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两人
韩孝宗滚下马,见春花双目肿得跟桃儿一般,惊道:“刘家表妹,你怎么在这里?可是谁欺负了你?莫怕,我在这呢。”
春花禁不住滚下泪水,勉强道:“韩家表哥。”
韩孝宗柔声道:“可是在家里受委屈了么?莫哭,莫哭。要不我送你回家吧,你一个姑娘在路边,总是不好。先回家去,什么事都好说。”
春花抽咽道:“不太想回家,我想去镇上。我想静一静。”
韩孝宗沉默了一会,道:“好吧。我送你去镇上。大明,你去告诉刘家姨妈一声。”
大明看了一眼春花,闷声回是,转身就走。
韩孝宗拉着两匹马,道:“表妹,走吧。”
春花站起来,闷头慢慢往前走。
乡间怎可比赫赫扬扬韩家大宅,韩孝宗越住却越觉得轻松自在,往日的心结竟抛却,人变得开朗不少。
韩孝宗劝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无论如何,父母都是为你好。”
春花哼了一声,道:“打着为我好的名义,行的却是自私之事,这种好也便好罢。立场不同,也就这样而已。”
韩孝宗叹了一口气,“你不要往死胡同里走。倔强过后,自己总是后悔。我父亲那样,我现在却还是想要是他还在世上,我也总不至于孤苦一人。”
春花出了一回神,道:“世道为何这般艰难,对女子为何这般苛刻。伦理为何这般奇怪,我真是无言以对。但凡好一些,我的处境也不至于此。到头来。连生身父母都对我怨怼起来,我真是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如果可以选择,我真是不想在这个世界上走这一遭。”
“谁又没个为难?谁又是平顺一生?世上总有比自己悲惨得多的人,这样想一想,你是不是会好受一些。”
韩孝宗苦笑了一下,仰头看了一下天,道:“其实刚开始我也快活不去。母亲没了。父亲没了,宗族也没了,我虽然姓韩。却并不是韩家人。如果不是母亲给我留下财产,我连一个栖僧所都没有。几乎到流落街头的地步。自己就是世上那多余的一个人。活下来,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可后来,我竟慢慢想通了。比我苦比我惨的人那么多。人家都活。我为什么要去死呢?浑浑噩噩,竟也过了这么年。”
春花心中一痛,道:“那你这心事怎么不和我……和莫家表哥诉一诉呢。”
韩孝宗道:“自己苦楚,何必连累他人跟着苦楚。现在我觉得自己活得也挺好,虽然走不了科举之路,但做一介布衣,闲云野鹤,竟也自在。”
几名妇人迎面走来。
韩孝宗低声道。“你走道边吧。”把马改为一前一后,自己挡着春花的身影。
妇人们脚步慢下来。叫韩少爷,一面伸长脖子往春花身上看。
春花侧着面,让马挡着自己的身形。
两队慢慢错开。
妇人们越走越远,对着二人指指点点。
等人走远了,春花朝后冷冷一笑,道:“看!这就是世情,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却要躲起来!明明知道这样很可笑,却不得不躲起来,遵循这规则。我不这样做就要被视之为怪物、异类!”
韩孝宗道:“你要相信,不管别人视你为什么,总有人不会视你为什么。”
春花偏头看了韩孝宗一眼,道:“谁?你?”
“对!我!”
春花定定地看向韩孝宗。
韩孝宗本来心思坦荡,但被春花一双明目一看,突然生出些不自在的感觉来,清了清嗓子,道:“不论你做了什么离奇之事,我都相信你有你的道理。凭我这么多年对你的了解,我相信,你做事定有你的道理,不会无缘无故任意妄为。”
春花心道,说出这番话,也算不负我多年痴心。我在这个人心里,终于由恶到喜,看来总算有一件事符合我的心意。
春花心情好了起来。
天色已晚。
余光中,韩孝宗身形越发挺拔,清润舒适的气质使人可亲,盯过来的目光温和澄清,这么年过去,那个翩翩少年已经成为一个双肩宽阔的青年了。
春花稍稍侧过头,低声道:“天快黑了。我们走吧。”
两人翻上马背,不一时,就绝尘远去。
大明跑得气喘吁吁,看着走远的两骑,心思未明。
停下马来,春花道:“韩家表哥,我去我家住。你是要去莫府住呢,还是去客栈住,还是直接回去?”
韩孝宗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反正我不回家。”
“那我在镇上住。现在天晚了,我去客栈住一晚吧。”
春花抿唇看了韩孝宗一眼,“随便你。”回头就往自己家走去。
韩孝宗站了一时,才慢慢离开。
第二日天蒙蒙亮,春花走出来。
“你是打算一个人去县城么?”
春花微微吃了一惊,盯睛一看,原来是韩孝宗。
“大清早,你怎么在这?”
“你要一个人去县城吗?一个女子孤身一人,你也不怕?”
春花本来心里打算先去找小云夫妇,再去县城行事,听韩孝宗一问,眼珠儿一转,道:“一个人又怎么,我又不是没一个人出门过。我不怕。”
韩孝宗不禁有些生气,道:“你再粗心,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是?孤身一人上路,小心被拐子拐去卖了!”
“我自去登船去县城。坐在人家旁边,外人家也不疑我一人上路。等上了岸,租了马车,找着铺子的伙计,不就安全啦?”
韩孝宗看春花一脸慧黠,但脸上的泪痕儿却犹在,心想总算看起来有些活气了。
“不行!还是我送你去吧。”
春花睨了韩孝宗一眼,道:“随便你。但我可不打算骑马去。县城这么远,我可受不了。”
韩孝宗道:“那就坐船。”
“那就走吧。”
还没走几步,竟又遇上了大明。
春花看了大明一眼,道:“大清早,你们主仆玩捉猫猫呢,一会儿来一个,待会儿是不是还能遇上田嫂啊。”
大明笑道:“表姑娘说笑呢。田嫂忙着晒被子呢,哪有空陪我们捉猫猫。”(未完待续……)
第四章 构想
有县令大人作保,办起事来就是快捷。
短短几日,春花就在县城边上买到一所破旧的民居。既然有现成的房子,买来翻修便是,倒比买新地皮建房子来得方便。
忙碌几日,终于拿到了房舍的契书,春花道:“表哥,多谢你,若没你帮忙,我一个人跑上跑下真还累得很。”
韩孝宗问道:“你买下房舍有何用处?是想搬到县城来居住吗?”
“我想搬来,我爹娘也不愿搬来。这里我打算开一个慈幼院来着。”春花随口说了几句自己的想法。
韩孝宗吃惊道:“怎么想到开慈幼院?”
“就这样想到的呗。我倒没什么伟大了不起的情操,不过这些年手里略有积蓄,想出点钱回馈社会。世上总有走投无路的人,如果能解人燃眉之急,我倒乐意。”
韩孝宗心中突然生起自愧不如之感,以前认为此女不过会些赚钱手段,倒没什么令人侧目之处,现在看来,人家能走到现在,确实有与众不同的地方。想他一个大男人,为着点家族纷争,就此一蹶不振,甘心做个田舍翁,与她比起来,实在令人汗颜。
“我娘怕我开慈幼院拖垮家庭,和我有些争执。其实现在,我都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把慈幼院开下去。只出不进,任是再有家底也支持不起。但我不试试,心里委实不甘。我想着能不能做个什么副业,并不单单养闲人。自给自足,也许能经营下去。”
韩孝宗想了一想,道:“孤单一所房子。养上一群人,确实支撑不起。何不在近郊先买些田地,先有个支撑?可县城田地价格不菲。能做个副业倒好,比如养蚕缫丝,织布做衣,什么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学个手艺,以后出了慈幼院。也有一技之长,足以谋生。”
春花不禁笑了,从心底涌出一股知心之感来。“如今你也开始谈经济生存之道了!”
韩孝宗叹道:“科考之路已绝,那不然能谈何?再想衣履翩翩做个万事不愁的少年郎,也得有那个资本才行。春花,我看你这个慈幼院还有诸多事要做。若是你不嫌弃。倒叫我帮上你一二可好?”
“欢迎之极。我正愁着手上没人,不好做事呢。看来得什么时候去买上一二个忠仆才行,不然行动起来真是大有不便。”
韩孝宗道:“我手里的人,你随便使去。”
“那敢情好。我先多谢你来。表哥,我手里资财不少,倒不若趁此去县效看地,买些山地来。再是荒山野地,我有一技之长。定也能让它变成沃土不可!”
“山地价格虽便宜,产出到底缓慢。三五十年时间,谁知那时慈幼院还支撑住没支撑住?倒不如买些良田好。先把肚子填饱了,再图其他。”
“我手里那些钱,可买不了多少良田。”
韩孝宗笑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们有说话的时间,倒不如找个当地中人问问情况,再实地去考察一翻来得实在。”
中人说了一个数。
春花道:“这个价格,在乡下能买三四亩田了。”
一行人,两个少年男女,一个仆人,中人当然认为由韩孝宗当家做主。
中人没应春花,对韩孝宗道:“别嫌价高。你就算有钱,也买不到。你若是买荒山荒地,我这里倒有。若是要良田,对不起,因为根本就没人卖啊。如果不是家破人亡,走投无路,谁肯卖田去?”
韩孝宗看了春花一眼,后者不介意,便道:“荒山荒地价格又何如?”
“那就便宜多了。但位置不好,离得又远,就不知你看得上不。”
春花道:“那有没有什么河滩湿地的地方,要卖出来的?”
中人不禁哈哈大笑,“要那地干嘛?送人都没人要!有那没田没地的人,傻不拉叽种稻子种麦子,长得倒好,但植株才扬花,穗子才灌浆,洪水就来了,颗粒无收!连条秸杆都收不回!白赔那种子劳力!开始还有人种上两颗菜,后来连菜都没人种了。小姑娘,不要异想天开,不事庄稼,胡乱买地,赔上嫁妆钱可别哭鼻子。我可真是讲良心的中人啊。换一个来,只叫你掏钱买地,到时哭到没地哭去!”
韩孝宗道:“河溏沙地,土壤最是肥沃,若是能种稻子麦子,有赚不赔啊。可惜要发洪水,种了也是白种。”
中人道:“可不是!如果不是这般,怎么可能还空着,没人种去!”
春花道:“我若是要买那种地,你要个什么算法?”
中人皱眉道:“小姑娘,莫拿我开心!你若想种那地,不要钱,自去种去!没人管你种不种那地!那种地,白送都没人要!”
韩孝宗看了春花一眼,对中人道:“如果我们真要买那种地,你这里卖是不卖?”
中人心想看来你不想在我手里买地,给你指了道我可什么好处都没得,便道:“没有没有。”
大明随手抓了一把铜钱,递给中人,笑道:“给你孙子买饼吃。你老别管我们是不是寻开心,只管说说罢。”
中人看也有二十来个钱,笑了收下,道:“我也不图你这个钱,不过给你指条路也使得。河滩沙地,流经各村各乡,不是我一个小小中人管得了的。你若有门路,去找我们县令大人,随便送点礼吃个席,就手到擒来,花不了几个钱。但我可真心劝劝你们,那种地真是无用之极!买来也是白赔银子。”
等从中人家出来,韩孝宗道:“春花,你真要那种地吗?我虽知素来有本事,但为这种别人不为之事,能成功吗?若是赔了钱,怎么向家里交待?”
春花道:“我心中当然有数。涪江什么时候汛期,什么时候旱期,我一清二楚。如果能错过汛期……”
“怎么能错过汛期?”
春花盯了韩孝宗一眼,道:“我既然能在山坡上搞出梯田,就能让河滩丰收起来,你信不信?”
韩孝宗不禁笑道:“可别卖关子!倒是讲讲你到底有什么样想法?放心,我不说出去!”
“我也不怕你说出去。我能让稻子提前一个月成熟,这不就正好避开了汛期!”
大明道:“我活了十几年,可从来没有听说有提前成熟的稻子!”
春花笑了,道:“你没听说的事可多了,不只这一件!要让稻子提前一个月成熟,就提前一个月种,这不就行了嘛。”
“可时令在这里,反了时令,兴谢长秧苗,不结果实了。”
“四五月种秧,九月中收稻。这是惯例。如果我打破常规,提前一个月泡种发秧,这收稻的日子不就随之提前一个月。刚好错过汛期。等汛期带来淤泥,土壤又肥了,再种上瓜菜,到了三四月间,收了菜,就插秧。如此循环。这么好的模式,简直就是上天白白给人送钱来啊。”
如果是不了解春花之人听了刚才的话,简直要狂笑个半年,嘲讽她不知天高地厚。可韩孝宗知道春花的能耐,倒不认为她在做梦,现在只想问明原由。
“如果能错过汛期,当然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可你怎么能保证提前一个月种植,而不致秧苗冻死?就算秧苗活了,但错开了时令,会不会不结种子,导致颗粒无收?”
“我既然敢夸下海口,自然是有十足十把握。”
“那行!你要是吃不下这么多地,我搭个顺风车,凑钱也买些。你可介意?”
春花笑道:“那可真是有眼光!不过有话在先,到时赔了本,可不能赖在我身上。到时我可不管。不过,你倒相信我,不怕我把你钱赔光了。”
“我就那点闲钱,赔光了,就真正做个田舍翁去,再不去想那建功立业的痴梦。”
春花皱眉,道:“放心,赔不了。你可别失了信心。”
“你倒是和我说一说,到底怎么能提前一个月,秧苗却不致冻死?”
“三月中泡种生芽,等秧苗长到两寸长,就到了四月中。那时天气和暖,倒春寒已过,正是插秧最好时节。只要秧苗活了,基本就大功靠成了。”
“那你怎么能让生芽苗在寒风之中长成秧苗?”
“谁说要让芽苗在寒风之中长?我打算在家中院内弄一个温室来,专门培养秧苗。用牛粪打底,再洒厚厚一层细土,用水浇之,再将稻种撒下,周围再围上织得密不透风的草帘子,再盖一个琉璃顶透光。每隔一二个辰用温水灌溉。如果天气实在太冷,再用柴火添温。这样精心呵护之下,何愁秧苗长不大?”
韩孝宗细细回味春花的话,道:“秧苗天性喜水,像你说的,以土育秧,会不会因缺水而枯?而且用琉璃来做顶,花费实在过于巨大。”
“所以隔一段时间就要给秧苗浇水。我还想用琉璃来做边墙呢,就是因为太烧钱,才改用草帘子。材料有限,这算是我能想到最节省的方法了。只要育好了秧苗,就成功了一半。虽说麻烦辛苦,到底可行得。”(未完待续……)
第五章 匪乱
慈幼院重新翻新,找的木匠工人自然是自家铺子上的人。
木头在城里生活多年,为人行事愈加老练,颇有大掌柜风范。
自家的东西自然做得细致结实,活计却更为快当,不过十来日,陈旧的屋子里里外外都变了一个样。
春花和韩孝宗半日在慈幼院安排事宜,半日陪同县令大人考察水土人情,要么就去市集看生意动态,要么和当地豪门官员结交,真是觉得日子过得飞快。
二人一个身份得当,一个学识不凡,小半个月下来,倒和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搭上了话。有了一份人情,以后行事起来就更为便宜。
韩孝宗笑道:“你看,你说我胆子大,钟县令这份胆量才真是大。我们才买一小半沙滩地,他却包揽了县城大部分。听他师爷的口风,似乎想把涪江边的地包圆儿了。他也不怕赔!”
春花咬了牙,笑道:“那也没法,那是执政官,我就是有再大本事也不能越过他去。整个县城一千多亩沙滩地啊,我们能分一小半已算不错。换个贪心的,一小半都别想。老奸巨猾!那梯田难道还没给他政绩添砖添瓦?要不是有成效摆着,他可不得跟着我们买地呢。还算有良心,我们那地几乎算白送的,平时上折子朝廷邸报之类从来没漏了我的,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以后有好处自然少不了他的份!”
“钟县令虽称不上两袖青风,但他当了我们县父母官这么多年。却做了不少实事。上一个五年考评得了优,这一个五年任期,有那推行全国的梯田添光。肯定一个优又跑不了。不是升官,也会平调到入京。他的任期快满,也不知到时再来个什么县官。若是坏的,有意为难,我们行起事来,真是没那么方便。”
“朝廷官员轮换任职,想留他也留不住的。只有等新任县令来了。再图后事。上个月邸报上说军队人数过于繁冗,户部吃紧,估计是要裁军了。可能我堂哥快要回来了。不过他也算是个管着十来个人的小官。不知名单上会不会有他。回来也好,二十多岁的人,该娶妻生子了。”
韩孝宗笑道:“你可别乌鸦嘴。你堂哥解甲归田,家里只有烦恼没有好的。若是能呆在军营。往上走上几步。做个上等官将,何愁找不到名门好妻,非得回乡寻找?”
“我伯娘知道我哥做了小官,在我家可一翻炫耀,我公公也得意非凡,逢人便说。若是真退下来,估计家里真得闹上一段时间。我伯娘总说我哥要找官家小姑娘做老婆,但又怕她降不住身份高贵的媳妇。八字都没一撇,就和我请教什么官员家庭内宅礼仪。呵呵。后来又说在本地找个富户的漂亮女孩,又有钱又能拿捏,然后又嫌人家可能配不上他儿。左摇右摆,好玩之极。”
韩孝宗自立门户之人,虽在名门之中挂不上号,但在乡人眼中却是有品有貌有识有财金龟婿般的天仙,自然碰上无数桃花运,闻言不禁好笑。
二人讨论起婚姻大事来,竟无丝毫局促之意。又同诉自己长辈糗事,笑意连连。
大明听了额头掉了一滴汗,哼了两声。铺子上的伙计们连忙回头,假装做事,耳朵张着,腹诽着东家小娘子难道和韩家少爷订亲了。
韩孝宗一回神,忙收住口,看了周四一眼。
春花回神,皱了皱眉,心里一时也不知想些什么。
钟县令心情舒展,自从向朝廷奏报梯田并在全国推行之后,稻娘子在他的心中那就是座财神爷。她要起心做个什么事,他老人家耳聪目明,自然要跟风搭车的。番椒、番果子的,虽然赚钱,但都是商品经济的,入不得他老人家的眼。这关乎国计民生的梯田,才真正触动他的痒痒肉,果然一上报,什么名什么利都随之而来了。岳父大人可是说了,这回考评个优,他就要升为省府了。真是快哉乐哉。
自从梯田出了名,钟县令那是时时都关注着稻娘子的走向。但看她蛰伏多年,还以为江郎才尽,不过农家小女儿一时头脑发热才撞大运发现了农事机妙,想不到这会又出新招儿了。
若真是像形容得那般巧妙,沙滩地得长多少稻谷子出来,养活多少人啊!
钟县令搓搓手,想到明年就要调任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搭着这个顺风车,再在自己政绩上添上一笔。但这个省府大人的职位当是握在手心了。
钟县令心情愉快,哼着小曲想回后院小妾处找找乐子。
差人突然跑进来,大声唤道,“大人,大人,出,出事了!”
钟县令什么阵仗没见过,斥道:“大惊小怪,吼什么吼,有话快说!”
“出事儿了!大人!我们县出匪乱了!”
“真是混账,我们县年年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的,从来没有什么匪字!到底是哪里来的强盗,敢在我县撒野?”
“大人,这不是关键!”
钟县令气道:“土匪不是关键,那什么才是关键?”
差人喘了一口气儿,道:“关键是在仁和镇出的事啊!李捕头过来通报,说是一伙匪人霸占了仁和镇镇长家,还去刘家村把稻娘子一家抓起来!”
钟县令一口气差点没出出来,“什么?”
差人道:“听说那些人半夜时分闯进莫镇长家,喊着什么报仇,又去刘家抓人。说是死了几个下人。”
“是谁要报仇?”
“不知道。”
钟县令叫道:“啊,那稻娘子呢,稻娘子回家没有,还在县上没有?”
“不知道。”
“混账,你什么才知道?”
钟夫人听到动静出来,忙道:“知道不知道,你派个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春花满脸煞白,颤声道:“杨二,你说得可是真的?”
张小云的夫婿杨二骑了半天马,身体发软,勉强站直,回道:“大娘子,你快回去救救东家和东家娘子吧。我走的时候,一大堆土匪围着家里,要烧房子呢。”
“那我爹娘可有事?”
“不知道啊。我就远远地看了一眼,想去莫镇长家报案,发现他家也被占了。只好到县里来找娘子了。”
春花定了定神,道:“好!那马上出发,我们回家。不,先去找钟县令,调些人手。小云怎么样,她还怀着身子,别被匪人捉了。”
“我把她藏了起来。”
李捕头迎面走来,道:“原来娘子还在!太好了!大娘子,可是知道消息了?你可千万别回去,先在县上待着,等我们去剿了匪,你再回去吧。你一个娘子家,太危险了。”
韩孝宗道:“春花,你先在县上等着,我和他们回去,再图后事。”
春花断然拒绝道:“不行,爹娘涉险,要我坐等,我接受不了。”
韩孝宗想了一想,道:“也行。那你小心跟着我,且莫冒头,可做得到。不然,就不要回去了。”
春花看了韩孝宗一眼,勉强同意了。(未完待续……)
第六章 鸳盟
李捕头拱手道:“大人,手下来报,土匪已不在镇中,估计是回老巢去了。”
钟县令捶了一下桌子,心中愤懑,暗骂狗土匪坏我好事,若是再晚上半年,再怎么杀人都不关他事了。
“到底是何情况,你细说说。”
“土匪大约有三四十人,都是青壮,骑大马。昨天前天在镇上洗劫一翻,镇上多数大户被抢一空。掳妻女若干。烧民居商铺若干,其中有稻娘子家的木器场子。死两仆一民,伤若干。其余损失暂不能全部统计。在我们来之前两个时辰撤离。”
钟县令恨声道:“消息真是灵通!我们刚来他们就跑了!这伙土匪肯定不是我县辖内的,是不是邻县松山群外那伙人?”
李捕头道:“可不是,大人。我们县和邻县相交的在松山群,而群山深处更有高山,名老虎山。那老虎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常年有土匪出没。那土匪和平民一般劳作,只偶尔才下山到河口马道抢劫行旅商人,平时从不冒犯周围四邻,少有出人命案,邻县历任县令皆放任之。不知何故,这回竟胆大妄为,跑到镇上公开抢劫。”
韩孝宗道:“大人,出来的土匪就有三四十人之多,武力值颇高。土匪窝定还有留守之人,加上地势险要,确实易守难攻。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朝廷肯定要出文过问,大人心中可有什么章程?”
钟县令道:“整个县衙差人才不过一二十之数,就算我全调集起来。也敌不过匪人,此事得从长计议。”
师爷道:“涉及邻县辖区,还得与邻县县令去文……”
春花心中焦急。只和韩孝宗道:“表哥,我心中不安。土匪离我们村不过二三十里路,若要进镇,必经过村子。连镇上都被抢空烧光,何况刘家村嘴边肥肉?我担心土匪于我家不利!我要回我家去看看。”
韩孝宗正想说话,迎面走来几人,竟是春生娘仨和刘家村一些村民。
春生娘一见春花。便哭道:“花儿!你可算回来了!你公公婆婆被抓走了!要你拿银子去换人呢!”
春花急道:“那我爹娘,我弟妹可好?”
“你们家都被烧光了,不知你爹娘如何!”
春花大急。“不行,我得回村去看看。”
韩孝宗阻止道:“现在恐土匪还未回山,如果此时回去,正好撞上。就算回山。距离太近。你一露面,目标太大,被抓住了可怎生是好。”
春花禁不住哭了起来,抓住韩孝宗,道:“那可怎么办?我不能不管我爹娘啊!”
春生娘一边哭泣,一边不忘来回扫看春生韩孝宗。
春生道:“花儿,你可是我仁和镇稻娘子,若你出个意外。老天会降罪的。”
旁边一大群难民闻言皆劝道:“如果没有天上使者稻娘子,我们镇怎么会比邻镇邻县富裕这么多?你出个什么意外。老天会打雷降灾,我们全镇人都要获罪呢。你千万不要涉险!”
春花勉强止哭,道:“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已有几日。”
春生娘哭道:“多亏我儿即时回来,若不然,我们全家都要死了。”
春花道:“我一定要回家去看看我爹娘怎么样了。谁家有船,借我一使。我行水路,半夜偷入刘家村,定不会被人发现。”
人群中立即有人说有。
钟县令见春花执意要回,便道:“走水路安全。我再派上李捕头护着你。早去早回。”
时近黄昏。
众人暂在莫镇长家休息,胡乱吃了些炊饭,乱哄哄地向钟县令提议剿匪。
春花一直愁眉不展,心中一时急一时庆幸,等到半夜,终于由韩孝宗等人陪同出发前去刘家村探看。
船夫心中惧怕,就着月光划船,连灯都不敢打开。
大约一个时辰后,船终于行到刘家村外小渡口边,靠岸。
春生悄声道:“花儿,我胆子大,先去上去看一看,你们在这里等着。”
春花道:“哥,我不怕。我们一起上去。我一定要去。”
新宅已成焦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木味,四周静悄悄的。
春花径直走到后厨猪圈位置,发现地面堆着巨石房梁杂物,发疯似地叫道:“哥哥,李捕头,快,搬开,搬开!搬开它们!”也不管他人有没有动,自己徒手就朝地上挖。
几人见状也顾不得寻问,连忙上前帮忙。
好一时,才勉强将杂物清开。
春花立即冲上去,拿着一根铁锨,撬开石板。石板下缓缓露出一个漆黑的通道。
春花朝下面大喊大叫,“爹,娘,你们可在?”
韩孝宗立即明白何意,找来火折子,点燃焦木,朝洞口照去。
春花拿着火把,止住泣意,朝地道大喊,“里面有没有人在?里面有没有人在?”
“花儿,是你吗?”
刘三的声音传来。声音刚落,火光下,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洞口处。
春花失声哽咽道:“爹!”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韩孝宗和春生连忙将刘三拉上来,又下去地道,将里面的人一一送上来。
全家人灰头土脸,面无人色,抱在一起大声痛哭。
刘三道:“万幸挖此地道,不然全家性命难保!那日土匪一路嚣张烧村,二壮警醒,叫我们躲起来。还好有地道,还好二壮,还要当时全家人都在一起吃饭,没有落下一个!我们躲了两日,感觉土匪走了,就想上去,结果地道口竟被封住了,我们打不开。只好被困在这里。女儿啊,要是你再晚来几日,我们不会饿死在里面,却会被渴死在里面。当初就该多存些水的。”
春花抹了泪,笑道:“还好大家都在!爹,你可知老虎山的土匪为什么突然下山来?”
刘三却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花儿,我们先回镇上去。”
春花娘牵着二子,道:“春花,这么多天,你到哪里去了?娘真担心死了。”
春花道:“我,在县城,弄慈幼院。买了点地。”
春月春雪一人拉春花一只手,倒不惧怕,道:“姐,你怎么才来。我们在下面都快憋死了。姐,家里不能住人了。我们要搬到哪里去住?”
“等剿了土匪,娘,我们去县城住吧。镇上的木器场子铺子都快被烧光了。”
春花娘失声叫道:“什么?狗日的土匪,到底我们哪里得罪了他,非要这样报复我们家。木器铺子没了,我们家以后可怎么生活啊?花儿,你心里有没有盘算?”
“娘,没事的。我心里自有打算。”
一路走,一路话停不下来。回镇上是顺流,不一时,就到了。众人在莫家寻得住处,胡乱应付一夜。
春花却是毫无睡意,独自行到莫家门口,满满的心事。
韩孝宗过来,低声问道:“春花,你可好?”
春花双眼惧泪,道:“表哥,我以后可怎么是好?此次匪乱多半因我而起,家里财势日渐壮大,得罪不少人。听李捕头问人提到娇娥二字,我怕是当年唐家那娇娥起心来报复。又有宏姓出族之男带头献策。恐是那与我有旧怨的宏志。如果镇人知晓起因,可能我将成为罪人,连我双亲都将嫌弃于我。众矢之的,后将难存于此间。”
韩孝宗沉默一时,才道:“别怕,有我呢。”
春花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双亲皆是普通之人,如果明白因她的原因给全镇带来这么大的祸事,还连累到老一辈公公婆婆,定会对她心存怨怼。再是稻娘子,又怎么敌得过性命紧要。到时神仙菩萨变身全镇公敌,她可怎么自处?
韩孝宗轻声道:“你先不要慌。事情还没走到那一步去。只要能剿灭了土匪,什么因果都不是问题。此间事一了,我们就回县城去。离了这些纷乱,换个居所。大好河山,人文地理,何处不是去处?”
春花道:“大好河山,人文地理,何处不是去处?”
“对。到时,你喜欢什么,想做什么,皆是可以。只要你不嫌弃我无宗族之人……我,陪,你。”
两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无言。
远处,是大明离开的背影。
良久,晚风里飘来一声轻嗯。
韩孝宗双颊泛红,咳了一声,道:“花儿,你向来聪慧。我们先想一想,怎么能把土匪窝一锅端了。”
春花脑中乱糟糟的,有达成目标的喜意,有对未来的惶恐,到底哪一种占上风,自己也说不上来。勉强镇定了一些,才慢慢道:
“这些土匪盘踞山中多年,占据有利地形,任哪种方法剿之,都不是易事。如果强攻,恐久攻不下,折去人手,朝廷责难。如果软攻,打入土匪内部,同样艰难。山中来往人少,过往都是熟人,突然出现生面孔,怕那土匪穷凶极恶,我们又要折去人手。除非调来省城守兵。可到时耽搁时间太久,土匪不耐,又要杀人。总是如何都难。”
韩孝宗沉默许久,才道:“不如我去韩家找我伯父借人?”
“你之处境,请不到人,只能被羞辱一番吧。我们得靠自己。”(未完待续……)
第七章 炮
韩孝宗苦笑道,“我也只能说嘴,真做事来,却什么也帮不到你。”
春花道:“你帮得到的。如果真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我想用火药做些炮。火炮威力巨大,能毁堤炸房死人,一粒手指大小的东西便能使人丧命。”
韩孝宗奇道:“火药事,朝廷也不过造鞭炮、烟花,你是怎生想来做火炮的。如果真有你说得那般神奇,若用在战场上,岂不一招制胜?”
“此物一出,不知要死伤多少人。可历史总会民展到那一步去,我也不算太过违逆规律。”春花叹道,“火炮太过强大,如果用起来,恐朝廷上又要生事。可我实在想不出有其他解决之法了。只求土匪事过去,再也招惹不到别人耳目,清净度日吧。”
不知不觉已是黎明。二人毫无睡意,直接就到香花铺子去买了大量鞭炮烟花,找个生僻之所,着手制作火炮。
春花将手制的土炮一扔进水中,巨大的水浪就翻天而起,江面似滚开的水一般沸腾开来,白浊翻滚。不一时,一片白花花的死鱼飘浮在了江面。
大明瞪大双眼,叫道:“世间还有什么杀人利器能比火炮?只要量大,一个城都能土崩瓦解!”
韩孝宗惊道:“不过将火药换得一个密闭瓶子,威力竟如此巨大!此物邪性!花儿,你是如何想到这个办法的?就是朝廷能人工匠都不可能想到火药还能如此利用!”
“小时候拆解鞭炮。无意间发现的。当时手指都差点被炸断。从此后我娘严令我不许碰鞭炮。”
大明兴奋叫道:“有了这个东西,何愁破不了土匪!毁了匪窝,那可是大功一件呐!大娘子。你真是能人也!”
韩孝宗皱眉道:“已经过于招人耳目,再添上一笔,恐成妖魔!花儿,这个功劳就算在我身上吧。”
春花一笑,脸上绽开如破晓春花,“都依得你。大明,你要牢记。火炮是你家少爷无意间发现的,与我无关。”
几人迅速再制得数枚火炮,匆匆回到莫家。
钟县令一见春花。便道:“稻娘,我已集齐村民二百人,欲向老虎山进发,换得人质。因土匪头目点名要见你。你可愿同行?
春花点头。
春花娘急得上火。拉过春花急道:“女儿,那虎狼窝,男人地,你一个女子去了能干什么?还是不要去了,他们要钱,我们凑了就是了,人却万万不能去的。我们给了钱,就躲了出去。再不出现在刘家村。这里发生何事,与我们无关。”
春花安慰道:“娘。不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土匪指名要见我,若是不去,把我公公怎么样了,叫爹爹怎么办?”
孝道面前,春花娘哪里真敢不管不顾,可叫女儿涉险,她亦是万万不愿,眼泪涮地就下来,指天呼地道:“都怪你这么冒头!你行事若是低调一些,得罪那唐家宏家人,怎么能招来这种祸事!”
刘三急忙低声呵斥道:“住嘴!闹开关键,你是要女儿成为全镇罪人吗?”
春花娘立刻想通其中关窍,立刻闭嘴。
所幸听见此话的人不明白原由,倒无防。钟县令老辣之人,就是听懂了,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道:“如此,我们就往老虎山去吧。李捕头,邻县县令可有派人来?”
“邻县来了一个师爷和两个差人。”
钟县令暗骂邻县狡诈,只懂躲祸事,双手一挥,“身强体壮的,跟我走。老弱病残的,回家躲避。剿灭土匪,每人都有奖励银子。若有死伤,发放抚恤金。忠勇之士,朝廷会下嘉奖。”
春花大声道:“谁剿匪立了功,可优先租种我家地,租金只收一半!奖银五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群情立即激奋起来。
老虎山的土匪夜夜笙歌,大酒大肉,金钱美女,直呼从来没过得这般神仙生活。
宏志笑道:“大当家,只要我们坐拥山险,何尝怕朝廷那帮窝囊废。就是他们来了,我们有吃有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耗上十年八年也不惊虚。”
大当家却不是土生土长的农人,而是几年前从外地逃来的武夫,胆大非凡,勇猛过人,在他带领下,整个土匪窝的生活水平都上了一个新台阶。
大当家哈哈大笑,“你们这些大老粗的胆子,还不如宏师爷一个文弱书生!早像这样干上一票大的,早就过上了好日子!大户家的美貌小娘子,大把的金银首饰,要哪样有哪样,这种日子才是土匪该过的日子!”
唐娇娥递了一颗葡萄给大当家吃,娇笑道:“大当家,你嘴里吃的葡萄啊,就是那稻娘子亲手种的。又漂亮又能干,又能挣大钱,最不得了的,人家可是朝廷亲封的诰命,身有御笔皇书,威风凛凛,整个仁和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是大人你,抢了她当压寨夫人,那可真是谁人都找不来的风光!”
大当家却啪地一掌打了唐娇娥,“臭**,你有私怨,我不管你。却敢算计到老子头上!抢点银子是小事,若动了朝廷诰命,打了朝廷的脸,随便出个兵,老子的命就休矣!”
宏志笑道:“大当家,别动怒。不过一个小娘子,有什么大不了。听说鸿远县的山大王连府县大人的千金都抢了去当小太太,又区区这么一个无根基的小娘子。大人莫非是怕了?”
大当家一拍桌子,“老子有什么可怕!就是天仙公主老子都敢动得,这么一个农家小娘子,还怕她!老子今天还非得把这娘子娶了当夫人不可!”
宏志牙齿狠狠咬合,心道,刘春花,你害我除族,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要你生不生,死不死,受尽凌辱折磨,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宏志看了唐娇娥一眼,这种人尽可夫的臭**,我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等我计谋达成,得了钱财美人,杀了大当家和唐娇娥二人,自己当大王,那才快哉!那些看不起我践踏我的人,等着瞧吧。(未完待续……)
第八章
春花道:“大牛,你上山一定要小心。注意隐藏,如果碰见了土匪,就装死求弱,不要硬来。”
大牛笑道:“放心吧,我以前爬过老虎山,并不难。只要我爬上去,吊根绳子下来。全部人都能上来。这些土匪,不就是占着地势才横行一方,只要破了这地势的便利,什么都好解决了。”
韩孝宗道:“大牛,你不要大意。只要在悬崖上设一守卫,身手再灵活,也会被人踹下山去。”
大牛有点吓,道:“那不是被踹死啦!不干,我所,我不去,要死人呢!”
春生笑打大牛一下,骂,“你小子天不怕地不怕,有什么你怕的?算了,还是我去吧。我也爬过老虎山的。”
大牛笑道:“那咱们兄弟一起吧!”
韩孝宗道:“辛苦你们了!”
大牛乜斜眼儿,“韩大哥,我救我公公婆婆,怎么你来说辛苦?”
冬生看了春花一眼,骂了大牛一句,“臭小子,还贫!走吧。”
韩孝宗嘱咐道:“你们要小心,千万不要弄出声响。就算上面有守卫,估计就一两个人而已。你们那处,视野开阔,如果有守卫,最有可能在那里。避开那个地方,包抄过去,摞倒他。只要上去一人,扔条绳子下来,大家就能都潜入匪窝了。进去后,找个地方藏起来,不要乱动,听从李捕头命令,等听到巨响之后。才可以出来剿匪。千万小心,不要出现伤亡。李捕头,你要尽量保证村民的安全。”
果然上面有两个守卫。春生大牛从后抱抄。将其摞倒捆绑后,丢下绳索。
韩孝宗见人都爬了上去,转身道:“花儿,要不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和土匪谈判。先试试看,若土匪实在坚持,再说。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动用火炮。”
春花点头。
钟县令见韩孝宗回来。问道:“可是都潜上去了?”
韩孝宗拱手道:“都进去了。既然准备周全,大人,你看。是否让人前去喊话?”
“自当如此。”
不一时,老虎山上就下来两名土匪,叫道:“让你们准备的银子,可备齐了?我们讲信义。只要你们拿钱来。就放人!”
韩孝宗道:“钱都备好了。你们什么时候放人?”
“把钱摆出来,我们看看!”
差人依言将钱财摆开。
土匪双眼发亮,立即道:“等着!”
不一时,十多个土匪押着人质,明刀晃晃而来。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双方对此无甚可说。
刘三却喊道:“还有两个老人呢?我爹娘怎么没来?”
宏志负手而了,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道:“怎么文书上还没写清楚吗?要换刘家老头老婆子,得刘春花出来!”
刘三吼道:“钱不是都给你们了吗?”
“我们既要钱。也要人!”宏志哈哈大笑,“刘春花,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若不是你狠,害我,我也不得上山当土匪,沦落至此!在场的人,你们听着,我们结的私仇,你们却是被刘春花连累了的!要怪,就该怪那刘春花去!要不是她,谁耐烦和邻居结仇!你们好好想一想,我们老虎山上的人,什么时候骚扰过村民?走到这一步,还不是刘春花逼的。只要你们交出了刘春花,什么都好说。”
刘三心中大惊——果然,大声叫道:“你胡说,不要挑拨离间!春花是官家亲封的稻娘子,怎会害大家?他使的离间计!仁和镇要是没了稻娘子,不光朝廷会降罪,菩萨也会降罪!大灾五年,全镇死绝!”
宏志讥笑道:“你以为你家女儿真是什么天仙菩萨不成?若真是天女,怎么招惹上土匪?小小年纪,不守妇道,前有表哥,后有表弟,又来勾引我!身子不知多不干净!人尽可夫的贱人,还敢自居什么上天使者!骗你们这些无知的蠢货罢了!”
春花娘尖叫,恨不能上去掐死宏志,“明明是你毁我女儿声名!我女儿干干净净的女孩,何曾做过!你这是污蔑!”
宏志指着春花,道:“有声名么?好好女娘,四处交道,出门做生意,哪得干净!不知你家那家财万贯沾了多么野男人的腥!”
“信口胡说,你没有证据,凭什么这么说我女儿!”
“证据么。你看,她和那韩家子,怎么比夫妇还亲密?大家并没有听说过刘春花定过亲成过婚吧。怎么就大庭广众之下,和野男人拉拉扯扯呢!”
春花娘转头看春花,心中暗恨,双眼赤红,狂叫,“他和我女儿前两日才订亲,消息没传出来!你不要乱说!宏志,你嘴上留点口德!你不要忘记,你还有兄弟姐妹。事情做绝了,要遭报应!”
“我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报应?我不和你这老娘们多说,我只要刘春花。交出刘春花,刘家的老头老婆子就给你们。不交,就死山上吧!”
春花上前一步,大声道:“可以!你我恩怨,不牵涉他人,放了我公公婆婆!”
春花娘倒在地上,大喊,不可以。
刘三泪眼闪烁,向宏志道:“宏家志儿,念我们有几分师徒之宜,就让我代替我女儿吧。”女孩清白身子,只要入了匪窝,再没生事也生得出事。
宏志仰天笑道:“师徒之宜?但凡有师徒之宜,当日你也不会把我逼成那样!好话不说二遍,要么舍春花,要么舍公婆,自己选择!”
春花道:“你先把我公公婆婆放了,我就进去!”
宏志见围拢的人不过是些老弱妇孺,暗嘲,平民就是平民,欺软怕硬,都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了,竟也没个能人好汉出面硬扛上一扛。不过任人宰割之辈,当年我却被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真真是无能之极。一想到这里,宏志就羞耻万分,恨不得把罪魁拖过来宰了。
“你以为现在是什么地位,敢和我讲条件!进不进随便你!晚上一分,断指一根,晚上一刻,手掌一只,晚上一个时辰,来领尸首吧!”
春花站出来,走向宏志,“我过来了。你放了我公公婆婆。”
宏志一把扯过春花,将她掼倒在地,讥笑道,“装什么孝子!”转身对手下道,“把那两个老不死的放回去。白养着我还嫌废粮食!”
刘三一见女儿被狗一般摔在地上,急得大喊,“让我进去,让我一起进去!”
土匪一把摔开刘三。
韩孝宗上前,道:“宏志,让我进去!”
宏志上下打量韩孝宗,笑道:“倒有趣!你要亲眼看见,做那绿头王八,我成全你。来人,把他也带进去!”
二人双手被绑,带到老虎山顶。
大当家上上下下瞧着春花,“也不是什么天仙美女嘛!怎么传得那么邪乎!噫,怎么多出个小子?这又是谁?”
唐娇娥咬了咬唇,笑道:“这是韩家大公子!省城韩家出来的,不过被除了族!”
宏志道:“这是刘春花的未婚夫!这个真有意思,想瞧瞧大当家洞房呢。”
大当家哈哈大笑,“这个爱好我喜欢!”
春花道:“嘴上花式,也不算能耐,你敢不敢把我们放开!”
大当家摸须一愣,道:“竟没吓哭?有点能耐!来人,给你松绑!老子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你翻出什么浪来!”
春花摸了摸红肿的手腕,道:“大当家,你被人利用,死到临头,还不怕吗?”
宏志想踹春花。
大当家拦住,想了一想,道:“此话怎讲?”
“我既然是当朝命妇,我被侮辱,朝廷难道会不管吗?我胸有才能,朝廷正是用我之际,如果我是普通妇人,倒也罢了。我一能造梯田,二能开经济基地,家中资财成千上万,我之能,天下皆知,如我突遭不测,你觉得朝廷真的不会追究吗?”
唐娇娥嗤笑道:“王婆卖瓜,不怕闪了舌头!”
春花扬眉道:“如果我无能,朝廷会封赏于我?大当家,你好生想一想,落草为寇之人,最忌讳什么,难道不是朝廷征讨,大军压境?如果你不招惹我,好好生生当你的山大王,谁会动你!你偏偏敢动到我之头上,是不是被此人算计了。”
大当家皱了皱眉,道:“我可不怕你什么朝廷诰命!”
“真不怕吗?县令大人纠结百人,已在山下。同时,省城也派了驻守军来。不出两日,你这老虎山,再是固若金汤,也能把山掀了,你信是不信?”春花挑眉,大声喝道。
大当家眼中精光一眼,正眼看向春花,“你到底是何人?老子当山大王几十年,什么女人没见过,比你品级高的诰命,老子也不是没搞过,谁不哭哭啼啼,要死要活!普通女人可没有你这份胆量!”
宏志见大当家竟似有被说服的迹象,叫道:“什么女人,床上一拉,破了身,再是了不得,还不是破烂货,能威风哪去!”
韩孝宗沉着脸,喝道:“鼠辈!你就只敢在人背后煽风点火,你敢真刀真枪较量一翻,才算你本事!你要是个真男人,就不要在女人身上找面子。”(未完待续……)
第九章 神速
宏志哈哈大笑,“真是妇唱夫随!韩家公子,韩家少爷,你是欺负我没读过书吗?以己短,攻尔长,我是傻了还是脑子有病?谁不知你韩家教养骑射俱精,我若是和你比武力,那才是假男人!你落入我手,就算输。我不必要和你较量!”
大当家颇有些不快,道:“师爷,你说话要顾着些!倒成了你的功劳!”
宏志却不怕,“本来就是我之功劳!你一大老粗,算老几?没有我筹谋,你这个大当家能坐几天?”
大当家一惊,捂住剧痛之腹,大叫,“你在酒里渗了什么?”
“当然老鼠药啊。大当家!”宏志用看死人的眼光看向大当家。
大当家大惊,抽出大刀,要取宏志性命。
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来了,场面一时急转,倒使春花一愣。
韩孝宗低声道:“不到最后机会,不要点炮。”
春花点点头。
宏志抽出利刀,一下就解决了大当家,鲜血四溅。
土匪们大部分是土生土长的平民,一辈子都没见过杀人,不禁吓得面无人色起来。唐娇娥和屋内妇人都尖叫起来。
春花眼前一花,吓一点吐了出来。
宏志回头就死盯着春花,眼里露出狞笑,“现在,该轮到你了!”
春花吓得哆嗦起来,心脏砰砰乱跳,手心冒汗,瞪大双眼,叫道:“你别过来!再过来。你会后悔!”
宏志哈哈大笑,“砧板上的肉,你还有手段使吗?”
韩孝宗急忙打开火折子。死亡的火苗发现诡异的光线。
春花狠命咬住嘴唇,将火炮引线对准火苗。
宏志一惊,“干什么!”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点燃它,炸死你!”
宏志停下脚步,看向春花手中的火炮,“那是什么东西?”
“要你性命的东西!你停下。投降,我就不点燃它!”
宏志不禁狂妄大笑,“就你手里那个烂瓶子。就吓倒我了……”
已至绝境!
春花毫不犹豫地点燃引线。刺啦声响起来,火花飞溅。
宏志从心底升出一股恐惧感,叫道:“什么鬼!”
春花一把将火炮扔向宏志,自己和韩孝宗则拼命后退。同时大叫。“大家快让开!”
砰!
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响彻云霄!偌大的房屋突然爆炸大响,刺鼻的火药味弥漫在空气之中,呛得人咳嗽不已。
在绝对的爆炸面前,什么威胁攻击都显得如此渺小。
有此利器者便是王。
一切都归于平静!
春花动了动身子,抓住韩孝宗,“你可有伤着?”
韩孝宗全身被火药粉污得漆黑,双眼却亮,“背有点痛。其余地方没事。这火炮真有威力啊。花儿。你伤到没有。”
春花满脸是汗是土,泪如雨下。“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太好了,这一关终于是过了!”
春生大牛差人飞快找来,见到漆黑炸成大洞的房屋,惊得跳起来,皆问是什么东西,搞出这么大阵仗。
钟县令惊异地看向房屋被炸的痕迹,还有被炸死炸伤的土匪,手里捏了点泥闻了闻,道:“这是火药的味道!怎么有这么大威力的火药!韩公子,你是怎么弄出这么大阵仗的火药,不对,是怎么让火药拥有这么大阵仗?一炸响,老虎山都颠了几颠啊!这可真是好东西啊!”
韩孝宗道:“大人,回去再谈吧。到时我写一份文书给你。”
钟县令一眼就发现机缘,道:“好好,你一定要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好东西啊!”
刘三快步走过来,上上下下看了春花一遍,抹了一把脸,问道:“好女儿,可伤着?”
“不曾。爹,我有些累,我想先回去了。”
“好好,我们回家。”
韩孝宗忙向钟县令告罪道:“大人,我等准备先回去了。”
钟县令十分仔细地观察着火炮痕迹,闻言道:“行。我让捕头送你们回去。”
春花心内疲惫不堪,几乎立时就想倒下去睡一觉。家里被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实在不能住人,只好先到老宅暂且歇下。
等醒过来,发现屋内静悄悄的,连个人声都没有。
春花穿衣起来,慢慢走出来。
春月跑进来,笑道:“姐,韩家表哥真成了我的姐夫了吗?爹娘正和公公商量你和韩家表哥的婚事呢。”
春花忙道:“那韩孝宗呢?”
春月抿嘴笑道:“韩家表哥请的媒人在屋里说婚期。表哥现在和弟弟过来了。”
春花迎面看向韩孝宗,千言万语,一时不只从何说起,只道:“你饿没有?我可饿极了。”
韩孝宗轻声道:“婚期订在三个月后。你可同意?”
她不过才睡了一个下午,一个觉醒来,世界就变样,她突然就成了人家未婚妻了。春花面上一红,不答。
“我饿极了,家里可有什么吃的?”
春花道:“我给你下一碗面吧。”
“不用。你娘正在煮晚饭呢。我这会儿吃了饭,等会就吃不了了。你给我些小食就行。”
春花从屋内捧出些葡萄干果,递给韩孝宗,自己也和弟妹一些吃起来。
韩孝宗道:“仁和镇委实不能住了。你有什么打算?”
“看我爹娘的意思,如果他们要继续住,也依得。如果不想住了,就去县城里住。也是碰巧,县里刚打理好,家里就出事了。”
“世间机缘大抵如此吧。你喜欢县城哪个地方,我好去买宅子。”
春花看了韩孝宗一眼。一时对此样亲密有些不惯。
“慈幼院附近可好?那里房子宽,养两匹马,离沙滩地近。来往也方便。”
弟妹皆笑嘻嘻盯着春花和韩孝宗,嘴里问道:“姐夫,要养大马吗。我们可以骑吗?”
韩孝宗笑道:“当然可以。”
“那以后姐姐是不是不住家里了。你是坏人!”两个弟弟抡拳想捶人。
春花娘进来,瞪了儿子们一眼,对韩孝宗笑道,“曦哥儿,快去吃晚饭吧。”
韩孝宗见春花母女有话说。打头往外走去。
春花娘转头却冲女儿恶声恶气地道:“吃饭了!把门锁上!”
春花一乐,“娘不要厚此薄彼啊。”
春花娘眼泪一闪,“你这个死妹子!叫我操碎了心。还有脸笑!闹这么大动静,和人结了死仇,叫我们家以后可怎么在仁和镇立足?”
“娘,都是我连累了你们。若实在不好处。我们就到县城去住吧。”
“我才不去县城。家乡多好。我才不会背井离乡,做孤魂野鬼!你要闹腾,随你去,我是管不了你。你这个臭脾气,等你嫁人受了搓磨,就知道了。万幸没个婆母,不然定闹得房塌墙倒。可这种无宗族之人,又实在非你良配。如果不是走到这一步。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你怎么就看上了他!”
“娘,你放心。我会把日子过得好好的。”
“随你!女儿,以后为人做事千万不要任性,万事退一步。我真是担心,你那个暴炭脾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要惹出什么事来。总之,世界上只有父母能包容你的一切。万事容忍些,做事之前先考虑考虑后果。出了门子,你就自己好生过吧。”
春花心里一软,“娘,都是我不好。”
“娘,你们怎么这么容易就同意婚事了。我以为,你死也不会答应的。”
“都当众说了定亲了。还能不同意吗。你看你,平时精得什么似的,却选了这么一个女婿,无父无母无亲无族,除了长得好看些,哪里配得上你。我知道年轻女孩都喜欢英俊潇洒的。本来我还以为你不同。原来却也差不多。”
春花笑道:“谁不喜欢好看的。我也与别人没什么不同。”
“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吧。不过,要不是看他舍命护你,就算名声再坏,一辈子不嫁,我也不许婚的。”
春雪突然冲回家,进来拉扯春花娘,催道:“娘,爹叫你快过去吃饭呢。快点!”
婚事来得突然。发生了土匪事,为春花名声计,当然是越快成婚越好。
定了亲,来往反而比从前更拘束了些。未婚夫妻平常只好用信件往来。
二人的意思是在乡下成婚,婚后在县城中定居。如此,在乡下的布置就简约些,按照普通规格准备便行。城里的新房还没装修好,等好了之后,一应陪嫁家具日常用品皆送至新房。如此算来,新婚夫妻过的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二人世界了。
莫家主子虽然被下人护着没受到伤害,但莫宅还有莫家开的酒楼铺子却被土匪洗劫一空,遭到重创。
莫家父子急忙从外地赶回,还没来得及处理一应事物,突然就闻听韩孝宗竟然快成亲了。不禁大吃一惊。专门招了韩孝宗过府叙话。
莫镇长道:“贤侄,你和稻娘的婚事可是真的?”
韩孝宗点头,道:“姑父,是真的。当时情况紧急,发生了些事,就订了亲。没来得及请姑父做主,是我的过失。”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几天,镇上谣言纷纷,一说是稻娘惹下风流韵事,招来土匪,祸及全镇;一说是稻娘力破土匪,将之一亡打尽,为全镇除了祸害。两种极端谣言都与刘家春花有关。但你又怎么牵扯进去了。”
莫敬贤好奇地道:“就是,就是。表弟,我当时一听说,吓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感觉真是怪,你以前不是有些厌恶稻娘么,怎么突然又和她订亲了。”
韩孝宗一五一十将土匪事讲出来,只隐去了和稻娘私密,“就是这般,炸药一炸,土匪就全完了。”(未完待续……)
第十章 从事
莫镇长惊道:“原来那炮是春花制的吗?”
韩孝宗连忙道:“她就无意说了一下小时候耍烟花。想法是我想的,东西也是我制的。原来始末都书呈了县令大人,与她无关。”
莫镇长深深看了韩孝宗一眼,意味深长地道:“贤侄,你可真是说了门好亲!听说你们把县城的沙滩地都买了下来,那又有何用?”
韩孝宗不好全部说清,又不好隐瞒,便道:“我们打算种稻种菜。详细的,我也不好说,她才知道。等明年秋日过后,自见分晓。”
莫敬贤促狭笑道:“她是谁,谁是她?”
韩孝宗不禁红了脸,“你出门历练多年,还是没个正形!”
莫镇长瞪了儿子一眼,心里不是没有后悔,当初还是不该听从老妻之言,舍了稻娘。如果得了她,多少好处!真真个当家大妇首选!可惜可惜!
莫太太却不满地道:“曦哥儿,你什么门楣,怎么选了这样一个名声不好的女子!我要给你说名门闺秀,你总是推辞不肯。原来是心中早有主意!怎么不和我商量!”
韩孝宗心下有些不喜,又不好和莫太太争辩,便道:“事出有因。姨母就别多心了。”
“你家里没有长辈,谁打理你的婚事呢?”
“家里都是田嫂在打理事情。刘家也派了人……”
“难道我们家真的就没人了吗?你也不懂让我一让,你没有母亲。难道我这个姨母就不该给你操心吗?可见我是外人!”
韩孝宗只好道:“只怕累了姨母。”
“我可不累!我亲侄儿的婚事,怎么会累!”
莫敬贤笑道:“娘,你就是想过儿媳妇的瘾。也得找我来,不要烦我表弟了!”
莫太太骂道:“你还说!你表弟比你小,都要成家了!你呢,打算什么时候成婚?”
“我还早着呢!”莫敬贤叫道,转头对韩孝宗笑道,“再想不到你竟比我早成婚!表弟,我们去刘家村玩吧。我都好久没见过春花了。”
“恐怕你去了也找不到她!我们明日要去县城处理一些事。”
“那我们就一起去县城玩呗。”
春花去县城却不是玩乐的。刚买下地,后续还有很多要处理的杂事。她和韩孝宗手中也没个能耐的人选帮她做事,就只好事事亲力亲为。
莫敬贤道:“我看你们得请一个庄头。专门给你打理田事。”
春花道:“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大明倒是可靠,可他的事情也多,手里有乡下的田地要管。又要打理粮店生意,委实没有空闲。而我自己手里的人也各有其职。腾不出人手来。”
韩孝宗道:“管理沙滩地一地得是熟手。我看大明最为适合。这样。我把他调给你使。”
“那你那些事谁来管?我倒是想买几个下人,但手里余钱实在不多。就算有,我也要留下来重建木器工场。差实不想多花闲钱用到其他地方。如今只好自己劳累些,等手头紧些,再说吧。”
莫敬贤笑道:“你们要是信我,就分些事与我吧,反正我也闲着。家里的事又有操心,什么都轮不到我来。”
春花笑道:“你?也行!我打算把木器工场迁到县郊来。手头正是没钱。如果你想帮忙,就出点钱。我们一起买下地皮,重建场子如何?”
莫敬贤眼中一闪,立即摆出生意人的嘴脸,“出钱不难,怎么分红?”
“看你出多少钱喽。不过,最多,两分红!再多就没有了。”
“容我先想一想。”
春花笑道:“你只管想。现在天热,又是淡季,我倒不急。不过也得快,还有几个月就到了旺季,不提早把场子建好,就挣不着钱了。我已叫我家老账房阿生叫了回来,想必不日就到。到时候你可以和他商量。”
余下时间,几人便去沙滩地查看。
先去各村各镇拜见当地头脑,又要商议耕种之人,是请长工还是租出去让农人自种,又得考虑耕牛数目够不够用,或者自己再买上几头,钟县令还不时有请,种种杂事,桩桩费神。
钟县令这回破获土匪案有功,升职之事指日可待。
这一日,钟县令突至,竟拿出一封聘书,欲邀韩孝宗为省府从事,位从九品,专司农田水利职。
钟县令笑容满面,“我已升任本省府太守,不日将去就职。前任太守因有功于社稷,升调回京。蒙官家器重,令我补缺。我观你在农事水利之间颇有见地,欲聘为从事,可愿意否?”
韩孝宗大喜,笑道:“恭喜钟大人荣升!小人不才,得大人提拔,得当竭尽我力,报效大人。”
“这是聘书。从事一应印章服饰,不日将送至。还得恭喜两位大婚。到时我必携夫人一同前来观礼。”
韩孝宗笑道:“欢迎之极!”
等钟县令一走,莫敬贤大笑道:“表弟,大喜,大喜呀!正好,可以着官服成婚了,太也威风!”
韩孝宗喜悦之后,想起自己身份,有些落寞,道:“此职不过钟太守谋士尔,我身无功名,也不过到此而已。以后再无上升可能。不过,有了官职身份,以后行事到底方便些。”
莫敬贤笑道:“你还不满意!你这个小官儿可和我爹比肩了,还要怎样?”
韩孝宗道:“终非正途!小时我一心读书想考取功名,做到我伯父职,那才是我心愿。现在文书已下,我断难再考功名,一生至此而已。”
莫敬贤收了笑,叹道:“表弟,想做到你伯父那种官职,谈何容易。那可是国之栋梁,得翻烂多少本书,才难长成。我倒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生气勃勃,有说有笑,再不是那个死水一般的书呆子了。”
韩孝宗洒然一笑,道:“不过庸人自扰。自从除族之后,我再不想那虚幻事。你莫担心。现在找到喜爱之事做,倒心情舒畅,觉前面一片坦途尔。”
等莫敬贤一走,韩孝宗道:“花儿,你可知从事职从何而来?”
春花心中当然知道,却笑而不言。
“不过因你是女子身,不好与官职而已。钟大人如何不知你在农事上的天分,但皆因你是女子身,不好过多接触。现在有了我,正中他下怀。”
春花笑道:“你可不要妄自菲薄!如果你胸无点墨,大字不识,他会看得起你?我敢说我胸有成竹,但确实行为不便,有了你做桥梁,做些事来真是事半功倍。你不知道你之重要。不要多想。”
韩孝宗携了春花的手,笑道:“只要我们夫妻同心,我还真不怕外人怎么想怎么说。若我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子哥,倒可能真想与你争辉。我一生经历这么多事,什么东西都看淡了。就是从事职,又有什么了不起呢。只要心中平静,自己喜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岂不乐得自在。”
春花嗔道:“还未成婚,夫妻二字少提罢。”
“明天我们去伢婆手里买几个人吧。沙滩地、工场铺子、慈幼院,还有家乡林地、果园、梯田,再加上桑林蚕事,样样都要人手。我现在又领了从事职,以后能帮你的有限。得找几个好手,能真正帮到你。”
春花一数手指,笑道:“不知不觉,竟有这么多产业!我可算是地主婆喽!算一算,我手里能用的人,差不多都用上了。现在增加了沙滩地,确实人手不够。我打算让我表姐表姐夫过来打理慈幼院。至于沙滩地还有工场,得看张阿云从省城回来,带的徒弟到底得用不得用,视情况再说吧。”
“我是说家里的事情!外头事情那么多,家事繁杂,我看得买几个下人,专门打理宅院。”
春花有些不乐,道:“我不太喜欢家里有旁人出现。田嫂算一个吧,打理打理杂事。就缺个煮饭的厨子。要不,就是缺了做衣裳的。可我觉得外头成衣铺子的衣服就很好,不必再自己做了。”
说到这里,春花不禁一笑,道:“这话要是娘听到了,又我说我懒惰之极了!可我真觉得铺子上的成衣很好,款式面料都是最新的。自己做不定赶得上呢。又废时间。我手艺又不太好。”
韩孝宗哈哈一笑,“后头这句才是重点吧!”
春花面上一红,“做衣服本来就浪费时间!有那闲功夫!我挣了钱,能买多少件衣服呢。我最多做点贴身衣服!”
韩孝宗笑道:“随便你!莫家表哥里做成衣的手艺人多着呢,不多一个针线娘子!如此我们就买一对夫妇吧。男的看家,女的就和田嫂一起管家。怎么样?”
春花想了一想,道:“不行,再买上两个婆子吧。我想把我夫子接到我家来荣养。”
“家里怎么安排都依得你。明日我们去找木师傅打个马车吧,以后回镇上也方便。坐船太慢,老是骑马,又怕你受不住。”
“行啊。不过不知你表哥怎么和莫镇长商量,我现在手里确实缺钱,想找一个有钱人合秋做生意。如果莫镇长不乐意,就只好想其他办法了。”(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联合
第二日,韩孝宗从新房那边过来慈幼院与春花汇合。
今天两人打算去农户家商量一下耕牛事。
一般情况下,普通农户是养不起一头牛的。一个村子能养上一两头牛已算非常富裕。要想每家每户都有一头耕牛,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千多亩沙滩地,没有耕牛,光靠人工耕作,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耕完,势必要靠畜力才行。
春花的打算是她出钱买牛,由农户喂养,牛归她,牛长成后必须先耕她的地,等她的地耕作完,剩余的时间,可以由养牛人自行安排,挣的钱自行处置,但每头牛每年须交些租牛费。这样算下来,春花两年就能把买牛的钱赚回来,而农户手里有牛,也能挣点外快。算是双方都得利之事。
一千多亩地,大概需要十头牛的样子。春花算了算牛价,又心疼起银子来,“处处都要花钱,我都成散财童子了!”
韩孝宗笑道:“真不知你这个脑瓜里面装的什么,这种棍意都想得出来!明面上你吃亏,实际上,两三年回本,以后用牛那可都算是无本的买卖了。还不知足!”
“那不然咋办,我总不能聘放牛娃专门帮我养牛吧。”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让大明去挑选养牛户。
春花看大明一向就相中一个老实本份的养牛户,笑道:“大明越发有本事了!绝好的庄头人选!要不,你把他给我。乡下的地另聘人管理吧。”
韩孝宗道:“把大明留在乡下确实大材小用。给你也行。乡下的田地就另外找人处理吧。就是一时之间,真是不好找人。”
远处过来一队人马,老远就问前面是不是韩家公子。
韩孝宗一行停下脚步。看去,竟是莫镇长亲临。
莫镇长笑道:“叫我好找!原来你们真在这!”
“姑父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莫敬贤在后笑道:“还不是为工场的事!我爹一听说,快马加鞭就来了。你还不好生招呼我?莫管牛了罢!”
莫镇长却摆手道:“我顺道也来看一看。到底你们说的沙滩地是怎么一回事。”
一面看大明和农户交谈耕牛事,心内暗暗点头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如此聪明女子,比我辈活了几十年的人处事都要老练。莫镇长再一次想起韩孝宗得的从事职。心里就是揪心一痛。早知如此,这个从事职就是自己儿子的啊。真是后悔莫及。
时已近午,韩孝宗熟门熟路。找到当地里正家,笑道:“里正大人,今日又来打扰了!”
里头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迎出来,呵呵笑道:“不打扰。不打扰。你们天天来,我都欢迎!你们有口福,大孙子从河里捞了一篓鱼,中午正打算清蒸呢。你们来了,正好!”
韩孝宗将一只烟枪递过去,笑道:“这是上次你提到的水烟枪,试试看,可喜欢?”
老里正接过烟枪。立即试了一试,笑道:“好东西!谢谢你们了!我给你们推荐那么多人。可有看中的?”
“这是我们家管事大明,以后就由他打算沙滩地了。他看中了一户。”
老里正不满道:“一户?我荐了那么多人,才看中一户?”
大明连忙从老里正手里接过烟枪,笑道:“每隔二十里,我们只养一头牛。太远了,以后耕种不方便。”
“我们村的人可都说了,里正呆的村子,总要有实惠些。一头牛太少了!”
“真不行!我只出得钱一头牛的钱呐。这样,如果以后有更好事,我们先紧着你们村,这样可行了吧?”
老里正笑道:“我可听说了,韩少爷,你们打算在县郊建个工场的。到时候,我有事求上来,可莫不理啊。”
韩孝宗笑,道:“你老可消息可真是灵秀!我们都还没建,你老就知道了!”
“我还知道你是官大爷了!还没恭喜你,韩从事大人!”老里正笑道,“真是青年才俊,你若不是订了亲,我都想招你当孙女婿了。”
韩孝宗不禁乐道:“你老可别害我!当稻娘就敢这样调侃!若是她动了怒,就不理你这老头喽!”
老里正哈哈大笑,“她动怒,怎么会动到我老头头上!你小子小心,当心家法从事!”
春花笑道:“里正公公,你可别乱说!当心你孙女听见,生你的气!”
莫镇长看点不禁黯然,此二人为人处事,简直天造地设一般,可惜我儿无福。
吃过午饭,大明带人继续往前寻找养牛户。春花一行则返回县城,商量木器工场怎么修建。
莫镇长的意思是,他出场地,但要三分利。
春花笑道:“三分利不行!只能两分!我还要送半分利与钟太守。让太多利出来,恐怕工场支撑不起来。不过呢,我另外还有一个要求。只要你老答应了这个要求,我同意两分半。”
莫镇长沉吟一会,道:“肯定没有好事。不过,你说说也可以。”
“我想向你借开场子的银子!只算借,不算入股!我算你利钱,但利钱要比钱庄少一半!
莫镇长眼睛一瞪,“好谋算!你这是拿我的钱做生意,自己一分不出啊。这样说来,那整个木器场子岂不是我一个人花钱了!这样,还只算我两分半的利!真乃奸商也!空手套白狼,也不是你这样的!”
春花哈哈笑道:“从来只闻听人叫镇长奸商,可没有人称我为奸商的。这个词真是听得人喜欢!”
莫镇长翻了个白眼,“都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小小年纪。可真是会做生意!我借你银子,也不是不行,但你得付出些代价!”
“两分半。不能再多了。”
“不是这个!我借你钱也可以,不过你得给我的酒楼再出几个好点子才行。”
春花笑道:“那就谢谢姑父了!我一定给你想两个好点子,总之不让你吃亏就是了。”
莫镇长心中自然有杆秤,不会白拿银子出来使,自是想借着春花的手让酒楼再火上一火。说起来,最近酒楼的生意着实不如从前了。插手家具产业,再开个生意门路。他心中自然乐意。再加上韩孝宗小小年纪,地位就与自己比肩,前途不可限量。此时不结交,更待何时。
春花谢道:“真是多谢姑父伸手援助!说实话,仁和镇大火一烧,真是让我多年心血付诸东流。手里着实有些紧缺。你请放心。你花的银子,绝对会翻番挣回来的。”
韩孝宗草拟了协议,递给莫镇长,“姑父,请看,这样可使得?若是使得,我就去请了中人来,加盖红章。立为红契。”
莫镇长仔细看协议,再一看底下竟是春花的名义。不禁暗笑,这又是个怕老婆的。
不一会,莫镇长放下协议,笑道:“行!就按上面的立契吧!”
春花道:“姑父,还得请你匀一个账房给我使。我现在正是缺人手啊!你老手上人多,就偏了我的。”
莫镇长一听就知道春花这是怕他不相信,请一个账房来监督一二,以后免得口头上扯皮。
“我敢把银子拿出来,就不会信不过你们。”莫镇长道,“生意人重利,但也重信。不用担心,我信得过你们!”
春花笑道:“姑父多想了。我确实手上缺人手。样样都要自己过手,实在劳累。你就行行好,舍一个人帮帮我吧!”
韩孝宗道:“我们手上产业逐渐多起来,真是缺人手!连省城的张账房都要调回来帮忙了!你手里要是有人,就给我们一个吧。”
莫镇长点头,转而又道:“左右我们要待到你们成婚之后再出门,这几个月,就让贤儿跟着你们行事吧。他可还有好多东西要学呢!”
莫敬贤委屈得不行,叫道:“我现在学了很多东西,好不好!”
“跟你表哥表妹比,你还差得远呢!莫说其他,就是人家要成婚了,你却连个意中人都没有,这就是输了!”
“还可以这样轮输赢啊!不行,我得赶紧找一个去!”
韩孝宗和春花相视一笑。
钱一到手,春花就开始着手准备工场事宜。
莫镇长老江湖了,熟人多,很快就以市价的九成五买下近郊一处靠近涪江地势开阔农地。又使人买材料,找工匠,只等春花设计手稿。
韩孝宗每天和莫敬贤早出晚归,一时去农田巡视,一时去附近林地采买,辨识木材,一时又和工匠打交道,帮着莫镇长派来的管事采买物资,一时又回仁和镇去帮助刘三将烧了的工场重新建起来,总之,忙碌异常。
春花则三天跟着韩孝宗一起出门,两天待在慈幼院后堂设计图纸,同样是忙得团团转。
家中女夫子听得城中热闹,提脚就来,和春花一些走东行西,过得也是自在。
二壮娘子可不像夫子那般任性,劝道:“大娘子,你都要成婚的人了,不要整天忙着这些无关紧要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准备你的嫁妆。绣嫁衣啊,绣帕子啊,为妇之道啊,都要好生学习。现在不学,以后为人妇,样样不知,你可得后悔呢。”
春花生性舒阔,倒不介意唠叨,只笑道:“好好好,我这就学去。”
转头就问夫子道:“韩曦说城里新开了一家首饰店,夫子要不要去逛逛?”
夫子一语双关,笑道:“嗯,你是得好好挑几件首饰的。”
韩孝宗走进来,“可准备好了。我带你们逛去!”(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成婚
临到成婚前一日,春花才回家去。
这日,刘家人山人海。有心无心的,有名无名的,排不排得上号的,哪个不来凑这个热闹。
宾客如云,宴席不停,主人家笑脸相迎。可就不见那新人儿!
“回来了!回来了!娘,姐姐姐夫回来了!”
直到天色都暗了,春花才骑马回来。后头竟然还跟着韩孝宗!
春花娘简直是醉了,天下还有这种新人吗?现在才露面!她当娘的都怀疑有人要逃婚了,何况那问了一遍又一遍的亲朋。
简直视礼法习俗为无物!
但终于回来不是!
春花娘大喜过望,一眼瞧见韩孝宗,连忙赶走,“曦哥儿,没行礼不能见面!先回去,先回去!”
刘三吃了酒,胡言道:“明天早点来啊!好女婿!”
乡邻哄堂大笑,“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女婿急着见新娘,老丈人急着见女婿!”
饶是春花脸皮厚,不禁也红了脸。
韩孝宗满脸通红,嗫嚅道:“那我明天再来!”
乡邻起哄道:“就怕你不来!”
春花忙道:“吃点东西再走!娘,我们就大上午吃过一碗面,到现在还饿着呢!”
“谁让你不早点回来!”到底进去端了留的好食让吃。
春花和韩孝宗一边吃一边笑道:“娘,我也想早点回来!可被拉着走不开呀!早上收到了新制的官服诰命服,正要往回赶。结果被新任县令大人瞧见了,让我下帖子请他。当时旁边围了一大堆老爷夫人的,我怎么好只请了大人不请旁人。如此只好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请了个遍。也不管人来不来!这样一耽搁,可不就过了午。又去镇长家请他明日来见礼。就现在才回来了!”
“乖乖!县令大人还要来啊!”围者不禁咋舌。
春花娘狠狠瞪了女儿一眼,怎么就不能早一天,让那些人来自家做客!可见女生外向!
“还有新任太守大人也要来。乡亲们若是想瞧热闹尽管去。顺便如果能帮上些忙,那我就更感谢大家了。我在县城里新增了些小产业,以后有谁想来县城谋职的,可以来找我。虽然帮不上大忙。但一定不会让人流落街头的。我刘春花出人头地,却不会忘记老乡亲人!”
乡邻们不禁拍手叫好,一个个凑过来都想和春花叙说。
“听说韩女婿也当官了。是吗?”
“还是个九品芝麻官!”
“那我们以后见到韩女婿是不是要下跪磕头啊!”
这么多双目光之下,韩孝宗有些腼腆,拘束一笑,道:“都是乡邻。一家人。以后有事。都可以来寻我。”
“我们姑娘一十有六了,这种事大人管吗?”
众人哈哈大笑!
韩孝宗额头不禁冒出冷汗,盯向春花。
春花娘气得倒仰,说好的陪十姊妹呢,说好的唱歌呢,说好的哭嫁呢!
春花见之暗笑,忙让韩孝宗回去。
时近深秋,草上的露珠儿在月光下晶莹剔透。金黄的树叶儿欲落不落,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安静。
春花送了几步路。
韩孝宗轻声道:“外头黑了。有些冷。你先回去吧。明日我早些来。”
春花一笑,道:“明日再说吧。你走吧。”
“我看你回去,我再走。”声音缱绻。
春花从心底浮出一股战栗感来,腿突然有些软,竟也变了音色,软绵绵的,“我看着你走!”
两人一时有些痴了。
“姐,娘叫你回来!”
春花一震,也不管韩孝宗了,闷头就回了家。
韩孝宗在树下站了一时,才慢慢走开。
吉日几时吉服。
一双身着官制袍服的青年男女齐齐跪在地下,朝双方父母跪地行礼。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
“从今日起,韩姓孝宗、刘姓春花正式结为夫妻!望你夫妻二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征婚人钟乾!”钟太守高声念完。
亲朋立即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莫家最顶级绣娘绣制的鸳鸯戏水红盖头悄然揭开,盈盈双眸坦诚却又略带羞怯地抬起来。双眼有神含情,五官端正,眉眼可人,乌云一般的头发绾成妇人发髻,头上点缀着一套栩栩如生百鸟朝凤翠羽,好一个锦绣佳人!
屋内观礼的众人只觉眼前一亮,此女精气神之旺盛,生机勃勃,仿佛绝处天降一泓甘泉,又若四季之首生长的春花,世间竟有比美貌更为引人注目的东西!
碧朱心中蓦地一凉,飞快转头看向韩孝宗。
韩孝宗已呆。
平日熟惯的人儿,打扮起来竟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美丽!摄人的双眼,还是昨晚才见过的那双淡笑温柔的眼吗?
王媚咬了咬嘴唇,突然她觉得那个总是追着自己看的那个少年的确离得越来越远了!
王媚强笑道:“表弟都看呆了!这么大了,还是爱对着人发呆!”
碧朱笑道:“是啊,当年他可最爱对着表姐发呆!”
春花眉头一立。
韩孝宗心上一惊,转头对官媒婆淡声道:“以下的礼呢?”
官媒连忙上前,结发结衣,口中祝词连篇。最后再端来两盏女儿红,让两人一人拿过一盏,笑道:“喝下交杯酒,岁岁到永久!来年生个胖娃娃,少年夫妻白发头!”
少年夫妻一个清朗英俊,一个美丽英气,身形相当,年貌相当,站在一处,四目含情,谁不喝一声彩来!
但再好看样子再漂亮也敌不过那一身官制有品袍服。那是再多钱也买不来的东西。
王媚紧紧盯着那一身袍服,眼里的火花都要溅出来,心中后悔得要死。早知韩孝宗有此成绩,她又何必舍近求远,去嫁一个三旬武官。
喝下交杯酒,韩孝宗便忙着出去待客了。
碧朱死死咬着口腔之肉,恨得几乎无法克制,她都等到十七岁,等成了个老姑娘。结果还是被人捷足先登!实在可恶之极!韩孝宗越英俊,越能干,越有出息。碧朱的心就越恨,越恼怒。
碧芬数日前成了亲,儿时的好感早就随风而去,但心上仍有些酸。“春花。你可是我们姐妹嫁得最好的一个了!婚礼就是搁在镇上也是头一份儿!”
钟夫人携了一众官家富家太太姑娘进来,笑道:“我们来看新娘子!”
新任县令夫人丁夫人仔细打量了一番新房,又端详一翻春花,然后笑道:“韩夫人,你可算把整屋子人比下去了!”
春花笑道:“多谢夸奖!夫人们姑娘们请尽情玩!今日忙碌,如有招呼不周之处,请大家海涵。”
丁夫人疑惑道:“早就听说韩夫人嫁妆不菲,嫁妆箱子都是从外省送来的黄花梨木制的。怎么我观新房颇为简单?”
钟夫人笑道:“大件家具都送到县城新房去了!难道还能让韩夫人娘家送两套嫁妆不成?”
丁夫人哈哈笑道:“我初来乍道,不知情嘛!什么时候我让去见识见识号称县城第一的好嫁妆?”
“哪里担得起第一这个字!不过是外头人乱嚼舌头根子的话。夫人也信!什么时候有空,丁夫人都可来!我可知道你的来意!”
春花看向丁夫人身边跟的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笑道:“夫人可在忙着制嫁妆箱子啦?可不两年就用得上了!到时候,你瞧得上什么,想要个什么款式,尽可来找我。什么材质,什么样式,什么机巧,只要你想得出,我们家就给你做得出。”
两个丁姑娘面上一红,羞得垂下头来。
丁夫人和钟夫人乐道:“这个财迷样,才多大点人,钻银票子里了!成婚都不忘做生意!”
县城一起来的一拨人尽皆笑起来。
丁夫人笑道:“好,这可是韩夫人亲口说的。到时我找上你,你可别推辞!我这个人可挑剔得很呢!”
“放心,务必使夫人你满意!”
碧朱就看不惯春花满脸春风的样子,道:“春花妹妹的嫁妆当然丰厚,听说她一出家,把老刘家都掏空了。刘家公公颇有微辞!”
春月挨着姐姐,早看碧朱几个女的不耐烦,眼儿一瞪,道:“嫁妆丰厚与否,刘家自有数。什么时候我公公有微辞了,我怎么不知道!”
碧朱道:“也许是你没听见呢?”
“刘家早分了家,公公也管不到这个头上来。而且我公公最是慈爱,怎么可能计较起孙女的嫁妆!倒是你,眼见比你小的都成婚了,可有什么好打算?眼睛不要总盯着别人碗里的饭。”
碧朱羞得面红耳赤,眼泪涮地就下来,“都是姐妹……”
春花忍不住跳起来,“在别人新房哭哭渧渧,你安的什么心!出去出去!”
春花外向扫了一眼。
几个壮硕仆妇鱼贯而入,拉着碧朱齐声哄道:“姑娘眼睛湿了,先去洗洗。”
碧芬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维护表姐,可想起娘提醒自己的话,忙道:“我表姐吃了酒,乱说话呢。”
钟夫人仿佛没看见一样,笑道:“新娘子可是累了吧。我们出去,你就好好等到新郎倌儿吧!”
不一时,新房便空下来,春花理了理头上的头面,笑道:“好妹妹,过来,春帮我卸妆。”
春月春雪连忙上前帮忙,嘴里道:“姐姐,你这个翠羽真漂亮啊。”
“以后你们成亲,姐姐各送你们一套。今日,可学道了什么不曾?不懂就要问。”
“姐,那个碧朱真是可恶,成心来恶心你的。世间就有这种见不得他人好的人!这些女人真是太坏了。”(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新婚
春花笑道:“女人不坏。男人才坏。只要你们自己守得住男人的心,女人再坏,也损不到自己身上。反之,你再斗倒十个百个女人,男人心散了,也是白搭!不需计较这个。自己有能力有魅力口袋里有银子,就什么都不用怕。我现在出了嫁,家里就你们两个懂账,一定得到家里的账盘好了,知道吗?”
“知道。不懂就问。”
“还有两个小弟弟,不要由着爹娘一味娇宠,惯得不成样子。你们要适时约束之。”
几姐妹说说笑笑,不学就到了半夜。
送走了最后一拨宾客,韩孝宗理了理衣冠,抬起麻木累极的双腿,朝新房而去。
春花却站在新房门口,看着他笑,“客人都送走了吗?”
从小长到大,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在家门口在等着自己回来!
瞬间,韩孝宗眼泪几乎落下来。
韩孝宗快走几步,定定地看着春花,口里发不出一个字来。
春花闻了闻,嫌弃道:“一身酒味!太臭了!先去洗一洗!我帮你找身常服!”
韩孝宗一把拉住娇妻,紧紧抱起,叹道:“我终于也有了一个家。”其中辛酸,其中苦楚,其中在少年时无法言语之痛,在此刻,仿佛都随风而尽了。原来,成了亲,就是这种踏实可靠的感觉啊。
韩孝宗紧紧抱住妻子,道:“你给了我一个家,此生我都不会负你!”
春花回抱住韩孝宗。眼泪涮地就掉了下来,十几年总是浮现的飘零感,在这一瞬间奇迹般地落到了实地。她好像找到了根。再也不会随风而去。
两人紧紧拥在一起,相互依偎,相互安慰,也不知过了多长多久的时间。
“你先去洗一洗,真是好臭!”
韩孝宗双眼亮晶晶的,狭长的眼线微微上翘,唇线同时上起。“再臭也是你的丈夫,退不了货了!我醉得很,你来帮我洗!”
春花满脸通红。却不扭捏,拿了常服服过来,笑道:“你自己穿上吧。”
韩孝宗抿唇笑道:“我要你帮我穿!从会穿衣服起,从来都是我自己穿衣。现在有妻。还要让我自己穿么?”
春花心里也想宠着他。拿了衣服过来,让韩孝宗抬手。
韩孝宗身着单衣,一把抱住春花,呼哧出气,只觉得心跳得厉害,要跳出来似的,但却舍不得松手,只想这样抱着。
春花感觉到男人纯粹的**温度。迎面强烈的雄性体味,浑身禁不住颤栗起来。腿儿发软,手里的衣服一下子就掉了下去。
韩孝宗只觉得一股麻刺痛感从脚心窜进头顶,一时间都不知如何是好。但突然却有如神助,一瞬间就开了穴窍,弯身一把抱起妻子,朝床上走去。
春花心儿砰砰乱跳,全身上下软成一摊水儿似也。
韩孝宗紧紧盯着春花,俊脸潮红,却不知怎么下口。
春花窝在韩孝宗的臂弯里,搂着他,看着他,然后轻轻地朝他嘴上亲了上去。
韩孝宗禁不住含住妻子娇嫩的双唇,紧紧地厮磨起来。
夜,还很漫长。
新婚夫妻还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很多。
第二日清晨,春花在丈夫的脖颈间醒来。
韩孝宗将手抽出来,颇有些撒娇道,“枕了一晚,我的手都麻了。好痛。”
春花坐起来,笑道:“那我帮你揉揉!”
韩孝宗钻进春花的怀里,感觉就像到了母亲怀里那样安全,禁不住舒了一口气,笑道:“花儿,今天我们怎么玩?”
春花抱住韩孝宗的头,轻轻给他揉着,柔声道:“只要我们在一处,怎么玩都行。姑母昨天可回去了?”
“当然回去了。她不是父母,不能留在这里等儿媳妇茶吧。”
“那我们去镇上看姑母可好?顺便谢谢她为我们婚礼操持!到时候,再去镇上看一看工场运行得怎么样了。若是时间充足,我还想去看一看镇上的荒山。能买上几匹山才好,我想种上黄花梨木,因为这种树真是太贵了!我那点嫁妆,花了我娘多少钱!”
韩孝宗笑道:“多买荒山才好。给我女儿攒嫁妆!”
春花不仅一笑,“早着呢!且等着!你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饭!一朝新妇,洗手做羹汤,待妾身侍侯你!”
韩孝宗搂了春花一阵,嘟囔道,“我想吃汤圆儿。昨晚那个是生的。”
田嫂在门外喊了一声,“少爷,夫人,起床吃饭了!”
春花哈哈一笑,道:“太好了!省去我麻烦呢,田嫂都做好了!”
“我就想吃你做的汤圆!”
“成!那我们先起床!”
二人磨磨蹭蹭起了床,打开门来,发现屋外太阳升得老高,已是大上午了。
春花不由汗颜,若是有公婆在,她这个懒媳妇,怕要挨骂的。
韩孝宗点了点春花的鼻子,笑道:“走吧。吃饭去。”
莫太太看向堂下站着的侄儿侄媳,心中老大不乐意,若是知礼的,本来该早上就过来见礼了,哪能拖到下午才来。
春花捧起茶,半蹲,给莫太太奉上,“请姑母喝茶。”
莫太太等了一等,才接过茶,沾了沾嘴唇,就放下,道:“怎么现在才来?家中虽无无长辈约束,但却不能任性,要懂得礼数。”
韩孝宗忙道:“是我起晚了。不怪她。姑母就原谅侄儿一回。”
莫太太瞪了韩孝宗一眼,这才递过见面礼。
春花同样奉上礼物。
王媚看了礼物一眼,笑道:“表弟妹。这可是你亲自绣的帕子?”
春花一笑,道:“当然。给姑母的礼物,怎么也得自己亲自动手才行。”
王媚有些不甘心地道:“那你绣艺还行!”
“当然。我的夫子可是陈夫子!县城里排得上号的人物。就是在京城那也是叫得出名头的。我可不能辱没夫子的贤名!”
王媚有些不快,转眼和韩孝宗热络地笑道:“表弟,许久没见你了。听说你当从事了,真是了不得。小时候你读书总是很厉害,果然长大了有出息。你若是有空,可能教教小儿否?”
韩孝宗拱手道:“但凡我有时间,就教得。可现在实在忙碌不已。恐没有空教导。表姐也是知文识墨的,何不自己亲自教导?”
“我教和你教怎么能相提并论,表弟。你就答应下来吧。”王媚如幼时一般撒起娇来。
春花冷眼旁观。
“平时我要打理家中生意,身有职务,要忙政务,偶尔需得去省城叙职。确实没有时间。若你实在找不到老师。我把我儿时启蒙的老师介绍给你如何?”
王媚脸上一冷,“如今表弟发达了,娶了亲,就认不得从小长大的亲戚了。”
春花笑道:“表姐此话可严重了!难道不给贵子启蒙就没了亲戚情分了?我们单门独户之人,平时养家糊口,颇为艰难,哪是表姐这种锦绣堆长出来的人能了解的。生存艰难,勉强糊口过活。若是你能拿出百两千两银子做束修。那倒还成。若是没有,我们总不能饿着肚子教导贵子吧。”
王媚不快地道:“什么艰难……”
莫太太道:“好了。都是当家作主的人了,还像小儿女一般斗口。”
莫太太行止,韩孝宗当然看在眼里。以前无感,可现在春花是自己的人,莫太太再这样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韩孝宗心里当然不愿意。
韩孝宗道:“姑母,我们有事,就先告辞了。”
莫镇长瞪了老妻一眼,笑道:“吃了茶再走吧。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就要走。你姑母还有好多话要与你说呢。”
韩孝宗道:“姑父姑母见谅,我们真有事。大后天新工场要下地基,我们得亲去上香祭天。在镇上只能呆两天。趁此时机,我们还得去看看旧工场,还要去瞧荒山去。时间有些紧。就不好逗留了。”
莫敬贤早不想在家被母亲拘着,连忙道:“表弟,你们去哪里,我也去。”说完,不管莫太太怎么嚷,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韩孝宗道:“委屈你了。姑母就是这种个性,以为我当个小官,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了。以后我们还是少过来吧。”
春花白了韩孝宗一眼,“只要你不惹些风流债回来,我受委屈也没什么。”
韩孝宗拉了春花的手,笑道:“何必介怀。我只有你。”
第二日,春花携了韩孝宗的手回门。
春花娘迎出来,笑道:“可算回来了!怎么今天不穿官袍,太也威风!十里八乡婚礼头一份了!”
虽然女儿以前也经常不在家,但这回不在家的意义却截然不同了。刘三一想到以后不能随时见到女儿,不禁哭起来,“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呢?”
春花笑道:“爹!你只要想我了,随时来县城呗。我给你专门留了一间房呢。”
“好好,那就好。”
又道:“什么时候把你弟弟带到县城去玩?跟在你们身边,多长见识!”
春花道:“弟弟还小。你们可舍得给我?娘可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男孩子不出门长长世面,怎么能成?小家子小气,以后没有担当!若是教得有曦儿一半的本事,我就知足了!”
春花不怀好意地道:“先说我,我可不会宠弟弟的,不听话,我要动手打人呢!”
又道:“算了!我才不带弟弟,责任太大,有点什么不好,娘骂我呢!这种吃里不讨好的事,我不做!”
春花娘有些犹豫,道:“那算了,在家也是一样的。”
春月春雪齐齐道:“姐,我们想跟你!”
春花笑道:“你们跟我,我当然乐意呀。随时都行。”
有福有寿一见姐姐这样厚此薄彼,抓住桑树条就打了春花几下。
春花疼得一叫,扯过树条就扔在地上,恼道:“娘!”
春花娘气得拉过双胞胎假意打几下,一边道:“好了,好了。你当姐姐的,就让让弟弟。以后还指望他们呢。”
春花无语之极,“娘!”
“你都多大了,还和小孩子计较么?行了,行了。有福,有寿,过来,跟你姐姐道歉!”
有福有寿齐做鬼脸,“才不!”
转头就跑了。
春花一跺脚,“娘!你就惯着吧!我不管了!爹,我走了!”(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真性情
烈日炎炎,耀眼的阳光下,人肉被烧得火辣辣地痛。田里收割的人们却一点不在乎这痛,挥着刀,奋力割稻。前方,成片成片金黄色熟透的稻子等着人把它从植株上分离、晒干、进仓……
收获的季节是最累的季节,也是最喜悦的季节。
几乎全县轰动,万人空巷!
活了这一辈子,谁见过提前一个多月成熟的水稻呢?谁不想看看稀奇?谁又想不到这其中带来的好处?
一直荒废的沙滩地,竟能长出金子来!这是多大一笔财富,能救活多少人!简直是在造福苍生啊!
“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感谢你,怜悯众生,派稻娘子下凡!”
“这回我家外头的沙滩地可以拿来种田了!”
“我家又没有沙滩地,对我没用!”
“傻瓜!稻娘子公布了早稻之法,田里早一个月空出来,就可以种其他菜了!这还没用?”
“呀!对啊!”
“官家真是有福之人啊,不然怎么会天降稻娘呢?”
“朝廷真不错!”
钟太守听到这样话,暗地又一次为自己提拔韩孝宗而得意,沙滩地一推广开来,功能是谁的,还不是他这位新任太守的。他又做了一件利国利民之大事啊。
新县令心里也高兴啊。他一上任就有好事,完全是白捡啊!
钟太守笑道:“好事!天大好事!稻娘子,韩从事。你们夫妻又为朝为民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韩孝宗看着远方连绵的稻田,笑道:“托大人的福!也是在大人的英明之下,我们才们安安稳稳地种田。全省府全县城才能长治久安!还有县令大人。多谢你提供种种方便!今天我们富贵酒楼设宴,痛快谈一场何如?”
“到时还请韩从事把早稻之秘说得详尽些才好。”
“一定一定。”
男人吃席,女人也一同吃着。
富贵酒楼着一色服饰的女伙计陆续上菜,同时报上菜名,瓦罐煨猪手鲜藕汤、鲜红辣子鸡、酸辣鱼、糖醋小排骨、山珍鲜磨羹、枸杞糯米饭、酸笋汤。只见各色菜式有荤有素,有轻有重,杯盘皆做成与菜式同款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有了食欲。又有外头买不着的各类时新点心水果陆续端上来。一顿饭下来,个个都吃了个滚饱!
钟夫人接过女伙计递来的热毛巾,舒服地擦了脸。呼出一口气,笑道:“都是寻常菜色,但富贵楼做的就是正宗!服侍得也周到!就是省城大酒楼也过如此了。”
春花笑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莫要看菜品简单。富贵酒楼的食物都是按最传统的方式做。样样都务求都好。出来的东西当然最好。就拿这糯米饭来说,夫从可别小瞧了去。枸杞是从塞外运来的,糯米是我家出产的血糯——被医博士称为黑珍珠的就是这血糯了。两者合二为一,取深井水蒸熟,凉了下去再浇上桂花蜂蜜,真是熟滋阴补血,女人食补暖宫之佳品也!”
“你越说,我越想再吃一碗。回家一称。可不得再长两斤!不行,可别说了。”
春花不禁哈哈一笑。道:“那就说说钟大姑娘的亲事,可挑好人家啦?”
“挑好啦。同僚的儿子。不过却在外省。今天我来另一件事就是想问问打的家具可有好了?”
“早好啦!就等着夫人验收呢!最新款拨步床,雕花罗汉床,还有箱笼柜子的,就是最小件的马桶衣架子都制好了。”
钟夫人见春花说话利落,倒豆子一般,有些羡慕地道;“稻娘你今年似乎十八啦?”
“二月满的十八。”
“只比我家大姑娘大两岁。就当家做主了。我家的还和个小姑娘一样稚嫩。以后嫁到婆家还不定受多少委屈呢。”
春花笑道:“倒想不受委屈,只捡那门第低的人家,可夫人就觉得更委屈的。还不如这个好呢,有品有貌有门第,还怎么挑呢。”
钟夫人心想可不是,不由笑道:“稻娘这张嘴,真是天生能说会道的。”
“若说实话就是能说会道,那我就认了。”
韩孝宗这边自然亦是推杯就盏,热闹不已,此处不表。
劳累一天,晚上回家天已黑尽了。
韩孝宗一边捏着妻子的小腿,一边道:“今天又肿了些。明日你就不许去外头了。不顾惜自己,也顾惜顾惜我儿子。如果不是要招待钟夫人等人,今天我都舍不得你露面。”
春花轻轻摸着鼓鼓的肚子,笑道:“哪里娇弱如此,这才六个月,离生还早着呢。怀着孩子就是要多多走动,以后才好生。”
“早晚走动便罢了。白日太阳大,晒坏了怎么处?我看还是得把我岳母请来照看你。”
“你还是饶了我吧。我娘来了,可不得管天管地,管东管西,行动都不自由了。现今我有了身孕,脾气又不好,叫了娘来,成天和我拌嘴,你到底是对我好还是对我不好呢。”春花越说声音越大,有些不快起来。
上次回娘家就为弟妹之事吵过嘴,这才多久呢,不是又要吵。
韩孝宗连忙安抚道:“看你。又急了。你顺着娘些,不是就吵不起来了。你看你这个急性子,若是婆婆在世,看你怎么相处。也就落得我身上,你才有好日子过。”
“可是我就是这个脾气,改不了。”
“娘不过来,我一个人也照顾不了你。你还是软和些,请了娘来吧。”
“不要!你照顾不了,我就自己照顾自己!”
韩孝宗无奈,又不好强行请春花娘过来。到时候闹起来亦不是好,索性就由着春花,只暗里打听得好医士接生婆备着。
新工场自投产以来。一切都还算顺利,夏秋又是淡季,倒不算忙碌。秋收以后,稻谷入仓,等着来年青黄不接时再行贩卖。新买的荒山,春花种下的各种树木大都长势喜人,不过成果得等到三五十年之后才看得到。现在倒不急。就是慈细院那边事多些,不过有表姐夫妇照看日常,倒还不算什么事。
韩孝宗逐渐安排好各种事物。静待妻子生产。
越到怀孕后期,春花越渐不安起来,每晚皆被恶梦惊醒,嚷嚷道:“要是难产怎么办?要是脚先出来怎么办?要是个头大。不好生怎么办?谁来救我?不行。不行,我得少吃一些。”
可又忍不住吃下两大碗饭,说饿得慌,然后又道:“不行!我得把最好的医生请来。要是有什么紧急状况可来不及!哎呀,我肚子又痛起来。能不能晚一点再生啊。”
逐渐惧怕起来,生怕有个好歹就性命不保。盼望生产日期越迟越好。心中又埋怨起韩孝宗来,怪他让自己十八岁就怀孕。然后又觉得韩孝宗成天在外,自己看不到他。不安起来,非要他早晚陪着自己个儿。
无事也要生非。有事一定鸡飞狗跳。哪里还有出门在外与人打交道那爽利聪明劲儿!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其中变化真是让韩孝宗两个头三个大。
春花也想忍来着,可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一时觉得自己要死在产床上,一时觉得韩孝宗对自己不好了,一时又觉得大家都不顺着她,一时又觉得自己肚大如箩丑样,一时又怕生个小怪物出来,然后种种冷遇……总之,是闹得韩孝宗不得安宁。
韩孝宗不得不停下手头的事,成日陪伴起妻子来。
春花心情好时,又撒起娇来,问韩孝宗累不累,辛苦不辛苦。
韩孝宗心里有不耐烦,被这么娇软一问,也烟消云散了,反而道:“你怀孕辛苦,若有什么想吃想玩的,尽可告诉我。外头的事就莫要操心了。”
“等我生产之后,我想去外头走一走,或者塞外或者海边,都想去看一看。若是能搞到好种子,带回来种上,说不定就是一件大好事。或者把我们的生丝布匹茶叶拿去和当地人交换土特产,说不定就是一桩大生意。总是困于这方小小天地之地之间,疲也倦之。到时候,把我们儿子也得上,多长见识啊。”
说着说着,春花灵光一现,道:“对啊。我们那么多荒山,可以种茶树嘛!干什么非得全都种上树木呢?那些树得多少年才能长成树人!得等多久!不如种上茶树,请上懂行的人,也是一项产出嘛!”
韩孝宗道:“茶树吗?那要请懂行的人才行。如果不懂也是白费力气。”
“我也不制茶,只种茶,做第一道工序。采了鲜茶卖给茶行制茶便行。如此多一项收入,亦是不错。”
“都依你。但现在你觉得身上可好?肚子还痛不痛?若是还好,我出去一趟可使得?我要去漆料铺子看看新漆。”
春花心情正好,便道:“那你快去快回。只要你离开我半日,我就想你呢。”
韩孝宗心里一暖,“好,我尽量早点回来。”
春花挺着肚子,走了几步,就不想动了,喊道:“娘,幺公还没来吗?”
“快来了。快来了。怎么,你肚子不舒服吗?”
“有一点点痛,像前几日一样。”
“那是有点发作的样子了。你要注意些。”
晚上吃了饭,安稳睡到半夜,春花突然惊醒,提着裤子去小解,发现一股热流而下。多日来的安稳一下土崩瓦解,什么镇定什么心理建树竟全跑个精光,张嘴就叫道:“啊!羊水破了!我要生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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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快了
韩孝宗吓得一抖,下床来,团团乱走,慌道:“要生了!不是说还有两日吗?”
春花抓住韩孝宗,惊慌失措,叫嚷道:“怎么办,怎么办?快,快去叫娘,叫幺公,叫产婆来。”
春花娘惊醒过来,跑过来,道:“春花,你莫慌,莫慌,还早呢!你幺公明早才能到!还早,还早,明天才能生呢。现在他来了也没用。”
破羊水不觉得,过了一刻钟,春花才觉得肚子一阵一阵的抽痛,且还忍得住,哼哼道:“娘,那产婆呢,至少得把产婆叫来。如果我生得快呢,提前生了怎么办?有的人一个时辰就能生出来。说不定我就那么快呢。”
春花娘自己生了几个孩子,开始还挺镇定。如果是别人家生孩子那倒也能真镇定,但是自己亲女儿,说不定就有可能出现意外,心里打着鼓,又被春花这么一催,不禁也慌乱起来,蒙头出去叫人请产婆。
春花想起人家生孩子哼都不哼一声,觉得自己也行,强自镇定下来,道:“我饿了,得吃点东西才有力气生孩子。韩曦,去煮点来我吃。”
韩孝宗慌得很,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只盯着春花,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一听春花饿了,忙道:“你想吃什么?”
“煮点面吧。煮其他的也来不及。”
春花娘凑过来道:“煮点荷包蛋吧!再放点糖。平日你最爱吃的。”
春花想了一想,道:“行。”
肚子一点点变得痛起来。春花还觉得自己忍得住,和韩孝宗道:“我想去洗个澡!坐月子几十天不能洗澡呢。”
“洗澡吗,那我帮你洗。”
自从七个月时。春花手够不到下半身时,韩孝宗就开始帮春花洗澡,此时洗来倒驾轻就熟,不一时就洗好了。
都痛成那样了,还有心思洗澡,折腾人的事就那么多!春花娘端着凉下来的荷包蛋,暗里瞪了女儿一眼。道:“我再去热热!”
春花接过碗,道:“娘,不用去热了。还烫着呢。”
本来觉得很饿,但吃了两口荷包蛋,突然肚子一阵抽搐,春花捂住肚子。脸色变得惨白。等痛劲过去。春花就再也吃不下一口东西了。
春花娘劝道:“你再吃些!要吃饱了才有力气生孩子!”
春花刚想说话,喉头就一股呕意过来,没忍住,偏头就把刚才吃下去连带晚上吃的还未消化完的食物吐了出来。空气里顿时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来。
韩孝宗竟毫不嫌弃,从灶间撮了一堆灰就进来打扫干净。
春花娘一呆,就是当年刘三也没有这样做到这个地步啊,这个女婿挑得!
春花喝了温水,倒在床上。道:“娘,我真是一点都吃不去了啊。吃什么吐什么。吃了更难受,还不如不吃!”
春花娘道:“你不吃东西,等会儿没有力气,怎么生孩子?”
“吃不下!不吃!”
被女儿吼了,春花娘心里有些不快。
春花却已经管不了那些了。因为她痛得快忍不住了。
一阵抽痛袭来,下腹的肠子肉里里外外都挪了一个位,仿佛被人狠狠地拉扯内脏器官,又猛然收拢,其中剧痛真是没生过孩子不能言明其中之味。
韩孝宗见春花脸都变形了,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你抱着我,抱着我,就没那么痛了。”
春花禁不住喊出来,“啊!真的好痛啊!”抱住韩孝宗剧烈地大哭大喊起来,“好痛啊!相公!真的好痛!为什么那么痛!要死了一般!我不想生了!我不要再生孩子了!好痛!好痛!”
春花娘急得要死,指挥着韩孝宗去催产婆。
春花死死抱住韩孝宗,不许他离开。
春花娘拉开春花,对韩孝宗道:“快去啊。”
等韩孝宗一离开,春花娘披头就骂道:“你还要他看你生孩子不成?这副模样,这副丑样,被女婿见着了,以后还怎么面对你!以后你还要不要和他好好过了!谁家生孩子让男人到场的?”
春花几乎丧失了狼,喊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太痛了!娘,怎么那么痛!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生啊!”
春花娘禁不住流下泪来,“所以不要投生做女人。只要做了女人谁不走这一遭?你忍忍吧,过了这一关,就好了!天下就太平了!好女儿,娘去煮些好吃的吧。吃了你才有力气生孩子!你想吃什么,娘都给你做来!”
“娘,我真的什么都吃不下!”
“总要吃些东西下去!无论什么!你要听话!”
春花知道娘是为自己好,只得道:“我只想喝些白开水。”
“不行!再要点其他的。你不是喜欢甜牛奶吗?娘去热些来?”
春花想了一想,道好。
牛奶还没有来,春花又痛得死气活来了。疼痛让面部也肿了起来,再加上一副哭样,肥肿的体态,简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春花娘拦住韩孝宗不许他进去,唤了产婆来,道:“你看看开了几指?都这么痛了,是不是快生了?”
产婆检查了一下,道:“早着呢!勉强算一指半。”
“什么,才一指半!”春花绝望之极,叫道,“都过了两个时辰了,才开一指半!天啦!那要到什么时候才开全指!用催产药,给我用催产药!”
产婆为难地道:“夫人,就这样你都忍不住了!用了催产药,会比现在痛十倍,你确实你能忍受吗?”
春花瞬时闭嘴,转而又瞎嚷着,“我要剖腹!我要剖腹!我不要生了!”
产婆张大嘴巴,“剖腹?”
春花一时想起现在的年代,不禁大哭起来,“韩曦,韩曦,救命!我好痛!我要剖腹!”
春花娘一看不成样子,连忙将产婆谴出去,劝道:“你乱说些什么!又不是杀猪宰羊!要不要名声了!”
春花捏着高耸的肚子,大哭道:“不要,不要,什么都不要!我好痛!我什么都不管了!”
春花娘气得要命,心想平时看不出来,怎么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女儿这般无用,都怪他们平时太过宠着她,真是害她一辈子。才开一指半就这么要命,生的时候可怎么办?今天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春花娘跟着哭道:“好女儿,莫要大声哭闹了。省着些力气,等会才好生孩子啊。”
“娘,娘,我下辈子一定不要做女人了!太痛苦了!简直要我的命!这个孩子生了,我就不要生下一个!我就只生一个~!”
“好好好,就只一个,只生一个!老天保佑生个男胎!生了男孩,只生一个也没什么!双胞胎更好!对,生双胞胎!”
愰然间,春花想起什么半个小时痛一次的话,不禁苦笑,什么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这么慌乱痛苦谁还有时间计算时间,而且她感觉从头到现在,几乎都是一会儿一痛,根本不存在什么时间长短。
据说五分钟痛一次,就是快要生了。
可她从一开始的感觉就是时间频率一样,没有半个小时几分钟的区别。
痛的时候天地旋转,不痛的时候突然就成了一个正常人似的,一点感觉都无。
春花缓了一口气,想让自己镇定下来,捏着肚皮,心想下一次痛我一定得忍住。
下一次如期而至!
春花尖叫一声,“啊!好痛!怎么还不生!我真想把肚子剖开!我想捏爆它!”
春花娘急得团团转,老泪长横,比自己当初生孩子时还累,一边劝着女儿,一边又忍不住骂她任性,“你倒把平时的威风拿出一两分来!忍一忍成不成!半个县城都能听见你的声音了!留着些力气吧!你真想孩子出个意外吗?”
“娘,让产婆来,看开了几指!”
产婆一看,还是一指半,勉强道:“开了两指了!”
这么久了,才开半指!
春花无言以对,垂下头来,抓住头,等下一波痛袭来,再也不管那许多,张口就喊,“韩孝宗,快进来!我要你!”
春花娘捉不住女儿,干脆破罐子破摔,站在一边不说话。
韩孝宗连忙进来,好声好气地安慰道:“好了,好了,生了就好了!”
春花心里一下就平静了下来,搂着韩孝宗道:“我们就生这一个孩子好不好?”
“好,都好!”
“如果是个女孩,你也不能强迫我生下一个!”
“都依你!如果是女孩就招赘!就生一个!”
“我衣裳湿了,你帮我换一件!”
韩孝宗连忙扯了件衣服给春花换上,道:“你莫怕!过了这一关,我们带着孩子一起出去,游山玩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想一想,以后的日子会多么好,只要撑过了这一关!”
“相公,你觉得我丑不丑?”
韩孝宗还真没往这个方向想过,忙道:“还行。孩子生了就好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外头好像要天亮了?”
“是天亮了。已经发作三四个时辰了。快了。”
春花镇定了些,说想喝些白水。
春花娘好说歹说,才让女儿喝了一杯热牛奶下去。
春花就这样昏昏沉沉过了一夜,早上肚子仍痛着,孩子还没下来。
产婆来,告之,已开了六指了。(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破体
春花咬住韩孝宗的手,哭得嗓子都哑了,“怎么还没开全啊!”
韩孝宗心里也打鼓,也没谱,胡乱道:“快了,快了!六指,就快了。”
春花娘瞪着不听话的女儿,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亏得女婿容忍,若是刘三,估计早不耐烦甩手走人了。心里一边祈祷着等会儿一定要生产顺利。
大半上午时,幺公终于赶到了,检查一翻,道:“可以了,可以生了!准备热水、酒水、剪子!”
春花痛得抬不起头,肚子一抽就是惊天动地那样剧痛,什么都想不出来,脑子锈了一般,只想什么时候结束才好。
结果幺公一叫她用力,她又不干了。实在痛得全身上下都麻木一般,实不想再痛一点点。
春花娘气得大骂,“不要闹了!你到底还要命不要命了!”
幺公抱手不说话。
春花只喊,“我不要生了!我要韩孝宗,我要韩孝宗!”
春花娘只得劝道:“好女儿,你让他看了你生孩子这一幕,给他心里留下阴影,会影响你们今后的夫妻感情的。听话,勇敢一点!难道你离了他就不能生孩子了吗?”
春花心里只觉得只有韩孝宗一人能安慰她,能给他力量,只向外大喊,“你进来,进来!”
春花娘还想再劝,幺公道:“让他进来!男人见点血腥有什么!”
韩孝宗一进来,就紧紧抱住春花。道:“听话,叫你用力,就用力!”
“娘。我要喝些白水?”
春花娘心里埋怨女儿刚才不吃东西,但仍然端了水来,含泪道:“喝吧。”
春花一口气饮尽,然后痛时使力气,不痛时休息。
这样一阵又一阵,突然觉得生产用力比之宫缩剧痛反而要松快些。一下子就来了劲头,抱住韩孝宗用尽全身力气……
春花娘大叫一声。“啊,看见头了!用力!用力!”
春花再不喊叫,使尽全僧力……
突然。只觉得一团东西从身体之间破体而出,什么疼痛无力一下子就去了干净!全身轻松!
“生了,生了!”春花娘兴奋地上前去看,一见。失望道。“是个女儿!”
幺公麻利地将胎盘取出,又缝合了伤口。然后又接过孩子,将她洗干净,一边笑道:“可算生出来了!八斤一两的大胖闺女!恭喜恭喜!”
韩孝宗一直抱着春花,也不急着去看孩子。
孩子一生,春花精神竟然亢奋起来,道:“幺公!多谢你了!娘,你把孩子抱给我看看。”
春花娘见是个女儿。生怕韩孝宗不爱,道:“先开花后结果。明年再生个大胖小子!”
春花一听,叫道:“娘!我再也不要生了!”
“哼!到时看你生不生!”春花娘将小外孙女包得紧紧的,放在床上,“现在可饿了?我去煮蛋给你吃!”
“我不饿!不吃蛋,就给些鸡汤吧。”
春花这才有空探头去瞧小闺女,兴许是长得胖乎,竟不像其他刚生出来的小孩那样皱巴巴的,瞧着竟像韩孝宗多一点,不满道:“我使这么大力气生的女儿,差一点付出生命的代价,竟然长得不像我!”
韩孝宗凑过来看着小女儿,心里软成了一摊泥,“取个什么名字呢?”
“就笑笑。大名你自己取。哎,韩曦,我想小解!”
韩孝宗连忙伸手将春花抱下床,送到恭桶边,一边抱着,一边道,“幺公说第一次小解有些难,你慢慢来。必得过了这一关,不然就有危险。”
此时什么羞耻感都是一个摆设,站都站不稳的人,何谈什么羞耻,况夫妻之间,竟从无这种顾及。春花慢慢蹲下来,明明感觉很涨,但是很久之后都不能尿出来。
“算了,等一下再说吧。”
穿好了裤子,才一会儿,又来了尿意。
春花咬了咬牙,使尽全力,才由韩孝宗提着解了出来。
韩孝过松了一口气,“终于尿了出来!幺公说没有及时小解会出大事的。”
“你扶我运去。悄悄拧个热帕子来,我擦一擦!”
“能擦吗?娘说生产后不能沾水。”
春花白了一眼,道:“见了红,不擦干净,那么脏呢,不能留着吧。”
韩孝宗这才偷偷拿帕子去。
春花娘无意间竟见韩孝宗在洗血帕子,惊得差点甩了盆子。
此时已是大半下午了。全家人都还没吃饭。
下人过来问要不要摆饭。
春花娘端了一碗鸡汤进来,道:“曦哥儿,你先去吃饭吧。饿了快一天了。”
春花拿着勺子试了试,舀着汤就撒出来,力气用竭,她已经连拿勺子的劲儿也没有了。
韩孝宗连忙过来捧着碗,舀了汤喂春花,一边和春花娘道:“娘,你先去吃着。我喂了花儿就去吃。”
春花娘只觉得今日被韩孝宗和春花两口子闪瞎了眼,不差这一点了,无语但却满意地往外吃饭去。
春花喝了一口汤,心满意足地道:“好喝!”
“那就多喝些!从昨晚到现在,你可是一点东西都没吃呢!现在还疼不疼?”
“没有那么疼了。韩曦,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觉得好,还咬那么狠?”韩孝宗伸出齿印密布的手,笑道,“一点都不留情!若大家都这么道谢,我看也就算了!”
“哼!”春花吃了几口,就觉得伤口隐隐作痛,倒在床上,“我不吃了。你先去吃饭吧!我想行睡一睡!”
韩孝宗把春花的被子盖好,紧紧看着妻子和小女儿。心里暖得不行,眼里一润,忙眨了一下。慢慢关门出去。
晚上仍然不清闲。
本来以为晚上能大睡一觉,但却想不到伤口却奇痛起来。一阵一阵撕了开来,比阵痛也差不了几个级。
韩孝宗睡得迷迷糊糊,又听见妻子喊着,“相公,我好痛”,闭着眼。又轻轻拍着她,嘴里喃喃着,“不痛。不痛”。春花便好受些,消停一会儿。然后又痛起来,又是一阵忙碌。万幸笑笑小,睡眠深。不像亲娘。竟一次也没醒过。
这一夜就这么含糊地过去。
第二天,等韩孝宗出去了,春花娘才进来,叹道:“春花,我算是服了你了!反正我是从来没见过有哪个相公这么心疼妻子的。你算是找对了人!太惯着你了!样样都依你!前晚上人家一夜未睡,昨晚上你那么叫喊,又几乎一夜不睡!换得一个男的,早不耐烦!只有这个韩孝宗。竟然一次都没吵嚷过你,连声气儿都没大过一次!屋内一股血腥。他也不嫌你,还和你一起睡!这个丈夫,你算是选对了!”
娘不说,春花还真不觉得。这会听她这么一说,倒好真是,“娘,他天生有耐心!他对我好,我也会对他好的。女人就是这个难关,如果丈夫能陪同走过了,那这个男人就是真的选对了。娘,我还是有福的!”
“你眼光的确比娘好!我活了这么一辈子,从来没见过有哪个男的能做到他这一步的!以后就这么过吧。娘盼你好呢。可惜是个女儿。你要赶紧的,再多生儿子才行。”
春花一阵头痛,“娘,我真是不想再生了。太痛了。”
“痛一时,幸福一生。不要落得像娘一般。当年我生你时,你爹见是个女儿,理都不理我呢,煮的肉都是半生的。我还好,我们村的,生了女儿,还自己出去打水烧饭,还要挨打。女婿能做到这个田地,是你有福。但你要惜福,要对得起他。要给韩家传宗接代。”
“好了,好了。娘,等笑笑大了再说吧。”
“你就惜福吧。你说女婿喜欢不喜欢笑笑啊。”
春花笑道:“怎么不喜欢?他可爱死了,一放在床上就去亲了一口,比我还早亲呢!你说他喜欢不喜欢?”
“喜欢就好!你可真是有福的。以后春月春雪的婚事,你得帮着看看。”
“我理会得。”
坐月子不能出门,不能吹风,避讳也多,时间久了,谁都会烦躁不已,兼之虚汗狂流,浑身时冷时热,实在让产妇无所适从,憋闷难地。又有小婴孩张着小嘴巴,毫不容情地吃奶,将**吸破血流不止,让产妇烦痛难当。一切都是那么艰难。
春花半夜又被笑笑吵醒,无奈地坐起来,捧着小丫头,道:“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又饿了!你一次不能多吃一些吗?”
韩孝宗也坐起来,道:“还是去找个奶娘吧。你又喂不饱她,晚上睡不好,白天也不能休息,这个月子怎么能坐好?”
春花妥协道:“行。你去找一个吧。我白天喂就行了。反正初乳也吃着了。倒不在乎了。”
“你只管休息好,把身体养好。等孩子大点,我们还要出去游玩呢。”
“相公,听说外头有人争水打破了头,你可调停好了?”
“你不要管,安心睡吧。”
“相公,当初我生孩子,你怕不怕?”
“怕什么?自己的女人生孩子,有什么好怕的?”
春花安心睡下来,道:“我的什么丑态你都见着了。以后可别嫌我!”
韩孝宗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些,“别胡思乱想了。快睡吧。”
本来生产后夫妻要分房睡,春花娘见女儿夫妻关系这么好,也不好说出口,只悄悄嘱咐春花,“同床可以,可千万别圆房!且记,且记,不然得月子病!要死人的!”
春花翻个白眼,“娘,你就放心吧!”
“我是为你好。有的人记不住,坐月子就做了那种事。女的活不了一年半年,就要死了。”
春花心里自然知道轻重,点头称是。(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变天
春花擦干头发,呼出一口大气。
整整四十天不洗头不洗澡后,第一次洗头洗澡的感觉简直太舒服了,好像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一样!
从头到脚做了一回全身清洁,春花这才感觉自己又像一个人了。
“等会我要吃小炒菜、炒肉、咸菜,再也不吃鸡蛋,不吃鸡肉了!”春花嚷道,“吃了午饭,我要出去逛一逛!吹吹风!晒晒太阳!”
韩孝宗悄悄从后一把抱住,不理她说话,只管耳鬓厮磨起来。
春花推了推,“大白天呢。”
韩孝宗轻抬起妻子的下巴,一点点辗转地碰触着对方的嘴唇,唇齿相依,水乳交融,一时有些气喘吁吁。
很久没有过,春花同样有些愿意,搂着韩孝宗,仰起头接受着,浑身轻轻颤抖起来。
呱啊啊!
春花一惊,连忙回神,道:“笑笑又哭了!是不是拉了!”
韩孝宗将头埋在春花的肩上,“怎么又哭!叫奶母理她去!”
春花随手一推,嗔道:“哭得我心慌,我要看看去!”
韩孝宗心里有点醋,随之一笑,这才慢慢跟着走出去看。
春花靠在韩才宗身上,道:“韩曦,等笑笑长大一点,离得开我了,我们就去外面走一走吧。买只大船,沿着涪江走,开到沿海去。一路既可以游玩,又可以沿途采买当地特产,把我们自己的东西卖出去。这样一来一回,又赚了买卖,又玩耍了一番。开阔了视野,何乐而不为。”
韩孝宗想得却多些,“那要准备万全才行。水性好的随从要多带,会武艺的也要有,通晓水务的向导,还有随船的医者、通行文书等等,一时半刻可准备不好。又带自家货去卖。一只船可不够。还有船也是个大问题,一定得买最好的船才行。我们走了,家里怎么安排。谁来负责大局,也要多多考虑。可不得准备一年半载才能成行。”
“慢慢准备罢。必须事事周全,样样精细才好。总之不急。相公,听说韩家似乎出了些事……”
韩孝宗一顿。小声道。“详情我也不知。我虽是韩家人,也就知道一点内情。韩家受宠其实是因为韩家有个养大官家的奶娘。官家去年驾崩。新朝人员兴许有变动也说不定。韩大人总是正经翰林出身,只要无大过,兴许没事。”
“韩大人可能没什么紧要,可韩家人就说不定了。新官家儿时多受搓摩,与韩家颇有些不睦。未上位不好说,这一手握生杀大权,许多事就不好说。隐忍三十载。一朝得权,还不是想怎么就怎么。韩家虽在地方上势大。但一文官尔,韩大人又并非当世圣贤,能在韩中有多大影响力?若不趁新皇登基之初,好生周全,韩家危矣。
韩孝宗一向知道春花眼界甚宽,想不到对朝局竟也有几分见地,佩服之余,也有些心惊,道:“伯父……韩大人,我对他不甚了解。但据我所知,他并不擅朝廷倾轧巴结奉承,在朝中和众臣虽有几分情,但却谈不上深交。不过,他总是为官多年,总不至于不知自己境况如何。而且我不过出宗之人,人微言轻,韩家怎么样,我不能管,也管不到去。”
春花细细想了一遍钟夫人隐隐露出的意味,心里大惊,道:“韩家危矣!”
韩孝宗脸色一变,“怎么?”
“前几日,钟夫人说,邻县的从事小升了一品。那时我就纳闷,明明之前一直是说要你小升一品,怎么突然轮到了他?钟夫人当日未出口之言,兴许就印在了这里。开先我还以为是韩家有意打压。可现在细思,定是韩家有变,才影响到了你!钟大人为人素来钻营,日常间他对你客气,还不是因为你姓韩!现在突然变脸,定是韩家有变,他怕受牵连。只有这个说法才讲得通。”
韩孝宗脸色一白,站起来,又颓然坐下,道:“我现在与韩家毫无瓜葛,韩家若是出事,我也无能为力。”
春花道:“万幸你是出宗之人!不然真出事,论起来,你也要遭殃!”
韩孝宗不禁苦笑道:“出宗倒成了救命符。”
无论是谁,没有家族父母庇护,无依无靠,孤儿一般,大概都会痛苦万分。惶惶不可终日,天地间无容身处,全世界都要抛弃自己的孤寂,竟成了万幸!真是太讽刺!
韩孝宗紧紧拥着妻子,哽咽道:“我也就只有你一个!”
春花心知丈夫心里难过,连忙安慰道:“还有笑笑!你还有我们母女两个。我们一家人生死相依,还有什么不好呢?”
“对。我还有你们。”
船儿缓行,寒冬虽冷,但密不透风的船体内室中升起了炭火,躺在亲爹怀里的韩笑,暖暖和和地笑弯了眉眼。
春花摸了摸女儿的手,感觉温度适宜,这才道:“就怕裹得太厚,反把笑笑热到了。”
韩孝宗很喜欢抱女儿,只要女儿一闹,他的心就要揪起似的,舍不得放开手。
“坐船方便,可总归是太慢了。你说修一条马路好不好?我总是刘家村出来的姑娘,在人家眼里也算出息。这在外头建了慈幼院却不恩惠东西给家乡实在说不过去。若是修了路,以后买卖生丝葡萄水果的也方便。大家都能得实惠。”
韩孝宗道:“当然行的。只消在牛路的基础之上拓宽便行。本身有路基,修起来也快。到时,我去和镇长商量一下,拿个章程出来,早点修成。以后我们回乡,就不用坐船那么慢了。”
韩笑吐了一个泡泡儿,咧嘴一笑。
韩孝宗慈爱地给女儿擦了,“笑笑可真可爱啊。我的女儿就是好。”
春花不禁一乐,“你的女儿当然是好。谁不知道。都快被人捧上天了。现在还小,以后长大了可不能这样。惯得什么似的。”
“我从小没得过父母之爱,难道不能给女儿?就是要把我没得到的,全给了她才好。”
“别养成了小霸王才好。”
因今日大年初二,女儿必定要回来的,春花娘就改了自己回娘家的时间,早早便预备的东西在家里等着。老远瞧见有船来了,便使唤有福喊话。
“大姐,大姐!”
春花兴冲冲地跑到甲板上,“爹、娘,我回来了!”
刘三春花娘笑得合不拢嘴,“回来啦,回来啦!”两人兴高采烈地拉着女儿细瞧,满意地道,“好好!养回来了!比以前长肉了!”
“我还不想长肉呢!以前多苗条。”
“有肉才有福气。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娘,我都当娘了。还小孩子呢。”
刘三仔细打量了小外孙女一番,笑道:“嗯,长得像女婿,好模样!好了,快回屋里去,外头太冷了。”
刘小姑、碧芬还有大芬几个出嫁的刘氏姑奶奶今日都回了娘家,大大小小十多个人,让刘老头老两口忙活也不成样子,索性就由刘三作东,一起请了吃饭。
刘氏族人当先就看到韩孝宗长身玉立,清俊非常,真是好一个翩翩公子模样,心内立马就赞叹了一声。想起此人身份,不由都起了一种若是自己女婿才好的妄想。
然后才看到春花。只见她生产之后比做姑娘时要丰腴几分,但她身量高,瞧着并不显胖,况衣饰精致,举止娴雅,看起来端庄秀美,精神奕奕,和韩孝宗比起来竟也不逊色一二。
众人心中一叹,也就是春花才配得起韩孝宗吧。
碧芬看了看自己手中二十来斤的大胖小子,又看了看韩孝宗手中的孩子,转着就瞪了女婿一眼。
刘小姑笑道:“侄女婿,倒让我这个姑奶奶抱抱小丫头啊!”
韩孝宗一刻都不愿意把韩笑笑放开,但又不好说不给抱,便将孩子递给刘小姑。
刘小姑轻轻抱起韩笑,道:“哎呀,真是个精致的小人儿!与你娘小时候一点也不像!”
路上有些泥泞。
韩孝宗伸手递出去,春花将手搭上去,轻轻运力,跨过台阶。
春花接口笑道:“小姑就是觉得我小时候不好看。哎,反正她是我生的,像不像我,只要长得好看就成。哎,刚下船,可有些冷!”
韩孝宗从奶母手里接过披帛,轻轻围在妻子的肩上,柔声道:“现在呢?”
“还行。你瞧瞧笑笑可冷不冷?外头风大,和船内不同。”
韩孝宗立即上前接过韩笑,小心摸了摸裹成粽子的小人儿,道:“热和呢。别担心。”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着妻子,提醒她小心前行。
一抬头见众人都定住不走了,忙也站住,以眼神示意大家为什么不走了。
众人已经看呆。
世人夫妻皆相敬如宾,大家何曾见过这般恩爱呵护的。男人们有些鄙视韩孝宗给女人变腰。女人们却暗自嫉妒起来,真是同人不同命,都是女人,自己丈夫何曾这般对过自己!
女儿女婿腻歪的劲儿,春花娘早就见怪不怪。
但孩子都快两个月了,女婿对女儿还是这样好,春花娘心里自是非常自豪的,笑道:“快回家去。外头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