。不管对谁,嘴上从来没一句实话,全是好听的,又不得罪人,又没什么损失。可我们的嘴总是憋不住,爱讲实话。”

    “虽然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但世人都爱听好听的。我们还是顺势而为好。实在违背良心。咱惹不起,躲得起。总成吧。”

    “今天,你也看见了,当着我们的面儿,你那好继母也没说给解解围。这还是为她生的女儿招来的!真是什么嘛!”

    “也许看着我们在,不需要她出头。她也怕人家知道相亲的对象访男家,尴尬。以后小娘子少出门,遇上讲理的还好,遇到这种着三不着四的人,要吃亏!女儿们该好好管管了!”

    “算了吧,当着面儿就这样,没当着面不一定还落井下石呢。哎,死了娘,可怜三代人啊!”

    两夫妻探讨着为人处世的方向,突然听见女儿在外面怪笑,相视一眼,心想定是又在惹祸,忙走出去一看究竟。

    三姐妹围在一堆儿,头朝中间,笑呱呱地。她们身后是斜立的木楼梯,顶端忤着屋檐口,屋檐下面光溜溜。

    春花娘叫了一声,“火匣匣(棺材,骂人话),是不是把燕子窝端了!”顺手操起高粱扫把,啪啪啪一个打了几下屁股。

    春花讪讪然,虽然是春月排头要看小燕儿,可她也是帮凶,真是越活越小了。

    春花娘看着手心叽叽叫恐慌的小燕儿,心痛地道:“狗崽子,耍什么不好,要耍燕子!这是生财燕和气燕啊,不供着,还捣乱!比男孩还千翻儿(调皮好动的意思),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愣是要耍一个遍!哎哟,看人家母燕子公燕子叫得多惨!”

    双燕立在屋檐下对着小燕喳喳叫个不停,刺耳的声音让人心慌。

    春花娘忙爬上木梯,叫刘递了几颗钉子,敲进墙中,再将燕窝放上去。双燕连忙冲进窝中,拍打着翅膀似在安抚小燕。

    见燕子们逐渐安静下来,全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春月忙对瞪眼的娘无辜地说:“娘!我就想看看小燕长成什么样嘛!又不是故意的。刚爬上梯子,摸上鸟窝,大燕子就回来了,我一心慌,就把鸟窝掰掉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反正你们就是千翻儿!刚才你爹还说叫我把你们管严些!以后读书绣花学做家务煮饭洗服,一样都不许落下!再也不准像今天似地撵脚!想想今天都发生的什么事?小娘子在外,一个不小心,就要被人欺负。又后少出门!”

    春月叫道:“娘!不行!我好不容易才交了几个城里的好朋友,不出门怎么玩嘛!”

    “请到家里玩嘛。不许出河边耍水!小丫头子,学什么钓鱼摸虾,不许和男孩玩!”

    “娘!你偏心!”

    “喝,我怎么又偏心了?”

    “你当然偏心啦!姐姐玩了十一岁,你才说不许出门。我才九岁,我至少也要等到十一了才不出门吧。我还能玩两年呢。现在就要我跟姐姐一样学管家,我亏了!不干!”

    春花觉得妹妹真是能扯,不由笑道:“二妹,三妹比你还小呢。你怎么光比较我不比较三妹?”

    春月转了转眼珠子,强道:“三妹还不懂事呢!她知道什么!反正我不管,我还要再耍两年!”

    春花娘似笑非笑地道:“怎么,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娘,你不讲理,呜呜。我再也不和你说话了!太过份了!”

    野马加了鞍,牛鼻子穿了绳,悲呼哉,那自由生活!以后可怎么过活。春月立马泪眼汪汪。(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要转风向了

    钱财,一般等价物,可换一切商品,利之所趋也。或争名夺利,或勤劳至死,上至皇帝,下至贫民奴隶,谁又不是为这一个钱。

    伟人不在乎钱财,视金钱如粪土,哦克,先不说物质享受的话,只问你能自给自足满足自身生理需求吃饭穿衣吗。你要做出伟人的贡献,总不能目不识丁吧,你能造纸吗,能刷吗?不能吧,你还是需要这阿堵物,首先才能活命,其次才能成为伟人。

    伟人毕竟不多,大家都是凡人!一个个为钱生,为钱死,为钱累死累活一辈子。

    钱财这么重要,时人又怎么甘愿把它从自己荷包转渡到别人荷包?除了用于等价交换(注意,是等价),谁会自愿为谁付出钱财?

    有一类人会为了另一类人自愿付出,不计回报,那就是父母对于子女。虽说子女排名分了先后,但好在刘三家不存在排名困扰,一视同仁。

    自从刘三去官府领了禄米禄银,就有了心事。身份不同,待遇就不同,本朝官员俸禄丰厚,基本上是一人当官,全家不愁吃穿。刘三每月最盼的就领米领粮的日子,一是生活保障,二嘛就图个别人高看一等。

    这天刘三有事耽搁,到了账房快收班的时候去赶到。

    官库粮食堆积如山,银钱码了半边,重兵把守着。

    刘三拿出春花的印信,进入办公场所。他一边偷瞄谷粮成堆的粮仓,一边感叹官府的人不挨饿。

    “哎~手下再管着千千万的东西,还不是能看不能吃,过一过手儿,悄没声息的,钱粮就是别人家的啦。”

    刘三听见账房的声音从密实的房间里传出,会心一笑。这个账房最是和气,不大样瞧不起人。

    另一个许是当差的男人道:“再能,还不是要从你手里讨食!说没说好喽,咱就随便整他。不给银只发粮。还发十年前的旧粮,再加一半石头子儿,那还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呵呵,都是老爷们,我哪敢啊!我不过是卖手上力气的人,和乡人种田的农夫没啥区别。可不敢得罪当官的!”

    “哎哟,我的老爷,你这样还不好啊!和我们这些蛮干的武夫,可强多了!”

    “哎,有什么强,再强也没生个好女儿。不吃不喝,光拿禄米禄银,就养活娘老子了!连个老农花儿都可以拿俸禄,啧啧啧……怎么我就没这好事!我女儿生得好花绣得妙,谈吐举止样样都比乡佬强吧,怎么就没个人封个官儿当当!哎,命啊!”

    “哈哈,那土鳖!穿上了绸衣也不像老爷!生的女儿怎么同你家的比!”

    刘三回家后。就一直阴沉着脸。

    老婆孩子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话,只是奇怪地盯着春花。

    晚上。刘三吃了一口肉臊子面,突然拍桌道:“我决定了!给春花请一个先生!嗯,女儿们都跟着学,读书做诗绣花,别人家千金学的,我们家的都学!我才不是土鳖!”

    春花娘吓了一跳,“抽什么风,吓我一跳!说就说,拍什么桌!面汤都撒了!”

    春花娘拿抹布擦了桌子,这才问道:“说说吧,今天咋了?遇到什么人的?憋了一下午,现在总想说了吧!”

    刘三这才动了动身子,换一个姿势,动了真气,“还不是那起狗眼看人低的,说啥花儿是农花儿的后人,也是泥腿子土鳖。拿再多禄米也养不出大户人家娘子的气势来。狗日的,还想拿十年前的米给我!喂他老儿子去!吃死他!”

    春花娘破口大骂,“龟孙,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倒是想领白花花的钱粮,他就是没那福气!”

    刘三望向春花,认认真真地道:“闺女!你八字生得好,命中富贵,才上达天听。出头鸟易遭嫉,自从蒙受皇恩,你看我们家再低调,别人也掰扯得出一二三来。富人嫌钱是锦上添花,贫人越苦是自然之律,要是贫人乍然富贵了,人是大多仇恨少数嫉妒个别羡慕。当初一样没钱的人和自己不一样了,任谁心中都不平衡。和无关的人使气反伤了自己,我在想,既然名都出来,何不干脆放手一搏,把名打得再响些!我知道我女儿胸中有数,只是像爹爹一样为人诚实,不作张狂样罢了。”

    夸人先夸己,好不要脸的。春花娘白了刘三一眼,和他一起期盼地看着大女儿。

    两个妹妹不懂大人们说的啥,只知道和爹娘一样鼓着眼盯着姐姐。

    平时沉默惯了,突然被四双冒光的眼睛盯着,心里有压力好不好!春花头皮有些发麻,道:“爹呀,你可真是好眼光啊。对我的信心是不是太大啦!我只能努力努力,不能保证有什么大作为啊。我是娘子,出名干啥嘛。你不怕被小子们把我抢走了呀?”

    “哎哟,这死丫头,说这种话,羞也不羞!”春花娘敲了春花一记,笑道。

    气氛立时变缓和了。

    “嗯,爹也不图你出名,只要你不比其他好娘子差就行了。比得上莫家娘子就行。”刘三转头对春花娘道,“一定要找位好先生!你看碧芬,跟着莫家娘子上了几天私学,现在文雅多了,再不像小时候似的连个人都不知道喊。”

    “要不,春花也去莫家上学?我们家还和莫家沾点亲呢,给点学费,兴许能成。”

    春花不由插嘴道:“我的个娘也,我以为碧芬上了几天私学呢。她娘想不花钱白上学,被人当丫鬟使呢。先生虽好,可要钱养呢,还要笔墨纸砚,还要琴棋书画,还要上好绣具,没个上百两银子,别想去上学。不说别的,单单一张带香的极品宣纸,就是两钱银子,你说咱家花得起吗?”

    “哎哟,我的爹也,拿钱当饭吃嘛!我看大户人家的小姐不吃饭,光吃纸就行了。”春花娘不由叫道,“不学了,我们不学了!上那个学当不了饭吃!不上饿不死人!她爹,你一天莫东想西想,教坏我们的闺女。”

    在这件事上,刘三无比地固执起来。

    “不行!花再多钱,也要上学!我说了算!”(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师

    虽然刘三家很多事都由春花娘操盘定局,但刘三下了决心真要拍板一件事时,她也不能一竿子插到底。

    说干就干,刘三丢下一切手头事务,满世界乱撞打听哪里有好老师哪里可以上学。

    结果几天下来,没打听到什么学,反而惹来了一干闲人嘲笑,土包子们笑土包子装洋相,洋面包笑假洋面包附庸风雅,一时搞得人人谈刘取乐。

    刘三是天生的反时尚人士,对一切毫无所觉,每日披星戴月,风里来雨里去,发誓要给闺女找到好老师好学堂。

    有心人看不过去,道:“你这样找得到个鸟哦,城里有男学,可从来没听说过有女学。东京有女学,可你走得去上得起吗?女娘上什么学?只有那种穷讲究钱又多了花不完的富人才请秀才入家中教导女娘,其实又教得个啥,无非是女娘们混在一处好私混作耍呢。老兄,真有钱花不完买个儿子使也好呀。”

    刘三眼一瞪,“我就爱拿钱给闺女使!”

    “嘿,还使上气了!老哥哥,你蒙头瞎转,没有门路,再多钱也找不着好师傅!”

    刘三斜眼看他,道:“我找不着,你找得着呀?”

    “我就找得着呢?”

    刘三来了兴趣,凑过去笑道:“那你说说,说好了,我给你十个子儿。怎么样?”

    那人竖起两根手指,“二十个!”

    “成交!你先说。”

    “我说的这个人是从县令府出来的,教的县令千金。不过那县令不是被人弹劾了吗,丢了官举家迁京,留下一屋子下人没有着落。嘿嘿,我家老婆子以前就是县令夫人的掌厨,要不然咋知道这些。陈夫子一介孤老,没了依附的主家,四处流落,这不,来咱们这个小地方来了!呵呵。要是你请到她……令闺女那就是前县令千金的同门了。不过要快。听说莫镇长要请她呢。”

    刘三听得心火旺盛,官家千金啊,太能洗刷土味儿了。性子一急,也来不及和春花娘商量了,掏出身上所有的现金买了礼物兴冲冲地找到陈夫子。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言明想请她给女儿当老师。

    陈夫子气得笑了,她的下场就是这样不堪。连个乡巴人都敢直接当面和她说话了,“你说请我到你家当老师?请问你一年要付多少教资,安排多少侍女服侍,有几间房与我住哇?”

    刘三见了陈夫子也傻眼了,怎么是个老娘子啊,要不然就叫春花娘来请了。不过现在赶时间。先抢到人再说,就不顾那么多。刘三心里一阵打鼓,怕陈夫子已被别人聘了,这会儿见她笑了,还以为她认出自己是谁了,不由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道:“我不知道行情,至少一年十两银吧。房子有。宽得很。够你住,我闺女是学生。服侍你行不行,不然还有我娘子呢。哦,对了,我家还有一个官奴使女,把她给你了。你放心,只要来我们家当老师,就算我们再苦再穷,也不能亏你!”

    刘三越说越觉得靠谱,激动处忍不住双掌互拍了一下,激动地道:“反正你有什么要求都提出来,啥都满足你。只要你给教我闺女,叫我拿八抬轿子抬你都好!”

    “等等……你说官奴婢,你家有官奴婢?”

    “我也不知道。反正有人送了我家就收了,说是终身服役的官奴婢。陈娘子,就就答应吧,我家有三个娘子,两个大的,一个小的,都很乖很听话又聪明,一定会跟夫子你好好学的。特别是我大女儿,不是我吹牛,哎呀,模样好脑子好性子好命好,样样都好,方圆百里那都是一等一的小娘子,她那名字都传到东京去啦!你不知道,我家领圣旨时有多轰动嘛,像煮开水似地,哗哗地,那都是我家春花的光荣啊。你错过她真会可惜啦。以后她争光,一定忘不了提携的老师你。我家现在有钱啦,又有生意,又有官米官银拿,家里还有地,养得起老师。都说陈娘子高才,我女儿跟你学了……”

    陈夫子道:“我教!”

    老实如刘三者为了女儿也能说得口沫横飞,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只张口吐出一个“啊”字。

    陈夫子道:“我说我教了!你先带娘子们来!我先看看再说。”

    刘三对着墙傻了一阵,然后飞快地回家叫女儿来拜师,生怕搞慢了,夫子就消失了似地。

    陈夫子暗自摇头,农夫就是农夫,一点规矩礼仪都有。

    不过相比起以第一自居傲慢得请夫子像是夫子求学生一般的莫家,这种率性又让她感叹。就算流落异乡,夫子也有夫子的骄傲,要不是莫镇长相请,她陈五娘怎会到得此处。然又世事难料,莫家上下一口一个罪官夫子,我给了大钱,你就和家里奴婢似地,竟敢管起家里的千金小姐了,一家子老娘子小娘子嘴巴不干净,气得她再不愿登莫家的门。再说有她有五十来岁,也不好单身外出,只后日等骋了车马,捎她再到他处谋职。

    想不到偏远的小镇倒有个识货的刘家!

    陈夫子无家无业之人,平生四处漂零,教导过数达官贵人的娘子,囊中早赚够了钱,妥妥地存在交子银行,下半生无论怎么管够用的了,她倒不在乎钱,只求一偏安之所,能过一日是一日,了此残生罢了。

    哎,只可惜那如花似玉的县令千金。

    本以为教好了她,再在她家庇护下荣养,这一生就过去得,想不到却受牵连……不提也罢。

    刘三兴冲冲满面笑容地跑回家,一面叫道:“好事,有好事,今天出门看了黄历,真是大好事。好闺女们,快跟爹爹走,有好夫子等着呢!她娘,快快,去钱称十两银子来,带上香蜡纸烛,我们家要有夫子啦!”

    母女几人一头雾水,跟着刘三见了陈夫子。

    陈夫子仔细打量春花,襦裙绣鞋城里一般时下娘子的装扮,神态安祥,不惊不骄,气派上看着和县令千金不遑多让。又见春月皮肤健康双眼灵动,还有小的那个粉团团,像年画里的童子似的,暗道真是歹竹出好笋,不由对这家人产生了一丝儿兴趣。至少比那狗眼看人低的暴发户来得强。当夫子的,走到哪里不是教人,况且女娘子身份也够,家里又尊敬,倒不如留下试试看。

    “嗯,你就是那个封了稻娘的小娘子?说说,都读了哪些儿书?”

    春花看了陈夫子一眼,头发银灰,容貌端庄,举止优雅,表情严肃,像个官家夫人似的,道:“回夫子的话,只跟着村里老秀才旁听了些课,读了三字经女经,字认得些,写得不好。”

    “嗯。你呢?”

    春月一点不怕陈夫子容嬷嬷似的表情,仰着脑袋道:“我认得五百字啦,还会写。都是我姐教我的。老师,跟你上课,我还能出去玩玩吗。姐姐说要劳逸结合。”

    陈夫子道:“什么是劳,什么是逸?”

    刘三和春花娘盯着春月,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劳就是劳动,比如做家务读书写字,逸就是逗爹娘开心和好朋友玩。老师,我劳累了,可不可以玩会儿?”

    春花娘瞪了春月一眼,不敢当着陈夫子的面骂她。

    春雪盯着陈夫子花盆底鞋面上的串花珠子,伸手摸了摸,抬头对陈夫子嘿嘿笑。

    春花娘连忙将春雪抱走,“哎呀,陈夫子,小孩子不懂事,别计较,别计较!”

    “嗯,那就行礼吧!”

    “哈?”一家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春花对陈夫子没好感也没坏感,只觉得她像小学老师似的沉着脸吓小孩子。还有,这夫子思维太特么跳跃了,俺们跟不上节奏呀。

    春花连忙洗手焚香,设了案台,一阵忙碌之后,和两个妹妹一起跪倒在地,在父母欣喜地注视下行了拜师礼,口呼给陈夫子请安。

    陈夫子打开一个漆雕匣子,从中取出三支狼毫,给三个女弟子一人发了一支。

    春花盯了匣子一眼,发现里面琳琅满目,名色笔墨纸砚应有尽有,不由暗暗咋舌,这个陈老师看起来不是一般地富有哇。又瞄了屋边堆积如山的行李,暗道这么一个富婆,哪里还用出来打工哇,也不怕贼惦记。

    陈夫子给了见面礼,例行训话道:“以后我是你们老师,我虽不才,但如果是男身,考个举人秀才绝不在话下,教你们绰绰有余。我从不求弟子荣贵显达,但只一点,必须听我的话。我怎么教,你怎么学,没做到,我手上有戒尺数把,毫不容情。”

    春月正兴致勃勃地盯着陈夫子的大匣子,闻言身子不禁一抖,蔫了,怯怯地问:“夫子啊,我听话,有没有奖励呀。”

    陈夫子阴笑,“有!不打手心就是奖励!”

    “啊?!”

    春月只觉得头顶一片乌云,前途无比黑暗。

    “好了!二壮,进来!叫上你家的来给我搬行礼!”

    刘家人,“啊?”

    “不是请我当夫子吗?现在就搬家!明天就授课!”(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闷骚

    每天十张大字,背一篇四书五经,上午读书写字,下午礼仪刺绣。这是春花春月每日的功课。连小不点春雪都有事做,静坐陪着姐姐们上课便行。

    不能完成?戒尺侍候!

    花钱找罪受,几天下来,春花姐妹简直是苦不堪言。

    重到小学一年纪时代的春花大大地不习惯。但只能忍,要对得起那十两银。——这是刘三劝她的原话。

    春月野马一般,不停抗争。第一回挨打告娘,娘反而很欣慰,说陈夫子好,严师出高徒。第二回她走姿不对,又挨打。她嚷嚷着说从小到到大我娘都没打她过,你敢打我?然后陈夫子亲自用手揍了春月的小屁股。第三回春月将戒尺藏了。陈夫子学春花娘拿扫把打她。第四回春月赖皮求饶,陈夫子罚她再抄十张大字。

    听着春月哇哇大叫说:“又抄字!我宁愿挨打不要抄字!纸不要钱吗?老师,你怎么就和纸过不去呢?老师,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被罚抄字,现在要报复转来?老师,我再也不敢了,哇哇……”

    陈夫子一辈子从来没见过这样天真烂漫的小娘子,以前带的弟子哪个不是秀气端庄的,就是耍小心眼那从来都是婉转地侧面地,从来没有一个女娘像春月一样撒娇使赖,无所不用其极。

    陈夫子表面稳重,内心里实喜欢这种直性子,不由暗暗取笑,嘴里道:“你上次也说不敢了!这次又敢了?你有什么不敢的?”

    春月忙举手道:“有,夫子!我怕蛇!”

    陈夫子心里一阵恶寒,“抄的字不好,就再抄一遍!”

    “哎呀,我的好夫子,好娘子,饶了小的吧?求你啦!晚上我给你买盐霜胡豆吧,我拿我的私房钱买!我知道,你最爱吃那个胡豆了!我也爱吃!夫子看在胡豆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陈夫子被逗得差点笑出声来。咳了一下。“还不写字!”

    春月知道过关了,松了一口大气,和姐姐挤眼笑。

    陈夫子敲了一下桌,春月就低下头,又写字。

    条件所限,春花想成为古代才女的梦想一直都没有实现,现在来了个除了打算盘。几乎是样样俱通的老师,春花的梦想就又一次涌现了心头。

    手里分着线,口里试探地问道:“夫子,你什么时候教我们学琴棋画呀。我看你那把琴真真好琴。”

    “你想学琴?还是先找个僻静之处,免得乱弹琴扰了民。”

    春花囧。镇上是人口密集的地方,何来僻静。讪讪道:“那围棋也学学呀。画画倒不急。我会画。”

    陈夫子道:“你会画?画给我看看!”

    春月屁颠颠地拿出姐姐给她画的素描。

    陈夫子扫了一眼,道:“画得很像!”

    春月骄傲地道:“那当然!我娘说画得和我一模一样!我姐姐最能干了!”

    “你懂画画的要旨么?”

    “不懂。”

    “一气韵生动是也,二骨法用笔是也,三应物象形是也,四随类赋彩是也,五经营位置是也,六传移模写是也。你的画形似而无神。画画画的是一种精神,而不是像照镜子似的一模一样。工匠而已。而不能称为画者。”

    春花一怔。心里有些不服气。

    陈夫子二话不话,找来一碗水。调和墨汁,随便拿毛笔挥就,一副纯黑色浓淡相交的山石图就跃然纸上。和齐白石的山水图相比画功只高不低。

    春花讪讪然,无言以对。

    春月盯着画儿,问道:“夫子,你这叫画?乌漆漆的几团,画的是撒?至少我姐姐的画我认得出是撒。”

    陈夫子瞪眼,“牛心古怪的木头,等你懂画,我看下辈子。明天就加一堂课,国画!”

    几姐妹的画到底怎么样,暂且不说,不过有一日春花又给陈夫子描了一张素描,被春月发现被藏在了那木匣子里。

    不得不说,陈夫子乃口是心非的翘楚。

    老师弟子们如何折腾,刘三两口子没放在心上,他们担心的重点是生计问题。

    刘三一见陈夫子竟有两个仆从,就开始担忧生计问题了。他简单的头脑着实想不通陈夫子为啥要养两个仆从,又不是没手没脚生活不能自理。其实别人就是养两百个仆从,又不是吃他家的饭,也与他无关,但关键是这俩仆从已经开始吃他家的饭了啊。

    哎哟喂,除了吃饭,那还有人家的工资呢,是不是也要他发啊。我的个乖乖,不带这么买一送二的。

    刘三心焦火缭,掰着手指计算着收支,仔细算来,勉强就维持个平等。再来个意外支出,就要用老本儿了!

    春花娘道:“谁那大手笔要请个夫子?说啥不吃不喝都要供闺女学习。现在你就不要慌啊!咸吃萝卜淡操心,做好你的事,家里哪里就到那地步了!现在是淡月,你要知道,都能够支持这一大家人生活了,下半年到了旺月,怎么就没有结余了。全年算下来,只赢不亏。多了一笔支出,我们家还能负担得起。怕个啥。没了钱咱去码头扛大包也能挣钱呀。”

    “说得好听,扛大包,要有人请你扛啊。码头上卖力气的男人排队等扛包,轮不着我!哎,我还是回去做我的老本行去,把我庄稼伺弄好再说。在街上,也是浪费口粮。”

    春花知道后,说:“娘,要不我们都回乡下去吧。天一天天热起来,生意也不大好。干脆叫阿生来守铺子,我们回去,有木匠活了爹再去城里。也不用日日白守在这里。”

    刘三道:“有理有理,反正阿生在家干不了啥活,就请他当老爷,我回去做我的农夫!”

    春花笑道:“爹,术业有专攻,人家专长不在农活上。铺子里没生意,我们叫他卖点桃子李子的,也能赚钱呢。木头也留下,叫他们相互监督!就不怕担心偷拿银钱了。”

    “这主意好!就这么办!哎呀,我闲得手都掉皮了!回家好!”

    春花娘笑骂:“个死老头子,命里就享不来福!”(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争端

    陈夫子从闺女时期起就一直生活在大宅门内帷之地,奉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方针。不过老了老了,头发生了银丝,避讳少了,一切就看得淡了,偶尔也生出游山玩水的想法。但她没有保护人,想法终究是想法,不能付诸实施。

    听说要去乡下,陈夫子倒很乐意,几乎没有不习惯的担心。反而安慰春花娘,说只要课业不耽搁,哪里都一样。

    一大家子人高高兴兴地回了村,惹得众人侧目,纷纷寻问刘家怎么又添人了。

    罗氏听说春花娘专门为女儿请了一个女夫子,和人怪叫这个媳妇就爱瞎折腾,米粮吃不完孝敬老人啊,钱多了给小姑多置办些添箱嘛。

    和刘老头道:“你看三儿大方得,养个女儿比养十个儿子花费还多!填进去的都拿不回来!先不提我们老俩口,至少得周济周济侄儿们侄女们,看他们穿得破烂样,让他给侄儿们打套新衣呀。”

    如果置新衣,她这边小辈多,占便宜。

    刘老头曾经插手过刘三的家事,被春花娘闹得差点打架,所以他想管但不敢管,老大不高兴地道:“你这娘儿们管这许多!横竖银米给够了我们,还想咋的,把人家家底搬空呀?现在又不过节,置啥新衣。”

    “眼看小妹的婚期临近,大家穿得体面,亲家看了好也给小妹脸上添光彩,娘家有底气,嫁过去杨家,她的日子也好过些!不把家里上上下下规置好,那老哄见了回去还不得张口乱说些啥!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女儿想想!我们可只得一个女儿!”

    刘老头可不糊涂,“你要做面子,别人给你买单,想得真妙。”

    “怎么是别人了,怎么是别人了,那是小妹的亲哥哥。他把场面撑起请撑?如今他们四兄弟。就看着老三像个样,手头有俩钱,又没有亲儿子花用,如何不能给侄儿花用?女生外向,你还是说说你儿子,现在年轻还是多存点钱,别把钱都抛洒光了。以后老了侄子们不奉养!没有一点付出,哪来的回报!”

    刘三没儿子是刘老头的心病,闻言虽知罗氏有私心,但说得并不毫无道理。

    除非必要,罗氏从来不与儿媳妇们起正面冲突,枕头风一吹。自有人帮她解决问题,这回也不例外。

    刘老头避开春花娘,私下找着刘三,语重心长地道:“三儿,你现在日子过得好,我替你开心。人生一世,就是图个开心,你现在成就高。爹的脸上也有光。说出的话有人信,出的气比人粗。你好。爹也好。但我是你爹,你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也得说说你。

    “我知道,你挣的钱都是辛苦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你想怎么花钱,就是爹也管不了。但你要好生想想未来。你命里无子,合该侄子们送你入土。女儿再好,也是别家人,不能给你捧盆摔盆,抬棺下坑。最后时刻,你还是得靠侄子!

    “我也不是说孙女身上不该花钱,儿女身上好安钱嘛,你的心爹理解。你要看长远,现在你动得了,求不到别人头上,但等你老得挪不动了,出最后一口气了,终归还是要求到侄子们头上!

    “你没和侄子们有一份香火情,真走到了那一步,我看你要怎么办?是不是死硬在床上了,生了蛆了,都没人瞧上一瞧!爹是不忍心你落到那一步田地啊!

    “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这回是个机会,给小辈们随便买上一件新衣,等你小姑过礼那天,大家脸上都好看,小妹也记你的情。”

    刘老头说得入情入理,又抓住了刘三的死脉,他不能不动心。

    可是春花娘能同意吗?刘三心里十分清楚她不会同意。

    春花目不转睛地盯着堂屋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黑点点,余光见爹鬼鬼祟祟,道:“爹,你干啥呢?是不是去拿你的私房钱!”

    这熊孩子,眼睛不要那么尖好不好!刘三吓一跳,食指嘘了一下,小声道:“小声点,别让你娘听见了!”

    “听见了!听见了咋的?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你两爷子说我什么坏话呢!”春花娘从大门口探出个头来。

    刘三忙结结巴巴地道:“没,没啥。在说你中午做什么好吃的呢。”

    春花娘狐疑地看着春花。

    春花娘道:“对,对,娘,你看天气多好,草木茂盛,田里的侧耳根长得定是又肥又嫩,要不我们去田里挖些回来凉伴,我们夫子一定喜欢吃呢。”

    春花娘反转头问坐在地坝晒太阳的陈夫子,“娘子,你喜欢吃侧耳根么?我叫春花去挖些回来。”

    陈夫子怎么可能吃过这种野物,她不好说自己只在药书上看过,本人却从未见过的什么侧耳根,道:“天气越发热了,吃了它解暑。坐得有点腰疼,我带她们去挖吧。”

    春花见陈夫子兴致勃勃地盯着自己拿小刀橇侧耳根,暗道,你今天以前一定是从未见侧耳根长得像啥样吧,还说带我们挖!

    陈夫子盯着田角还有,喊道:“来来,这里还有~!”

    春月瞄了一眼,道:“那个太老了,是去年留下的老枝,吃不动,像嚼木头。你看叶子格外不同,边缘焦干了。”

    春月像个小导游似地,一边玩一边小嘴啪啪说个不停。几师徒挖了小半篓,陈夫子还意犹未尽,想再挖些。

    春月道:“要留些做种呢,挖光了,明年就没有啦。”

    陈夫子这才领着孩子们回去。

    刘三不在,春花娘和小云割猪草去了,二壮夫妇似乎也不在,几人回到家里,发现静悄悄的。

    春花搬出了木桶筲箕,又舀了些水出来,和春月一起将侧耳根上的泥洗净。陈夫子带着春雪在边上看着。

    不一会儿,春花娘和小云,还有二壮夫妇也回来了。二壮和春花娘一人背着一背篓猪草,小云和二壮娘子抱了些干枯草棍子。一行人有说有笑的。

    春花娘道:“花儿,弄好没有?弄好了早点伴上,侧耳根要腌一个时辰才入味。”(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烧衣

    “对了,你爹去哪儿了?”

    “爹没跟你们一起出去吗?我们也好一会儿没见着他了。他是不是上山砍松树去了。”

    大家不甚在意,说说笑笑整治晚饭。

    晚饭不是饭,其实是面,自从自家能种小麦后,刘三家的晚上一般都吃面。不要小看面食,这可是细粮,价格比肉价也低不了多少,偶尔能吃上一顿面的人家,那绝对是颇有家底的,几乎是地主级别的。

    刘三是穷怕了饿伤了的,最最放在心上,头等大事,就是每顿能吃着什么,能不能吃饱,他能错过这顿地主级别的饭食,委实奇怪得很。

    春花娘指使着女儿们到地头看了一遍又一遍,又高声喊了几回,还是没有找着刘三,心头有点焦火,摔着碗恨恨地道:“砍脑壳的,死哪儿去了,也不说一声!饭都不回来吃。面都糊了。再不回来,就倒了喂狗!”

    跑了两趟地头无果后,春花开始无比怀念通信时代,其实就一个电话的事嘛,弄得人仰马翻的。

    乡下没什么娱乐活动,不提倡夜生活,吃了面,闲话一回,做了一会针线,一家人就歇下了。

    顺便一提住宿的问题。刘三家拥有两间卧室一间堂屋和一间厨房,一家四口住,尽够了。如今突然添了好些人,首先是房间不够,第二是床位不够。

    但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刘三编了竹篱笆将主卧室隔了一个小间,垫了木板,再铺上厚厚的稻草,席子一张开,就是现成的床铺。睡起来比席梦思都软和。再在柴楼上搭一个铺,给大壮两口子睡。此铺用小儿手臂粗棕树纤维织就的箩索(一种粗绳)掉在房梁上,颤巍巍,晃悠悠,有奇趣也,搞得春花都想住在上面了。而春花姐妹原来的卧室则给陈夫子居住。再搭个小床给小云守夜。

    幸喜天气热了,不然被子就不够用了。

    亥时将至,春花娘似睡非睡间,听见屋外有响动,惊得一个打挺,翻身坐起,呆了呆,轻手轻脚地走到窗户前,朝窗户眼往外看了看。转身打开门,道:“你咋才回来,干什么去了?吃饭没有?我给你下一碗面?洗脚水怕是冷了,我去热热。”

    刘三声音有点慌张,“没,没,哦,吃。吃了的,遇着王老五。去他家坐了坐,喝了点酒。”

    屋外黑呼呼的,春花娘没想许多,将刘三拉进屋洗洗睡下不提。

    第二日天蒙蒙亮,恍惚间春花听见娘起床的声音,翻了个身。继续睡……朦胧之中,她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又响起。

    春月打了个嗝,小手伸出被外乱舞着嚷嚷,“娘,别打。就起……来。”梦呓之后,吧哒吧哒小嘴,又睡得沉了。春花揪了揪妹妹的小鼻子,微微一笑,凝神听外间响动。

    春花娘的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刘老三,给老娘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刘三一夜都睡得不甚踏实,听见春花娘的吼叫心里自然而然就发慌,连忙翻身起来。

    “野物!你在外面谷草垛下面放了撒?从哪里来的?昨天下午你到底去哪里了,是不是你买的?你要藏东西,也该找个好点的地方,老娘天天要去拿柴,这不是放在老娘眼皮子底下吗?你说,你还藏了啥?呜呜,我们老婆孩子的,一大家子人,谁不要吃要喝,当家的人还兴藏东西了!你是不是还藏钱了,难怪我觉得家里的钱对不上数,呜呜,我累死累活我为了谁啊!”春花娘气性多大,披头散发地将一包新衣扔在床前,炸雷一般怒吼,一边吼一边哭。

    刘三脸涨得通红,顾左右而言他,“柴楼上不是有引火柴嘛,咋到草垛那去了。清早大早的,碰上蛇咬了一口咋办。”

    “说正事!!!”

    刘三见躲不过,眼睛乱转,嗫嚅道:“这不是怕你生气嘛。哎,你别恼,别骂,别人听见了不好!”

    春花娘高声喊:“听见了咋的,许你做不许我说啊!”到底声音低了些。

    “好了,好了,你听我解释嘛!这不是小姑要过礼了吗,我从岳父那里买了些麻衣回来,全家人穿个新,大家有脸面,侄儿长大了也记得我们的好!”

    “记得屁!升米恩斗米仇,你把你心肝掏出去,人家还嫌脏了。那外四路的东西,关我们屁事呀!要做脸面,要买新衣,怎么不敢当面和我说呀,就当你是个面团子,随手搓磨。你说,这个主意是谁给你出的!”

    刘三生怕春花娘找到刘老头面前去,撑死了都不说,心里无比懊恼怎么就傻得往柴草堆里藏了,口里劝道:“是我自己想的,你看侄子们老大的小子,屁股都在外面,趁人家落魄施点恩,以后好有回报。值不了俩钱,又没买布衣。”

    “还想买布衣,想得好妙哟!这些不要脸的,怨人穷恨人富,见不得别人过一点好日子!衣服,想穿新衣服,老子让你们穿新衣服!”

    春花娘又抱着衣服冲出门去,对天高声怒骂,然后几步跑到灶间找打火石。喝!别人烧鸡看我烧衣!

    青烟缭缭升起!

    刘三暗道要糟,跟着出去,发现春花娘已打燃火烧着一件新衣,急忙跳起来将火踩灭。

    春花娘气得声音儿都变了,叫道:“叫你算计,叫你算计!一把烧掉,大家都落不着!”

    一家人全醒了。春花姐妹抱成一团紧张地盯着爹娘。陈夫子接触的人肠子都有九十九道拐,从来没见过夫妻起直接冲突的,不由呆怔。二壮和二壮娘子连忙上前,一个拉一个,总算是将他们扯开了。

    刘老头额上青筋一抖一抖,暗骂破家娘儿们,再打架也不能冲东西发火呀。糟蹋东西不得好死。

    罗氏什么场面没见过,在她眼里这几乎不算个事儿,撇了撇嘴,有脾气把你家房子烧了把银子化了啊,我才数你行。几件麻衣,谁没见过吗。

    刘小姑连忙上前扶着春花娘,看了一眼地上的衣服,幸好捆得紧,火扑得快,似乎只皮面上有点焦样。她道:“三嫂,大清早的,怎的了?怎么就烧衣了。多可惜呀,还是新的。”

    自从订了亲,刘小姑突然通了窍似的,开始懂得讨好各房嫂嫂了。

    刘小姑这还是头一次站在自己这边说话,春花娘愣了愣,脑筋弯了几弯,才道:“没事,是你三哥,突然就置办起了衣裳,不知为啥。我生气,他没告诉我一声儿。”

    春花娘这才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本来衣服买了就买了,送了人还能落个好,就是要闹腾也得私下了。这回当众烧了,又得罪快出嫁的小姑,又得罪侄子们,钱也花了,人情没落着,什么都没有了,那可就不妙,现在只好作一个笑模样儿,扯弯(找借口的意思)说话了。

    春生娘也赶来了,捡起衣服怪叫道:“哎哟,我的弟妇,你家也忒有钱了,拿新衣服当柴烧了!还好,还好,只坏了一件儿,补补还能穿。哟,都是细麻衣嘛,不要了,给我家冬生嘛!我都拿走了啊!”

    刘三忙道:“嫂子,这是就是给侄子们买的呀。一人一件呢。”

    春花娘忙抓了衣服,道:“原来是给他们买的呀,我以为你又乱花钱了,早说我就不生气了!二嫂,放手,刘三说,一、人、一、件!”

    春生娘讪讪地放手,就着春花娘的手挑了一件没烧坏的,道:“那我先把冬生那件拿了啊!”

    罗氏白了好几眼,暗道你个捡便宜的,老娘都没拿,你都先拿了,又想几件破衣谁稀罕要啊,又眼欠春生娘把好衣服挑走了,一时矛盾得不行。

    大牛解决了罗氏的矛盾,他见春生娘拿了衣服,也上前挑。

    罗氏就松了一口气。

    大小芬不快,小声呛了一句,“人家烧了不要的,打发叫花子呢!我们不要!”后面这句声音提得很高。

    大牛举着衣服道:“大姐二姐,你们真不要?这么好的细麻衣,过年才穿得着呢!你看,还绣了花儿!”

    大小芬瞄了瞄衣服,比自己身上的精致了不少,心里略有后悔,又不好说想要的话,赌气扭头不理。

    大牛嘿嘿笑道:“你们不要,那还好,我给我媳妇去!三姐,你要不要?”

    碧芬专程回来参加小姑的婚礼,自然穿得体面,看不上这种衣服,闻言只鼻孔出气为应。

    “哈哈,都不要,那我全要了!”

    春生娘忙忙地抢了一件,“好侄儿,那给我两件,你都那么多了,匀两件出来罢!”

    罗氏脸上一黑,伸手就抢了衣服在手,“你要那么多干什么!说好了一人一件!我给芬儿几个拿着!这件还烧了几个洞,要不我们换换?”

    春生娘不干,就此作罢。

    陈夫子看得简直是叹为观止,心想,不入民间,真是不知民生情态。

    春花对老爹很是无语,你要买就给娘说嘛,偷偷摸摸,是人都要生气,而且等衣服穿上了身,娘早晚还不是要知道,还不如提前打预防针,抱怨两句不就完了,非要这样搞得天雷地火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蚕业(一)

    PS:万分感谢童鞋们的阅,感激不尽,抱拳!今天写得快,写了就发。谢谢大家。

    对外,春花娘掩饰得干干净净,对内,她的怒火可不是那么容易消灭的。

    冷战之术,古而有之,在怨气无法诉诸武力之时,以冷言冷语冷腔冷调或彻底沉默的方式打响战争,此战伤敌三千自毁八百,实在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春花将从墙上收集起来的毛毛蚕精心地放在小竹匾上,把春月采的最嫩的桑叶切叶丝,细细地撒在蚕身上。毛茸茸地小蚕蠕动着身子,张嘴大口大口地吃着桑叶,不一会儿,密密匝匝的小黑点从桑叶下面爬了出来,布满了整个竹匾,煞是好看。

    几姐妹津津有味地盯着蚕,商量着又下顿什么时候再喂它。

    春花娘皱眉道:“花儿,你喂它干撒,这个时节又不喂蚕。来年才喂呢。你要知道,万物皆时节,违反了这个时节,果树就是开了花也不能结果。”

    春花诧异道:“娘!怎么现在不该养蚕?不是正值养蚕的好时节吗?桑叶长得好,不喂蚕多浪费啊。而且过了伏天,不是可以再养一季蚕么?”

    “傻女儿,你看天气这么热,养了蚕也热死了。蚕是娇贵东西,这种天养不了!你还是别折腾,多跟夫子念念书罢。”

    春花家以前穷,没有多余的簸箕和桑叶,是养不起蚕的,养一两季蚕,收获少,不过为了挣点零花钱,没条件,她也没对蚕有过多关注。这还是第一次听娘说这里一年只养一两季蚕。真是奇怪,明明坡上桑叶长得旺盛,正适合养蚕嘛。

    这个天是蚕蛾产卵的时节,人们将蛾子用竹笼之类的工具集中在一个地方产卵,蛾死拆笼,小心地收集蚕卵。用瓷碗之类的容器盛之密封,通常是放进老深井中冷藏,待来年天气回暖之时,取出孵化,再结茧、取卵,周而复始。养蚕少家里妇人懒一点的,也不用保存蚕卵,去别人家买一点即可,因此有的人家养蚕干脆就不要茧子。专门产卵,卖之,以为产业,也是兴旺得很,比得养蚕得茧的人家赚得还多些。毕竟这种藏卵技术非资深妇人不能为之,蚕种价格之高可想而之。

    春花收集的蚕卵是天外来之,附近不知谁家处理不善,有一天飞来一大群蚕蛾。巴在刘三家的墙壁上不走,然后产下后代。纷纷死亡,搞得家里地盘脏兮兮的,春花娘不知抱怨了多少回。

    春花想起以前在老家(前世家)养过蚕,也不手生,和妹妹把这些蚕养了起来。

    过了十天,蚕蜕皮后。大了一倍,家里现成的簸箕不够用了。

    春花姐妹兴致勃勃的,也不要春花娘帮忙,叫刘三买了些生石灰,浇了生水化熟后。将二壮夫妇帮着洗干净的簸箕里里外外撒了一个遍。陈夫子看得更兴致勃勃,有时候还会丢开手中的毛笔,捣捣乱,胡乱喂蚕老黄纸。

    春花娘本想冷眼看着春花胡闹,但见她们做得不对,不免又叫道:“花儿,错了,错了,撒石灰干啥呀,那个东西多蚀人,蚕受不了!得把簸箕拿烟熏熏,不然蚕子养不大呢。到时白忙活,别对着我哭。”

    春花笑道:“娘,不怕,反正我也就试试,桑叶满山坡都是,大家也用不着,就便宜我了。蚕也不要钱。就石灰花了点。就当我们玩玩嘛。”

    春月思维中没有固定模式,嫌娘大惊小怪,嚷嚷着“娘,你不是说由便我们折腾吗,不要管那么多嘛!娘,你不是说要挖嫩花生给夫子吃么,还不去呀。”

    等娘走了,春花又把刘三搭建的违章建筑——竹编蚕室用清水石灰打理了一遍,这才将小蚕们移进去。

    春花想了想,又将蚕先移出去,就按春花娘做的,在蚕室生了烟熏,一边小心翼翼防着明火别把房子烧着了。

    刘三和春花娘急急忙忙地赶回家,还以为是家里烧起来了,先骂了几句,又教训说烟熏不是什么烟都可以,要用苦艾,别随便拿着什么干竹叶子就开干。

    一家大小嘻嘻哈哈采苦艾熏浓烟,比过节还热闹。

    很快,蚕进入二眠三眠,春花姐妹采的桑叶逐渐不能供其所需了。春花养的蚕实在太多了,才刚进三眠,蚕子就有十几簸箕了,层层叠叠地待在蚕架上,虽然好看,确是累人,几姐妹绝对是忙不过来了。

    想扔了些喂鸡又觉得可惜,想全都养着,又怕付出的劳动付之东流,春花娘一边骂收账鬼,一边催着刘三上山采桑叶。桑叶不够簸箕不够,去摘别人家要,也是会欠一笔人情。等把采的桑叶撒在簸箕里,听着沙沙如下雨的蚕食声,心里有点满足又有点担心。

    春花盯着只进不出的苍蝇,烦恼万分。这种生物最爱在蚕身上下卵,在蚕的**上孵化成活,等蚕结茧之后,小蛆虫咬破茧子而出,化为成虫。它的算盘打得好,蚕儿们就倒了大霉。春花发现好几条雪白的蚕子身上都附有极小的黑点,这是寄生卵。人不能用武力去寄生卵,去掉了它,宿主蚕也洗白白了。但养着这种蚕,到最后是茧毁蛾亡,什么都得不到。现在又没有“灭蚕蝇”(一种灭寄生卵的蚕药),春花狠了狠心,挑出有寄生卵的蚕全喂给鸡吃。

    春月春雪潮呼呼的脸上满是不忍之色。

    春花沮丧地对娘道:“娘,怎么办,好多苍蝇啊,赶都赶不走,无孔不入啊,我们蚕全要被毁了!”

    “所以现在不是养蚕的时节嘛,你非要养,浪费力气!走,去做一个门帘,遮住入口,总挡得了些苍蝇。”

    “娘,我们去买点鱼网嘛,爹编的竹篱笆好多缝隙,挡得了入口,挡不了缝隙呀。”

    “胡说,买鱼网的钱,你再养十回蚕都卖不出来。不当家不知盐米贵,养你这点蚕,要把老娘的老本都贴进呀,想得美!这样,把家里的烂麻布剪成缕缕,挨着挨着地挂满整个墙,我看就可以了,既通风又防蚊。”(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蚕业(二)

    麻布条一挡,极大地缓解了蝇害,春花松了一口气。

    麻烦接踵而至,春生娘路过,看见春花蚕白白胖胖的蚕突然说她要晒干花生,要簸箕。

    春花娘哽得脖子疼。昨天罗氏说要晒衣服收回了簸箕,今天春生娘又要收簸箕,蚕一天比一天大,簸箕只能多不能少,这下可怎么办。

    春花忙道:“伯娘,晒花生哪里不是晒处,晒石板上,一样干。”

    春生娘乜斜眼,“我老娘生病了,急着要吃干花生呢,石头上晒不快。要不你们去别家借嘛,反正这会簸箕没用,也是白放着。又不是借不到!”

    最后一句戳了春花娘的脑门心,她家真正相好的邻居几乎没有,又哪里借得到?春生娘明摆着是在欺人。

    她是争硬气的性子,站起来二话不说腾出簸箕,还给春生娘。

    其实春生娘只是看不惯春花娘得意洋洋的样子,想给她添堵,只要给说两名奉承话,也就罢了,谁知这弟媳是个棒槌!接了簸箕,有点讪讪的,道:“春花,等晒好了,来我家吃花生呀。”

    春花娘朝外呸了一声,盯着簸箕里挤得重重叠叠的蚕,抱怨道:“花儿,这下可咋办,养这么多蚕没地方装。总不能放地上啊。这个东西最是娇贵,养挤了,热一点点就要坏。要不扔些吧。”

    春花盯了娘一眼,可不敢说本来人二伯娘不是非要簸箕不可,娘就是冲动的话,道:“那可不行!这都三眠了,再有十几天,眼看就出成果了,扔了太可惜了!娘。叫爹编竹板板吧,我要用来养蚕!”

    刘三不干!这几天又是挖土又是挖田,他老人家累了!

    春花便让二壮编,再舀了坛子里的泡菜水煮嫩花生专门给他吃。

    刘三馋嘴,想吃盐花生,流着口水抢了下酒。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帮忙。

    两个男人专门花了一天时间,将竹子剖开编成平板,再用柏树搭木架子,放、拴竹板于上,做成两层小竹楼。

    春花娘一边把蚕转移到小竹楼上,一边忧心地道:“花儿,这样行不行啊,从来没人这样养过蚕啊。死了就白忙活了。”

    春花颇有信心,道:“放心。娘,这样和簸箕没什么两样嘛!四面都通风。不过要累人些,需要勤换蚕沙。”

    蚕出了四眠,只可劲地吃桑叶,抵得过几头猪的食量。

    春花娘自从蚕出了四眠,就越发上了心,日日守在蚕房,生怕出什么变故。

    刘家因为养了夏蚕。又一次轰动了整个小山村。每日都有三两个村人跑进刘三家来看蚕,说什么的都有。

    “刘三儿。蚕进出四眠了!我看长得比春蚕好!现在满山不要的桑叶随便摘,等出了茧,你们家可就是白得的钱了!”

    刘三面上得意,口里谦虚地道:“出了人力!这么多蚕,喝空气长不了四眠!每天几背(这里是篓的意思)桑叶,腰都背酸了。”

    “你们家就是想得新鲜!随便编个竹块块。就养蚕,连地上都敢养!扯了湿气,蚕光吃桑叶,最后结不出茧子!看你要白忙活呢。”

    春花娘接过口道:“没事,结不出茧子。喂鸡也好,还多下几个蛋呢!蚕沙肥田,今年我家的谷子要多打喽!反正都不浪费!”

    “你们家的蚕长得真好哇,好壮一根根的!是哪里搞的蚕种?哎呀,我家的春蚕都没长这么好过!”

    春花笑道:“大娘,这是我自家育的蚕种呢。我看书,经过特殊技术专门处理过的,蚕不容易生病,长得又大根,结的茧又白又大,出丝多。除了养夏蚕,还可以养秋蚕呢!这季蚕结了茧,再过上一个月,等桑叶又出新叶了,就可以养秋蚕了。当然秋蚕比夏蚕收成要少一点点,不过闲暇之余,增加个收入,不是也挺好么。”

    人们听后炸开了锅,纷纷叫道:“除了养夏蚕,还可以养秋蚕!!养得活吗?反了时令,会结出茧子吗?”“大娘子,别哄人!话可不能乱说!神仙只给我们一分粮,你要得两分,要遭罚……”

    春花扬眉道:“我是官家亲封的娘子,上天派来专门传播农桑技术的使者,听我的话,就没错!要是不信,等我的夏蚕结了茧子,缫了丝,卖了钱,你们就明白了!现在不必多问!”

    借上天名义,会省很多事,免得被人以超自然的名头诋毁,到时候得不偿失。

    刘三和春花娘瞠目结舌,又不敢倒女儿的台,只好傻眼。

    隔壁村的木大娘是个家里穷得叮当响的农妇,“大娘子,你要养秋蚕,可不可以卖点蚕种与我,我也要养!”

    小兰娘低声骂她,“她是哄人呢,你也信她!”

    木大娘大声道:“我就跟着稻娘干了!反正我家桑叶多,不养蚕还不是当柴烧了。官家封的娘子,难道还信不过吗?不过……我可不可以先赊账啊……”

    人群一阵哄笑。

    “等买了茧子以后,一定还钱!”

    春花笑道:“好!我家的蚕种最最好的,出蚕多,生病少,你买了准好!”

    春花很自信,刘三和春花娘却心惊胆战,生怕蚕子出了问题,让人看了笑话,更是小心翼翼地养蚕。虽然心里有点埋怨春花说了大话,但他们一直比较信任她,只好在将信将疑,将就着过日子。夫妻二人因担心同一个人,终于结束了冷战时期,可喜可贺。

    刘小姑的婚期越来越近了,两母女躲在房里准备嫁妆,制作请贴,忙得不可开交。恍惚听见人说春花在鼓捣什么夏蚕,心里也不在意,当她小孩子过家家罢了。

    又是十来天过去,春花养的蚕可以上山了!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刘家在养夏蚕,一个个图希奇,全往刘三家涌,一时刘家村比过年还热闹。

    “哎呀,我的亲娘,你家的蚕长得可真大根啊!我从来没过蚕亮得这么齐整,哎呀,你看,那里有只蚕都在吞丝做茧子了,都做白了!赶快捉亮蚕啊,再不捉蚕丝都要糊在蚕架上,毁了太可惜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盛事

    PS:多谢可爱莫的打赏。

    白白胖胖的蚕儿一根接着一根变得通身透明,爬起爬去急着找地方结茧,一众妇人看得喜笑颜开,比自已家的蚕亮了还高兴,一个个摩拳擦掌,起的起草龙捉的捉亮蚕,大半天时间就将亮蚕捉完了。

    吃了春花娘准备的好饭菜,大家又齐至蚕房,高高兴兴地瞧首蚕儿找位置吐丝做茧,一面惊喜地道:“看!小半天茧子就做白了!哎呀,这个蚕真能吐丝做茧子呀!要是我家也养夏蚕,不是真的能有收成嘛!简直太棒!春花娘,你们家又做了一件大好事!”

    “对,这个真是大好事!夏蚕也养,秋蚕……能养,一年又增加好大两笔收入哇!天大的好事!”

    农人除了地里刨食,只能养个牲畜,自己舍不得吃,卖得小钱换取家里的日常开销,现在又多了一门副业,那真是要让人喜欢死!毕竟他们再自给自足,总不能自己造盐自己煅铁,这些小东西看起来不足一提,但却十分必要,没有钱,又哪里买去。就算举国来看,蚕业的开拓,也能造就一时的经济景气,比如养蚕业,比如缫丝业,比如服装业,商业……哎呀,连朝廷不是也提倡桑叶么,养个蚕儿捐个丝儿能抵赋税呢,这种东西能当饭吃呢,你说全国上下,大家高兴不高兴。

    “大娘子,是不是真能养秋蚕啊?前几眠,天气还算暖和,肯定养得活,到了结茧子的时候,都要起雾了,那么凉。人都要加衣,蚕儿冷了,会不会不结茧呐,到时候可别白忙活。”

    春花道:“不会,蚕儿虽然娇贵,但自有它的生存之道。只要不是冷得人要加两层衣,蚕儿就活得。当然,到时候它吐丝会慢一点,比不上夏蚕这样快当。但是,那时候不是正农闲吗,大家都没事做,弄个经济事物,虽然赚得少些,不也是赚钱嘛。总比干耍着,眼睁睁看着山上绿油油的桑叶枯黄的好。也划得来!”

    “那,那大娘子,你们家要养秋蚕?”

    “当然要养啊!还要多多的养,我还要留蚕种呢!”

    “大娘子,你家的蚕种我先订下来,要留些给我。”

    “好啊。我家的蚕种专门消过毒的,出的蚕生病少。好养。不过,婶子。你要养秋蚕?”

    妇人有点犹豫地道:“呃,哦,我明年要,我先看着大娘子养秋蚕!”

    春花爽快地道:“好呀,到时候给你留蚕种!等我家养秋蚕的时候,烦请你来帮忙呀。”

    帮忙是假。学技术是真,旁边人生怕比别人晚一步,连忙道:“我,还有我!春花娘子,你要多留点蚕种!我们都要!”

    春花道:“好。不过不能打包票人人都有,反正先到先得吧。”

    “那可不行,大娘子!你一定要给我们留着啊。我先交钱好不好?”

    春花想了一想,笑道:“也行,先登个记,到时候我才好计划留多少蚕种合适。”

    小兰娘及村里的几个妇人盯着外村人争先恐后地交钱,不由冷笑私语,“以前没听说她家养好蚕的,我看就是骗子骗钱的。冬草娘,你说是不是?”

    冬草娘压根没听她说的是什么,含糊地嗯嗯,见其他人抢得厉害,惊慌之下,也挤进去道:“花儿,给你五哥家也记上!”

    “王嫂,你家也要?好的,我记上啊。”

    小兰娘恨得牙痒痒,骂道:“到时候,看被骗得裤头都不剩!”转头一看,身边的人全都挤到春花那里去了。“我看你养好蚕!老娘放药药不死你!”

    离刘小姑的婚期只剩下三天了。罗氏紧张地准备着宴席。

    第二天,罗氏匆匆地过来叫,说是远亲都到了,媳妇们快去厨下煮饭菜,儿子孙女们也去帮忙待客。她皱了一下鼻子,嫌弃地道:“好大一股子蚕馊味,熏人!哎呀,看来不能把客人安排过来。好好的,这种天气养什么蚕!还有,把你们家什么夫子仆人的都一起叫上啊,杀了猪,要人收拾猪肠子呢。”一摔袖子走了。

    一家人混不在意,吩咐小云煮好吃的好生侍候夫子,这才出去了。

    明天是女方过礼抬嫁妆,后天正式成亲,刘家的亲戚已陆续来道贺了,说说笑笑挤了一屋子。

    春花娘是烧菜做饭的好手,一来就领了主厨的位置。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外间大人们也说道得开怀,小人们跟着混成一片,满山遍野的耍,爬树、捡松果,作乱。

    吃了午饭,大人小孩们在刘老头刘大刘二刘四家轮着来回地玩耍,看了鸡猪又撵狗,大姑娘小媳妇都作矜持样,小主人们满地撒欢。

    春月邀请大家去她家玩,大人们递了递眼色,都说要口干了要吃茶,小人们为了不失礼勉强同意了,刚到了屋门口,就捏着手帕儿娇声道,“臭得很,你们家怎么这样臭?还是去看荷花钓鱼吧。”

    过门而未至,小亲戚们跟着得意的三个芬一下子走光光。

    春月再怎么神经大条乐天派,也觉得心中不痛快了,脸色阴沉,也不去公公家玩了,扭身就进了自家的屋。

    春花心中一叹。亲戚们都是看女主人的脸色行事,罗氏对他家怎样,谁人又会不知?这种反应哪里有什么奇怪了。

    春花一进门,就听见春月道:“夫子,姐姐们都不理我!”

    陈夫子道:“那是因为你不能干,所以人家不理你。穷在闹市无人知,富在深山有人寻。要人家理你,你就要自己争气,听爹娘还有夫子的话。”

    “好!我听话!当大家闺秀!以后她们想理我了,我也不理她们!夫子,中午我偷偷端回来的蹄膀好不好吃呀?我婆婆刚才还在嘀咕蹄膀似乎少了一只,是不是被人顺手牵羊了。哈哈。”

    陈夫子道:“嗯,你能干,晚上再牵一只回来。”

    “夫子,你真坏!我又不傻,婆婆丢了东西有了提防,我再去偷就会被抓住了。”

    春花一笑,走了进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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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女的幸福生活介绍:
农家女儿发家致富、家长里短、啼笑皆非、彪悍爱情的幸福人生。奋斗史,有点灰姑娘,小家温馨,大家宅斗。
希望宅斗片断能气得你想揍人。
PS:本文幽默,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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