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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啁啾     农家女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农家女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四章 私产

    母女俩早已把事情说开,春花娘不好再就做生意的事和女儿辩论,虽然不快,但只得忍着,却又放不下心,道:“算了,还是把你爹留下保护你们。你一个小姑娘出身在外,身边没有个成年男丁怎么行?”

    “爹还要管农事管工场铺子呢,可没空。娘,放心吧,我会小心的。还有,我想把月儿也留下,她还小,多见识些东西,对她以后有帮助。”

    春花娘道:“不行,你爹必须留下来陪你们!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才要后悔死!钱再重要,也没我女儿的安全重要!”

    “可是,家里少了爹,农活啊铺子啊,没个人主持,该怎么办?”

    春花娘斜睨着,“老娘不是个人呐!什么苦没吃过?放心,搞不坏你的!只管放心地干你们的,家里有我呢。”

    陈夫子对春花道:“如果确实需要人手,二壮可以借给你使。”

    春花忙道:“把二壮叔给了我,老师的方便怎么办?端个茶递个水跑个腿什么的,老师身边没人可不行。”

    “不出门在外,有二壮娘子给我使,尽够了。等你们忙完了,我就让二壮过来替你爹吧。大姑娘出门在外,没人壮丁相护要吃人欺负呢。”

    二壮和二壮娘子是陈夫子的人,刘家要使唤他们,通常都是在征得她同意的前提下。春花娘闻言喜出望外,拍着胸脯道:“夫子尽管放心,二壮不在你身边,你有什么下重活的事,都来叫我。我力气比男人还大呢。”

    陈夫子板着脸道:“只要你顿顿做好吃的,我指定没重活叫你!”

    春花娘不禁笑了,“夫子就是好心肠!以后我顿顿做好吃的。菜菜都搁番椒,还不搁猪板油。”

    陈夫子脸上露了丝笑,有番椒当菜,她每顿都能多吃半碗饭。

    春花春月皆喊道:“娘,还是老样子吧,每一天搁一顿番椒!老师吃了辣。又要上火胸口痛了。老师,我们不在,你可不要任性呀!雪儿,你在家要好好监督,不许老师顿顿吃辣!”

    “好!保证完成任务!”

    陈夫子无辣不欢,摸摸了春雪严肃的小脸,脸上闪过无奈。小管家婆,都管到夫子头上来了。不过,她心里为啥辣么欣慰呢。

    第二日。天微明,刘三和春花春月目送着船开,直到不见船影儿了,这才往回走去。

    春花本来看中的是一家紧挨老庙的铺子。那间铺子原来是间成衣铺子,生意做亏了,急着出手脱身。

    爷儿乇奔成衣铺子去。

    昨日成衣铺子还半开着,今日却大门紧闭,外头竟有七八个壮男在向门口泼大粪。嘴里骂骂咧咧的。

    春花听了几句,大概是主人借了高利贷不还。人家上门追债来了。

    春花皱眉,暗叫好险,亏得今日撞上了。

    刘三拽了闺女避走开,庆幸道:“运气好!要是贪便宜低价盘下了这间铺子,以后定会麻烦不断。昨天看那铺子老板一脸精明样儿,却原来是个草包。聪明人再难也不会去地下钱庄借钱。倾家荡产也不够还的!看来这家是不成了!这下该去哪里盘铺子,春花?”

    春花叹了一口气,本来想省一笔中人费,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我们去找经纪问,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面出租。先跑几天再说。要是一时没合适的,先回家秋收,把谷子打了再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吧。回头让阿生带上大牛、勇表哥来跑一跑。”

    先去经纪那里挂了号。然后接连跑了几日,要么不是旺铺不租,要么就是地理位置不合适,都没找到合适的。

    客栈的小伙计突然过来敲门,满脸惊诧把刘三父女打量了个遍,这才颤着声儿道:“县,县令夫人,过来了,说是求,求见!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呐,怎么县令大人都来了!”

    刘三诧异道:“县令大人来了?”

    春花道:“爹,是县令的夫人来了!是不是,伙计?”

    小伙计咕嘟道:“县令夫人来了,县令大人难道还远吗?”

    仿佛天上降下一条活龙,客栈的老板喜得什么似的,亲自捧水捧茶,鞍前马后地侍奉着,亲自带县令夫人上楼,被钟夫人的大丫头赶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柜台去。

    分宾主坐下,春花笑道:“钟夫人可是稀客!你若是有事,派个小厮来带个话,我自去贵府拜访,何需你亲自来一趟。看这天气热得,把夫人闷着了,就是春花的不是了!”

    钟夫人笑道:“不妨事,我的轿子大,不大热。我今天过来却是为你开铺子的事。听说你最近在店面开铺子对不对?”

    “是啊。找了好几家,倒有些眉目的。我初来乍到,还想多看看才下决定,货比三家嘛。夫人对我开铺子有什么好主意?我洗耳恭听呀。”

    “是这样,年后我新买了一间店面,结果快半年了,竟不知做什么生意才好,一直白放着。那店面又大又阔,位置又好,我都舍不得租给人把我的地糟蹋了。这不,听说你要租店面,我突然就想起我不是还有一家空铺面吗,白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租给了你。”

    春花道:“好店面放着不开铺子,那才是可惜呀。不知是哪家店面?这几天我跑遍了城东,你一说不一定我就知道是那间呢。”

    “就是府衙边左拐十丈,第一家,门脸儿最大的那间。”

    春花沉吟着,“是那家吗?听说是一外室的私产,被查抄后,放了有两三年之久了。因是涉及到朝廷重犯,旁人都不敢染指。原来是被夫人购得了吗?夫人真是神通广大!市面上可没人知道那店铺已易了主呢。”

    钟夫人顿了一顿,本来她还想欺欺生,赌一赌春花不知内情,想不到她才来几日,就把这些内情打听清楚了。如果是这样,她倒不好抬高租金占人家的便宜了。

    春花当然不可能特意去打听某一处店面的底细,不过是听木头和经纪闲聊说起过,过了一遍心,就记住了。她不知道钟夫人来此有何目的,但她总要表现出自己胸有成竹的样子,才好避免吃暗亏。在不明白情况时,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或者占不到便宜,但至少能唬住对方,让别人探不到你自己的底牌。

    这些都是生意场中常用的潜规则,春花年纪小,用一用,倒更让人搞不清楚状况。

    钟夫人心里有些遗憾,面上去笑道:“什么神通广大,我可是正经通过官府拍卖得来的。难道你还以为能白得被朝廷查抄的东西呀。傻丫头,就算我想,我也不敢呐。放心吧,这家空店是我用嫁妆银子正正经经买下来的,可不是来路不正。”

    春花半句话都不信,笑道:“这样说来,那可算是夫人的嫁妆铺面了。这家店位于东城正中心,地方又阔大大,做什么生意不赚钱?我看就算煮碗白开水都能赚白银子呢,夫人自己不留着生银子,怎么会舍得租出去呢。”

    钟夫人半含半露地道:“我也想做生意赚钱呀。可我一无技艺,二无所长,三呢家仆之中半无擅长做生意的,摆了铺子,赚的估计还不如直接租铺子多呢,那可是白瞎了好店面。我是懒惯的人,实在不想操那些心,干脆租出去,坐等收租,又实惠又方便,何乐而不为?”

    “夫人那是自谦呢。”

    钟夫人看春花一直老神在在的样子,心中不禁嘀咕首春花是不是知道内情,咬了咬牙,作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道:“其实呐,大娘子,我也不瞒你,店面是我的嫁妆不假,但其实算我的秘密私产,连老爷都不晓得。这是我给我姑娘预留的嫁妆铺子,等她出了嫁就给她。”

    春花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脸上挂着盈盈的笑,但也只是笑,并无一点实质的表示。

    钟夫人暗赞一声,此女不过比我女大了一两岁,心机竟如此地深,连我这个积年的妇人都不知此时她到底是何心意。没有更明确的说法,看来是打动不了春花的。

    钟夫人咬了咬牙,这才道:“原是我家丑事。你们小女孩子听了怕脏了耳朵。不过,我同你私下说说也无伤大雅。是这样,老爷前年新得了一个扬州瘦马,喜欢得不行,宠得上了天,要什么就买什么,家里一大半钱都被这个贱人挥霍一空。

    最近,她突然有身……老爷这样宠爱她,我是怕她生下儿子来……我没有儿子,总得为自己,为女孩留条后路。这家店子是我私下买的,老爷并不知情。我不敢经营,老爷发现了,总是不妥。租出去,收取租金最为隐秘!

    这样,稻娘子,如果你真心要租,我给你算最便宜的价。只要对外宣称是自己产业,不要与人知晓我是业主就行。可能租金要比其他店面高一些,但它地理位置这么好,又这样宽大,我相信,你花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这么点租金赚回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第二春

    县令家的八卦,很好打听,问一问钟府门前要的饭,一切尽知。

    虽然没有当场拍板,但也不过等到第二日,春花就将店面租了下来。

    店面很阔大,后头小小的亭院可以存货,也可以住人。要是规置得好,春花一家人住下都尽够了。不过春花一家不打算住县城,这里就只能放东西,住伙计了。

    有了钟夫人牵线搭桥,装修起来就格外地快,请工匠、买材料,照着春花绘的图纸,样样精致处处妥贴,可劲地往高大上方向整治。

    如果家里只是农活,刘三还挺放心春花娘一个人,可是镇上又有铺子又有场子,他委实放心不下,把大方向的事解决好,转头就乘了船回去。

    他却是白担心,春花娘一个人在家中在镇上干得还有声有色呢。春花娘从来不是缺乏决断之人,不过小心翼翼惯了,做起事来总是些瞻前顾后的。

    自从家里开了铺子,刘三和春花渐渐主事起来,春花娘就退居了二线,不大过问前头的事。又有俩儿子,成天围着儿子打转转,洗衣做饭,料理家事,忙得脚不沾地,更没闲心操外头的心了。这种日子是万千女人过惯的,于她并不会有什么不同,她也没觉得这种日子有哪里不好,大多数时候,她其实很满足这种现状。村里村外,哪个人不羡慕她享清福的。

    可突然她又有些厌倦起来。不论是谁,一成不变的生活过久了,不知不觉就会感厌烦起来,会想着要不要换一种生活方式试试。大多数女人再厌烦也只有忍耐,只有极少部分才有机会尝试,春花娘就是这极少部分中的一员。

    女人的心眼儿本就多。别人简单一句话,她听来竟有八个意思。春花娘就觉得老公女儿说话有贬低她嫌弃她不能干当不起大任之嫌,心中哪里不又羞又恼。可她又不是孩子,羞恼哪里好表现在脸上。

    恰春花要逗留县城数日之久,她安心要大展其才,刘三一直不回来正正儿好。

    事业真是能让女人焕发第二青春。

    这个找。哪个寻,一会要她拿主意,一会有人求人上门来,一会孩子们要娘了,里里外外,成天家忙得那是焦头烂额,连坐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可这种日子它充实啊!累得有成就呐!总瓢把子的感觉就是那个威风凛凛呀!

    春花娘简直不想老公孩子太早回来有木有。

    刘三思家心切,直奔新宅子,却被留守的二壮娘子告之其他人都在镇上。还以为镇上工场出了什么事呢。明明饿得头壳发晕,却连饭都吃不下了,打了赤脚就往镇上行去。

    路过铺子,到里面看了看,一如往常。阿生保证道这几天没出什么乱子哒。急急忙忙地赶到工场,发现春花娘正热火朝天地指挥人生产呢,他来了,她都没空理他的样子。

    好像一切都没他啥事儿了!

    春花娘一脸春风得意。抛了个眼风儿给刘三,怎么样。没有你,老娘同样玩儿得转!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去歇一歇吧。饿没有,锅里有饭,自己去热一热吃吧。我这里还有事呢。”

    说好的嘘寒问暖呢,该有的福利呢,本来的热泪盈眶呢?刘三深深地被无视状态给震慑了。

    所以说女人就该留在后院儿嘛。刘三吃了一口精心烹调的饭菜。暗暗下定决心。

    打发了二壮夫妇和付勇大牛去县城帮春花,刘三以更加饱满的热情投入到生产中去。他算是看明白了,但凡他弱一点儿,他的女人就要翻身作主了,这个家更加没有他呆的地儿了。

    付勇三人的到来让春花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这几天真是太忙了。木头虽然得力,但终究是伙计,又安守本份,很多事情处理起来到底有些束手束脚之感。

    木头看了看付勇,眼神暗暗一淡。

    温和的言语,亲近的作派,几乎又是朝夕相对,怎能又不生出非份之想呢。若是他有那个本事,可就要像娘说的,那可真是要一步登天了。

    真希望时间一直停留在昨日啊。给他再长一点时间,在合适的时机,也许他就有那个运气了。

    木头抬起眼睑,微微一笑,看他的东家和人说话。

    “你们再不来,我每天客栈铺子的跑,光是租车代步费都要养活别个一家人了。等下我们就去置办下铺盖,直接去铺子里住去。再不用天天跑来跑去地麻烦。”

    付勇撇嘴道:“你们女的就是麻烦!若是我,随便在哪里打个地铺就能混一晚,哪里还要住客栈,白花那个钱。”

    春花笑道:“莫急,有你打地铺喂蚊子的时候!现在去卖石头的匠人那里拉地砖去!”

    付勇倒是高高兴兴地来县城了,想不到却戳了一个人的心肺叶子!

    宏志心头恼火万分,被撵到镇上也就罢了,反正大家一个待遇。可去县城又是做何?同是新进的学徒,他付勇去得县城,凭什么他就去不得?

    宏志一想到自己被撵到镇上,又没去成县城,心头就羞恼不已。她刘春花以为自己是谁,老子这样穷追猛打了,你还矫情个屁呀!还以为自己是个天仙,却连我家姑娘的脚指头都比不上。打量大爷真瞧上你了么,不过就是想白使你的钱,以后功成名就了,一脚把你踹开!

    他娘的,老子不干了!

    宏志将手里的工具一摔,站起来就想出去。

    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宏志停下来,撑着下巴,心中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拼着一个半月不回家,白日钉在铺子里督工,夜晚和妹妹二壮娘子挤一个屋子休息,铺子里的事终于忙了个七七八八。

    一年中最热的一个月就这样既热闹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外头的天空飘起了丝丝秋雨,赶走了疯狂的知了声,带来了一点点凉意。

    春花从薄被中探出身子,坐起来,伸了个懒弯。昨夜凉爽,一夜好眠。向里侧看了看睡得四仰八叉的妹妹,春花嘴角弯弯。

    翻了年,春月一日比一日懂事,她说要跟着姐姐学,就真的跟着姐姐学,这么大热的天,跑前跑后地忙活,竟然一句怨言都没有!

    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似的!

    不过这个呼噜有声儿猪猡般的睡相出卖了这个快十一岁的小姑娘。想是春花起身弄出了点动静,她有些不乐,砸巴砸巴小嘴儿,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去了。

    春花轻手轻脚关上房门,从楼上下来,来到小小的厨房。大锅里熬粥咕嘟咕嘟正开得欢。春花揭开锅盖看了看,一锅绿油油的绿豆粥冒着白腾腾的蒸气。

    二壮娘子手里提了二十个大馒头,还有一些时鲜的肉和菜,快步走了进来。

    “婶儿,今早上吃什么?还吃白馒头?昨天大牛哥哥抱怨天天吃馒头腻呢,我还以为你要买肉包子!”

    “肉包二文一个,馒头半文一个,他大小伙子,不当家不知盐米贵!”二壮娘子一边说一边将馒头放在斗碗中,“在乡下,还没馒头吃呢,天天早上喝稀饭都美得死人,现在吃上了干干的粥还有大白馒头,倒嫌弃馒头不好吃了。这么搞,再大的家业都能吃得穷!”

    春花笑道:“每天都干的体力活儿,又是长身体的时候,生活不开好一点怎么行。明天还是买些肉包子吧。”

    “中午有肉吃,天天打牙祭,还想怎么着?比大地主的生活开得还好呢!行了,我去把馒头拿油酥一酥,烤得焦黄,就好吃了。”

    二壮娘子在春花家日子待得越久,越把这家人当成了主人,一言一行都要为主家考虑。

    嘴里说着话,手上也不闲着,将馒头切成了片,烧热了锅,过了油,将馒头片一块块酥了起来。再炒了两个小菜,又抓了些咸菜,早饭便就做好了。

    二壮娘子比陈夫子还大了两岁,早就过了避讳的年纪,摆好了饭碗,就去前厅将打地铺的众人一个个拍醒。

    又到了吃饭时节!

    小子们兴冲冲地爬起来,随便收拾了收拾,就跑到饭桌边坐下,端起饭碗就悉悉呼呼地吃起来。

    “二壮婶儿,今早的馒头好吃!明早还做这个吧!”大牛一口一片,吃得那个高兴。

    “就是干柴块块,拿油酥过一回,都好吃呢!”二壮娘没好气地道。

    大牛嘿嘿一笑,并不在意。

    二壮回头看春花姐妹还没下楼,忙另装了一盘子,舀了粥和菜,搁在托盘中,端起来就往楼上送去。

    春月嗯嗯嗯地撒着娇儿,死活不愿从暖暖的被窝里钻出来。

    “姐,姐,好姐姐,让我再睡会儿嘛。前几天晚上热,我一直没睡好,昨驼于下了雨,正好眠呢,我要把以前的瞌睡补回来!你把饭留着,我待会儿起来吃呀。”

    春花揉着妹妹,笑道:“懒丫头,再不起来,早饭都吃光了,还给你留呢,我们都吃不够!”

    二壮娘子上来,笑道:“大娘子,你就让二娘子多睡睡吧。小人儿家家贪睡,莫强求了。我把你们的饭端上来了。”

    “又端上来!惯得她!”

    春花一笑,倒不再叫醒妹妹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意外的商机

    早饭吃完,就要开始办正事了。

    石灰是十好几日前备下的。偌大的县城竟没有专门卖石灰的贩子,要买石灰还得到城外二十里的山上去。

    小伙子们天生爱建造,一问之下,几个人竟都能估算出石灰用量。按着这个量,几个人直接用手推回了满满两板车石灰。

    真是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几个人才把石灰推进城,就有人过来问石灰怎么卖。

    春花还没说话呢,付勇和大牛张口就说卖!

    来人说他买得不多,只要几十斤,问多少钱一斤。

    大家推了几百斤重的东西走二一十来里路,累得像死狗,不说个高价怎么对得起自己付出劳力?再说了,这卖不卖也只是两可之间,试问谁愿意为了文把文钱跑那么远的路搬那么重的东西。

    春花张嘴就说了个比原价贵八倍的价。

    想不到人家二话不说,直接数了八十文,提着那四十斤石灰就走。

    付勇和大牛鸡冻不已,眼睛比夜里的灯笼还闪亮,齐声道:“花儿,要不我们把石灰推到街上喊一喊,卖了钱分我们一分呀!”

    春花笑道:“好呀!得了钱我们按人头平分,怎么样?”

    付勇大牛毫不客气地答应了。

    于是,也不去城东了,就在城南一边喊一边卖。这个负责称重,那个负责吆喝,春月年纪小就负责收钱,半边城一走,五六百斤的石灰竟卖得只剩下一兜底儿。

    大牛仰天长笑,“哈哈,想不到县城赚钱就这么容易啊!贱得要命的东西,在城里却能卖个高价!明明只消走个二十里路哒。能多买多少石灰呀!哈哈,这些懒人!”

    付勇白了他一眼,道:“人家哪里是懒!人家是会算账好不好!县城人缺钱的有几个?为了几十文的东西,白白地浪费一天时间去二十里外拉,他们这一天何止赚这个数?得不偿失!县城人哪个没有个事业,自然舍得花这个钱了。”

    大牛和付勇在一起玩得极熟了。把着他的肩膀,坏笑道:“要不,明天我们又去城西卖石灰?”

    付勇不理他,反而对春花道:“春花,明天怎么安排,你说句话。”

    春花笑道:“明天去乡下租两条老水牛,我们继续卖石灰!等没人买了,剩下的就自己用!”

    接下来几天,几人还卖石灰。看哪里修房造屋了。还主动前去兜售。买得多了,价格还可以降一降。有没买到的,请到刘三家具铺子来。

    几个半大孩子这么一吆喝,几乎全城都知道有家人专门在卖石灰了,以后就不消去城外搬了。

    如此前前后后五六日,孩子们倒没空管铺面了,专心卖起石灰来。

    所幸卖了这些日,县城人对石灰的需求渐渐小了。春花才有空腾出手来料理铺子。

    大家都发了笔小财,兴致都很高。刷墙嘛,连匠人都不消请了,大家挽了袖子,亲自上阵。

    大牛站在高高的木梯上,和付勇笑道:“要是石灰生意一直都这么好,我干脆转行。专卖石灰得了。”

    付勇拿着羊毛刷子往墙上刷石灰水,目测一番,又继续刷。

    “那你可迟了!你没听说吧,瓦市那边卖青砖青瓦的旁边,新开了一家卖石灰的铺子。据说价格比我们卖的要便宜呢。”

    大牛气愤地跺了一下脚,“这些断人财路的老家伙!”

    春花在下面不禁喊了一喊,“大牛哥哥,看你毛燥得,等你想起开铺子了,人家都赚了个盆满钵满了!小心点啊!你看看勇表哥刷得多平,你要是刷不好,就下来等二壮叔上来呀。又要争着上去,又不仔细些,栽断了牙你的!”

    大牛哼哼。

    春月笑道:“大牛哥,等石灰干了,我来验工,谁的不平谁的易脱落,我就罚谁的大子儿!”

    大牛哀叫道:“小丫头,看把你能的!我好好刷不成吗!”

    兄妹们正说得热火,大门外头一暗,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木头偏头一看,是郑家来人了。

    “郑老板!”

    郑家人看都不看木头一眼,径直来到春花跟前,道:“哟,原来真是你们家呀!前几天恍惚听人说城东新开了一家家具店,我还打听是谁来着,原来真是你!”

    看这个样,就是来者不善。

    春花暗自皱了皱眉,笑道:“郑大娘,稀客稀客!你老怎么来了!快请坐!”

    郑涂氏冷笑道:“你这忙得乱得,哪里有个座儿?”

    春花忙亲自端了凳子过来,请郑涂氏坐下,又让二壮娘子上了茶。

    这一番做作下来,春郑涂氏的脸色这才好了些,朝木头哼了一声,道:“木头,你突然说要辞工,连工钱都不要了,说你的老东家要你有新用处,原来就是用在此处啊!”

    木头深知郑涂氏无事都要生非的人,惹不起她,只能沉默以对。

    宝银娘大夏天守铺子,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天天筋疲力尽,心里早窝了一股火儿。她最看不惯男人不声不响窝囊样儿,何况这面前不过一个青头儿子,跳出来就道:“木头,我婆婆问你话儿呢,怎么不回答了。想是另攀了高枝儿,就不认旧主子了!再多几个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伙计,我看全世界的东家们都要被气死了!”

    木头脸上或青或白,又不好与一个成了婚脸皮厚的女人对白,握了握拳头,立身不动。

    春花按捺住大牛,道:“郑家嫂子,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骂我家请的伙计,怕是不大好呗。他拿的刘家工钱,帮刘家做事,怎么就是‘另攀了高枝儿’?他忘了哪样恩负了哪样义,请说说?”

    宝银娘一哽,张口就想说怪话。

    二壮娘子虚空中瞄了宝银娘一眼。

    宝银娘愣了愣,才想起来面前这位小娘子可不是她能随便辱骂的。

    郑旺财骂道:“不会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春花对郑涂氏道:“郑大娘,你看木头本就是我家的伙计,让他来帮忙也是怕你们店子新开,不懂家具里面的门道。如今也有一年多快两年了,你们学得再慢,相信也学全了,现在我让他回刘家来,你应该没意见吧。”

    郑涂氏心里哪里没意见,这样一个免费劳工,她怎么愿意放手,可人家确实是拿的刘家的钱,她实在没有立场要木头回来帮忙。

    “稻娘子,你嫂子不会说话,等我回去骂她!说来,木头虽然呆笨,教了小两年才把我们教会,但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够不上忘恩负义四个字。当然,我们家可从来没亏待过他,好饭好菜地供着,过年过节还给大红包,要是想家了,还出路费让坐船回去。我说的对不对,木头。”

    木头稳了稳神儿,道:“东家没亏待我!”

    宝银娘道:“何止没亏待你,教你说话,教你做人,教你做生意,城里人那么多门道教了你,你说走就走了……难道不是忘恩负义?”

    后头一句到底说得轻,郑涂氏假装没听见,欣赏着木头变得通红的耳朵。

    赤果果地歧视乡下人呢。大牛不服气地道:“真是好笑,左一个教右一个教!你怎么不说说人家怎么教你识木料,怎么教你拆装家具,怎么教你修补漏缺?怎么不说说人家白帮你做活儿,起早贪黑,完全成了你家佣人仆役了?难道还要说一说客人只认识木头,不认识东家?这样一说,指不定谁恩谁义呢!”

    郑涂氏气得额头一跳一跳的,指着大牛道:“你是哪里来的乡下穷人,敢这么和我说话?”

    “没有我这乡下穷人帮你做出家具来,看你拿什么卖钱抖气派呢!”

    大牛生得和头小牛犊似的,郑涂氏权衡了一下力量对比,果断对春花道:“丫头,看看你带出来是些什么人,有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大牛冷哼道:“现在又和我说长辈了!我长辈是乡下人呢,我可没有城里人的长辈!”

    春花假装着骂了几句大牛,和郑涂氏哼哈着,也不问他们来干什么。

    其他人抛了几枚白眼过来,又继续刷起了墙。

    春花淡淡地喝茶作陪,反正就是不主动开口询问。

    宝银和宝妹二人扔开娘的手,嘻嘻哈哈地跟着木头刷墙,完全不知道大人之间的眉眼官司。

    宝银娘佯装骂孩子,“死孩子,捣什么乱,给我滚回来,人家可不是咱们家的人了,哪还理你!”

    兄妹俩玩得正开心了,不防娘竟一通骂,委屈得汪汪哭着。

    春花等人只当看不见听不见,看郑家到底想耍什么。

    主人家不理睬,郑家人渐渐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儿,郑涂氏清了清嗓子,“稻娘子,婆婆今天过来……”小孙子孙女汪地一声尖叫打断了她,郑涂氏朝宝银娘怒骂道,“你是死人呐,孩子哭了,你光打有什么用,还不抱出去哄哄!”

    宝银娘手心紧了紧,暗骂一声老不死的,啪啪打两下女儿,扭着一抱就往后院去了。

    二壮娘子不放心,连忙跟着一起进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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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逗你玩儿

    宝银两兄妹一进后头亭院,一时新鲜,立马就停住了哭泣,好奇地东看看西望望。

    宝银娘抓住桌上的肉碗,想捏里面的肉吃。

    二壮娘子冷冷地看着她。

    宝银娘回头一看,吓得出一身冷汗,不由撂下肉碗,讪讪地道:“这个酥肉炸得真香啊!好手艺呀。”

    二壮娘子不说话。

    “是留着晚上吃吗?我拿两块给孩子尝一尝呀。”

    宝银娘伸手欲从肉碗中提那两只最大个儿的酥肉出来。

    二壮娘子出手如闪电,一把抢过肉碗,冷笑,“我们乡下手艺,小公子小娘子是城里人,小心吃了拉稀!”

    宝银娘撇了撇嘴,看见厨房里有菌子,有活鱼,有一瓮猪油,还有一些时鲜小菜,心里痒痒得不行,暗骂乡下鬼没见识,就知道大鱼大肉的抛撒!连我家都没吃得这么好呢。

    二壮娘子牢牢地盯紧宝银娘,生怕她顺走一两样东西。

    不提两个女人在后院的官司,前头大厅,郑涂氏终于说明了来意,因是自己主动开口,失了先机,话说出来总有些软三分的感觉。

    郑涂氏心里有些不快。

    “丫头,我们这次来,是为了你这开铺子的事!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我们在县城开铺子卖家具卖得好好的,你们怎么也来插一杠子,非要跟着卖呢?隔行如隔山,做木匠也许很成功,可转做了生意人那就不一定呐。县城可不比那弹丸之地的乡下,水深得很呢,要是哪里磕着碰着,可就划不来了。”

    郑涂氏推心置腹地劝道:“莫说其他。光是这县城人都不是那么好交往的。表面上我们老郑家木器卖得好,能养活你们一村人,可内里的艰辛又有谁知道呢?每个月光是打发狗的钱都是这个数!”

    郑涂氏伸了两根手指出来,“这还是人家看在我们是本地人的份上,放了我们一马。家具生意这样好,你以为就没人来打主意吗?有啊!去年我们家隔壁就开了一家铺子。才开了不到半个月就被地痞挤垮!乡下人都说县城遍地是黄金,那也得有那个命揣呀!听郑婆婆的话,好好儿回去做你的老本行去,乖乖等着说婆婆家,何必来这鱼龙混杂的地方,污了姑娘清名!”

    真要心存纯良的,这些话会等到装修好了铺子快开张水到渠成的时候说?

    春花气笑了,道:“那请你给出出主意,我这店面租了有三年。要是不开铺子了,我这租金该怎么办?”

    郑涂氏昏黄的老眼转得飞快,马上就有了主意,“你们小孩子家就是不禁事,逮着事闷头就干,出了纰漏了,又不是爹娘,谁给补漏去!也是我老人家好心。这样,你把店子转给我。租金我按原价给你,你一点亏都不吃。这里可是闹市区,租金不便宜呀。我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给你,我按月支给你,绝不赖账!”

    此店面几年前可是城东最火红的,她租过来。只倒一次手,就能净赚的买卖,何乐而不为?这些小姑娘小伙子呀,毛儿都没长齐,就要学大人做生意了。真是好好笑。那刘家长辈也忒软弱忒没规矩了些。

    大牛边刷墙边顶顶付勇肩膀,瞟瞟那边,再做了一个拇指朝下的动作。

    春花想对郑涂氏说一句,到底是你傻呀还是我傻,我装修付出的钱都能顶小一年的租金了,你还想按月支付空手套白狼?还什么一点不吃亏!真当咱是乡下来的不懂事的小屁孩子呀!

    春花其实有些无语,她要真是无知孩子,能独当一面自己租店面自己装修吗?这郑老娘子是不是太过天真了。

    这种人,老娘不稀得陪你了!

    春花站起来,淡淡地道:“租店面的房东说了,此店概不转租,不然要我赔十倍的租金。恕不能从命了。”

    到嘴的鸭子飞了,郑涂氏哪里甘心,连忙跟上前,“哪有这么不讲情面的租契?房东是谁,我找他去!凭我在县城的面子,他指定不要你赔钱。”

    春花一概只推在房东身上,又不肯透露房东是谁。

    郑家人眼巴巴地跟前跟后,看见大牛和付勇两兄弟递眼风儿,才惊觉上当,脸色一变,放下狠话,“好啊,我算知道了,你哪里是不转租,分明不愿租!不愿租就明话,来这一套,把人当傻瓜玩儿是吧?小心我……”

    三个小子直起身子,转头看向郑家人。

    郑涂氏一噎,竟被毛头小子惊住,脸刷地变得通红。

    春花面对郑涂氏,正色道:“郑老板,我乡下来的人,从不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说慌哄人,我说不便透露就是不便透露。”

    宝银娘在后头亭院捞不着好处,愤愤地走出来,接嘴就喊,“你们要在县城开店,我们就不在你家批发家具了!若不是我们讲信用,我们早就和别人合作了!人家的东西可比你们家的便宜多了!我们心地善良,你还当我们是好欺的吗?”

    终于使出杀手锏了吗。

    春花丝毫都不意外,行业就竞争就是这样,挖墙角钻空子的事可少不了,今天是朋友,明天说不准就是竞争对手是仇人了。

    春月一本正经地道:

    “大嫂子,说出的话泼出的水,话可不能说绝了!背叛的事,我们家又不是没经历过。就是前几个月,工场的木匠师傅,被人集体高价挖走,一个都不剩,我们家还不是挺过来了。现在呢,听说那新东家俨然就要关门大吉了!那些了不起的师傅们还回来求我爹让给份工干呢。

    那些个挖墙角的人呐,我都不稀罕说他!看我家火红,又是来抢人又是去抢生意,好贱价地卖家具呢,是不是清盘虽不好说,但这样整我看离关门也不远了。

    哦也,说不准跟你们谈的人和我现在说的是同一个人呢!是不是姓谭呀?哎呀,你们城里人,可别被那起乡下匠人给骗了呀!”

    一席话说得郑家婆媳不禁色变,相互对视一眼,都流露出吃惊的神色。

    春花对春月投去了赞许的一眼,好声好气地对郑氏婆媳道:“我们刘家的条件信誉摆在那里,相信你们自己心里有衡量。话我也不多说,你们愿意继续合作下去我们欢迎,你们想别觅高就我们好聚好散。”

    话说完了,春花再不溃家人,低着头忙活起来。

    二壮心头不痛快,拿水调石灰,灰尘扬起老高,不住喊让让,将郑家人赶到角落里去。

    郑家人既愤懑,又舍不得走开,到一边叽叽咕咕地商量起来。

    春花他们只当人家是空气,沉默地刷起了墙。

    有的人就是给脸开染房,扭脸倒着贴。

    三个大人你推我我推你,终于,透明人郑旺财上前红着脸道:“稻娘子,我们还是和你们合作。”

    春花这才道:“既然愿意和我家来往,那么,我现在同你们说一说以后的章程。”

    郑涂氏道:“买卖各凭本事,要什么章程?哦,对了,你们生产自销,那成本价格自然就低了,卖价不是比我们低?那不是全城人都要去你家买了,不是要把我家抵垮吗?刘家这样做怕是不地道吧!”

    春月不禁翻了个白眼,道:“我姐姐不是要和你说章程吗?倒是听她说话了,你再说刘家的不是吧!”

    郑涂氏老脸闪过一丝尴尬,“那就请说罢!”

    “为免我们两家恶性竞争,我会拟一个最低价出来,然后买卖就各凭本事了。”春花悠悠哉地道,“其实你们今天根本就不消走这一趟,闹得失了和气。我铺子里的东西基本不会与你们的相同,就是有也非常有限。不说其他,光是装修我就整整弄了一个半月,不做出个名堂出来,怎么对得起这铺面金银般的位置!我们走的是精品路线,打算订制高档顶端家具,看准的是富贵人家大姑娘出嫁打嫁妆这一块儿。其实与你们的铺子相干不大。”

    那富贵人家大姑娘的嫁妆光一张床就能做几年,还有其他木头柜子之类,这其中的回报丰厚可想而知。一年之中只订上那么一两单就能养活一家人了!

    郑涂氏眼睛射出一束激光,几乎闪瞎春花的眼。

    “稻娘!我们家可不可以也做这个订制家具?”

    “这个暂时可不行!图样子可是我最大的秘密,不能随便交给你!等以后,看行情再说吧。不过,如果你能拉些客人来,我倒可以给你抽成!”

    郑涂氏眼睛暗了暗,再揪着说也没趣儿,意思意思地说了几句今天是误会之类的话,临了还埋怨了两下春花怎么不早说,这就撤了。

    春花抹了抹汗,暗道可算闹走了这家子,再搅和下去,就要吃晚饭了。

    大牛一看郑家人走了,跳出来,朝外呸了一声,“见钱眼看,瞧不起乡下人!我看你老祖宗不一定连乡下人都不是,也许是那街边要饭的叫花儿呢!”

    付勇和春花笑道:“好妹妹,亏得你,表演这么一场戏。边做活儿边看戏,我竟不觉得累了!”

    春花笑得坏丝丝,“一上来就呼呼喝喝,这么把自己当一回事儿,我不配合配合,难得人家专程走一趟。”

    “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我算服了你!”

    木头看了一眼笑得明媚的人,垂下了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初战告捷

    刘家精品木器行开业了。

    比寻常店铺阔大两三倍的面积,明亮的光线照在白玉般的地板上,将室内光度提升到一个可以和室外媲美的高度,墙面像是天上飘下的雪花那样洁白,洞开的大手笔琉璃窗户后是精致布纹窗帘。

    窗明几净,格调高雅,比寻常人家的客厅还简洁大方的陈设,使人走进去就觉得舒适安然,虽比不上顶级富豪,但扑面而来的就是高端大。

    刘三和春花娘昨日到来,还没进去呢,就有缩手缩脚之感。进入店铺,感觉就像是走进莫家的大客厅似的,陌生不适心中忐忑,反正就是格格不入。

    烧了这么多钱进来,人家能认账吗?

    熬到午时了,仍没有一个客人上门。刘三和春花娘急得团团转,强忍着才没表现出来。

    午时正。

    第一位客人竟是县令夫人!

    刘三两口子听到大牛的高声唱喏,几乎都以为是幻觉。

    钟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并大丫头进门,笑容满面朝春花娘走来。

    春花娘狠狠掐一把刘三的老腰,疼得刘三嘶地一声。春花娘这才信了,喜出望外,立即迎上前去。

    春花和娘一起朝钟夫人笑道:“夫人终于来了!再不来,我们的脖儿都望要酸了!”

    钟夫人握着钟大姑娘的手,笑道:“今日要等我女儿,时间耽搁得久了些。没误了吉时吧?”

    “没有,没有,正正合适呢。”

    大牛继续唱喏,“李太太来了!张夫人来了!牛大奶奶来了……”

    木器行外突然就停满了车轿。原来大家客气,约好了一起,又不好越过钟夫人。只等她上门了,才好跟着后头。

    一不来蚊子都没有一只,一来就一窝蜂的。

    大牛一头是汗,慌里慌张地问付勇,“兄弟,这家又是什么夫人?”。

    大牛不识字。看礼单贴子的事就是付勇的。

    “杨少夫人!”

    “杨少夫人到了!”

    几个小伙子精气旺盛,倒使小娘子们有些不好意思,羞惭惭低了头擦身而过。

    春花心上算了一算,县城里数一数二的人家竟基本都来了,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虽然她表面上镇定,但心里未尝没有不怕的,要是一个人都不来捧场,这个脸可就丢大了。

    午时三刻,吉时到。

    钟夫人、李举人的老娘还有商行老板娘牛大奶奶举起手里的王麻子剪刀。等外头鞭炮声响起,同时剪开束着牌匾的丝线。

    啪啦,大红绸布落下来,落出刘家精品木器行几个墨字,金底黑字,着实夺人眼球。

    “好字,好字!”文人道,“削瘦有力。精骨中带着柔道,柔和中尽显劲道!好一副宋体字!”

    “好字。好字!”略认得几个字的大老粗道。

    文人问道:“你如何知道这是好字?”

    大老粗哈哈大笑,“我认得这个字,所以是好字!只有认得出的字,才是好字!”

    人们皆哄堂笑之,湮没了文人“蠢夫蠢夫!”的声音。

    吃过百味楼的上等席面,大家坐在一起。已婚的妇人们谈着儿女婚事,议着人生不同。未出阁的女儿们则聚在另一头,虽说首饰头面风花雪月的美事,那手儿却偷偷地翻着精美的画册,暗想自己要从爹娘手里弄套怎么样的嫁妆才好。

    和富豪太太们打交道。春花娘刚开始还颇有些不自然,说着说着,发觉这些人也和乡下的妇人一般也爱说银钱说八卦,那扑扑跳的心突然就平静了。按着画册,很容易地接到一个小小的订货,虽然只是一个衣柜,但她突然就淡定了下来,逐渐游刃有余起来。

    木器行的环境挺好,很显疏朗大气,夫人们虽然来了,但是本打算坐一坐给了面子就走的,想不到一匠人商铺,待着倒还感觉心情舒畅,喝着茶聊着天一时竟忘了这是人家商铺子。

    茶话会开得很顺利,张夫人说到兴处,随手翻了一本画册,翻着翻着,就有些迷住了。画片做得不算有艺术性,但色彩艳丽,很打眼,关键的是采用的是立体画法,一件件死物竟活灵活现的,仿佛用手指直接就能拿下来。

    “你看看,这个画儿是不是有点门道?”

    “拿来我看看!”

    李太太看着看着,就拿了手指往纸上抠,再抠抠,原来确实是画在纸上的。抬头看见张夫人看她,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哟,我还以为是家具木头沾了浆糊贴在纸上的!原来只是画在上面的呀!”

    张夫人笑道:“方才我也以为是粘在上面的。我就说什么家具物件能做得只有巴掌大,还敢拿来给姑娘做嫁妆,这不是成心糊弄人吗,呵呵,原来是我弄错,差点误会稻娘了。”

    春花娘笑道:“这种画法可是我女儿自家创作的,世间独一无二!我第一回见到,也要拿指甲去抠画儿呢。”

    众夫人都看住了,围在一起对画册的评论着。

    春花娘还没开口夸那画的实质内容呢,抠画的李太太就道:“哟,这个衣柜样子倒乖巧,特别是门上的花儿好看!做一个立柜是怎么算的啊?刘夫人?”

    春花娘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刘夫人是叫的她,忙道:“怎么算都行。可以自己出木料,可以我们帮出木料。木料只收点成本价,主要是赚手艺钱,还有就是这个样式钱。所以价格比平常的木匠要收得高。样式是我们家自己设计的,新鲜出炉,别家可没有!”

    李太太本来只是过来露个面,根本就没关注过春花到底是卖茶叶还是卖蛋,可这个画儿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眼球,摸了几摸,简直是越看越喜欢,“我就说你这个衣柜别致,从来没在别家见过,顶上盖个帽儿,像樽门神似的,特别是门上的花,颜色可真艳丽,原来竟是自己做的样式!挺好,我喜欢!刘夫人,你帮我做一个,我自家出木料!”

    春花娘一呆,这就有生意上门了?

    “其他都好说,这个门上的花一定要做好啊!颜色一定不能差了!”

    春花娘回过神来,“当然,当然!一定给你做得最好!”

    有人开了头,后头的就会越来越顺利。虽然再没有人当场订货,但不乏意动之辈,可能天性谨慎,要回去仔细想一想再说。

    当然,这已经是非常好的开端了!至少可能不会亏本!

    春花娘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的圈子也热热闹闹的,虽然大家不大熟悉,但逛街购物是天性,而且什么嫁妆箱子之类,最是私下笑闹的缘由了。

    不过随意开了两句善意的玩笑,大家就亲热了起来。

    做为主人家,春花春月皆是笑脸相迎,好语相回,本来人品就是上乘,再加上刻意为之,不大一会儿,两姐妹就赢得了众女的好感。

    女孩们捏着画册子,悄悄却又仔细地翻了一遍又一遍,心中都有了自己要挑选的目标。

    春花自然看在眼里,也不直问人家是不是要订货,认真地介绍道:

    “每一款儿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是我们女孩自己,都是父母捧在手心的宝贝,都是万里挑一。若是嫌我们的款式设计得不好,自己有主意要在原款上加点图样什么的,我们也能帮你做得出来。想一想,自己亲手做的东西,变成一个个实物,多有成就感呐。而且我们样子款式每一年都要更新,从不怕它不时新!关键就是看你喜欢哪个样子,我们就给你做什么样子。”

    李姑娘笑道:“从来只有衣裳首饰时不时新,流不流行的说法,没想到家具也有!它又不像衣物佩饰,用一用就扔了,它可是要用一辈子或是几代人呢。老都老了,旧都旧了,还谈什么时不时新呢。稻娘若是给个好说法,回去我就叫娘来订货!”

    “各花入各眼吧,也许你觉得老了的旧了的东西不时新,可别人却爱它古意淳朴呢。父母可能看中的是老式一些的,女孩呢可能更爱新出的式样,时新不时新关键在于自己。所以我们才订制,爱哪一款儿就哪一款儿,自己选择的自己就用不着后悔,也不好意思后悔。”

    张姑娘不禁笑道:“那当然不好意思后悔,自打自脸,可没有人肯干!我其实喜欢古拙一点的,看起来虽旧,但却显得格外稳重,就像这一款罗汉床,要是制出来,坐一坐,像个老封群似的,多有福气呀。”

    众女调笑道:“原来姐姐是想嫁人当老封君哒!姐姐明年的婚期,嫁人指日可待,想当老封君,那可得看你婆婆同意不同意,相公同意不同意!”

    稳重的张姑娘不禁羞红了脸,跺跺脚,背转身面对大家,眼儿的余光起一直瞟着画册子那雕着八仙过海的罗汉床。

    女人们有女人们的场子,男人们同样也有他们自己交往。

    等请来的客人们走了之后,一家人纷纷汇报战果。

    春花娘这边除了她自己别人都没接到订货,她不禁有些得意。但才得意一小会儿,就被刘三给打击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丰收的一年

    刘三和男孩子们对视了一眼,眼里闪过光彩,先贬了贬春花娘,“不就一个柜子嘛,就沾沾自喜,有什么了不起,平时不是总说自己最会说吗,却原来赶不上某个笨嘴拙舌的小老头儿!”再迫不及待地赞美自己,“就是你看不上的小老头儿——我,刘三,接到一个大大订货单,城北花家的大闺女的嫁妆家具,全由我们刘家包了!看我是不是很厉害?啊哈哈!

    女人们就是磨叽,要打家具就打家具,看上哪款儿就是哪款儿,干嘛要选转来选转去,最后选中的才寥寥无几。男人们就是干脆爽快,人家花老爷一看我们行靠谱,当场和我称兄道弟,直接就下了订货单,还预付了我十两银子订钱!怎么样,我厉害不厉害?”

    春花笑道:“哟,爹,你可真能干!娘今天还有点收获,我们呢,一点点都没有!全家人就你最行了!”

    刘三哈哈笑道:“以前不是老说我嘴巴笨拙,说不成好话吗。如今却就是我这个笨嘴巴,才挽救了我们家的生意!”

    春花娘酸溜溜地道:“你那是走了狗屎运,又不是真本事!”

    刘三乜斜着眼,“那你走一个试试看哪!”

    春花娘不理刘三,转头对女儿道,“花儿,县城铺子比镇上铺子花销高出几倍,投入这么大,房租又贵,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收回来。不过,如果照着今天这样的势头,赚钱回来也不是难事。就怕又冒出个十家八家的竞争对手,那就不好看了。”

    “娘,一个桌子吃饭都还有你多吃点我少吃点的区别呢,哪里会没有竞争。只要我们做得足够好。何愁赚不到钱。你放宽心,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好地方,就是烂牛屎都能卖呢,还怕好东西?”

    春花娘有心说一说女儿的心不要这么大,就在小镇上踏踏实实地过活不好吗,非要跑到外头这个花花世界来。可儿大不由娘。女儿越来越有主见,她当娘的又能怎么样?

    可是她的内心其实何尝又不佩服女儿!她这么大的时候,是成天和哥哥嫂嫂打架还是地里刨食,还是开始幻想以后会嫁个完美无敌的丈夫?然后过几年,相亲成亲,身无长物,贫穷度日,延续上一辈清苦的生活。

    一晃眼间,就成了几个孩子的娘亲。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些年,除了这几个孩子,自己还做出了什么成就。

    春花娘既忧心又骄傲,想起越过越好的日子,心头一甜,再望向春花,暗道我女儿这么优秀,也不知道什么人才配得上!

    过苦日子的时候。总想着时光为什么过得那么快,生活好起来了。突然就发觉原来一年过得这么快啊。

    秋日漫长,冬日短小,太阳的光热越来越弱,最后达到一年中的最小值,然后又慢慢地回转过来,白日又开始渐渐拉长。

    又是一个年节到了。

    翻了这个年。春花开出第一朵的那一天,刘三家的大姑娘春花就要满十三岁了!

    吾家有女初长成,豆蔻年华,春花烂漫,给祖宗奉了香。祷告一回,再穿上百褶长裙,戴上娘亲精心准备的头钗,就是个大姑娘了。也就是可以开始考虑亲事嫁人了!

    姑娘长大了,乡邻皆露出善意的微笑,与以前看小女孩的目光截然不同,看得人羞愧不已,再不敢像以前一样四处疯玩,也不大爱在人前露面了。

    若是顺利一些,父母打算得早的,现在就能成了亲,入了洞房,生了孩……

    同龄的女孩们聚在一起,不禁吃吃地笑……

    一切都那么不同了。

    这是一个即将跨进成年的世界。

    只是比旧年大了那么一岁,孩子们还是孩子们,想进入成人世界还不够格。虽然总是说大人怎样怎样,但能够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孩子们也许并不是那么想快快长大。

    虽然没有下雪,今年的冬天却仍是那么地冷。

    一屋子的孩子转来转去,转得罗氏心头鬼火起,黑着脸骂了几句,才撵了外头玩去。

    春花家今年获得了大丰收!

    农事上,风调雨顺之年,五谷丰登自不必说,一堆堆果实看得人笑烂了嘴脸。商事上,镇上铺子的收益和去年差不多;工场开办以来,工人做得顺产出节节攀高,且工场基本交给了下头人来打理,主家不再管理具体事务;而县城的木器行,那才更要说一说。

    表面上看,每天不过三两只小虾出入,哪里比得上人家布庄吃店,流水一般的客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生意多么火红。

    胭脂水粉店的媳妇翘着长长的红指甲,一边热情地迎接大姑娘小媳妇,一边得意洋洋地看隔壁门可罗雀的惨状。

    闲了和金银楼的女掌柜笑,“当时搞得那才叫轰轰烈烈,把全城上下最有名望的人家请了个遍,花多少冤枉钱,现在呢,你看看,三五几日没人上门都是常事!真是浪费了这个旺铺子!人家卖青菜萝卜的都比他来钱!”

    金银楼的女掌柜却摇了头,指着正往里走的一人,道:“你猜那人是谁?”

    “看服饰样子不过一个老妈妈,难道还有什么背景不成?”

    “你当是谁?人家是蔡家二姑娘的乳母,你说有背景没背景?”

    胭脂店的媳妇惊道:“蔡家,管水运的蔡家?那可是有钱人,而且又是个官儿!她家二姑娘的乳母来干什么?买木器?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关键是那二姑娘去年不是已经出嫁了吗,难道还要再办回嫁妆不成?”

    “蔡家又不是只有一个二姑娘!已逝的蔡家原配夫人底下有两女,其中一女是她,还有一女就是那五姑娘!五姑娘不是订了亲明年的婚期吗,听说那后续娶的却还没给人家打嫁妆呢。人家亲姐姐对妹妹好,要亲自操办妹妹的嫁妆呢。人家在那木器行订了一整套家具呢,一水儿的黄杨木。你说说,光就这一家的订货,是不是就够那木器行半年的房钱了。”

    “是正打家具吗?可人家进进出出的,只是光杆儿人,并没有看到东西出入啊。”

    “人家这里是看图样子,跟首饰样子一个意思,照着样儿打家具,而做木匠活儿的地方,好像是在人老家吧。打好了家具,估计直接就送新郎府上了,哪还那么麻烦地拉到这里来。所以呀,你看着这里冷冷清清的,其实人家的生意红火得快发紫了呀!”

    胭脂店的媳妇还是不大信,“有时候四五天才有个把生人进来,这样也叫红火?”

    “哎哟,我说了,这又不是打首饰衣裳的,要亲自来店里上来挑上来选。谁家有需要,人家张掌柜就带了图样子亲自送上门去,上门服务呢,就是做成了生意你也不知道啊。你倒是看人家店里冷清,其实嘛,那掌柜的每天脚都跑大了的,你什么时候看到过他像我们一样闲着的?”

    那媳妇想起自己刚才嘲讽人家生意不好,脸上不禁有些发热,心想自己还笑别人呢,说不定那时人家在背后还在背后笑她不得关节的。

    张阿生哪有空笑女人,最近遇着个刁钻的小娘子,光为个装首饰盒子的小匣子是安在立柜左下方还是右下方跑了六七八趟了,他哪有那闲功夫去笑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

    如今父女俩都被春花调到木器行来了,一家两口还是在一起,张阿生想起小云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心里暖暖的。

    大娘子想的就是周全,上门服务就不说了,多受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千金小姐的欢迎,又分出个男区女区来,男女客上门各奔各边,一点都不会冲撞了。

    男女有了事业内心都会满足起来,想起那过往的艰难岁月,张阿生仿佛恶梦一场,醒来几乎都找不到踪迹了。

    付勇跟在张阿生的身后,心想我又刷新了对女人磨叽的新认识,一个左右之分就能让人跑断了腿杆,真是花钱的是大爷,想钱的是孙子呀!

    不过,一想起现在积累了经验,条件合适了自己就能独挑大梁到省城开铺子,付勇就又鸡动起来,握拳。

    外面那个总是朝这里怪笑的胭脂店的媳妇走到门口,待进不进的。

    如今付勇比以前脸皮更厚了,只要有生意机会逮着就不放的,连忙走出去,殷勤地道,“老板娘,请问你有什么需要……”

    胭脂店的媳妇走出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买了那个据说能搁很多盒子有若干夹层还能旋转的怪多格柜子,好像能装很多胭脂水粉似的……

    丰收的刘三一家自然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不管是有意或是无意,人一旦有了钱,人们都会不自觉向他靠近,也许是图了什么也许不过是凑热闹,反正不管如何,刘三一家比去年更引人注目了。

    罗氏看了一大屋子的人都围着刘三一家转,心头越发不快了,再看看心爱的小女儿,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竟不来亲热老娘,却去亲近那个狗屁三嫂,真是够了她的!

    罗氏心头烧起一条旺旺的喷火龙。(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汗巾子

    分了家,一家一家地吃团圆饭,跟走亲戚似的。腊月十三起,至三十结尾,每家都专门空出一天来请自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上一天,是谓过年。

    刘家人一般都是儿子家先过完年,再在老子家过年,也就是腊月三十,一大家子老老小小围在一块吃团年饭。

    刚开始分家时,老两口的聚心力强,吃了年夜饭,还要一起守岁,等待年初一的第一缕光。等儿子们都有了老婆孩子,这个定例就渐渐开始变化。先是不在一起守岁,再是几时过年也成,今年就更加不同了,老两口把过年硬生生地拖到大年初二。

    成本计,过年吃一天,大年初二是闺女回娘家的日子,又请大家吃一天,不划算啊不划算。老两口就宣布了,他们家年初二过年,原因是才过年隔几天又煮饭食麻烦,二是闺女回娘家,人才齐全。女儿嫁出去是不是自己家的人没人理会,老两口觉得两天合一天省事,儿子们觉得无所谓,人多更加热闹,这便又成了例。

    大年初二,刘小姑带着老公领着孩子回娘家,和哥嫂一起团大年。

    刘老头老两口年纪大了,越发讲究起生活质量来,有儿子们赡养打底,基本生活是不愁的。又勤快,种些小菜果子自己吃,地里田梗又间了不少牛皮菜瓢儿白,足够养大一头架子猪,就是猪食不够,还有儿子们不时给的麦麸皮谷糠,立冬一过,两口子准能杀上一口大肥猪。

    闲时刘老头划了竹子编背篓竹篓筲箕去卖。又劈开竹条,理成薄薄的细条,编了竹扇子卖,到了夏日。每一逢场,去瓦市上一摆,没多久几十把扇子就能卖光。

    罗氏嘴上厉害,手上也厉害,嫁给刘老头后才学的编扇子,却比他编得更细巧玲珑。还自己钻研出了花样子,一般人家来买都是先挑她做的,剩下刘老头做添头。一个夏天下来,老两口竟也能卖个几串钱,能够大半年的零用钱了。

    老两口生活水平并不低的情况,大家也是心知肚明,所以过年过节,摆的宴席就不能比平时差了,要是差了。后辈不说好歹,外人也要讲究一二的。何况都是儿子孙子,直系血亲,给了好菜好肉,也是消化进自家人胃里,都不算亏。

    但如果是吃进别人儿子孙子肚子头,那就不一定了吧。

    洗得干干净净的猪头猪尾一起煮进大铁锅中,像征一年有头有尾。大骨头心脾肺香肠之类的肉食也一同扔进锅中。后头铜锅中炖着猪脚大豆藕汤。预备和大铁锅一齐起锅。

    等偌大一口铁锅的水咕嘟咕嘟开了,再将柴火调至中火。慢慢再煮上一个时辰。筷子一夹,感觉猪头能戳穿了,就把猪的头尾内脏香肠取出来,放在一边冷却。将泡发的夏日晒干的萝卜条丢进锅中,开旺火,等煮开了。再文火烧至萝卜条软烂,就成了。这时,猪脚大豆藕汤也早已煨成一锅汤泥了。

    等点了香烧了纸钱敬了鬼神,猪头尾之类差不多就已经凉得可以上手切了。妇人们手脚麻利地拆解着猪头,遇着猪脑猪牙龈。忙找自家孩子,扔给他吃,说是吃了可以长脑子不磨牙。

    馋嘴的孩子们吃了还不够,盯着菜板流口水。过了一会儿,就又能得到一颗尾巴肉或者心头肉,这便够了,嚼着跑开,满嘴的油光。

    头尾拆解开切好,又将心肺之类的内脏处理好,再将肥肉香肠也片了,肉菜基本就算弄完了。

    罗氏主厨,先炸了油糖果子,再就着油锅将熟肉食或拿蒜苗炒了或拌了麻辣或加上时鲜煎制,很快又弄了几个大菜出来。再把半肥半瘦,那种不好做成大菜品相不好的肉渣滓一半乱切成条段儿,加上豆粉,搅拌成糊状,丢进了佐料的沸水中,等肉熟香了,再掐几把碗豆尖儿小葱儿撒上,一锅喷喷香的滑肉就做好了。

    外头男人们早已摆好了饭桌,等着女人们上菜了。平常人家,一年到头,盼着的也就是此时此刻了。

    多久没沾上荤腥的人,哪还有富人们让来让去的瞎讲究,菜一上桌,谁都不用客气,提着筷子就开动,一通猛吃海干,才渐渐有了斯文相。还请用善意的目光看待这种吃相。当然,如果你能在基本一年都沾不上油星儿的状态下,能在美食面前不露出馋相,就尽可能嘲笑这帮愚蠢贪吃的乡下人吧。

    这种场合下,饭桌上除了杯箸之声,基本了无人声。等饭菜一扫光,大家放下碗筷,夸赞一番主厨的厨艺,一边喝着茶,一边才有心情又说笑起来。

    孩子们凶猛地吃了一个饱,揉着小肚子高高兴兴地窝在娘身上一阵子,缓了劲儿,又开始打闹上了。

    说实话,刚开始春花对这种饮食文化很是不习惯,可等她实实在在地三百多天没沾上一丝油光儿之后,这种不习惯立即幻化成疯狂的食欲,和孩子们一起争抢起饭菜来,一点儿也没有了刚来时的矜持。

    女人们围着春花母女一通夸,以前的纠葛仿佛一夜之间就蒸发了似的。一会儿说衣服首饰好看,一会儿问县城里的风光怎么样,一会儿又探听去年到底存了几个数,一会儿还帮别人寻工作机会,那一个倍受推崇,不得不让往年总坐冷板凳的春花娘无声感慨,钱,真是一个凝聚向心力的好东西啊。

    连一两岁的毛孩子拉的屎都成了香的,春花娘无奈地对春生的舅娘谢道:“他们臭得很,皮得很,莫抱着了,惯得无法无天了。他嫂子,请放下吧。不然蹬你一身泥。”

    有福有寿开始还爱人抱,但抱久了就腻了,不住地踢踏,要下地去。

    宏志娘这才轻轻地放下双胞胎,开了好大一个笑脸,“他弟妹,你真是好福气,一门双子,又懂事又听话,你说什么就听什么,这么乖的孩子,我抱着都不想撒手了!要是他们是我生的,那才真要把我的牙齿笑缺呢!”

    种种谄媚处真是让外人都想捂脸。

    罗氏站在厨房门口,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真是不要脸的女人!这就巴结上了!”

    刘小姑终于发现亲娘的脸色不对了,连忙起身帮她收拾起碗筷,闻言小声道:“娘,人家现在是这个地位,巴结什么的也是常事,你不要总拿以前的样子来比。有时候,你也变化些,拿得太高,得不着什么好。不说其他,大牛还靠着人家吃饭呢。”

    罗氏看了看大牛,一年间又长高大了不少,还大方了不少,这些变化都在明里,她的脸色终于缓了缓。以前脚下泥样的人物突然就翻了身,到底心里头不快,哼了一哼,“巴结吧,还不知道别人打的什么歪主意呢!黄鼠狼给鸡拜年,我看人家也没安啥好心!”

    罗氏一惯这样阴阳怪气的,刘小姑知道劝不住她,只好拿其他话岔开她,“娘,你看我家的小子,又高了好大一截。这身高像指定像我爹!”

    “就是像你爹才好呢!要是像他爹,又是个矮东瓜!哎,你爹为什么给你找这样一户人家!你命也生得不好,要是晚几年,我们家现在这种光景,何愁找不到好人家呢。”

    刘小姑想起婆家那一摊子事,心头一酸,面面地叫了一声,“娘!”

    春花娘如何看不到宏志娘刻意之处,感觉旁人都有些似笑非笑的,她就有些尴尬地道:“还是请莫夸他们了,就是夸多了,如今小霸王一般,谁都管不了了。”

    春花娘看了春生娘一眼,心里微微有些奇怪。明明今天是年初二,就算因为刘小姑要回来,罗氏勒令嫂子们必须错开今天回娘家,回不了娘家,那也不能娘家人来小姑子家呀。

    初二是姑娘归宁约定俗成的日子,嫂子怎么也不该选这天来小姑子家做客,这完全是搞反的节奏!

    春花娘有些纳罕,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就丢开手。

    可宏志娘一副与她熟悉亲热的模样,到底是为何。

    宏志娘笑道:“好妹妹,你们家生的孩子就是齐全,看看春花,一年一个样,小时候黑猴儿一般,如今竟越长越水灵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不仅模样好,人也能干,赚钱一把好手。十里八乡谁不赞一个。去年我和你嫂子还私下说呢,不知谁家儿郞有这段大福!”

    春花娘嗯嗯敷衍着,不知宏志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再想不到春花竟然看上了我家小子……今天我就是专门为这两个孩子的事上门来提亲。时间不等人呐,再过几个月藏不住怎么办?也不必透过外人了,给人知道了说闲话反而不美。今天这家里家外的都不是外人,正好说这个事。我们家也不是那等不负责任的人,这便上门来提亲了。”

    春花娘蓦地站起身,大怒道:“你有病!胡说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红痣

    时间突然静止,刘家人皆诧异地看向宏志娘。

    孩子们吃了饭,正在外头捉迷藏消食呢,突然感觉气氛有点不对,纷纷回过头看向屋内。

    宏志娘脸上一僵,继而笑道:“亲家,胡没胡说,可不是你我说了算,这得孩子们,那当事人说了算!眼看事情藏不住了,我好心好意地上门来解决,你可不能这样恶言相向呐。我们呐,是那顶顶好的家庭,若是换一个人家,做了这种事,等她肚子大了,都不承认呢,那才叫丑事,那你才应该生气呢。我好心好意地登门提亲,你不感谢我,反而骂我,这可不是道理!”

    春花娘气得头昏脑涨,朝前就想先打宏志娘一个大马趴。

    春生娘连忙拦住她,劝道:“弟妹,有话好好说嘛,不要一上来就动手。以后要做亲家的人,撕破脸怎么好。我嫂子一向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她这样说,肯定是有道理的。你来不来就想敲破头……还是先把孩子们叫上来,仔细问一问吧。”

    春花娘跳起来朝春生娘脸上挠了两把,大骂道:“我问她娘的屁!无中生有的事,问个屁!你给我滚开,今天不把这个贱娘们打个稀巴烂,我就枉为人母!欺负人,诋毁名节,到老娘头顶心来了!贱妇,你是打量我刘家没人了吗?敢胡说八道,我揍死你丫的!”

    刘三赶忙从男人堆里过来,扶着春花娘,“怎么了?”

    春花娘拉住刘三,尖声道:“刘三!把这个女人给我捉住,我今天不弄死她,我就不姓王!”

    男人们都过来将几个女人拉住。刘老头才道:“到底是怎么了。大过年。喊打喊杀的。”

    春花娘一行哭一行泪,“爹,我好好地坐着,这个女人突然就冲上来胡说一气,无中生有!这是到刘家来活生生打人脸呐!今天不把这事说清楚,我女儿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刘老头急了。“怎么又扯到孙女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春花娘怒指春生娘,“你问她,这个混帐老婆,到底把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带到我们家来,害我女儿!”

    春生娘眼神有些闪烁,到底知道这种事对女孩的名声不好,可事情做都做了,还怕人说不成,就又辣气壮起来。“爹,我可什么不知道。不过今天我嫂子突然上门来,说春花……也由不得我不信,她都拿着春花的汗巾子呢。我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就是个传话的,可不与我相干!弟妹上来就抓我几把,把脸都抓烂了,我还委屈呢。”

    春花娘一愣。“汗巾子?”

    宏志娘拉着宏志,道:“你当娘的可能还不知道呢。我儿子宏志和你女儿早好上了。这个汗巾子呐,就是铁证!我是看得起刘家,才上门来说。若不然,换一家缺德的,早宣扬得四下皆知了。”

    宏志从衣内掏出一条细软大松花汗巾子,朝空中一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入怀内,深情款款地道:“那日花好月圆,我与花儿在那桃树林下,她亲手把这条汗巾子交到我手上,以此定情。回去我仔细想了。私下定情对花儿的名声有碍,我是个男人,为了花儿,我也得主动站起来挑起责任。况且我是真心喜爱花儿,我想早日娶到她,又怕长辈们不知道,便,便不顾花儿的意愿,这是我的错。不过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闻声而来的春花说的。

    春花脑子一蒙,有些瞠目结舌地瞪着宏志。

    宏志道:“花儿,都是我的错,今天就跟长辈们坦白了吧。你说等你满十五再禀告父母,但我实在怕事情有变,反正早说迟说都是说,还不如早点把事情定下来。当着长辈的面,你可别不承认啊。你后腰上的红痣,我说很衬这条汗巾子的颜色,你说我喜欢就非要送给我,当我们不能见面时留个念想。”

    大牛气得一拳给宏志揍过去,指着他大骂道:“好胆!敢当大爷的面欺负我妹妹!胡乱说话,看我不打死你!”

    宏志娘连忙护住儿子的头,尖叫道:“不许打我儿子!打坏了他,我要你全家赔命!”

    春生娘连忙拉住大牛,劝道:“大牛,事情都没问清楚,谁对谁错还不知道,你就上前打人家,你要讲

    大牛怒道:“老子才不管什么道理不道理,欺负我妹妹,就是找死!”

    春花娘回过神,心里有丝微微的愧悔,刚才差点就真的相信宏志说的话了,愧悔过后就是深深的愤怒。她冲过去一把抓住宏志娘的头发,几把拽下几缕下来,一边狂叫,“叫你这臭婆娘乱说,叫你这臭婆娘乱说!都欺到家门口了,刘三,还不过来打死这死婆子!”

    宏志娘心里委屈得不行,她为了给春花遮丑,都这么私下来找人了,还给人打给人骂,一边和春花娘撕扯,一边叫道:“难道我乱说了吗?我可有汗巾子为证,我还知道姑娘私密处有痣!真觉得我乱说,那我们找上左邻右舍,当面来验一验不就真相大白了吗?春花啊,你倒是说句话呀!”

    春花脑子有点乱,那条汗巾子的确是她的,后腰上的红痣也是真的,可宏志是怎么拿到的怎么知道的?汗巾子倒好说,又没有写名字,棘手的是私处的红痣,人家是怎么知道的?

    春花眼神如刀,射向宏志娘俩,心道此二人是下了死手了,如果不能当场把他们灭了口,没处理好今天这事,人家朝外随便一宣扬,她这是要活命还是不要活命了,毕竟流言能杀人。

    春花娘朝宏志娘狠狠地呸了一声,骂道:“贱人,汗巾子明明就是你上个月从我家偷来的,那时候春花还在县城里根本就没在家里,她从头至尾就不知道这件事!从你那狗儿子来我家起,我家女儿连面都没见过几面,连话都没说过一句,哪里来的私情!你这不要脸的母子俩,不就是瞧上了我家的铺子,想来讹诈,没门!什么真相大白,今天你们母子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出刘家这个门!刘三,把门堵住,拼着我们的老命不要了,也不准他们离开!”

    刘三心中非常明白,女儿就是真有事也不能承认了,反正打死不认,若是承认了,以后刘家还要不要做人,刘家的女儿们还要不要嫁人了。刘三明白的事,在场的人谁不明白,除了春生娘。

    看刘三仿佛要杀人的样子,春生娘心里一惊,急忙叫道:“她可是我嫂子我侄儿,要是死了,找你赔命!”

    宏志娘今天的打算就是当众逼迫刘家承认婚事,她还挺心善,想着刘春花以后终究是自家的人,名声毁了于自家不利,带着儿子过来单打独斗的,就是觉得最多春花挨几下打骂,这婚事就算定下来了。

    最后,刘春花也娶到了,自家的名声也保住了,自己又亲手握着她的把柄,那不是以后自己想怎么施为就怎么施为,多么两全齐美。宏志娘根本就没想到宏志竟然会骗她。

    这个天真的女人现在无比后悔,若是早知道会挨打会挨骂,今天就不逞能了,叫上男人一起来,也有个人能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呐。宏志娘吓得发抖,生怕愤怒的刘三把她给宰了!

    这个自以为聪明的蠢妇一听春生娘的话,灵光一现,叫道:“我不怕你!你以为我们这么傻吗,若是做不成我家的媳妇,我让我当家的把你们家的丑事宣扬得满世界都知道,你信不信?!”

    宏志冷笑一声,看向门外。

    果然,屋外传来男人的声音,“今天你们刘家想私设公堂吗?欺负落单的女人孩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我们来练练!”

    随着人声,宏家的男人们陆续进入房间,其中还有几个续着胡须的老头,对着刘家人怒目而视。

    刘老头心中一惊,暗道糟糕,宏家的族长刘家的族长竟然都来了,还有里正村长也都来了,看来事情不能善了了!

    挥手让女孩们回避,让男孩们给来人腾座位,一边对来人们抱拳道:“媳妇婆子们的臭屁事,竟劳动几位大驾光临!先请坐吧。”

    老头们一一坐下。刘长生的爹刘族长道:“都不是外人,又都是长辈,春花还是留下来吧。”

    春花娘神情害怕,拉住春花暗暗使着劲,心道今天就是死了,也不能被强迫了去!

    “刘族长啊,今天我要是不来,你们刘家都能扣下我家的人活埋了!事情呐,还是你们家的错,反倒还想害我们的性命。你们刘家自从那年接了圣旨之后,真是如日中天,越发瞧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宏氏族长先对刘族长说了,转头对春花喝道,“跪下!你这不守妇道的女子!”

    春花迎着宏族长,站得直直的,沉声道:“既然你说到圣旨,那自然知道我是什么人!那你是什么官什么职,敢叫我跪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双族会

    宏族长瞳孔一缩,这才上上下下打量了春花一番,在这种状况下竟然还能不怕,此女不愧平时名声。

    宏族长一拍桌面,喝道:“大胆,长辈面前,敢这样说话!你这不忠不孝的东西!”

    春花娘挺腰站出,“你是谁?我可不认识!不忠不孝还轮不到你说话!朝廷重还是你重,你要搞清楚!辱我女儿,那就是侮辱朝廷命妇,拉你下大狱都是轻的!”

    谁都知道,当然是朝廷大。宏族长脸上有一阵扭曲,自从当上族长之后,可从来没人敢当面指着他鼻子骂,此妇竟敢!

    朝廷再大它也远在天边,父母宗族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宏族长看都不看春花娘一眼,看向刘族长,挤兑道:“刘族长,这就是你刘姓宗族娶的好媳妇,竟敢当着大家的面对长辈不敬!好,我不是你刘家长辈,那这罗氏不是?常听外人言道,此妇自进门起多有对婆母不敬辱骂之举。且与丈夫关系凶恶,与邻里关系不睦,与兄弟关系紧张,种种刁钻,简直插瞎某的双眼!你刘姓人家自诩忠孝节义,原来不过尔尔!若是我宏氏家族有此等刁妇,早就休矣!”

    春花娘胸中一突。

    罗氏眼中一亮,终于,终于有人为她说句公道话了。

    春花娘是稻娘的生僧母,刘族长又不是傻的,为个外族人得罪本族的红人。

    刘族长年轻时和宏族长有不错的交情,今天被他拉来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是去刘春花家,如果早是知道,打死他都不会来这一趟。这个稻娘可是刘姓人家的活宝贝,他是有多傻才把她往外推呐。宏家分明是不安好心。既想挖走活宝贝,又想断了活宝贝的根,宏大真是居心之恶!刘族长心中暗恨!

    “王氏刁不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四里八村的,就没有一个不称赞她有福的,儿女双全。还生得一个农神娘娘转世的好稻娘。宏族长,你是从何处听来这些闲话的,肯定是私心嫉妒王氏命好,要不找那人当面出来,咱们说一说?”

    宏族长老脸不可遏制地一僵!他和刘族长年纪差不多,这么多年来,他自问不说十分也有八分了解刘族长。此人重脸面名声,对女人的名节非常看重,最爱说的就是哪家哪家的贞节牌坊。巴不得自家也出几个好媳妇挣几块那牌坊回来,平时对族里的媳妇要求非常地苛刻,就想约束出一个品德俱佳的好人儿出世。

    可宏族长忘了,刘族长虽然喜爱贞节牌坊,可他同样也喜爱诰命赐封,同是朝廷出品,哪里分个你强我弱呢。他是个务实的好男人,二者只要得其一就对得起列祖列宗了。何况刘家村的刘不过刘姓人家靠边儿站的,他其实也不能管得过宽。

    宏族长本来想刘族长出面挑头惩治刘春花。他自己再出面做个好人,这样既能娶到刘春花,又能让她脱离母家,死心塌地地跟着宏家,以后当牛作马不是就任自家操作。可是为嘛大家都不按剧本走?!

    刘族长不出面,宏族长只得重重咳了咳。道:“算了,我只是个外人,你们刘家的媳妇刁不刁好不好也不关我的事!我今天来却是为了我们家宏志和你们刘家春花的亲事。”

    刘族长其实还不大了解内中详情,问道:“宏族长,今天你死活拖了我来。说什么解决解决两族之中的大事,难道你说的大事就是亲事?”

    宏族长暗骂一句刘狗儿,你倒讨巧,不得罪人,老子明明说的是不守妇道浸猪笼的大事,你倒把前头那截儿省了。这样一来,刘家宗族完全就能以不情置身事外了,出面唱红脸的那不就只能是宏族长他老人家了!这个狡猾的老狐狸!

    宏志娘看两方族长说来说去,就是不得要领,不禁急道:“就是亲事!刘春花已经是我儿宏志的人了,说不定肚子里都揣上宏家的崽子了,我们今天就是打算领她家去的。我们宏家不是那起坏良心的,等着大姑娘破了身有了孕不承认去浸猪笼,既然春花和宏志成就了好事,我们家一定会负责到底的!刘族长啊,你千万不要怪春花不守妇道不安份,要把她沉河,一起都是我们宏志的错,都怪他小年轻不懂事,一时做了糊涂事。”

    刘族长上上下下扫了宏志一眼,清清瘦瘦的,看着还像回事儿,不过他家稻娘这么能干又有身份,怎么可能看上一个普通的白丁,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稻娘不嫁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就是他这个做族长的也都不能答应,恐怕是被讹诈上还差不多。

    刘族长摸了摸稀疏的胡须,眼睛似睁还闭,“稻娘一向安守本份,行事从不踏错一步,堪称妇女之典范。我族把她供上神坛还差不多,沉河一说从何而来。”

    宏志娘急道:“可她与我儿有了私情!”

    “你是谁?你说有私情就有私情?”

    宏族长暗骂一句老家伙,你不想认,我由不得你不认,“有没有私情,你我说了都不算,问一问当事人便知。”

    宏志忙道:“花儿,你不是说你腰上的红痣和我的名字一个音吗,我的名字镌刻在你身上你心上,你说我俩缘份天定,情比海深,是上辈子上上辈子的姻缘,这辈子注定在一起。定情那天,你送我的那条汗巾子,我时时刻刻都放在胸前,见不着你的人,见着你的物,我的心里也好些!花儿,誓言犹在耳边,你不要怕,认下来,我们一辈子夫妻。”

    春花认真地看着宏志,认真地道:“请问你姓什名谁,虽然以前在伯娘家见过你几次,但我还真不知道尊名呢,先倒叫你自我介绍一下啊。”

    宏志滚下泪来,“花儿,你不要这个样子,在长辈面前,还怕什么呢。这样公开来,订了亲成了婚才名正言顺啊。难道你就喜欢偷偷摸摸,喜欢刺激,若是这样,那我们私下里交往也可以。不过,就是怕你名节损了,以后抬不起头。”

    春花简直想大笑三声,

    “滚你娘的球!什么公开私下,姑奶奶根本就不知道你是哪位,家住何方好不好!什么汗巾子、红痣,在我眼里就算个屁!难道就这两样能威胁到我?不打量打量你姑奶奶是哪个!就是捉奸在床,就是肚子大得装了个球,我也不受你胁迫!好不好笑,你算老几,我能看得上你?麻杆儿样子的身体,猥猥琐琐模样,奸滑的言语,就是全世界男人死光了,我都看不上你!

    你想娶我,请问你能出多少银子啊?你那破烂儿家娶得起我吗?你家有多少田多少地多大的名望?你一年能挣多少银子,你能养得活自个儿吗?姑奶奶一个月挣的银子就能砸得你死!你说这鸟样儿,配得起我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们宏家是不是穷疯了,才想得出这样一招,来坑害别人家姑娘!若是个软弱一点的,今天岂不是就被你们拿住了?

    哎哟,还把双方的族老都请来了,想强迫认账是不是?老娘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都不得嫁给你!

    不就是看我家的田多地多嫁妆多,就想讹上,全家人整个宏氏是不是都想靠姑奶奶的嫁妆过好日子,也想得美你的!真是有够不要脸!想吃软饭?请你也照照镜子,你长得是天仙呢还是王子,我看得上你看不上!

    一家子不要脸!小的使计吃软饭,老的更不含糊,更阴险。是不是想趁着机会把人搞到手,又逼得人毁了声名,和娘家脱离了关系,然后一辈子在你家就抬不起头来,然后你们宏家想怎么糟践人就怎么糟践人?是不是在你们眼中别人就是蠢的,就你们最聪明?那蠢样儿!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才想得出这阴损招!也不去打听打听,姑奶姑就是那话本子的祖宗,你要使计,来给姑奶奶磕仨响头,我倒可以教一教你!名节有污算什么!去!去衙门造个婚书来,直接就是你宏氏的人,哪有这么麻烦!

    什么主意!竟敢打到我头上!敢诬蔑我有私情,我看你那宏氏女才是个个贱人,人人不干净,夜夜当新娘,祸延九族不说,还要祸害乡村四邻!只要和你宏氏沾上一点关系,就没有好日子可过!

    今天你们宏家不给我说出个一五六来,我一纸诉状告到官家去,不说叫你们宏氏满门抄斩,定也弄得你家破人亡,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抬不起来!”

    全场鸦雀无声!

    刘家人宏家人莫不目瞪口呆,呆呆地看着春花。此女言辞似刀,如斯彪悍,是以前那个平静温和的春花、稻娘、刘家女儿?是不是鬼上了身啊?

    春花娘既痛快,又吃惊,像不认识自己血淋淋生下的女儿似的。什么时候大女儿长成一个能独当一面的悍女了?

    宏氏人等心中一突突的,不管讹不讹诈,这要是刘春花真上了诉状,那宏氏一族今后可怎么办怎么立足?

    宏志脸涨得通红,饶是他胆大心细,也不禁被春花的牙尖嘴利吓得倒退三步,一时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

    PS:不好意思,又晚更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对峙

    “还有你这个老娘们!你是谁,敢叫我花儿?要脸不要脸,出口就是破身怀孕,还有什么汗巾子,置别人家的姑娘名声于不顾,你哪只眼睛能看得出姑奶奶破了身怀了身子?是不是你未婚之前,就先搞上了别人,有了孕,再嫁给宏氏,生的你那蠢儿子?你那么有经验,难怪出口就是计谋!

    是不是早打好了主意,专门选了今天,父母长辈俱在,就算我不认,他们也得认?哦,长辈们不认,还有宗族呢,族长一压,谁又敢不同意?又是汗巾子,又是红痣,女孩子一听,羞也羞死了,不管是真是假,或者一头撞死,或者就如了你的愿,反正左右你都不吃亏!

    好能干,好谋算!可你打错了主意,也不看看姑奶奶是哪个,就想拿捏住我!今天你不向姑奶奶磕头认错写过错书,就和你那私生子等着进大牢吧!侮辱朝廷命妇,你以为是那么好下台的吗?”

    宏家人的长相一向是顶顶好,四里八乡都称道的。宏志娘年轻时如果长得不漂亮,也嫁不到宏志爹去。美人有美人的福利,美人也有美人的无奈。美人呐,他就是绯闻多!没影儿的事都能造出三分真相来,何况春花这说得有理有有据的,仿佛真像有那么一回事。

    哪个男人心中没有一颗怀疑的种子,哪个男人爱那绿色的帽子?宏志爹一直老老实实地站在族长身后,仿佛隐形人一般,这会突然就高大起来,立着脖子先看一看宏志,再看一看宏志娘,再看宏志。再看宏志娘。一瞬间,就脑补出无数个奸夫来。

    宏志娘一见此情此境,只得无奈地伏倒在地,高声地喊起冤来,又想扑过去撕春花的嘴,不许她胡说。

    站着的总不能打不过趴着的。春花下使力将宏志娘踹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怎么,说到你自己个儿身上了,你就知道痛了!说到别人身上不觉得,怎么痛怎么踩,事到自己头上了,就受不住了?你这贱妇,也不过如此!”

    宏志上前一步。甩起巴掌想打春花,“贱人,连婆母你都敢打!”

    刘三眼睛都气红了,抓住宏志啪啪两掌,揉在地上,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狠揍。

    宏志娘发了疯,也不顾男女之别了。急忙爬过来撕扯刘三的衣裳。

    春花娘张口就骂,“老娼妇。当面就勾引我男人,真是一家子男盗女娼!给我滚开,不准碰我男人!你男人不嫌你脏,帮人养私娃子,我却嫌你腥臭呢,怕熏着我男人!难怪你那私娃子从小长得就不像姓宏的。却原来他不是姓宏啊!倒是姓张还是姓李呀?哎哟,也许就是姓宏呢,是你男人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吧!原来都不是外人嘛!大的搞了小的搞,你大小通吃呀!你生的儿子是不是连你自己也不知道种是谁的呐?果然十里八村的大美人出身,一出手就是不同凡响!”

    春花娘那张嘴。平时就不让人,这会火力全开,只要不是个神仙,谁受得住。

    宏志爹也给力,又是个藏不住事的窝囊废,那脸上的表情真是说有多怀疑就有多怀疑。

    宏志娘本来想还嘴,可一见孩子爹的模样,不禁气得翻白眼,差点没晕过去。

    刘老头家外头围过来的村人闻言莫不掩嘴狂笑。

    宏族长气了个倒仰!

    他管不到春花娘,只好说刘族长刘老头。转脸望向二人,此二人竟看得津津有味,生怕漏听一个字的样子。

    宏族长更是气是爬地!

    宏志眼见事情好像朝不受控制的方向走去,心中着急,不禁狠狠地推了推他娘。

    宏志娘回神,回敬道:“你才真是个老娼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大的小的差那么多,你那男人就是生不出儿子的孬种!你那双生子分明就是去外头延的种,还不是该叫哪个大爷二爷做爹呢!”

    双生子却不似宏志面相像娘不像爹,就算是外人打眼看,那也是像刘三不像外人。宏志娘这样说分明就是牵强附会。

    刘三听了却火冒三丈,跳起来就想打宏志娘。

    宏志连忙护住亲娘,一面道:“岳父大人,你可不能打我娘!”

    “哪个狗是你岳父!”刘三跳起来大骂。

    宏志竟还微笑,道:“岳父你可不能骂自己个儿!”

    有女儿的人家就是这么吃亏,随随便便说几句,就能戳中心肝肺。

    刘三打不着宏志,气得跳脚。

    春花走过去,面对宏志。

    宏志脸上挂着拳痕,竟还笑,“娘子,你可小心些,小心你肚子里我们的孩子!”

    春花啪啪啪扇宏志几掌,指着他严厉地道:“你再敢乱说一句?”

    宏志心知不成功便成仁,干脆就豁出去,大不了就鱼死网破,他男人家还怕个小女子不成,张口就道:“娘子……”

    冬生再也看不过眼,随手捡一石头,往宏志头上砸。顿时,宏志就血流满面。宏志娘和春生娘禁不住放声尖叫起来。

    场面实在混乱不堪,大过年的,出了人命到底不大好,刘族长这才清了清嗓子,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动手的都是刘姓人,刘族长放话大家当然要卖面子给他,动手的人这才歇下手来,对着宏家人怒目而视!

    宏族长松了一口气,毕竟这里是刘姓人的地盘,他再是个族长,也不可能到人家家里作威作福。

    女人们还在呜呜咽咽地哭泣。

    平白无故的,大开心的日子,出这种破事儿,刘老头心情相当不美,不耐烦地吼道:“住嘴!谁再哭,就滚出我家!”

    宏家两姑嫂声音一哽,这才渐渐停了下来。

    这么闹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而且做为女孩家,不管谁对谁错,名声受损的都是自家,所以闹得越久其实对自己越不利,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

    春花心里很清楚,就算今天将宏家压了下去,她的名声还是算毁了,除非嫁到宏家,否则她这辈子永远会背个偷情的包袱。但她宁愿去庙里当姑子,也不可能嫁给贼人。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补救,或可把名声挽回一二。

    想到这儿,春花不禁将后槽牙咬得咕咕响,她行事也算是非常小心了,怎么还能招来祸事!这个叫宏志的,真是恨不得啖其肉食骨,方解心头之恨。

    宏志盯着春花,后背禁不住一寒,到此时,方才生出些悔意。早听说此女有能耐,他还不信,原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到这种对女人是绝路的地步,此女竟都没有慌过,还能几乎把局面反过来,倒还让大家怪到男家头上来!此女心性坚定,真是闻所未闻!

    本来计划得好好的,拿出汗巾子,再说出私处特征,就是一个已婚女人都受不住,更别说一未嫁之女,

    宏志心头越来越慌,若是真被她反转了局面,那就是亲家不成成仇家了!这可和预想完全相反啊。

    反正都快成了仇家,干脆怎么把水搅浑就怎么整,怎么能整死对方就怎么干!

    念头一起,宏志苦着脸道:“花儿呐,你忒也无情,当初海誓山盟,花前月下,何等情深似海,我们不过一两个月不见面,你就翻脸无情!你现在这样,难道是变心了吗?莫非是看上了你的表哥哥?还是看上了别家哥哥?我虽然没有他们好,但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春花娘大叫一声,简直想踩死宏志。

    春花偏着头盯着宏志,和声和气地道,“我就搞不懂了,你和我有杀父之仇呢,还是有夺母之恨,你要这样整我?难道你整到了我,你就能好过吗?我劝你迷途知返,惹恼了我,我叫你有家难回,我族难归。你现在把事情给大家讲清楚,我还可以既往不咎,不理你罢了。若你任意妄为,我有的是办法治你!你大好的人生,何必因为我而断送!”

    在场的人看着春花轻声说着威胁的话儿,心底不禁都生出一股凉意。

    宏志身体一颤,转念又想,不过就是风流韵事,你一个小丫头子,骂两声哭两声,最多打我两下,还能把我怎么样?

    “我还要怎生讲清楚,我说的都是实情!你是想依着你的身份,想仗势欺人吗?好吧,算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喜欢你,我不该脱你汗巾子……”

    罗氏嚷道:“简直听不下去了!什么丑事,还要当面锣对面鼓的讲清楚!有那脸说,我还没那脸听!大家都散了,散了!我们私下说罢!”

    宏志心中一喜,忙喊道:“婆婆,我就是打算两家私下说,是你们大小声,把村人都招来的!”

    罗氏喜欢春花不好,却又不喜欢宏志败坏刘家女孩的名声,只要不危及她的孙女儿,管他别人怎么样,可这宏志站在家门口细说与刘家女儿的私情,怎么可能不危及几个芬?

    罗氏拿出一个大扫把,劈头盖脸地朝宏志扫去,“滚你娘的蛋,谁是你婆婆!老娘没和你说话!脏死了!”

    宏志几下被罗氏逼到门口。

    春花拦住,大声道:“不准走!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都不许离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真相不重要

    遇上硬茬,何必死拼。

    宏志本打算就势避走,出了这屋,好到外头随便说一说,此女的名声一定玩儿完,也就算报了今天挨打之仇,想不到她还不让自己走!宏志脸上一灰。

    “啧,这软脚虾!说不过,就想躲,好到外头说姑奶奶的坏话,背后使阴招,是不是?也就能使使这些后宅妇人的手段罢了!给姑奶奶站住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难道你以为你这样干了,今天能善了?”

    宏志嘴上仍花花,“我可不跑,没把你搞到手,我跑什么跑!”一边寻机逃走。

    刘家村的人看着不像,拦成一圈,大声吆喝,“把他看住了!侮辱了我们村的姑娘,就想这么便宜就走,想得倒美!”

    宏族长脸色大变,看到这里,他心里如何不清楚,这是本家子侄想算计人家高门姑娘,却要被人拿住的节奏。这个宏志真是和他娘一样是蠢货,没有那个能耐,却想得那个好处,算都算计上了,为嘛不十拿九稳地算计上!眼见不对,还想撂挑子逃跑,真是连个女人都不如!明明十拿九稳的好事,被个娘们一吓,就吓得丢盔弃甲,真是无能死个人!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任宏志说得花哨,谁不知道他这是见事情败露,想夺路而逃了。

    春花冲着宏族长讥嘲讥地笑道:“宏族长啊,看看你们宏家养的好男孩子!带着家族长辈来欺负人家大姑娘上贼船呐!真是羞死先人!如果你是知道实情,来算计我。我还佩服你老谋深算;如果你是不知实情,被人算计,那我还真就只能一句‘呵呵呵’!”

    刘老头气得半死。他家好好的姑娘,没招谁惹谁,这就被人欺上门来羞辱了,抬头愤怒地宏族长道:“宏族长,今天你不拿句话来说,小老儿誓不干休!打量我刘家是不是没人了?我活了这几十年,都快四世同堂的人。竟从没见过这样荒唐可笑的事!大姑娘好好生生地坐在家中,祸就从天而降,如果是天灾也就罢了。可这**,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

    刘族长道:“老哥哥啊,你今天这是害死我了!搞得我里外不是人!这件事从头至尾,我可都不清楚啊。你把我拉来。就是想看你家子侄怎么诬蔑诋毁我家的好儿女吗?演了这样一出,我还该像个外人一般无动于衷?你是不是太不把兄弟放在眼中?怎么解决他,还是请当众说说罢。”

    宏族长老脸通红,本来今天想过来摆威风的,能让远近闻名的稻娘子匍匐于脚下,心中该多么地骄傲,想不到偷鸡不着蚀把米,这是要把自己这张脸也搭进去了。

    真是万不该贪钱!想起之前宏志来请。他还夸他能干,会选女人呢。合着这是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

    什么名节贞节,就是把人家大姑娘算计死,他看得也乐,可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这个性质就不大一样了!

    宏族长拄着拐杖一杖打在宏志背上,打得他一趔趄,喷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也许刚才哭叫声有些做作之意,但现在的哭喊的确是实打实的,啊啊啊,宏志娘吓得没命尖叫,扑到儿子身上,生怕被打死了。

    别看宏族长年迈之人,打人的手艺却一直在磨炼着,一点都不手生。

    “说!你这个孽障!你到底是怎么算计人家大姑娘的,你到底有何所图?再不道出实情,我今天就当着大家的面打死你!”

    宏志娘哭得鼻涕四流,扑到刘三面前,大声求道:“他师傅,你是他师傅啊,求求你,饶过他吧,他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了!”

    刘三指着宏志大骂道:“你哪里是来拜师傅,你是黄鼠狼来拜鸡没安好心呀!要不是你姑姑死活求我收下你当徒弟,我还真不要收你!这其实罢,你连拜师礼都没行过,又算我哪门子徒弟!?饶过他?谁又来饶过我?他难道不知道,不管今天的事如何处理,我女儿的闺誉这就算彻底的毁了!”

    春花娘伤伤心心地哭起来,“我们家是造了什么孽,惹来这么一个坏种子!当初我就说不收他不收他,你抹不过情面,非要收他!现在好了,收进一个白眼狼!我的好酒好肉好菜好话都是喂给狗吃了,要这样害我女儿!宏志,你说说,我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你非要这样害我女儿!”

    宏志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紧紧闭着嘴不说话。

    宏志娘女人家,天生胆小怕事,平时嘴上强硬厉害,真遇着了事,软成一滩水儿也似。眼见刘家恶得像狗,本家凶得打人,这个女人气势徒然就软了下来,一下子低如尘埃。

    她一下下打着宏志的肩膀,一边哭一边骂,“孽障啊!你是得了失心疯了么?你是得了失心疯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说呀,说说呀!说话呀!”

    宏志低着头,硬是不说一句话。

    宏志娘又求春花,“大姑娘啊,你发发善心,饶过他,饶过他吧!他再也不敢了!”

    春花不理。

    宏志娘道:“我们两家说到底,还是亲戚,亲上作亲,多好啊!事情都这样了,无论我们怎么弥补认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要不然就这样好不好?以后大姑娘嫁进我们家,我一定当菩萨一般供起来,不让做一点活,不让伺候公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跟家里养闺女似的。这样一来,我们也赎了罪,大姑娘的名声也无碍,真是双赢呀!”

    春花娘心中一动。说一千道一万,春花的名声已然毁了,怎么弥补也不如宏家弥补来得圆满如意。嫁给算计自己的人,开先可能心里不舒服,可时间久了,好日子一直过着,和其他辛苦劳累的媳妇对比着,就知道嫁进宏家也许才是表面好内里也如意呢。

    在场的人莫不觉得这个提议很好,谁都知道,今天这一出,不管怎么样,春花的名声在外人眼里都是毁了,还不如烂肉烂在锅里,嫁给宏家算了。名声二字,在时人眼里,那是比金子还金贵的东西,大家这样委曲求全其实也不奇怪。

    春花哈哈一笑,指着宏志娘,“打的好主意!嫁进你家,说是为了我好,那我好了吗?你那儿子敢这样上门迫我,最后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吗?!不管有没有真事,反正名声都毁了,你不嫁我又能嫁谁去?

    既得了人,又得了财,又得了名,什么好儿都占尽了!我能得到什么呢?嫁了宏家正好坐实了私情之名!谁家能容下一个品德败坏的媳妇?谁家能把这种媳妇当菩萨供着?

    ‘当养闺女’似的?这种话也就去骗骗那无知妇孺罢!

    ‘双赢’?是你宏家全赢,刘家输得精光罢!

    还敢打歪主意!?你那心也的确不大!

    还是请说罢,到底是谁指使你这样干的?这种招数到底是哪个教的?若是供出幕后使者,我还能轻拿轻放呢。”

    春花娘看了她一眼,不禁为刚才隐隐生出的念头有些羞愧。她是当娘的,又不是只有一个女儿,总得为每个人都想一想。这一个已经毁了,那就这样也没什么,不能因为这一个坏了后头几个。可女儿这么一说,春花娘又觉得那念头着实不应该,好处一分没得到,坏处尽占了,这亏也太过了。

    春花娘帮腔道:“姓宏的,别说那有的没的!我们不听!我们只要真相!”

    宏族长年老之人,事情经得多,劝道:“真相并不重要!都到了这样一个地步……你们刘家可要想好,嫁进宏家其实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春生娘道:“弟妹,你要好好想一想。春花年轻,意气用事,现在图一时之快,出气了,以后呢?出了这种事,还嫁到什么好人家去?说不定,以后嫁的人家还不如宏家好呢。那时后悔才来不及!你吃的盐比孩子们吃的米都多,看得宽看得远,她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这种事难道还少啦?三弟啊,你也劝劝弟妹,你们俩都得细细想一想啊!”

    春花娘天生心地善良,心肠软,别人一劝心性又不坚定起来,一时有些犹豫。

    春生娘一看有门,忙道:“多少好孩子不都这样,最后还不是过得好好的。春花这么能干,以后还怕过不上好日子?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下的道理!女孩家过于刚强了,其实更不好找婆家呀。”这是映射春花今日不同寻常的举动。

    春花娘更是有些犹豫起来。眼看女儿有河东狮之势,婚后就算了,婚前那可是要大大地折价呀!这彪悍的名声一打出……还能嫁到什么好老夫家?

    春花掷地有声,却也平静地道:“想用婚嫁逼迫于我,那就踩着你们的尸体过!”

    春生娘吓得一机灵,瞄了春花一眼,再不敢说话。

    宏族长暗暗一皱眉,此女如斯桀骜不驯,强逼着娶回家中,实在是祸非福。(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愁嫁女

    一战成名的代价就是嫁不出去。怪张的言行只是图了一时之意气,当时解了气,未来却可能不再是坦途。

    当年的好媳妇人选,早沦为人人口中的河东狮。如果不嫌命长,且趁早打消那非份之想。

    太受婆母们欢迎愁煞人,太不受婆母们欢迎忒愁煞人。

    满了十五岁,春花的终身大事正式成为爹娘心中最大的一块心病。

    刘三夫妇开始还能端着,撵走各种不中意的媒婆,丝毫都没犹豫。等春花满了十六岁,只要马路上出现一个媒婆的影子,心里就盼着是登自家的门,说春花的名。歪瓜劣枣里选优良品种,矮人国里挑高子,猛然看来,姑娘还挺走俏。

    春花心里倒没所谓,反正人选好与不好,都得她自己同意才行。

    私下里婆婆捎来公公暗示,找不到合适的咱就招赘,再不行刘家怎样也会护着她,给她留一席之地。邻村八十岁终身未嫁的老姑娘,那可是镇里的楷模,听说贞节牌坊都下来了。

    春花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们倒是相信我不告密,给我老娘知道了,房子掀了他的。

    如今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了,生意做着,庄稼种着,青砖大瓦房住着,各种如意顺心。

    春花理着生丝账本子,又看了一眼成堆的铺子上送来的账本,一时头有些大。成年累月地陷在理账中,和枯燥的数字打交道。是个人都心累。

    阿生留在省城,小云初嫁,和夫婿管着葡萄园草莓园果园子。各种忙碌,一时之间真难有人能帮上她的忙。

    春花招来弟弟妹妹,教他们理账。

    春花娘兴冲冲地走进屋内,笑道:“来了,有人来了!”

    春月道:“谁来了?”

    弟弟们嘲笑道:“笨蛋,当然是媒婆儿来了!”

    春花娘嗔了儿子们一眼,转身出去。笑咪咪地迎上去,然后鼓眼呆滞。

    媒婆和她擦身而过,进村里去了。

    春花娘咬牙骂了一句。有眼不识金镶玉,死媒婆给我等着。

    回屋见春花教弟妹挺自在的样子,不禁气闷。

    春花自然知道娘失望而归,叹了一口气。“娘。过来吃桃子呗,妹妹新摘的。”

    春花娘看着女儿秀美的模样,嘴唇动了动,“当年,你要是忍了那口气,何致名声……样样都好,却偏要学我的作派。”

    春花道:“娘,这里过得不开心。要不我们搬到省城去住吧。离了这个地方,谁说谁去。”

    春花娘白了春花一眼。扭身就出去了。

    春花知道娘心里无非就是想人情关系在村里,搬到省城,人生地不熟,到时受人欺负,越发不好说亲。又有故土思想,双亲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的。

    第二日,姨妈突然登门而至,并带来个天大的好消息,表姐付岚要成亲了。

    青灯古佛这么些年,终于等来好消息,春花高兴地道:“姨妈,我表姐什么时候成亲?到时我们肯定要去陪姊妹的。”

    春花娘暂时扔下忧愁,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要成亲了?自从过了二十岁,我都对岚儿的婚事绝望了。想不到柳暗花明,终于等到好结果了!”

    姨妈拉着娘儿俩,边哭边笑道:“再想不到,我那好女婿竟然一直不改初衷,又来求娶。当年事情闹得那么凶,我那亲家发了誓说连脚印子都不到我们村踩上一个的,昨天竟然拉着女婿和媒人又来求亲了。我如何不愿意,当场就同意了。婚期定在两个月后。虽然时间有点紧,但年纪不等人,嫁妆什么的都是现成的,倒还忙得过来。”

    春花道:“姨妈,求亲都讲究个推辞一二回,你怎么说答应就答应了。”

    “我只想着你表姐后半生有靠,哪里管得那么多。”说着,姨妈撇撇嘴,“其实亲家心里还是不乐意呢。只不过女婿坚决,非岚儿不娶,耗了这么多年,把亲家说服了,就同意了。要不是当年那个该死的狗日的,我岚儿又何处比人差。兄弟省城呆着赚了大钱,家里大房子修了一大排,眼气的人不知凡几,若不是名声有碍,又怎会便宜了他家。说到这,还是靠了我的好春花,不然姨妈一家不知何时才能翻身。”

    春花道:“姨妈,这些不必说。我只担心表姐的婆母不是心甘情愿求亲,以后表姐嫁过去,受她搓磨。”

    姨妈叹道:“哪个新媳妇还受人搓磨?你姨妈我虽然不是那性子和顺的,但也不会轻易找人是非,可你表嫂嫁过来,心里还不是觉得颇受婆婆气。日子总是人过出来,得靠自己。爹娘帮不到一辈子。”

    春花想了想,道:“姨妈,到时给我表姐夫表姐谋个好差使,远离了婆婆家,倒好些。”

    “成啊。今天来一是请客,二就是想请帮忙给你姐夫找个合适的位置。其实亲家最后同意婚事,大半有你们家这重关系,既然背了名,我怎么也得利用利用啊。”

    春花不禁笑道:“姨妈说得好笑,凭本事吃饭,什么利用不利用。到时看表姐的意思,家里又买了些山地要造果园子,县里省城的铺子也缺人,就是做个小贩买卖生丝使得,由她选。”

    姨妈笑道:“瞧瞧,这山里城里的,不是我自夸,方圆百里,就没有哪个姑娘能赶得上我大侄女的。”

    春花娘心里高兴,蓦地愁又上心头,瞪了春花一眼,“若是管得住那个臭脾气,才是千好好万好。经济学问有屁用,不若嫁个好人家实在。平时说月儿脾气大最像我,我看她才是最像,刺儿头!一耽搁就成了老姑娘!先有她姑她姐,再有她,姐,你说,我们家怎么尽出老姑娘呢!”

    姨妈打了春花娘一下,“当着孩子面呢,可别说这话,伤孩子的心。自己没本事,立不起,嫁再好的人家,也会被嫌死的。春花,听姨妈的,可别把你娘的话装心里去。”

    春花一笑。

    春花娘拉了姨妈出去,自去说私话去。

    春月叹了一口气,道:“姐,你说女人再能干有什么用,嫁得出去才最有用。村里和我们一般大的姑娘好几个都成亲了,剩下的也订了亲,就我们家的女孩待字闺中。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就是三姑六婆指指点点的讨人厌。”

    春花笑道:“你才多大,姐又多大,我都没担心的事,你却急了。慌什么,咱们手里有钱有粮,走到哪里都不慌呢。不过我倒是连累了你,害你还没订亲。少不得嘱咐娘,不要光想着大女儿,也得体恤体恤二女儿呢。”

    “讨厌,姐,我才不在乎嫁不嫁人呢。娘家多自在,嫁了人受婆婆气的。”

    春花嘴里虽然说笑着,心里倒是想着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耽搁妹妹的亲事,看来需得抽时间和娘说说妹妹的婚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波折

    从古到今,有钱就是任性,有钱就是大爷。

    从前再有种种缺点,在金钱的掩盖下,那都不是事儿。

    理想很完美,现实很残忍,但大抵大家都默认这条法则。

    付岚在一片臭骂声中被逐出村门,又在一片静默中回归家庭。五六年未回过的家,在她的眼中既熟悉又陌生。

    随着刘三家崛起,声望越来越大,村里的人越来越不敢得罪付岚一家。刘大财主的亲姐姐,就算不能交好,可也别轻易得罪了。人家扯根儿汗毛就比自己腿粗,平时买卖货物,打打短工长工,家里经济作物的直接间接都能和刘三家接触到,付岚家和刘家交好,大家有目共睹,脑子有了毛病才去得罪付岚家。

    考虑到自家的名声,姨妈只请了亲友而已,饭食就备上两三桌,虽然不热闹,但闺女只要能嫁出去,就算了了自己的心愿,其他也不求。

    嫁女吃晚饭,娶媳吃中饭。春花一家却不管这些个规矩,早早地就到了姨妈家,陪在一起说说笑笑。

    春花道:“姨妈,我建议你再准备饮食!路上好多人看到我们,寻问有什么事呢。打听着,看那样子要过来送礼的。”

    春花娘也道:“姐,前几天好几拨人来打听岚儿的婚期呢,说不定也要来。”

    姨妈有些吃惊,道:“我只请了自家亲戚,可没请外人,就只准备了几桌。一两个人来还行。若是来个几大桌,可让人喝风去!不过,我都没请人。他们怎么会来?”

    春花一笑道:“姨妈家日子过得越来越火红,待人又各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总是少数,而且又过了那么久。我表姐那样人品,怎么就没个好姐妹好邻居来道贺?”

    “那可怎么办,现在准备可来不及了呀!肉、菜,还有厨子人手。都没有啊。”

    “来得及呀!我爹家去现杀一头大肥猪,再挑些菜啊果子的,和肉一起送来。基本就不缺什么啦。”

    刘三笑道:“你就知道打你爹的主意。光说不练!你倒是准备点东西呀。这会儿可是孝敬你姨妈的好机会呢。”

    春花娘不禁笑了。“看你成天光知道说嘴,要不然就成天呆着看你那账本子,懒得要命,一年到头也不上回灶头。这会看你怎么办!”

    春花笑道:“我灶上手艺也就那样。哪敢在长辈面前班门弄斧。不过打打下手。我还是可以的。姨妈,要不我们去问问打渔船打到好货没有,这样又添了一味好菜呢。”

    姨妈拍掌笑道:“倒巧,早上去赶鸭子听说打渔船打了好大鱼,卖不出去,要割了分了卖呢,正好便宜我们。”

    说着娘儿们就往河边跑。

    渔夫前几日打了条几十斤重的大鱼,想卖整个的乡下人又没人买得起。想分了卖又怕卖不完发臭,正打算赶场日拿去瓦市上卖呢。再想不到来个大主雇。真是喜出望外。

    “就说你们家那么大喜事。却连鱼都不买一条!”渔夫笑得眼儿咪咪,拉着绑在船上的线,提起一只大篓来,“瞧瞧,这么大条鱼,不正是为你家姐儿备上的么!真是大喜事啊!”

    春花见是只大鲤鱼,笑道:“长这么大的鱼真是少见!这是老天都在祝贺表姐成亲呢。好兆头!”

    姨妈听得心里高兴,买了鱼,请渔夫一家去吃席去。

    果然晚上饭菜都办得合意。宾主尽欢。

    春花帮着忙,感觉一些妇人眼睛若有若无都打量着她,也不理,陪着表姐说话。

    付岚一天都是泪汪汪的,短短几年,就有一轮回,沧海桑田的感觉。

    春花笑道:“表姐今儿晚上可尽情地唱一唱哭一哭,等到明天可就没机会了,姐夫可舍不得你掉金豆豆呢。趁此机会,你要好生哭一哭。”

    说得付岚抿唇一笑。

    “呸,不要脸,好女不二嫁!”席间一女冷哼,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全部的人都能听见。

    此女是秦大之堂妹秦妞是也。

    付岚脸色一白,几欲栽倒,然几年修行,倒镇定下来,心中默念大悲咒。

    春花也不知道是谁捣乱,沉了脸,道:“若不是真心来唱歌,陪十姊妹的,就请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秦妞捶了一下桌,“有脸做下事体,就要不怕人说道!害得我家成了众矢之的,人人得而诛之!明明是你做错了事,却是我家来承受后果,你却逍遥自在,等着嫁人!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钱多一点巴结人!什么东西!我哥我家成了什么什么样子,你可都想过没有?”

    春花冷笑,喝道:“就是官大,就是钱多,你又怎么样!看不惯,就滚!”

    秦妞看了一眼春花,怪笑一声儿,“哟,这不是远近闻名的稻娘子吗,又有圣旨,又有金手指,钱多得花不完,巴结屁股的人一串串,可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嫁不出去!你这种河东狮,母夜叉,也就仗着那点钱威风。嫁不出去的老女人,有什么脸到别人家耀武扬威!”

    春花真是忍不住翻白眼,人的寿命到底是有多短,十六岁就被叫做是老女人了。

    “一夜夫妻白日恩,看着那未出世的孩子身子,就饶过我们家吧。你不是当了几年尼姑吗,还了俗了也还记得我佛慈悲吧,高抬贵手,不要让村人再折磨我们家了!”

    春月站起来,指着她,骂道:“你也是个女的,说出这种话当心报应!我表姐不和你说话,给我滚出去!”

    秦妞讥笑道:“你又是哪位打手,要你出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嘴下留德,小心和你姐一样,没男人要你!”

    “什么要不要,我可不懂!”

    “你不懂,你表姐懂呀!”

    春花气得眉毛倒竖,伸手一巴掌打过去,指着秦妞,“给我跪下!既知道我身份,还敢如此猖狂,你要命不要?”

    秦妞僵着头颈,双目通红。

    春花扬头,睥睨秦妞,“你一平民之女,见着朝廷命妇,还不下跪么?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见上官不跪,不敬上官,是何罪名吗?当庭仗刑二十,罚役半年。”

    春月补之,“就是脱了裤子打屁股!”

    秦妞唰地一下跪地,眼睛里尽是不羁之色。

    春花俯视秦妞,道:“今天是表姐大喜日子,你此番作态,其心可诛!当年事情起因何如,焉是你一个小小女子能做得主的?不管你是打抱不平,还是被人拿了当枪使,搅乱了我表姐的好日子,就该当罚!但罚你败兴,影响我表姐心情,暂且饶你!胆子可真是不大!滚吧!不要再出现在这里!”

    “仗势欺人!走着瞧!”秦妞大叫一声,眼中疯狂之意尽显,含恨奔出。(未完待续……)

第一章 昏你

    秦妞狂风似地一过,满室皆静,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

    姨妈听见消息,从外头飞奔进来,一时想骂付岚自作自受,一时想骂秦家男盗女娼,只喉头哽咽,一个字都吐将不出,只能抱住付岚大哭不止。

    春花心里十分难受,女人生这个时代就是这么无助,明明是受害者,却仿佛成了众矢之的,一辈子不能安生。

    春花劝道:“姨妈,别哭了,表姐该难受了。大喜的日子,不要为那起不相干的人伤心。”

    春花担忧地看向付岚,生怕她有什么意外之举。

    付岚在众人目光之下,感觉像被剥光了一般羞耻,晕眩潮水一样袭来,却年轻身体好,不曾倒下去。

    春花同娘使了个眼色,合力拉了表姐和姨妈进入闺房,这才劝道:“表姐,人生不过几十载,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说什么贞节操守,三从四德,那都是个屁!如果为了这么点破事寻死觅活,那才是中了她的奸计!”

    付岚半晌,才低声泣道:“表妹,你可会看不起我?如果当初没有行差一步,我又何至于这般难堪?如果不是佛心不坚,这般眷恋红尘,又哪里会受辱至此?明明还俗,受了苦,现又留恋起佛门清净。这般三心二意,我存于世间到底有何用处?”

    姨妈不禁放声大哭,拍着自己的脸,连连道都是自己的错,没有教好女儿。

    春花道:“表姐。不要伤心。人存在,就必定有用处!比如爹娘,比如兄弟姐妹。比如亲朋好友,比如你的夫婿,如若你出了什么事,这些人该怎么办?就这点挫折,你就受不住,如何面对生养你爱你的人?如何对得起苦苦等你七八年的张家表夫?就算为这些人,你就应该好好地活下去!”

    “可我已是不洁之人。无论行于何处,都是人人得而辱之,处处低人一头。只要想起以后三岁孩童都可骂我一骂。再辱及父母,我的心就如刀绞,恨不得立刻就死去。”

    春花大声道:“表姐,贞洁什么的真是不算什么。几千年几百年后。这个东西真是一文不值。再几千年之前。我们的老祖宗,母系社会,一个娘生十几个娃,个个娃都不同一个爹,这又怎么算?再有现在,表姐,高门之妇改嫁合离的那可真是不再少数,就是宫里头……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别人都不畏惧。活得舒舒服服的,我们又怕什么呢?”

    春花娘忙道:“你表妹可是正经读过书的。她说的话必然有道理呢。”

    付岚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一把抓着春花,道:“表妹,你说的可是真?宫里……”

    “当然是真!朝廷中高门娘子多的是再嫁,或者婚前吃过亏的,不过都是藏着,不为外人知而已。人家还不是过得好好。你莫看她表面光鲜,指不定怎么藏污纳垢。那些指责别人的人,正因为自己心里不干净,才说人不干净。正正经经地合离再嫁,再有什么为人所道。不过是闲杂人等图一乐,你若是上了心,那才是让人家更乐呢。”

    付岚抬起脸儿,“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莫不是哄我的?”

    姨妈连忙接道:“你表妹走南闯北,什么东西没见过,必然不会哄你。就拿我们村里的人来说,那些弯弯绕绕的还少啦?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没有拉扯出来。难道就会死了?孩子,人生一世,虽然要行得正走得直,可也别死脑筋,太过于单纯天真!等你活到我们这个岁数,你就知道,虚名虽然好,可也就那么回事。听你表妹的,没错!”

    付岚禁不住大哭,捂脸也不知自己到底敢怎么办,未来还要受多少苦楚。

    春花实在爱莫能助,只道:“表姐若实在怕人说道,何不离开那伤心地?外面世界那么宽广,谁在乎这些小家小事?若你不嫌弃,不怕背井离乡,我这里有个好去处,倒合适你!”

    姨妈忙道:“什么去处?”

    春花道:“我们家这些年赚了不少钱,这是天恩人恩,不能不报!我打算在县城建一个慈幼院,专门收留那些孤儿,或者走投无路的人。需要找可靠有善心的人来管理。你看你愿意不愿意,来帮表妹一把?”

    姨妈叫了一声,道:“这可是造福人的大好事,积功德的大善事!好侄女,你有这种心肠,也难怪福运比任何人都好!我替你表姐应了!她一定会好好干的!你可真是救了你表姐的命!”

    付岚握着春花的手,哽咽道:“表妹,谢谢!谢谢!”

    春花娘搂着付岚的肩,轻声安慰着。

    春花趁机把姨妈拉出来,低声道:“姨妈,秦家这样无赖,我看明天的正日子必还要再生事,秦妞不过打头阵而已。扎个小人儿,在路上搁个死物,或者找上门对骂之类,说不定就有。不得不防!”

    姨妈狠骂了声秽气,“好女儿,你对你表姐这么好,姨妈谢谢你!放心,我心里已有了主意。”

    “姨妈,千防万防难防小人呐!得想个万全之法,绝了他的行止。”

    付勇不知从哪钻过来,插话说:“什么万全之法,等我拉一帮人过去把秦家人揍得找不着亲娘,看他怎么过来找茬!”

    姨妈嘴张了张,没做声。

    春花道:“这种无赖的东西,只要没把他打死,爬着也要来作乱!明天是正日子,好多姐夫家的亲戚在,闹起来那才是丢脸。这么好的机会,秦家怎会放过!不若一包蒙汗药省事!”

    付勇不禁一乐,握拳道:“行!我这就去搞药,等他昏睡三天三夜,到时什么都晚了!哈哈。”

    小儿子从小作精作怪的,只有这次让姨妈倍感欣慰,道:“去吧,你姐姐就靠你了!”

    到底被秦妞闹过一场,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快,直到张家老幺身着红袍,敲锣打鼓地前来迎亲,大家才又笑起来。

    张老幺和付岚端端正正地跪在付家父母面前,响响地叩了三下。

    姨妈眼泪涮地流下来,忙又忍下,道:“不求大富大贵,只盼你们夫妻生儿养女,和和顺顺平安一生就行!”

    姨父搀起女儿女婿,红着眼睛,道:“女婿,要好好待岚儿!岚儿,要好好待女婿!上敬父母,下养儿女,千万过好日子!”

    付岚紧紧抓住张老幺的手,轻声道:“谢谢你,肯娶我!一生不负你!”

    花轿登船,迎接的是平凡却曲折明天。

    秦家破败的屋内,衣衫褴褛的秦家人正呼呼大睡着。

    付勇和付强对着秦大狠狠扇了几个耳光,对着他的跛足踢几下,朝这家人吐了口口水,扬长而去。

    秦妞家同样没能幸免,呼呼地睡着,做着报复的美梦。(未完待续……)

第二章 离家

    春花拿起糙纸,随手慢慢地涂抹着。

    慈幼院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成的,桩桩件件的事,压上心头。

    先要到衙门里登记备案,和官府打好招呼,到时行起事来,才会少很多麻烦。努点力,扣个官门的帽子,就更便宜了。

    然后选址、买地、造房。建筑建好了,要管理的人。收容的人少,定的表姐夫妇二人当然管得下来,但如果人多起来,上哪里找合适的人来管理?谁都知道,只要沾上钱财二字,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面。管理慈院的人,必须是心善胸有大慈之人,才不会有苛刻虐待之类的事发生。这种人,肯定不好找。

    世情如此,涉及到人口这个东西,问题就不是一件两件。买卖人口、逃奴,家庭伦理、社会舆论,生存经济,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大事?哪一种不产生纠纷?

    进到慈幼院的人,要么是被遗弃的,要么是身体有缺陷的,要么就是年老无依的,这些人一进来,如何安置?

    光靠她刘春花一个人,养活少数几个人,还是不成问题,但要想支持几十上百或更多的人,她这点家底,完全是杯水车薪。如果能从富户官家募集一些资金,捐款捐物,倒是一个途径。但到底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如何能使被收容的人自给自足,才是春花要考虑的东西。可被收容的人要么没有劳动能力,要么劳动力有限。想要这些人自给自足,着实难办。

    春花还有另一个隐忧,如果设立起慈幼院。岂不是给那些生女儿的穷人一个好的去处?本来贫人就有生女儿溺亡的习惯,现在有了这么一个所在,更给了这些人一个借口,反正有人收养,他们自己家养不起女儿,送到这里来,反而给了女儿一个活处。岂不是更好?

    到时候无数遗弃的女婴,慈幼可怎么照顾得过来?

    可设立慈幼院一直是春花的梦想。

    想她一个孤魂野鬼,飘零异世。竟然能好好存活,并且混得风生水起,不是上天帮忙又是什么?自从复生之后,春花就开始信奉起神佛来。——如果不能用这个解释。那她到底又是怎么到了这个世界呢。

    既然她得到上天垂怜。受到了恩惠,无论如何,也要投桃报李,回赠于社会才是。如果没有这个愿望存在,春花也不知道在这个世道里到底能追求什么。她存活于世上到底有什么用处。如果没有这种信念支撑,春花想,她可能会崩溃的。

    其实很多不满不习惯,但她终究无能为力。只能明哲保身而已。

    既然不能风生水起,建功立业。那她就发挥螺丝钉的精神,有多大力尽多大力,无愧于心吧。

    春花在心里给自己加了加油,手上动作快了起来。

    家里只有春花母女二人在家。

    春花娘缝了一会小儿子的外袍,梳了一下头发,又挽了一会线,心里到底不得意,走进女儿闺房。

    春花忙娘坐。

    春花娘开门见山道:“花儿,你不要开慈幼院!”

    春花惊了一下,道:“什么?”

    春花娘不理她,道:

    “不要开慈幼院!从小到大,你再怎么任性,我也没狠管你!可这会不同,不同意建慈幼院!

    你有善心,娘心里很欣慰,这是行功积德的好事。我不会反对。上寺庙打发僧人,供香火钱,施粥施米,遇到落难的人,买个包子馒头救急都使得,可你却不能专门设一个什么慈幼院,专管别人一生!你不是官不是宰,更不是那些人的爹娘,你没有义务做这种事!碗米养个恩人,斗米成个仇人!到头来,你图不到一个好名声!”

    春花道:“娘,我开慈幼院,并不是图一个好名声!”

    春花娘摇摇头,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行善积德是好事,可力所能及就行,你不能把身家性命都搭在里头!你要想一想,你还有一大家子人,以后还会有夫家,你要考虑考虑这些人的感受!救济可以,可把一家子老小的身家都搭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不行,我不同意!我们只是凡人,不是救苦求难的观音菩萨。自己先活了命,才有别人!刘家破了产,到时能救谁去?那才是自不量力,贻笑大方,遗臭万年!你要图名声,不在这个事上!先把自己管好,规规矩矩嫁个好男人,那才是好女儿应该干的正事!你不要一天想东想西,尽干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我是你母亲,不能看你再这样继续下去!”

    春花思索了一会,道:“娘,对不起,我一定要建这个慈幼院,这是我的梦想!”

    春花娘苦口婆心,说这么多,结果女儿还是这么固执,心里一燥,“梦想,梦想,什么狗屁梦想!你又不是男人,要什么梦想,你最大的梦想,应该是怎么嫁个好男人!你那梦想就是要把全家人拖下水跟着你受苦!既有那么多钱,给那些无关的人,还不如都留给你弟弟,那才是正经!”

    春花不快地道:“弟弟!说来说去,这才是娘的本意吧!放心,我只花自己的私房钱,不花家里的一分一豪!”

    “什么家里自己?你身上哪一点不是家里,不是你弟弟的?花光了你弟弟的钱,和你弟弟生分,看你以后怎么在家里立足?”

    “娘!弟弟又不是没手没脚,自己不会挣钱么?你总这样教他们只盯着家里钱财看,以后怎么指望他们当家为业?养成霸王一般的性子,打鸡骂狗,人人都要宠着,事事都要顺着,样样都是自己的,五六岁的大男孩了,连衣服都不会自己穿。平时碰着邻居连着问候招呼都不愿意打,趾高气扬,难道真以为自己是家财万贯的财主公子爷吗?娘,再这样下去,别说什么供养父母姐妹之类的话,连这家财,守不守得住……”

    春花娘气得唇都哆嗦起来,一巴掌挥过去,“你这个连自己亲弟都容不下的!媒婆请都请不来家里,哪个男家敢娶你这样吃里爬外的姑娘!难怪嫁不出去!顶撞父母,嫉妒幼弟,谁还容得下去!再这样下去,你就是当孤人的命!”

    春花捂着脸,目光怔怔,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话一出口,春花娘心里就有些后悔,但心想如果不强硬下去,以后女儿不翻了天去,便鼓眼强道:“还不好生贞静地呆在家里,孝敬父母,教养弟妹,挣个好名声,嫁个好人家!那才是女儿家的本分!不要总是东想西想,净整出怪事!我真是后悔,当初就不该心软,什么都惯着你,养成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以后成亲,害婆家上下三代人!还不给我回去绣花去!一天画的什么鬼东西!”

    春花脑子里嗡嗡作响,什么都来不及想,转身就跑了出去。

    春花娘气得半死,吼道:“你给我回来,翅膀长硬了,就敢跑了!看我打断你的腿!”

    刘三老远听到动静,忙从地里回来,道:“你们娘俩这又是怎么了?三天两头吵架!闺女长大要嫁人,留来留去留成仇!叫你早点给她订亲!”

    春花娘怒道:“订亲,订亲,要有人愿意和你订亲吧?这样一个夜叉名声,谁敢和她定亲!都怪你,从小惯她,现在大了,性子定了,教也教不回转,可怎么嫁得出去!”

    刘三不满道:“吵吵吵!女孩是娇客,能在家里呆几年,还不趁时好好疼着。偏去得罪她。以后嫁了人多少委屈!你当娘的就不能让让她!”

    “真好笑,道理到你刘家就是反着来的。天下间还从来没听说亲娘让着女儿的?到底谁管谁,你搞清楚没有?真是没人伦的东西!”

    “你有理!看女儿以后理你不理你!”刘三甩手就走了。

    春花娘心里有些忐忑,走出门慢慢找人。

    春花蒙头疾走,眼泪喷涌而出,心里委屈得不行,一时心灰意冷,仿佛天地之间就剩下她一人。孤寂感包围全身,无依感弥漫心底,冷得浑身战栗,不禁双手抱胸,想让自己暖上一分。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一切都那么同,秩序、人情世故,样样都是那么不符合心意。如果可以选择,春花宁愿像以前一般默默无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一天。

    不被理解,不被赞同,众人指摘!她也是个人,也要有人支持,也要有人能够无条件赞同自己,如果没有这个人,再好的家庭,再有多少亲人,她也只不过是孤零零一个人而已!

    连亲母都像个外人一般指责自己!

    她刘春花这个人存于世间到底又有何意义呢?

    不知走了有多久,可能半个时辰,可能更久。春花有些累了,随便坐在路边,摸摸咕咕叫的肚子,看着远方升起的青烟,颓丧地垂下头,她不能回家。母亲等着她服软,她回去了,只能像普通女子一般嫁人生子。她不愿意!

    远处传来马蹄声。

    春花连忙背过身,免得别人看见她的双眼,陡生出闲话来。

    马蹄声近了。

    停了。

    春花抹了抹眼,使自己看起来尽量镇定些。

    她回过身,抬起头来。

    原来是他。(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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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女的幸福生活介绍:
农家女儿发家致富、家长里短、啼笑皆非、彪悍爱情的幸福人生。奋斗史,有点灰姑娘,小家温馨,大家宅斗。
希望宅斗片断能气得你想揍人。
PS:本文幽默,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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