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火并
唐二儿趋近刘三,吼道:“老子没空喝茶!老子都要被人给灭了,还喝什么茶!你这贱人,到底和韩家孤儿说过什么?”
春花心里打鼓,吓得脸色有些发白,“我能说什么?不过说了些省城县城见闻之类。莫镇长的公子非要拉韩孝宗喝酒。韩孝宗不肯,莫公子就诓他相送,然后打马背不让下马,也许就走了。他们老表兄弟去喝酒。就这样。我知道就这么多了。”
唐二儿仍是不信。
刘家新宅外围了一大群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稻娘会惹上了他?大家都是贫苦老百姓,怕事是天性,不过见是稻娘家出事了,言语之间倒是相帮。
其中几个蚕农壮着胆子道:“唐大财主,我们去买年货,在前边牛道上是看见几匹马过去。”
唐二儿瞪着双绿豆眼儿,一把拽过其中一个蚕农的衣领,审视了一会儿,怀疑地问:“那有几匹马?”
那蚕农吓得瑟瑟发抖,半天才吭吭哧哧结巴地道:“四,四,四匹……”
唐二儿松开蚕农的衣领,一把推开他。
蚕农跌跌撞撞退后几步,坐在地上脸色发青。
另一些人见那蚕农过关,都有心帮助春花儿,一个说也看见马匹了,一个说在马家小集市旁酒肆外似乎也有四匹高头大马,还有一些老妇人说在酒肆卖胡豆,听见有人喊吃酒的客人莫少爷……
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唐二儿将信将疑。
唐二儿思索些时候,放下一句狠话——“等我找着了人再找你算账”,带着随扈打马就走。不一会儿,只听马蹄声阵阵远去,刘三新宅顿时就寂静了下来。
马家小集市离刘家村并不远。骑马过去,来回半个时辰就到了。要是没找到人,这下可就糟了。
卖胡豆的老妇人青白了皱纹巴巴的脸儿,道:“唐大财主去酒肆找不着人,转回头,我们就要遭秧。稻娘子喂。好汉不吃眼前亏,快快随我们去躲躲。”
春花娘要不是刘三扶着,就腿软得坐在地下了。
刘三一听老妇人的话,二话不说,回屋抱起在福在寿,冲呆愣的春花娘喝一声,“快走!”
春花娘反应过来,腿也不软,立起脚杆要回屋收拾细软。
刘三一把扯住。朝春花娘的耳朵眼里吼,“快走!小命要紧!”跟着老妇人三步并做两步,就离开了刘宅。其他围观人群怕受牵连,全都作鸟兽散。
不过十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刘宅房前屋后就空空如也。
不一时,牛道上又响起马蹄声,唐二儿带头打马转来,却见刚才满当当都是人的刘宅早已人去楼空。
唐二儿气得发狂大骂。扬起手中的马鞭朝大院上方刘宅木匾额就是一鞭子,还不解气。扔下手中的缰绳下马来,再朝刘宅新做的大院红门就是一脚。啪,啪,木匾从空中落下,红门应声而倒。
其随从也不甘落后,冲进刘宅一通胡乱打砸兼哄抢财物。
一群强盗恶狠狠地泄愤。不时发出狰狞的笑声。
混乱间,牛道上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唐二儿是小人物长成,最是警觉,大叫道:“不好!”
唐二儿也不管随扈了,率先冲出院门。骑上马就想逃跑。
当头就被李捕头一刀头砍去,鲜血喷溅,血滴撒了一地。
唐二儿疼得大叫,右手捂着血淋淋左边肩膀,整个儿人伏在马背上,用左手驱马快逃。
李捕头是衙门第一武勇之辈,最喜血光,眼睛一亮,大喝一声,“哪里逃?”手中马鞭一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调转马头就朝唐二儿急追。
唐二儿本身也是有些武艺在身,但这些年一直养尊处优,身体肥胖,动作不便,况胯下之马也不如李捕头的青骢神勇,不过十步,就被李捕头追上。
唐二儿肝胆俱裂,回头一看,李捕头笑盈盈的脸就在面前,啊,变态!唐二儿吓魂飞魄散,昏晕之下,驱马朝水田驶去。才行几步,马腿就陷在淤泥里,不能动弹。
唐二儿恐惧地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还不肯束手就擒,滚下马来,掉在腥臭的泥里,想用脚走路但却软得站不起来,干脆四肢并用,往前爬着。
一会儿功夫,就像一个泥人似地在田中翻滚。
唐二儿带来的十几名手下都不是善良的人,平日偷鸡摸狗,为祸乡里,是人见人憎的蛀虫。倒还有几分武勇,挥起手中大刀铁棒,与差人交战在一起,噼里啪啦,武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莫敬贤看双方短兵相接,提脚就想助之一二。莫镇长唬着脸瞪了他一眼,才消停。
“爹,怎么没看到春花一家。”
看到差人越战越勇,似有胜利之势,不由朝空中挥拳庆贺。
又道:“亏得我们赶得及时。要不然春花家新修的宅子就要被伙强人给掀了。”
眼看就要战败,这伙乌合之众开始跪地求饶起来。
差人都不客气,将这些人全部赶到水田里,和唐二儿汇合。
一时之间,田里都是泥人儿,呻吟声告饶声不绝于耳。
差人合上大刀,踩着八字脚,看着田里的泥人儿哈哈大笑。
这么大动静,四邻怎么能不知,见打完了,差人又笑起来,感觉危险已过,便三三两两围观过来。不一会儿,刘宅前面就围了人山人海的民众。
这么多人,却是鸦雀无声,大家默默地看着这些无恶不作的歹人。
也不知是谁,或是一名农妇,突然朝天疯狂地叫一嗓子,“妮儿!娘给你报复了!”叫完朝田里俯冲过去,搬起一块石头就向那群看不出面目的人砸去。
几个疯妇和疯老头接边大叫,随手抓起泥块土块,没头没脑地朝田里砸!
寂静的刘家村像滚开水一样蒸腾起来。
“打死他!打死他!”
“为我女儿报仇!”
“为我娘报仇!”
“为我丈夫报仇!”
“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猪狗不如的东西!”
抛石块不过劲,还有男男女女直接冲进田里,和唐二儿一群人厮打起来!
群情激愤,骂声厮吼声不绝于耳!
这么不要命的样子,把几个年轻点的差人都吓了一跳。
“李大哥,这些做了什么,大家都恨不得从他们身上扯下血肉!”
李捕头深觉自己为民出害,心里异常爽快,道:“欺男霸女,鱼肉乡邻,反正都是欺负乡下老实农民。这些人,惯常欺软怕硬,遇着我们这些人就怂了!我们镇长大人又做了一件好事啊!”
当差的人哪个看不成人脸色的,闻言都朝莫镇长恭维道:“镇长大人为我们镇除了一害啊!”
莫镇长心里痛快,面上却一如往常,捏着胡须道:“去,把老百姓拦住些。老大腊月的,被打死了,不吉利!囚了他们回衙罢。判个绞刑,还不是死,不过晚死一时罢了。叫大家不要激动!”
差人去拦了百姓,听他们诉苦喊冤不提。
刘三一家仓皇逃走,被带到老妇住的崖洞里。
一条狭窄的小路通向崖洞,小路两边都是峭壁,只容一人通过。若是胖人只能往里走十步,就会被卡在转角处。如果有人攻来,只消一人拿一根棍子守在拐角处,就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刘三一家本来惊惶失措,当看了这天险,心下齐齐一松,暗叹只消熬过一时,就不怕了。
春花娘这才有心情问春花到底怎么惹到了唐二儿。唐二儿虽横,但却不敢动当地的大姓家族,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不可能敢对刘家这样大动干戈。
春花也没想到不过透露了几句话,就惹下这滔天祸事,苦着脸把来龙去脉一一道出。
春花娘听完一把掌拍在她身上,大骂道:“你这惹祸头子!以前总说春月惹祸,你老实!原来你才是真正儿的惹祸精。真是会咬不狗不叫,一惹祸就要把全家都捎上!那韩孝宗好不好的,知不知情,是死是活,干你什么事啊?这么抱打不平,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两个弟弟感受到紧张气氛,又突然到一个陌生环境,哭得声音都哑了。
两个孩子都只要娘抱。春花娘一手托一个,哄了这边哄那边。两个小子都长得肥肥的,抱久了就手软。春花娘揉揉手臂,看了眼被猫哄住了大小双,这才腾出空来料理春花。
春花娘瞄着大小双,心里非常愧疚,低着头不敢吱声。
春月听见娘变相夸她,要是在平时早就乐了,现在却也跟着姐姐不敢出声。
自从有了两个弟弟,春雪身上的关爱相对就减少了些。刚才凄惶中,春雪还忍着,这会儿见弟弟们笑了,她强忍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哭得气噎难抬,不能自己。
春花心痛得了不得,连忙抱起春雪,好声好气地哄着。
春花娘看得更是气,骂道:“现在知道心痛妹妹了,看你干的好事!也不知道我们走了,家里还要被那起衰人糟蹋成什么样子!”
春花娘越想越气,忍不住手痒痒又想打春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游乡
经常卖胡豆小吃的老妇胡大娘连忙劝道:“大妹子,不是这样打孩子的法!算了吧,稻娘子不是有意的,她本身也是好心。”
春花娘放下手来,歉疚地对胡大娘道:“哎,连累了大娘了!这伙强盗认得你的面目,以后可怎么处?”
胡大娘深受唐二儿的害,被夺了田地,打伤了大儿子,撵到这没人居住的崖洞里过活,心里早有一肚子委屈说不出口。
春花一家是受害进行时,胡大娘找到了同苦,骂道:
“我才不怕那些杂碎!我儿子生得多,不敢来明的,我就来暗的,总有一日能为我大儿报了仇。可怜我的儿子们啊,我们家如果不是被唐二儿撵到这个崖洞,说不定早就成亲有家了。哪像现在,打光棍儿!”
刘三打了二十几年的光棍儿,最对光棍感兴趣,抱着儿子过来,道:“大娘,你有几个儿子?”
“我有七个儿子!大的三十多,小的十七,个顶个儿的好!但就是说不上亲!你看这家穷得连张床都没有,哪有说得起亲!”
“三十多,不好讨了!”
春花娘深知刘三爱围观光棍的德性,暗中瞪了他一眼,道:“那他们怎么不在家?”
胡大娘道:“他们和他爹去修马路过了,代别人服徭役,换几个钱。”
刘三哄着大小双,忙乱中还不忘道:“这个好!能挣钱!”
“挣什么钱啊!开山凿石,风餐露宿的,挣了俩钱生病都去光了。还不如在镇上找点活干,近便。”
春花娘一贯心地善良,“大娘,今天你帮了我们的大忙。如不嫌弃,过了这事之后,可来找我当家的,给你们在镇上推荐一份活儿。”
胡大娘笑道:“那可真是多谢了!”
春花娘笑道:“好人有好报!大娘这么热心肠的人,不帮你帮谁去。”
刘三下去外面看了几遍,防着唐二儿找上门来。去了几遍。胆子渐渐大些,走到外面路上,发现好多村人朝涪江边方向涌去。拉住一人问是怎么了。
那人样子十分激动,“唉,老哥,你还不知道,唐二儿被抓起来了,来了好多人,听说要游乡!我们要去看。你还不来?”
刘三眉脸俱松,心头喜欢,慌忙回转身说与大家知道。
胡大娘一听说唐二儿要判杀头罪,长啸一声,双手合什,“神天菩萨啊!终于把恶人惩治了!我儿大仇得报!走走走!我们去看游乡去!”
鉴于唐二儿在老百姓心中的恶劣影响,莫镇长决定将唐二儿绑上游乡,顺便也增加自己的威名。
四里八乡的农人犹如过大年似地。全体出动看唐二儿恶霸游乡。
大人孩子无一例外地出门来,万人空巷的罕见局面竟然在寂静的乡村上演!
看见唐二儿果然被绑起来了。后面还绑了一串儿打手,全体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心中落下一块大石头的同时,也升起了巨大的愤慨!——积存多年的愤慨!
臭鸡蛋、臭狗屎、大粪之类腌臜之物不要命地向唐二儿主仆掷来!
因莫镇长明令禁止杀伤性武器,不然就是刀枪棍棒上来招呼了。但就算这些污物再轻巧,也抵不住数量太多。投掷的力气太大,才游了几个村儿,唐二等人就像死狗一样昏倒在地上了。
莫镇长临时决定终止游行!
一家人回到新宅,发现红门大开,进门首先就看见大黄狗硬绑绑地死在院落里。它的身边散落着农具碎碗,现场一片狼藉。
三春看大黄狗死了俱都红了眼儿。
屋里也被翻得稀巴烂,易碎的餐具大多没有幸免,衣物散落一地,看情况是没来及搜走。
幸亏家里比如碎银铜钱子、银簪子、金耳钉之类的值钱的东西放得隐秘,没有被找,还安稳地藏在床板夹层中。
大体看了看,除了打碎的餐具并踢坏的大门、匾额,家里并没有其它的损失,只是本来整齐的摆设看起来异常凌乱就是了。
刘三和春花娘放下心来,又回到外面院子里,才看见几个小的伤心地蹲在大黄狗身边,心里也有些酸涩。
“好了,孩子们,大黄狗是为了保护我们家才死的,我们要厚葬了它。”
春花娘听见刘三说要葬狗,倒是不以为然。看到狗,突然想起除了钱财,家里还有牲畜啊,那也是乡人顶顶大一笔财富啊。
春花娘心猛然一提,急忙朝猪圈跑去。
刘三也反应过来,三步并做两步跟过去。
三春皆守在狗身边,皆有些担心地看着猪圈方向。
不一会儿,春花娘和刘三轻松地走出来,讨论道:“看来那伙人是没来及去猪圈!你看门都撬烂了!要不然,今天的损失可就真的太大了!”
刘老头津津有味地看着游乡,并随时喝骂一通,想不到突然听人说绑唐二儿的源头在三儿子,心中一吓,连忙过来一看究竟。
刘三和春花娘看见老爹来了,忙请进来坐,才说起事故的起因,就又听见外面马嘶人走声。大家顾不得说话,生怕又来一桩祸事,急急地朝外看。
却是莫镇长一行人来了。
韩孝宗进门就致歉,说一切皆是因他而起,实在对不起,家里有什么损失一律由他赔来。
莫镇长亦笑道:“确实是我妻侄之过,家里有什么损失,别客气,全包在我身上。”
刘老头见镇长都这么客气地和刘三说话,乐得嘴都合不拢了,立在一边怎么都舍不得走了。哪怕灶上正煨着一锅他最爱的香喷喷的猪脚海带汤,都无法使他往外再挪动一个脚步。
能和镇长官差一起说话吃饭,那得是多大的面子!小小一锅猪脚汤而已!当然,这锅刘老头念念不忘喷喷香猪脚汤一多半都进了罗氏大小孙子的肚子。
刘三如何肯要镇长的赔偿。况且基本上又没有损失。而且即便有损失,也不能让镇长赔了。和镇长搭上了话儿,可比丁点儿赔偿重要。
春花娘和春花忙得脚不点地,借碗借桌子打酒,一会儿就置办齐了几桌上好席面,留一众人等在刘宅吃迟了许久的午饭。
莫镇长和李捕头也不客气,出了大半天劳力,大家都是又饿又累,早就搁不住想找户人家歇息了。刘三这样会来事,正是合他们的心意啊。
客厅的男人们吃得红光满面,酒足饭饱。而唐二儿那些人财拴在院子边,给碗凉水便罢,任他净饿便可。
莫敬贤和韩孝宗把大黄抬了放进挖得深深的坑里,再添了泥土埋上,垒成一个小坟包。
三春泪眼汪汪地看着大黄狗埋进土里,心里十分难过。大黄狗已陪伴了春花春月八年,而春雪自出生大黄就在的,三春对它的感情可想而知。
莫敬贤和韩孝宗皆安慰道:“它护主而亡,算是修成正果。而且八年的狗已是老狗了,过不几年也得老死了。”
春花这才有空问,“你们怎么知道唐二儿来找我家麻烦,而且还来得这么快,还带了人。今天凶险,要是慢了或者没得带人来或者带的人不够,我们都要吃亏!”
莫敬贤是粗糙性子,道:“那是曦哥儿的功劳。本来我还说在镇上住一晚,明日再来的。他不同意,死活请了我爹要今天来,还得快马加鞭来。说是怕你得罪了唐二儿,他要找你家的麻烦。还多亏曦哥儿想得多,不然,你们家可是要遭罪!”
韩孝宗心有余悸地道:“本来我们打算直接去赵家村拿人,但在路上看见很多通向你家的马蹄印,我担心唐二儿倒直接去找你麻烦,便叫姨父先到你家看看再说。”
莫敬贤补充道:“多亏表弟心细。我们到的时候看到你家院子外拴了好些马,果然唐二儿带着打手正在里面肆虐抢东西呢。要是再晚到一刻,说不得你家的东西要被偷得精光。”
春花道:“还算幸运。家里的东西倒不算精贵,农具居多,要紧的是猪圈里那七八头大肥猪,要是被偷了,那我家的损失才是真的大了。你们要是晚来一会儿,猪就要遭秧了,猪圈的门可都被踢坏了。”
韩孝宗再次道谢,“多谢春花表妹。如若不是你提醒,我看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春花呸了一声,笑道:“大节下说什么死呀活的。只要你记得我这份情,以后有机会报答便是。”
韩孝宗客气地道:“以后我们算是乡邻了,有什么事请支会一声,我定当尽我所能。”
莫敬贤不客气地笑道:“好表弟,莫拽文。”
几个人站着说话,春花娘抱着孩子走过来,对韩孝宗:“你初到赵家村,有什么打算了。先不说其他,就是住处什么的可都备置好没有?”
韩孝宗有些羞涩地一笑,“昨晚借住在老乡家,今天又发生了这么多事,还没时间备置。若姨妈有什么好主意,请不吝赐教。哦,指点指点。”
春花娘笑道:“有什么好指点,左不过是铺笼罩被,现在天气冷,住处一定要安顿好。我家里有多余的铺盖棉垫,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呵呵,说起来你也不懂这些,我和你的老仆田嫂说。”
韩孝宗不住作揖道谢。
“乡里乡亲有什么好谢的!腊月三十我家过大年,到时请你来啊。”
“那麻烦你了。”
韩孝宗正式接管了田产,那可就是大地主了。春花娘怎么会怕麻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3人?
从小年起衙门就不再正常营业,当官的也是人,也要过合家团圆过大年。要不是有莫镇长这重关系,也不可能请到那么多专业打手。
刘三和春花娘自然对莫镇长谢了又谢,又请合家老小来家里玩。至于莫家女眷爱不爱来另当别论,反正客套话是一定要说的。
莫敬贤自有狐朋狗友,但是他最亲密的好朋友一直都是韩孝宗。走亲访友尽了本份后,莫敬贤就老着脸皮过赵家村找韩孝宗玩耍,也不管人家初初落户安家有诸多不便。
唐二儿运气好,衙门在歇业,不能正常履行职责,他还能多活几天。当然,这种死牢生活肯定不美好。
而唐二儿的家眷过得就更加不美好了。
唐二儿自发了迹,把老娘接了来过活,又有老婆儿女,还有数名如花美妾,庞大的一家子坐在一起得好几桌。旧年一大家子过大年,诗酒美食,唱戏跳舞,说有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今年一家子人却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哭喊着叫救命。
唐二儿一倒台,愤怒的乡民就发作了他的亲眷,同样游乡示众,或打或骂,极尽折辱之能事。唐家人平日横行乡里,无恶不行,有此结果也算是应有之义。
除却唐二儿,唐二儿一大家子人窝在冰冷的土地庙里,衣衫褴褛,神情麻木,绝望地幻想着以前的好日子。
“婆婆,我饿,我痛,我冷!”小孙子向平时最疼爱他的唐婆子求安慰。
唐婆子脸上青乌交错,是挨打后淤血不散之故,她的神情木然。眼里有恶狠狠的东西在闪烁。
小孙子看不懂人脸色,又嚷叫起来。
唐婆子挥手一把掌打过去,骂道:“老娘也饿,也痛,也冷!滚一边,找你娘去!”
小孙子吓得尖叫一声。昏倒在地。
唐二娘子啊地短促地一叫,抱起幼子,紧贴着,低垂的眼里既有对唐婆子的惧怕又有说不尽的恨意。
这样下去,就要被打死了。得想个好办法,至少能够逃离这里。对付男人什么办法最好呢?当然是女人!
唐婆子梭子一样的眼将狭小土地庙的人扫射了一圈,发现除开几个孙字辈男丁,其余皆是妇孺。
心中又是一万遍后悔,当初不该贪图唐二儿的钱财。死活要跟了来养老,要是跟着老实的大儿子,她至于落到此般田地。
唐二娘黄脸婆子,直接无视。
唐二儿的数名小妾同样乌乌青青,再无美貌可言。不可行。
唐二儿的大、二女儿同样脸上有伤。
只有唐二儿的小女儿唐娇娥因是女娘,心地善良,年纪又小,才幸免于难。
唐婆子像毒蛇一样盯着唐娇娥。计上心来。
唐娇娥吓得魂不附体,躲到唐二娘身后。
唐二娘不知老婆子又要作什么妖。恶恨恨地回视唐婆子。
唐婆子裂开干裂的嘴辱,露出布满牙诟黄褐色的牙齿,阴冷地道:“就是你了!”
唐娇娥抖着身子不敢看唐婆子。
唐二娘捏着拳头,朝唐婆子低声厮吼着:“畜牲!那是你亲孙女啊!”
唐婆子闪电一般从唐二娘怀中抢去小孙子,“信不信,我掐死他!”
“那是你最疼最爱的小孙子啊!你怎么下得了手!啊。我和你拼了!”
唐婆子捉起孙子的后腰,作出投掷的动作。
唐二娘立马停下,惊恐的盯着唐婆子。
“畜牲啊!畜牲啊!天老爷,我上辈子是作了什么恶,才嫁到唐家啊!”
“呵呵。现在说这些,晚啦!说句话,干不干?”
唐二娘子血红的眼睛盯着唐婆子,硬是不说一句话。
唐婆子转脸对唐娇娥大声喝,“干不干?!!”同时将小孙子举过头顶。
小弟弟在唐婆子手里不住挣扎哭叫,眼泪鼻涕飞贱!
唐娇娥只觉得喉咙里塞进一团稀泥,既呼吸不过来,又被刺得发痒难耐,眼泪涮地一下就飙出来。
“干!我干!呜呜呜!”
唐婆子狰狞一笑,“好!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我教你怎么做!”
唐娇娥木呆呆地打了一桶井水,散发出热气的井水浇在身上,没有丝毫温暖。洗了一桶,又是一桶,又是一桶,再擦拭干净。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慢慢地朝她以前的家走去。
唐娇娥走出了门,唐婆子盯向唐二儿的女儿和妾室。后着在唐婆子估猪肉般的目光中瑟瑟发抖。
韩孝宗厌恶唐二儿,将唐宅一应生活用品全部贱价发卖,再重新布置一番,作为韩宅。
韩宅比刘宅还大,几十间房子,豪华的客厅,还有一个花园,韩孝宗主仆三人住在里面显得空荡荡的。
韩孝宗在这所空荡荡宅子里住了一晚,第二天起来,看了一天书。到了半下午时,莫敬贤提着酒带着羊肉过来,对田嫂道:“去把羊肉焖了把酒烫了,再烧几个好菜,做点精致点心,端上来。”
田嫂只是一个粗婆子,厨艺不甚精通,又知莫敬贤是个挑剔的性子,闻言苦了脸儿道:“我的好少爷,你还是杀了我吧,我只能把肉把菜烧熟了,不能负责味儿,还有那精致点心,我看都很少看过,莫说做了。”
莫敬贤惊讶地道:“你个仆妇,怎么不会烧菜?那你会做什么?”
“我会栽树栽花浇粪……”
莫敬贤一听就恼了,“得得得!不要你!难道还找不到会烧菜的人吗?大明,去你们村找个巧手妇人,帮我们烧菜。我出钱。”
大明笑道:“你老何必舍近求远!”
莫敬贤挑眉道:“啥意思?”
韩孝宗笑道:“就是说他自己!别看大明年纪比我们还小,这几年厨艺越发精进了。烧的一手好菜,我爹……都夸过他。”
莫敬贤看了韩孝宗一眼,对大明笑道:“想不到你小子深藏不露啊!以前怎么不知你会烧菜。”
“以前没机会呀。你们家自有好厨子,学堂里也有供饭,只有少爷家没好厨娘,只好我上阵了。我爱吃,就爱做。”大明清秀的脸净是笑。
莫敬贤哈哈笑道:“好小子!长得比你主子还好看,又会做饭,以后谁嫁你就有福喽!”
大明脸上的笑一收,“我去做饭。”闷头就走了。
韩孝宗彻底没了大人,莫敬贤单独出来,两人皆没了约束,渴酒吃肉就更没了约束,吃了两个多时辰,天就快黑了,人也就吃醉了。
韩孝宗为了出人头地,给瞧不起他的人看看,从来没有这么吃酒失态过,现在被打入尘埃,任是神仙子都不能毫无所感。
他看了一天书,突然觉得看了书又不考状元,白费力气,心里正烦闷着,莫敬贤就来了,正好化烦心为酒虫,哥儿俩来个一醉方休。
田嫂子吃了好吃的饭菜,早已鼾声如雷。
大明说有事要出去一趟,现在都还没回来。
韩孝宗和莫敬贤在一张床上睡得异常安稳,他好久没这样熟睡了。
唐娇娥如入无人之境,推开主卧房门,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慢慢地脱去外裳裤子……直到脱得全身上下一丝不沾,犹豫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她冷得很,钻入铺盖之下,就这么窝了一会儿,感觉刺骨的寒凉才去了些。
莫敬贤睡梦中感觉超乎异常的热,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火球,仿佛就在地狱中灸烤一样,不一会儿,就喘不过气来。他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呵气,越发觉得热了。
睡了几个时辰,他的酒醒得差不多了,眼睛似闭非睁,这会儿又觉得身体舒舒麻麻,似乎像有一根羽毛在全身上下浮动,挠得心肝颤动。
身体的某一处猛地地竖!
嗬!
莫敬贤一个鲤鱼打挺,闭眼坐起来。
他要尿尿~
莫敬贤摸着黑想下床撒尿,感觉床外边有一个人体,嘟喃道:“曦哥儿,你什么时候睡到外侧来了?快让让,我要撒尿尿!”
那人未动。
莫敬贤有点不耐烦,跨过‘韩孝宗’。
他火速地跳下床,就在院子中对着花树浇了一泡尿,转身就回了屋。
“哎呀,外面真冷啊!还是被窝里舒服!”
莫敬贤掀开被窝,想将‘韩孝宗’挤到里边去,他习惯在外面睡。
“噫?曦哥儿,什么时候你脱光啦?嗐!你的手怎么变得这么软,还很滑,哎嗨嗨,曦哥儿,你怎么变小一号了!哇啊啊!!”
响彻云宵的大叫声充斥天空。
“天杀的,怎么床上有女人!”
莫敬贤一个滚儿倒在床底,飞快点燃蜡烛。
蜡烛的火光照在了一个光裸少女身上。
那少女见亮起了光,吓得钻进被里,不住地发抖。
韩孝宗主要是被莫敬贤的男高音吓醒的。他的量浅,头脑还是昏昏沉沉的。
待看到和他同被窝的是一个光溜溜的少女,吓得酒一下子就醒了。
韩孝宗脸儿都黑了,从床里边一跃而下,和莫敬贤一起并排站立瞪着唐娇娥。
莫敬贤哇啦鬼叫道:“你是哪来的一根葱,好不要脸!还摸我!哎呀呀,我的童子身不保哇!哎呀呀,大半夜搞的什么鬼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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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人伦惨剧
莫敬贤从小身子不好,发育迟缓,好不容易长到十二三岁,也不知他娘给喂了什么添加剂,突然就疯长起来。
今年长到十五岁,虽然比其他少年长得都要高大壮实,但却实实在在是一只未开荤的童子鸡。
大家大户的少爷,十四五岁开荤,甚至十二三岁尝试的,都不是没有。
莫敬贤表面粗犷,内心却是很保守地,他要把首次献给心爱之人好不好!
怎么能让莫名其妙的一个丫头坏了他金贵身子呢。
他的志愿是当绝代大虾,听说大虾都是金刚不坏,要练此功得童子身呐!
他的爱人,他的大虾梦!永别了!
莫敬贤既害羞,又气愤,眼里都能喷出火来。为毛要破他的处男身啊。这臭女人!
好吧,原谅这个纯情少男,他不懂得什么叫做真正的开荤。
韩孝宗略一思索,就明白此女是为他而来。一想明白,脸断续黑化,至成锅底。
莫敬贤抖着手儿指着床,叫道:“还,还不把衣服穿起来!”
床上之人蒙面只顾着颤抖,越来越大声地哭泣。
莫敬贤头痛得很,又不能上床把她拉下来吧,她可是没穿衣服。
房间外响起田嫂苍老的声音,“两位大少爷,怎么啦?叫得恁大声,见鬼啦?”
韩孝宗和莫敬贤齐齐松一口气,急忙吩咐田嫂进来,将屋内女子拾掇好,带到客厅审问。
田嫂进门就发现少爷的床上有一个标志的小少女,开始还有点找不着北,突然一想今晚是莫少爷和自家少爷一起睡呀,那不是三个人?田嫂整个人都不好了。
少爷呀少爷。难道你也和老爷一样变坏了吗?
田嫂对于毁了自家少爷的女子怎么给得了好声色?
一把拖起少女,胡乱穿了衣服,又一把拖到大厅,道:“人我带来了!这是怎么了?”
田嫂的八卦眼儿在三人身上转过来转过去。
韩孝宗被田嫂看得万分不自在,“田嫂,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审了不就知道了。”
唐娇娥摊在地上。只是不住地呜呜哭泣,任是问什么都不回答。
韩孝宗依礼相询,没有结果。莫敬贤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也不好发问。一时僵持。
田嫂就没有怜香惜玉的心儿了,道:“少爷,让我来!”
田嫂对着唐娇娥道:“小娘子,你再不开口说话,明天我就把你给卖了,嗯。卖给七十八岁的老光棍儿,你看怎么样?”
老光棍儿也强啊!只要不留在这里,只要不回到那里。
唐娇娥抬起头,眼儿流露出希冀的光芒。
呃~这个画风不对呀!
田嫂也没了法子。
大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来到大厅,看向唐娇娥的脸,诧异道:“这不是唐二儿家的小娘子吗,她怎么在这里。是来求情吗?”
大明还以为唐娇娥是犯事了,还挺纳罕。道:“少爷,唐二儿一家虽然可恶,但这个小娘子倒是个好的,还救过落到水田的小娃子。昨天有人要打她,那个小娃子的父母不让。”
韩孝宗冰冷的脸这才好看了一点,对唐娇娥道:“既然你本性善良。为何会做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事?莫是以为这么做了,你们家就能脱罪了?还是想让我放了你们,再过上富贵生活?”
唐娇娥羞愤欲死,一蹦而起,朝柱子上撞去。
莫敬贤眼明手快。一把拦住她。
唐娇娥碰到莫敬贤的手,更觉羞辱,恨不得去死,哭叫道:“放过我,放过我,请让死吧!”
莫敬贤讪讪地放开手,“我又不是故意要碰你的……”还算地道,没把下一句‘况且你都碰过我了,我碰碰怎么了’的话说出口。
韩孝宗最讲女子伦理,毫不容情地道:“那你早不去死!非要做出伤风败俗的事!”
唐娇娥失控地大叫,“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是我婆婆要摔死我小弟弟,是她逼我这么干,是她教我这么干的!我也不想!我也不想!呜呜呜……让我去死吧!”
年纪越大的人,看惯事故,心硬如铁,一般很难有什么事能打动他们。田嫂几十岁的人,什么没见过,但听闻这种人伦惨剧,也愣了愣,缓了口气,道:“唉,你既然存了死志,又何苦自轻自贱呢。连死都不怕,又怕什么呢。”
唐娇娥泣道:“我是不怕死,可我怕我弟弟死啊。我弟弟才那么一点点大,又那么可爱,我怎么忍心看他去死!”
田嫂无话可说。
唐娇娥哭着哭着,突然向韩孝宗爬过来,不住地向他磕头,嘴里求道:“韩少爷,韩少爷,你行行好,饶了我的家人吧!来世我结草衔环作牛作马必报答你!求你了,不要把我们卖了!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了!”
哭着哭着,体弱不禁,晕倒在地。
唐二婆子和韩老夫人几乎地同等同样的无情,韩孝宗心里不可能没有触动,忙道:“田嫂,快救醒他。”
田嫂忙蹲下来掐唐娇娥的人中。
唐娇娥醒来后,又是恸哭失声,不能自己。
韩孝宗道:“你先回去吧,待我考虑一下,怎么处理你们。”
唐娇娥还要哭,说是不答应她就死在这里。
韩孝宗面色一冷,怜惜之情稍减,道:“若再哭,再无情面可讲。”
唐娇娥哭声一顿,勉强忍住哭意,只好由田嫂送她回去。
唐家女眷被关在土地庙,外头还有人把收,唐娇娥又是怎么走出来的呢。田嫂想知道。
唐娇娥浑浑噩噩一步一挨地走回土地庙,却还没走到,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子惊恐的高呼。
唐娇娥心中一紧,疾走。
田嫂往四周一看。守卫农人不见身影。
里面传出唐娇娥的哈哈大笑声!
田嫂一惊,忙走进土地庙。
里面的场景令人作呕不已。
唐老婆子浑身是血倒在地上,身体不停抽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唐二娘子双手执簪,不停地朝唐老婆子身上穿刺,鲜血喷溅得她一头一脸。唐老婆子几乎是死尸一具,唐二娘子像失去意识一般机械地朝地上的人扎刺。
唐娇娥站在一旁哈哈大笑。
旁边几个小妾惊恐地抱住一团,嘴里不住地尖叫!
这么大动静,已有不少男人出来查探。待看到这么恐怖的场景,都不禁腿一软。
田嫂也吓得手脚发抖,半晌,才颤巍巍地吩咐人阻止了唐二娘子。
土地庙的两个守卫这时也出现了,脸上潮红,神情紧张。
田嫂道:“你俩个,去哪去了?怎么不好好守着。”
两个守卫见惹出祸事了,俱都不敢说话。
唐娇娥往守卫身后看看,突然尖叫道:“我两个姐姐呢?”
守卫身子不禁一抖,后又辣气壮地道:“又不我们主动的,是她们自己!不关我们的事!”
田嫂脸一沉,厉声道:“她们人呢?”
“她们在后头林子!好好的。”
已有男性村民往后头林子去寻找,不久,抬出好好的两具尸首!
唐娇娥盯住姐姐光光的身子崩溃大叫,俄而又尖笑,“哈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好!老不死的,死得好!为什么不早死!姐姐,姐姐,报仇啦!”
现场除了唐娇娥的尖叫,连一根针掉地的声音都没有。时间仿佛凝滞了。
这下全都都睡不着了。连夜审问。原来唐婆子本来想要妾室去贿赂守卫的,但守卫想要黄花大闺女,然后只有唐二儿的两个大姑娘是黄花大闺女。然后……
虽然唐二儿一家那么可恶可恨,这时,人们也都不禁想锤死那两个守卫。实在想不到这两个老实的老光棍底下会如此龌龊。
两个守卫在人们痛恨的目光下低着头,感觉倒霉透顶,明明男欢女爱,他们也不想搞出人命啊。以后,他俩还能在赵家村里混得下去吗?哎。
这一个惊心动魄的夜只够得上人们年前说到年尾的谈资。
人们只晓得说唐二娘子被关进死牢了,唐娇娥疯了,其余人卖到远处去了。死了的,也就死了。
唐大还算孝敬,来领老母亲的尸首。又看唐娇娥实在可怜,打算一并弄回家。莫敬贤给了他一笔钱,算作唐娇娥的抚养费。以后,能不能恢复神志,或者唐大怎么处置她,就只能看命运的安排了。
刘三一家听见唐二儿家属的惨剧,皆叹息不已,说她们可怜吧,当初也没少依着唐二儿的名义干坏事,说她们活该吧,结果也太惨烈了些。
这一霸一除,相信人们的生活会安逸很多吧。
围观惨剧的热度持续到腊月二十九。腊月三十,是过大年,吃团圆饭的日子,没得为别家的事破坏自家氛围的道理。
除夕夜,人们照例守岁。三十的最后一刻,初一的第一刻,鞭炮声陆续响起。又是一个新年了。
是夜,鞭炮声响足一夜。
韩孝宗毕竟只有十四五岁,再老成,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亲历这人间惨剧,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不禁悲恸不已,然后大病了一场。直到快正月十五了才勉勉强强恢复了健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卖灯
正月十五元宵节。
今年仁和镇的元宵节比以往更加热闹。
元宵之日普遍的活动是逛庙拜佛购物吃东西,今年多了一样消遣逛花灯猜谜。
莫镇长去外地,看人家办元宵节办得有声有色,回来就准备在自己镇上也搞一个。
春花家是最早得到消息的。
刘三和春花娘倒高兴,笑说今年十五要好耍了。
春花想的东西却不同,眼儿一转,道:“爹,我有一个好主意,能发笔小财。”
春花娘道:“咋?又有什么棍意?你是要卖花灯?办的就是灯节,都是卖花灯的,没有竞争力。”
春花老在父母面前说怪词,耳濡目染,春花娘也学着说了。
刘三道:“我们没有灯纸铺子,灯卖不完,不好处理。”
春花笑道:“此灯非彼灯,我说的是孔明灯。人们不是爱许愿吗,孔明灯就是许愿的灯。”
“孔明灯?好是好,可是怎么作,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啊。削了竹签子作骨架,再糊上薄纸,拴短短丝线,吊一个搁蜡烛的小木块,就行了。很简单的。”
春花娘好奇地道:“这么简单,那灯又是怎么飞上天呢?”
“点燃蜡烛就飞上天了。”总不能解释什么是冷热轻重吧。
春花娘点点大女儿的额头,笑道:“你呀你,鬼点子恁么多!去年你说的那个鞋底子还没怎么打开市场呢,今天你又说要作孔明灯。能的你!”
春花笑:“不是有几家做鞋的工匠订了吗,不用急。卖东西要靠一张嘴,等今年得空了,叫老娘你出马。一准儿打开市场。娘,女儿点子多,给家里挣钱,不要吗。我还有好多想头没说出来呢。才这两样,你就说我了。”
春花娘一叹,“挣钱是好事。不过就是太能挣钱了,不好说……”
春花不由偷笑,不就是说亲嘛,还不敢当面和我们说。原来女子太能干,反而不好说亲啊。春花厚着脸皮嘿嘿地想。
春花娘改口道:“多挣钱就多挣钱!孔明灯什么时候做?要不要请人帮忙?我看给你姨妈说一声,她也做,到她们镇上去卖。你表姐的婚期定了,备嫁妆呢,叫你姨妈也跟我们发笔财。算给你表姐添妆。”
“表姐定的哪一家?”
“原先说的那家呗,还有哪一家。”
春花顿了顿,道:“娘,姨妈给表姐定亲问过她本人的意思了吗?”
春花娘睃了春花一眼,“怎么,你表姐和你说什么了?她不满意?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小女子家家有什么意思?何况付岚亲自去相看的。还有什么不满意。”
春花盯了春花娘一眼,心里想着初二去姨妈家看见表姐和一个青年说话。似乎那青年不是她的订亲对象。
春花娘看春花的眼神有异,忙道:“怎么,真有事?”
“事倒没事。不过我上回看见表姐和一个年轻男子说话。”
春花娘道:“说个话而已,我们小门小户,男女之间的忌讳没那么多。兴许是她同村的吧。而且你表姐又活泼,不论和谁都能说上几句话。”
春花有些闷闷。转移话题道:“今天腊月二十五,到正月十五,一共有二十天时间,够我们做一二百个孔明灯了。镇子的人消费不大,我们也不消做那么多。”
刘三家的亲戚又少。这段时间又闲,紧赶慢做的,一家子竟然做了三百来只灯。
到了元宵节之日,阖家来到镇上,早早吃了个下午茶,就到李婆子包子铺外面搭了个摊儿,卖起孔明灯来。
包子铺虽然只得巴掌大,却是人来人往,做生意的好地方。
李婆子的包子铺如今做得有声有色,不说多富贵,至少生活有余。
李婆子捡了只没有撑开的孔明灯,道:“这怎么是灯?纸糊的,摊在手心就恁么一张,怎么是灯?如何是灯?”
李大姑抱着儿子,粗嗓子笑得嘎嘎地,“娘,人家要卖钱的东西,总是有缘故哒。春花儿,给姐说说,这是个什么道理。”
春花笑道:“大姑姐姐说话越发文雅了。”
李大姑一笑,生了孩子,生活的艰辛压下来,脾气再爆也会温柔下来。
刘三最是爱炫的,笑言看我的,迫不及待地展开竹架子。竹架子绷起外面鲜红的纸面儿,就成了一个灯罩的样子了。
李磊如今身体变壮了,话也比以前多,道:“感觉像是撑伞一样。”
刘三笑道:“你眼睛尖,道理是和撑伞差不多,不过可糙些。这还是我想出来的。”边说,边把孔明灯的边边角角理顺,再把麻线(丝线本钱高)下吊的拇指大的小木板摆好。点燃一根指节长的蜡烛,倒了一滴烛油凝在木板上,再将燃烧的蜡烛搁在小木板上。
“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刘谦手一放,只见那明艳的灯笼缓缓地升上了天空,越飞越高,越飞越高,直到大半个镇子的人都看到了天上的它!
“哎哟,那是什么?”“好像是火?”
“怎么飞上天了?怎么回事?难道是菩萨显灵了!”烧了香拜了佛,心满意足打算归家的老太太无意间朝天上一瞧,吓了一跳。
“好像是那边街上飞上天的,走,我们去看看!”
李婆子一家看着孔明灯渐渐升上天空,都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道:“哇呜,怎么飞上天了!天啦!”
李大姑的儿子看见灯飞上了天,伸出小手凌空抓了一把,似乎想逮住奔跑的孔明灯。眼看灯越飞越高,竟是急红了眼儿,不住嚷嚷着:“灰了!灰了!”
这么稀罕的事儿,谁不来看上一眼。还是小孩子脚力好,孔明灯还没升上天空,一大群娃娃就飞跑了过来,先瞪向天空,再瞪向刘三,仿佛在责备他怎么不把灯拿稳,飞了。
领头的小子瞪着双牛眼儿,不客气地道:“喂,你那灯卖不卖?”
刘三忙道:“卖,卖,五文钱一只。”
小子挺着牛犊腰,斜了眼儿看了看摆好的灯,装模作样,小大人一样讨价还价大声道:“你那是纸糊的,竹子扎的,都不值钱。连糖葫芦一串才两三文钱,你这个既不能吃又不能用,竟要五文钱。便宜一点,我多要几只。”
刘三笑道:“我这个孔明灯呀,是不能吃又不能用。可它寓意好呀,寄托相思,向天上的亲人捎信报平安,多吉利啊。你这个小家伙儿,要是想拿去玩儿,我可还不卖你呢,莫糟蹋了它。你那钱还是留着买糖葫芦呗。”
小子闻言一哽,想了想,道:“我不是玩儿,我娘去天上了。我给我娘点。五文钱就五文钱,为了我娘,我也不在乎这点小钱儿。哼。”
刘三便给了他一只灯,教他怎么使用。
小子拿着灯一溜烟儿跑走,也不知听见刘三说的话没有。
春花娘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大多都是只看不买,都嫌贵,心里有点急,就想把价格降一点儿。
春花赶忙拉住她娘,悄声道:“娘也,这才多早啊,才开市呢,急什么。这个灯要天黑了才好卖呢。莫急。”
又有几个小子拿了大钱儿换了几只灯,跑到边上两下就点上,一会儿全部飞光。便抬头望着灯喊叫笑跳,也不知高兴个什么劲儿。
天开始黑了,街面上临时灯摊儿摆起来,亮起来,猜起来,仁和镇渐渐热闹起来。
不一时,几队鱼龙舞跳起来,人们又唱又跳,或高兴地围着观看,笑笑闹闹,一时之间忘却了生活的苦楚,只有此时的快乐。
镇中央竖的高高佛塔上有几个人烧了铁汁子,分出一点朝上一抛,用板子往那小团铁汁子上狠狠一打,滚热红黄的火花朝街面上撒落而下,如同烟花一样美丽。但又比烟花炙热。
街面上就有人嚷嚷,“哎呀,烫着我了!”
“哈哈,新鲜,新鲜,好玩,好玩!”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塔上的,再来一个呀!”
铁汁子火花随即飞溅而来,下面又是一阵尖叫!
又要再来!
又来!
气氛热烈得滚出水来!
除了春花娘想多卖几只孔明灯,其余家人都去看了闹热。
一路上人挤人。
刘三紧紧地握着春月春雪的手,父女三人俱笑得开怀。
春花开始还拉着春雪的手,后头就被挤散了。
街面上人实在太多了。春花干脆出来,向僻静一些的地方走,绕了路同样也能到佛塔下去。
“哎,春花儿!”
铁火花的照映下,一个神采飞扬,一个清瘦颀长,两个少年都是精瘦的细腰,长腿伸展,并排而来,恁的是翩翩少年郞。
女人们一时只顾得看美少年了,连铁水儿溅在身上,都忘了拍拂。看着莫韩二人过来,无一心里不盼,许是找我而来。少女们捂了嘴儿偷看,大胆的少妇挺了挺胸腹,老妇人则看他俩的着装——褙子、长袍、靴子,无一不是精品,是哪家的少爷啊。
莫敬贤从小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一点没有被围观的不自在,和韩孝宗一齐走过来,笑道:“你也来看花灯?可猜出谜,赢了灯不曾?”(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争吵
春花顿觉一双双火辣辣的眼光扫射过来,暗笑人皆爱美男啊。
“我猜中两个,赢了一个荷包。怎么只有你们俩?”
“我娘要我陪表姐妹们,我不干,偷溜出来的。这里可真热闹啊。”
春月看铁花的空余看到了姐姐,高声喊道:“姐,姐,快来。好好玩!”
大家顾不得说话,仰头就去瞧打铁花儿。
仰了头把脖儿都弄酸了,笑得喉咙也哑了,挤得脚尖儿被踩了,一切都不在乎,就是快活。
韩孝宗看着三春和三春爹还有莫敬贤笑得眼泪儿都出来,压抑的心突然就松动了。世间如此美好,何必要纠缠已发生的事,向前看才是正道。
到底自家有事,才打了一半铁花儿就都回来守摊子,同时也带回了衣裳上被铁汁子烧的点点窟窿。
万幸天黑,春花娘看不到,只咕哝着说这一段时间一只都没卖出去。当然,明天早上,当家主母要发多大的火,他们现在也无从得知。
现在最紧要的是卖灯啦!
果然,灯是晚上的东西,它越晚就越好卖。
散了铁花儿场,大家又过来问孔明灯少不少价。都摆到半夜了,还卖不出去,该贱价销售了吧。
刘三和春花娘都有些松动。
春花却笑道:“此时才好买此灯呢。十五夜半,许愿最是灵验。与天上的亲人说话儿,还在乎这么点小钱儿么?一年不过一次!”
不在乎三五俩钱儿的主再不耐烦那些磨叽的妇人,丢下钱,拿了灯就走。
一会功夫,就去几十只灯。
春花看了看旁边干站着不买的妇人们,笑道:“大娘们。可买是不买,再不买,就没有了!我家本来也没做几只哦!欲购从速!”
旁边妇人眼看摆出来的灯越来越少,急了,忙道,“买。买!”一边付钱,一边报怨春花性子拧,就是不少价钱。
春花只笑不答,飞快收钱给灯。
买灯的妇人见自己抢到最后一只灯,自我感觉很好,朝四周神气地一看。然后,刘三又从屋后面拿出一叠灯来。妇人咕哝着不是说没几只了吗,怎么还有。到底没人理她,就各自走了。
众人你买一只我买一只。或是拿来祈祷,或是纯粹好奇,或是想好玩,或是想逗大孙子高兴,反正到子时,灯已全都告罄。
春花娘数钱数得手软,和刘三清算总账,共有十四两多。当时人多。被偷去几个也正常。春花还留了几个自己放,当然就凑不够十五两整数了。不过。这个数,已经是非常惊人了。家里修了宅子,钱正有些吃紧,小赚一笔,手头总是活点。
爹娘忙着数钱,有福有寿忙着睡大觉。三春忙着放孔明灯。
春花提着一只孔明灯,莫敬贤燃了火折子,打算把它点燃。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哟,一起放灯啊。”
三春及莫敬贤韩孝宗闻言回头一看。原来是王媚儿带着众表姐妹逶迤而来。
其中竟还有碧珠碧芬两姐妹。春花暗自皱眉,此二女一直与她别苗头,来者不善呐。
碧芬心头悲愤不已,莫敬贤怎么老是和春花那死丫头在一起,还那么亲热。“春花,半夜三更,你领着大家公子在这里胡闹什么?人家莫家要吃团圆饭,你倒拐人家儿子!”
春花一挑眉,“既然人莫家要吃团圆饭,你怎么在?”
碧芬一噎。
碧朱半眯了眼从上到下将春花睃了一遍。
乌亮的双丫髻上插着珠花,刘海儿剪得齐齐盖在眉上,耳朵眼儿塞了一对金丁香,上身着袄儿,下身着裙儿,一水儿的缠枝莲花纹,脚上套着双高底绣鞋,哪一样都是时下最流行的。生得比寻常女孩高,腰儿特别细条,走起路来端的是身姿婀娜,形容旖旎。
碧朱从小没看得上刘家村的土鳖,却不想翻身农奴把歌唱,人家今非昔比了。她的心里哪里如愿,张嘴就斥道:“怎么和你姐姐说话的,有没有规矩?打扮真像妖精!”
碧芬一根筋,如果没有人挑唆,怎么会总是和她过不去。春花理都未理她,让莫敬贤把孔明灯点上。
碧朱吃气,拉了春花一下,“跟你说话呢!没听见?”
春花心头火气,但总不能推回吧,“这就是你的规矩?你是谁,是我父母还是长辈,与我说规矩?”
碧朱也是一噎,强道:“再不是,我也算是你姐!”
春花扬了眉儿,冷笑道:“哟,你是我哪门子姐姐?你倒和我说一说,你是我爹这边的姐呢,还是我娘这边的姐?”
正经说来,她既不是刘三那边亲戚,也不是王菊那边儿……而且两家从未有过走动。
碧芬护短,训道:“那我总是你姐姐吧,该不该教训你?”
“该不该训,自有我爹说了算!你算老几?”春月更护短,跳脚就骂。
碧芬气得倒仰,叫道:“哪家的规矩,妹敢对姐不恭?回去我告我婆婆去!打你!”
“告就告!我姐还是诰命呢,谁该对谁不恭还不一定呢。没叫你见面跪下就是顾惜了姐妹情。你算哪门子姐姐,合着外人欺负自已人。”
“谁和你是自己人!”
“既然不是自己人,那摆什么姐姐谱?和谁称姐道妹呢。”
碧芬说不过,气得滴泪,疾走一步,举起手要打春月。
春月小,动起手来一定吃亏。
春花一把捏住碧芬的手腕,眼里蹦出火星儿,居高临下地道:“再给我动手动脚,信不信,我就敢打你!”
碧芬天生的欺软怕硬以强凌弱,立马蔫了,吓得身子一抖。
碧朱盯了春花一眼,不敢作声。
王媚穿了福字纹大红衣裙,足蹬着一双高底子串珠绣鞋,再戴上如意宝石冠儿,珍珠儿耳环,又描了眉又涂了鲜红的口脂,她又生得白,这么一打扮,真正儿的人比花娇,艳冠群芳。
安心趁着莫敬贤在家,把他的心勾住,却只见了一面,人就不见了。心头不快,约了姐妹们出来找人。特特地捧着一盏莲花花灯,晶莹剔透的光色衬着她白嫩的脸,显得格外娇美。
不过却是抛媚眼儿给瞎子看,莫敬贤几乎是看都没看过来一眼。
花灯捧久了,手儿酸得很,索性扔给丑丫头去,笑着打圆场儿,“哎呀,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弄得舞刀弄枪的地步。传出去,还不是刘家姐妹不和。碧芬年纪小,稻娘就饶她呗。”
怎么碧芬占上风的时候不跳出来解围?见了碧芬要吃亏就挤兑了。
春花甩开碧芬的手,转身自己拿着火折子去点蜡烛。
王媚的脸一僵!刘春花真是好大脸,连她王媚的话都敢不回。那王媚也不想一想,以前你是财主的女儿,她是农人的姑娘,她当然不敢得罪你。现在人家是官身,你还是财主女儿,凭啥脸子让人家非回答你不可。
王媚看向春花那因劳动而挺翘的臀儿,和自己不遑多让的打扮,脸上更是一僵。
火红的孔明灯亮了起来,渐渐变轻,缓缓地升上天空。朦胧的烛光映在点灯少女的脸上,美丽又神秘。
骚狐狸,点点大就想勾引男人。
王媚已渐知人事,以己度人,女孩子的使命就是勾引男人,春花现在当面勾引她的男人!
王媚心里气得要死,当枪使的碧芬不中用,她又不好在表哥面前露出刁态,但总不能任春花施美人计吧。王媚迅速上前,挽住莫敬贤,用力将他拉得背对了春花,娇娇柔柔地笑,“表弟,叫我好找!姨妈骂你呢,团圆饭都不吃。姨父说回头打你。幸好我哄得他开心,就说不打你了。你还不谢谢我。”
少女们吵嘴,男孩是不好插进去的,既没有风度,口舌也没那么利索。莫敬贤有点烦,好好的气氛被打扰了,真烦。但他不能拂了表姐的面子。
“得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那你请我放灯!我在家就看到天上升了好多孔明灯,也不知是哪家这么聪明,做了这灯儿,又在元宵节卖,好一个巧宗!”
碧芬白了春花一眼,就是这个女人钻营,什么东西都想卖钱,坑里的屎都不放过。
碧朱隐秘地盯着韩孝宗抬头望着孔明灯越飞越高,清俊的侧脸带着丝丝忧伤,又飞快地睃了春花一眼,眼底闪过恨意。
春花后背一凉,转脸就和碧朱对视了一眼。
碧朱忙和善地一笑。
莫敬贤朝春花努努嘴,“你要孔明灯,得向春花妹子要。都是她的。”
王媚弯弯的嘴角一僵,瞪了莫敬贤一眼,转头假意笑道:“春花妹妹,卖一只灯给我可好?我给你钱!”
有钱不赚非好汉,春花笑咪咪地道:“好呀!”
王媚从小跟财主爹学的守财奴样,平时只进不出,心里想着大家都是熟人,春花怎么好当大家面特别是莫敬贤面收钱,说不得就白赚她一只灯。
想不到春花脸皮恁厚,真跟她要钱。但是当着心上人的面,说出的话怎好收回,又不好问价钱显得小家子气,给随身丫头使了个眼色,后者摸了个荷包出来,递给春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守嘴狗
王媚脸上还得笑,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接了灯,让莫敬贤来点。
春花掂了掂,大约有十个子儿,而这个装钱的荷包非常精致,估计也得十个钱儿。春花暗乐,叫你算计我灯,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碧芬去了怯意,嚷着:“姐妹之间的钱也好意思收!莫哥哥,你看春花!”
莫敬贤笑道:“亲兄弟明算账,一码归一码。”
王媚暗中一直在留意莫敬贤的反应,闻言嘴角向下一拉,气得脸上敷的粉扑刷刷往下掉。春花看得嘴角一抽。
王媚本是肤白貌美的佳人,小脸儿只消洗干净了,略抹点口脂就非常出众的,她却要学妇人那一套扑什么铅粉,倒让颜色降下来三分。
佳人含羞带怒,心上人怎不来怜惜?
莫敬贤搭着韩孝宗的肩,只顾着看天。
身在复杂的韩家,韩孝宗本就不是单纯之人,而心中那最后一丝纯情已随韩老夫人那一跪击得粉碎,盯了王媚一眼,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出声儿。
碧朱心头一松,脸上露出笑容,和碧芬道:“妹妹,等几日是姑妈的生日,我给姨妈作寿去呀。”
“姐,我娘不过小生日啊。不过,你要是来,她肯定高兴。自从有了小妹妹碧芳,娘好久都没露出笑容了。”说着,就想起春花娘生了两个儿子,碧芬脸上就狠狠一沉。她才一个亲兄弟小牛,春花姐妹突然就有俩个兄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碧朱平时在莫家走动惯了的,说话就随便些,柔声笑道:“韩哥哥,你不是说后天要回赵家村吗。你有马车,要不顺道载我们一程啊。”
莫敬贤递个眼风给韩孝宗:小娘子看上你了!后者回了他一个:王媚也看上你了,咱半斤八两!帮个忙,以后到我家喝酒!
韩孝宗便笑,“碧朱,我娘要留表弟多住些日子呢。后日回不了。要不你们租个车回呗。”
碧朱犹不死心。“那什么时候回,打个招呼啊,我们好坐顺风车呢。”
“那可不一定,得看我娘什么时候放人,兴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或者还等个一年半载十天半月,都说不定。你还是寻个车先去,误了你姑妈的芳诞可不好。”
碧朱咬了咬唇儿。不好再说。
春月巴在春花身上咯咯直笑,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碧朱脸儿通红,看了碧芬一眼。
碧芬瞪了眼,“你笑什么?”
“我没笑什么呀!嘿嘿!”
春花捏了捏春月,拢拢衣裳领子,“好冷!夜了,我们该家去了,你们自便呗。”说罢。拉了两个妹妹的手,径直走开。
王媚拉了莫敬贤的手弯儿。也道:“都快春日了,还是那么冷。表弟,咱也回呗。”
夜已黑尽,街上行人稀疏,再过一个时辰,天空将会出现一缕晨曦。预示着这个大年已经过完,新的一年,新的征程即将开始。
正月十八,是碧芬娘的小生日,碧朱到底没等到韩孝宗。自己和碧芬一起来到刘家村。
一个大家子,有人生日,虽不大办,但也会凑了一桌吃席。
几家子都去刘四家吃席,春花娘坐在屋檐下,想着心事。
春花道:“娘,咱们还是不去四叔家了吧。没得讨嫌。”
春花娘叹道:“唉,也怪你娘当时年轻气盛,撕破了脸儿,想回转可不容易。倒使你那亲伯娘捡了便宜!”
“娘,和我说说那次的事呗。”那时春花还没到这个世界呢。
“老黄历了。月儿雪儿,都坐过来,听娘说说话,好的坏的都学学。”
春月春雪坐过来,仰了小脸盯着娘亲。
春花娘温柔地笑,拿手轮流在女儿们头顶心上摸了又摸,满心的柔软。
“那时花儿才六岁,月儿四岁……”
春雪娇憨地插嘴道:“那不就是还没有我吗?”
春花笑道:“你那时候还在娘的脚底心呢,老实听娘说话嘛。”
春雪嘟嘟嘴。当小的就总是要错过些东西。不过,有弟弟了,她就不是老小了。
“我们和你公公婆婆可大吵了一架!”
春花忍不住也插嘴道:“是不是外公拿甘蔗吃的那回!”
“不是这一回。是在吃甘蔗的上一回。”
春花不由扶额,小时候,这罗氏到底有多苛待继孙子女啊。
“春花娘继续道:“那天坡上事情多,要砍柴要翻土,我和你爹就多做了一个时辰的活。想着反正我们家和你公公家也是门对门,他家必是按时开饭,到时看你俩饿着,定会叫你们去吃,也饿不着你们。后来我们也饿了,就收了柴一起回家。我和你爹一人挑两担柴,又饿又累,路过你公公家……”
春花娘只要一想起当时的场景,心火就会乱溅,吐了一口气,这才道:“看见,花儿和月儿站在你公公家门口,一边一个,背着墙,像门神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屋内。而你公公婆婆小姑还有你四叔四婶大小牛,几个人都坐在桌上,吃着猪大骨,端着白米干饭。
我那时年轻,还不想把人想得那么坏,就问你们是不是吃过了。你们都摇头。
娘一下子就气炸啦!连你爹这么老实的人,都气眼泪儿都出来了,帮我一起吵。
我就和你婆婆吵,问她怎么你们一家人吃得那么香,又是肉又是干饭,花儿月儿还那么小,狗一样守着嘴儿,你们都不可怜一下,施舍点汤喝!就是邻居,看见小孩守嘴,都会给点汤给点水儿的。那么小的小人儿看着,你们这些大人都吃得下咽得进?就是给口汤喝我心里都不会这么难受。”
春花一窘,她小时候还干过这种事啊。
“又问到你四叔四婶脸上,你们是当叔叔婶娘的,看见侄女儿可怜巴巴的,心都不会软一下吗?你们也有儿子,你儿子吃得肉吃得饭,我姑娘就只得干看站墙角吗?
你婆婆可不饶人,撂下碗就和我对吵。说那是她的肉她的饭,她爱给谁给谁。哪有做儿子媳妇的,敢这样和老娘讲话。你们要吃肉要吃大白米饭,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总是想来啃老?
当时吵得不可开交,把满村的人都惊动了。人家可不管什么缘由,只知道是娘不讲道理,不尊重婆母。从那时起,”春花娘苦笑了一下,“你娘的名声主更差了。以前是听人说我不好,现在是亲眼看见我有多跋扈,本来无母的名声差,从此以后就更差。”
春月忍不住气道:“村里人真不讲道理,我不喜欢这里!”
春花娘道:“听娘说,以后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这种撒气在话一定不要在外说了。哪有姑娘会嫌娘家不好呢。知道吗。”
三春皆点头。
春花道:“那我公公当时是什么反应?”
春花娘讥讽地一笑,“你公公当然帮着你婆婆说话喽。说是赶场买的人家不要的骨头,上面没二两肉。大白饭是剩饭。还劝我性子不要这么急。反正就是和稀泥呗。”
春花又道:“那我姑呢?”
“哎哟,你姑!你姑当然是帮着她娘说话啊!她比你婆婆吵得还厉害,什么不孝敬啦,什么懒啊,什么总想着别人的东西啦,什么怪不得我的名声会这么难啊。反正怎么刺我的心就怎么来。
你爹当时气极了。说了你姑几句,问她这么高声是不是不想嫁出,还是不想认他这个三哥。话说得很重,你小姑流了泪儿,赌气说再不理我们。当时她也是年纪小,受人挑拨。现在成家生子了,初二回来还和我道歉呢。
后来,我才听你伯娘说。她以前也为你婆婆偷拿东西给大芬吃而不给春生吃大吵过一架的。你大伯和二伯年纪相仿,你爹和你四叔年纪相仿。我们呐就是在走你二伯家走过的路啊。
因为你大伯娘过世了,吵过架也烟消云散了,你二伯他们又没有和你四叔家发生过冲突,所以,你二伯家和你大伯四叔家很亲热。比对你爹还亲热。真不知道你爹和你伯伯是不是亲兄弟,对外人比对自己亲弟弟还亲。细细想来,我忍不住气和你婆婆吵架,得罪了你四叔四婶,不就是便宜了春生娘吗。就是因为对比着,较着劲,他们呐,都和你伯伯亲!把你爹孤立走来!
其实就是为了肚子。要是我当时忍一忍,我们家就不至于在村里尴尴尬尬的,总也说不起话。自已家人都不和睦了,外人能看得起你吗?
这人情世故,真是说简单也复杂,说复杂它也不过几句好话的事儿。端看自己怎么为人了。”
说完春花娘又笑,“当然,说是这样说,叫我忍,我可是忍不了的。为了你们,豁去命去,又能怎么呢。
名声可没有肚皮重要。”
母女几人叹息一回,又开始烦恼要不要去四叔家。去了,主人不舒服,自己也不舒服,不去,大家都去,唯独自己不去,又被孤立。
春花娘犹豫许久,到底一叹,还是去吧。总不能老这样特立独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回娘家干架
只要脸皮够厚,只有恶心到别人,不会恶心到自己。
一家子若无其事地到刘四家,又是叫人,又是帮忙烧火做饭,伸手不打笑脸人,刘四心里就是有再大的不快也只能忍着。
大芬已出嫁,二芬正在说亲,脸上羞惭惭地,没空和三春别苗头。小芬大小牛和三春玩得还不错,厨下正在炸油糖果子,便端了一大碗出来,招呼着三春一起吃。
罗氏从厨房里往外望了一眼,看见三春大口大口吃油糖果子,心里那个疼啊。
油糖果子是糖心汤圆沾了糖炸出的,颇是费油,不是年节上是绝不会做来奢侈一把的。因是自家人吃,罗氏很是舍得,汤圆面糯米加得足足的,揉得大个儿,糖又放得多,油更去得多!自家孩子吃了就算了,给三春吃岂不是浪费了。
罗氏追出来,骂道:“还没出锅呢,就先吃!你们小人儿家家,吃不了这么多,把碗端给我!”
小牛从不惧罗氏,脏兮兮的小手闪电般将碗里的油糖果子分给几人,把碗递得高高,无辜地道:“婆婆,给你碗!”
罗氏脸一黑,气差点把碗都摔了,不然又是一笔损失。紧紧提了碗就回了厨房。
春花好险没笑岔气,咬一口油糖果子,外焦里糯,黑芝麻碎花生拌红糖的馅儿,吃起来分外地香滑。婆婆的手艺真不是盖的!
春月看小牛吃完了,掰开自己的一半给他,说奖励他。
小牛还谢谢呢。
春花抿嘴儿笑。吃了果子去灶间烧火。
罗氏鼻子尖冒着汗珠儿,看见春花进来,周身气息一冷,沉了脸炸果子。
刘家四妯娌在灶间忙得团团转。看见春花进来。大伯娘叫去剥点蒜。
何大妹兴许是大了,对春花倒是和气了不少,笑道:“花儿妹妹,我去拿蒜,你不知在哪里。你来烧火吧,剥蒜有点儿僵手。”
“行啊。你去拿蒜,我俩一起剥呗。边烤火边剥蒜,也不冷。”
春花好像有说有笑地和何大妹剥蒜,罗氏在上头脸色越来越难看。
春花好像没看见似地,笑道:“婆婆,初二那天我小姑不是说今天她要来吗?怎么还不来,饭菜都快好了。是不是不来了。”
罗氏提起爱女,布满褶子的脸立马多云转晴,“多半是路上耽搁了。在娘家她最喜欢和她小嫂子一块玩,你四叔娘的小生日,她怎么不来?”
那么几个嫂嫂,单说和一个好,这不是给刘小姑拉仇恨吗?
春花看了看大伯娘伯娘还有娘亲,脸上都稳得住,手面上连顿一顿都没有。都是演技派啊。
说着说着,罗氏心头终归是担心。舀起炸好的油糖果子,吩咐春花道:“你去村外头迎迎你姑姑!说不定就到了。抱了孩子不好走路。你去搭把手。”
春花出灶屋门,呼一声,“谁和我去接小姑姑?”带了一帮子小的,去接人。
二芬在房里躲羞,小牛去叫她,她也不来。
出了村就见刘小姑背着背篓抱着孩子。后头跟着的是姑父杨太阳。
明明天冷得很,刘小姑却满脸潮红,头顶氤氲,分明累极了的样子。
杨太阳空着个手,气定神闲地呵呵笑。“哟,来接姑父啊,是不是饭已经做好了,专门姑父啊?”
春花笑道:“小姑父哦,你怎么不抱孩子啊,看我小姑累得哦。”
杨太阳抱怨道:“你大侄子只要娘,不要我抱,一碰着我就叫唤。”
刘小姑阴沉个脸儿,小声嘀咕着,那还不是你总不抱他,没抱惯,当然要叫唤。
春花看了眼娃娃背篓,“不抱我侄儿,也提提东西嘛。”
“麻布口袋提绳儿坏了。放在背篓里方便啊。”
“那你总是能背背篓啊。”
“你侄儿一会儿要抱一会儿要坐背篓,缓一时就要哭。你姑背着能快些换……唉,春花儿,你还挺多问题。走吧,你婆婆该等急了。”
春花将刘小姑的背篓取下来,递给杨太阳,嘴巴甜甜地道:“真沉啊,我可背不动!小姑父,背背篓啊!”
杨太阳愣了愣,却不好拒绝,只好将背篓背起来。
刘小姑松了松脖子,笑道:“孩子们,姑姑回来啦!想不想小姑姑呀?”
大家只有一个亲姑姑,年纪相差也不大,哪有不喜欢她的,抢着和刘小姑牵手,没抢到的就说想得很,姑姑等下陪我们玩牌。
一行人笑笑闹闹地进了村。
罗氏老远就看见姑娘姑爷,擦着手儿走去相迎,又看见杨太阳体贴地背着背篓,抱着孩子,打从心底里笑出来。
“终于来了,一路上走热了吧,饿不饿,先吃点油糖果子垫垫底,我放在灶台上温着呢。菜马上做好了。姑爷,累不累,来,我抱抱我外孙子!哎哟,又沉了不少啊!”罗氏眉开眼笑唠叨着。
每次回家,刘小姑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笑道:“娘,倒是真饿了。你不知道,这么几十里路我们都是走来的,脚都起泡了。”
“没坐牛车吗?”
哪有钱坐牛车!刘小姑撒谎道:“错过了!刚好错过,害我走老远的路!娘啊,我真想吃你做的菜啊!”
碧芬热情地将刘小姑夫妇迎进门,笑道:“可算是来了!就等你们了!哎哟,小姑,又拿东西来,这么重!走你亲哥哥家,还这么外道!每次来都送东西,你婆婆可要说话!”刘小姑有些尴尬地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碧芬娘悄悄打开麻袋看了一眼,都是些不值钱的沉山货,她自己家就有。而且里面的芋头一看竟是母芋不是籽芋!喂猪都不吃!
还有几个大南瓜大东瓜!啧,叫她老哄还真不是白叫的!东瓜南瓜能存放,但一定要在年前吃完,否则来年就要走霉运。她没有这个常识,还是故意使坏,想把自家的霉运转给她啊!
碧芬娘沉了脸!老太婆不知道,小姑不知道吗?这是送礼还是送霉来的?
杨太阳男人家不懂这些,还笑道:“现在这个时节,东瓜南瓜可是稀罕物!我娘专门给四哥准备的呢。”
罗氏脸色一变,动了动嘴,不好说杨太阳。
在场的人齐齐一默。
刘小姑也没办法,杨太阳认准了那些山货是好东西,她也不能当着他的面将婆婆准备的东西扔掉。
刘小姑强笑道:“扔在地坝边吧。今天也不吃它。”
碧芬娘看了罗氏一眼,只好尖着手指将麻袋提到猪粪坑,人一个不见,就连麻袋一起全扔了进去。
春花看着杨太阳这个奇葩,心道看来小姑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饭摆好了,男人坐一桌,女人连孩子坐一桌。
几个大舅子不约而同地给杨太阳敬酒。杨太阳来者不拒,一一喝干,也不懂得他是姑爷,矮一个份儿,应该他给舅子们敬酒。刘老头的脸色有些难看。
罗氏还给刘小姑做面子,“姑爷有些不通世事,不过还是挺疼小姑的,走了这么远的路,孩子东西都是他一路背过来的。虽然人有些稚气,以后长大了就好了。”
小牛不知事,不知给小姑姑留面子,吃尽口里的肉才嚷着:“婆婆,你说错了,是小姑姑背的东西和侄儿!我们亲眼看见的!进了村儿,姑父才将小娃娃和东西接过来。”
刘小姑的脸羞得通红,掩饰地笑道:“他哪里是不背,小娃娃就是跟娘亲密,一会儿要抱一会儿要背的,不依他就哭呢……”
女人们齐齐失语。
刘小姑哽了哽喉咙里的泪意,强笑道:“我去灶间盛点骨头汤,小东西爱喝呢。”
大家只好若无其事地继续说笑。好一会儿,刘小姑才出来,脸上有水洗过的痕迹。
吃完了饭,春花坐在四叔家堂屋木门槛上看妹妹们笑得开心。
杨太阳走出来,脸上醉红,看来是喝了不少。
刘小姑可能是想帮着四嫂洗碗,看见他,就道:“你抱抱孩子吧。”
杨太阳还有些狼,知道在舅子家要收敛起,便接过孩子。孩子一到杨太阳手上就闹起来,死活不要爹抱。
杨太阳一摊手,道:“看,他不要我抱!你抱过去吧。”
刘小姑心里本来就委屈,现在杨太阳仍是当众不给她脸,一生气,就推了杨太阳一把。杨太阳不甘示弱,反手就推搡到刘小姑脸上。两人头对头互顶,跟蒙古摔跤似地。他们的小儿子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春花不禁张大了嘴巴,忙朝屋里喊了一声娘,又要去隔开刘小姑。
屋内刘家人闻声赶来。几下扯开斗牛的夫妻。
刘小姑眼儿红红,却不哭,狠狠地盯着杨太阳,寻机又上前踹一脚。
杨太阳捂着痛脚,看大舅子们个个牛高马大的,权且忍下。
罗氏哭了一嗓子,要杨太阳给个交待。
估计两人在家干架干惯的,刘小姑扯了娘嚎了几声儿,嫂嫂们劝慰几句便不哭了。
夫妻事,吵吵闹闹,每家都是这么,旁人也都劝合不劝分,况且孩子都有了,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刘小姑想得很明白,而且四嫂子的喜日子,她怎么好在她家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助猫求爱
刘小姑道:“我不怕他,他个子不高,打不赢我!每次我都不吃亏。”
罗氏教道:“是该打!不打不懂事!以后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回来娘帮你!你这么多哥哥,还怕他啊!”
又埋怨春花,“她挨那么近,也不说上来帮帮你的忙。光晓得张中嘴喊,点用没有。”
乡人的姑娘要么老实木讷得像头老水牛,要么泼成番椒尖儿,春花娘这么中用,吵架打架提刀砍人不在话下,生个女儿却屁都不敢放一个。
罗氏不在乎继子,刘小姑却不愿意得罪亲哥哥,像做姑娘一样爬在罗氏的膝头,“娘,这回没给你挣上面子,下次一定保准儿把杨太阳管服帖了才回来。叫他往东不敢往西,往西不敢往东。”
罗氏摸着刘小姑的头顶心,欣慰地笑,“这才像我闺女!连个男人都管不住,也太没用了!多学学你三嫂子!还有,莫杨太阳杨太阳地叫,人前尊重,背后教夫,得让他外头有面子。杨家老哄是个混不吝的,你要降服她才好过日子。”
刘小姑笑道:“我哥哥又多又能干,她要靠我呢,才不用降服。老太婆只会做光面子,这回给的礼真是丢脸。等我当了杨家的家,到时候我再给你们送好礼。可莫恼了女儿。”
自已家里闹得挺欢,碧芬还在赵家村。
随便拉了个少妇,问原先唐大财主的房子在哪里。
少妇滴溜溜儿的眼儿一转,不答反问,“去那里找谁啊?”
碧芬道:“找……”
碧朱截了话儿,“随便看看。”
少妇盯着碧朱道,“看什么?唐二儿没有了,去唐家有什么好看的?”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回答就不给指路的架势。
碧朱恨她狡猾,低了头问少妇的儿子。
小子含着手指头,“最大最好看的,就是。”
碧朱眼神儿都没扔给少妇一眼,对小子笑了笑,拉了碧芬的手就走。
少妇阻止不及。拎着儿子的耳朵,转了半个圈儿,骂了句傻子,又朝碧朱碧芬的背影呸了一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哟,不要脸!”
碧朱身子一僵,挺了挺腰,当作没听见,和碧芬朝韩宅走去。
韩孝宗捧了一本杂记。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突然见碧芬碧朱走来,诧异地道:“你们怎么来的?”
家里就韩孝宗一个人正坐在阳光下读书。
田嫂说江水比堰塘的死水干净,拿了衣服和媳妇子们去涪江边洗。
大明如今是赵家村的小红人,一大早就去田间谈佃田的事去了。
韩孝宗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颇为自在。
碧朱两姐妹来了,韩孝宗只好搁下书,让坐。呆了一呆。见碧朱碧芬不说话,就又拿起书看起来。
“韩哥哥就是用功!书本不离手。以后得中状元呢。”碧朱对韩孝宗家的破事知道得不多,又不懂科举制度对身份要求的严苛,恭维话随口就来,却不知正好戳中了人家伤疤。
韩孝宗面无表情。
韩孝宗一直以来都不大爱讲话,碧朱也不以为意,明媚地笑道:“读书费脑。韩哥哥得多补补。我新学会了作糕点,去帮你做吧。都快中午了,你饿了吧。田嫂不大会煮饭,你和大明是男人不能下厨,也不知道平时你们怎么解决吃饭问题的呢。”
韩孝宗什么美味没吃过。次次吃着都是如坐针毡,他反而更喜欢农家味儿,至少心里宁静。
韩孝宗刚想阻止,碧朱就拿着自己带的食材进入厨房。韩孝宗张了张口,只好随她。
碧芬笑嘻嘻地和韩孝宗道:“韩哥,在乡下住得惯不,要是住不惯来我家玩。当不去镇上吧,乡下想吃点好的都找不到地方买去。你回来也不和我们说一声,说好要搭顺风车的呀。莫哥哥还说要来找你玩呢。他要是来了,我们一起打双陆。”
碧朱听见碧芬说说笑笑,自已没份儿,连忙出来招呼道:“芬儿,快来帮帮姐姐呀,烧烧火嘛。我一个人不好做事。”
碧芬吐吐舌头,对韩孝宗道:“韩哥哥,你坐着啊,我一会儿就来和你说话。你一个人该闷死了吧。”
“来了没?”
“来了,来了。”
两姐妹把买来的点头上笼蒸一蒸便得了。
田嫂进门看见碧朱手里端着好吃食,老眼一亮,扔下木盆子,一手便接过去,“哪里买的好点心!我们家少爷不吃点心,读书人不贪那个口腹之欲!少爷,我吃了啊。你看着书,我叫赵四嫂子来做饭。给了钱就要准时来嘛,估计又是被她幺儿缠上了,我去叫啊。”端了点心,一阵风儿跑了。
碧朱碧芬傻眼。碧朱讪讪地道:“韩哥哥,原来你不吃点心啊,平时都没注意。你爱吃什么,我回家学学,回头给你做。”
碧朱也是娇养的女孩,几乎从未下过厨,就是想大包大揽说自己来做饭,也怕穿帮而作罢。
韩孝宗合上书,道:“快吃午饭了,你们不回家吃饭吗?听说碧芬的娘今天小生日,你们不回去磕头?”
这是赶人了。
碧朱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对,心里有点不快,面上仍带着温柔乖巧的笑,“我听韩哥哥的。芬儿,我们回去吧。”
好不容易撵走了人,韩孝宗松了一口气。他一向不喜欢女孩聒噪,若非不得已,基本不和女孩一起玩耍。
田嫂探了头看了看,见没人,这才大摇大摆走进来,笑道:“曦哥儿,我又帮了你一回!下次去镇上要记得帮我买莫记的绣帕啊。我年轻时就爱那个精巧巧的绣帕子,可惜总是没钱买。这回该让我如愿了吧。”
韩孝宗忍不住笑道:“你这老促狭!哄了人家女孩,又来哄我买帕子!得了,我下回去镇上给你买。贿赂贿赂你,今天可多亏你!”
“那可说定了。哎,这回我真得去催催赵四嫂子了。我都饿了。”
韩孝宗虽然在韩家是烂泥渣渣。但在乡下却是人人想啃一块的大肥肉。不说那与乡人迥异的俊模样,那文秀的气质,单单那几十亩田就成了人们眼中的香饽饽。
这些还不算,最关键的是韩孝宗未婚啊!如果哪个女孩运气好,成了韩夫人,那可就真是一步登天了!
赵家村有女孩的人家。明里暗里有多少双眼盯着韩宅。碧芬两姐妹刚离开,长嘴妇就将此二女的根底刨了个一清二楚。
外村人肖想本村人的囊中之物,大家怎么会干?
不多久,就有传言出来,刘家女孩大了,晓得自己找婆家相看男人了。
开了春儿,万物复苏,田间山坡桃花李花杏花,还有山菊油菜各种野花竞相开放。到外头走一圈儿,就会染一身花香。
蜜蜂儿对着花蜜跳跃,蝴蝶儿在花间跳舞,麻雀儿站树梢唱歌,黄狗儿跟着主人在林间穿梭,花猫儿展开的肚皮晒太阳,还有那饿了一冬的牛儿羊儿马儿低着头欢悦地啃着青草,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妙。
今年刘三家的肥地用来种麦子。次肥地种番椒,余下土地拿来种杂粮。依春花的意思。全部土地都拿来种番椒,不过刘三始终认为粮食才是第一位,能拿次肥地出来,已经是信任女儿了。
虽然春花想种上足够多番椒,但却没有相应的种子,也没有多余的地。要是能再买些地就好了。
泥块敲得细细。铺平,撒上猪粪,再铺一层沙,将番椒种子均匀地撒上去,又撒上一层稻草灰。最后又用一层细土密密地埋了。
天公作美,第二日,就下起了点点毛毛雨,把土将将润湿,种子就更好发芽了。
农忙时节来到,各家各户都开始忙碌起来。绿油油的山坡田间不时传来人们干活的声响、交谈的声音。
过得几日,番椒种子发芽破土,点点白嫩拱在红泥上,分外地可爱。
天气越来越暖,莫说人们李家有好姑娘张家有好儿郎地相看起来,就是动物们也开始躁动起来。
半夜三更地老听见猫儿号春声,吵得人睡不着。
家里的公花猫一天到晚不见猫影儿,东家看灰母猫西家找白母猫,老鼠也不捉了,四处干架,受了伤就蹲在角落里舔口,伤口还没好全又跑不见。
入夜,大家都躺下睡觉了。突然,外头传来猫凄厉的叫声。
春花听了听,好像是自家猫儿在和外头猫儿打架争妻。
刘三从被窝里爬起来,悄悄打开门,抓起一根竹竿摸到树下,要助自家花猫。
三只猫儿盯到刘三来到树下,齐齐嘶叫。
“叫你咬我家小花!”刘三捅着树,恼火地对邻居家的黑猫骂道,“总欺负我家小花!人家找个伴儿容易吗?你这花儿的,不知有多少母猫,还和我家小花抢!打死你!”
黑猫炸毛,朝下怪叫,试探着想避开刘三逃下梨树。
刘三阻着它的道儿,它往哪边竹竿就挑向哪边。
母猫趁机逃走。
春月春雪慌忙忙地跟着出来,听见黑夜里又传来母猫的号春声,齐齐道:“爹,猫跑啦。”
刘三一竿子朝上丢去,黑猫吓得一退,哗啦啦掉下梨树,爬起来就追母猫去了。
花猫朝主人撒娇儿叫了两声儿,跟着跑去。春雪怎么唤它它也不回屋。
刘三安慰道:“好了,等它去,到了秋天,小花就会带一窝小小花回来哒。”
爷儿几个惯常淘气,春花娘也懒怠说,摸摸有福有寿的小脸,温柔地一笑。
夜已深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无知女挑夫
表姐付岚快定亲了。日子选在二月初十。
春花娘带着儿女们一齐去吃定亲酒。
姨妈稀罕春花娘,回回她们来总是迎出来很远。
姨妈笑得咪了眼儿,“总算来了。等了你们好久。去和岚儿说说话呗。她有点羞呢,今天说都不怎么说。”
春花娘笑道:“大喜的日子,该高高兴兴地,等我去好好说说她。”
进了门,直奔付岚的闺房。还没走进去,春花娘就大声道:“岚儿,小姨妈来了!你怎么不来迎接我?是不是害羞啦。没事,女孩儿都要过这一关,成了亲,有了孩子,脸皮就厚了。”
付岚笑了笑,道:“姨妈,我没事。”
春花娘挨着她说了一会儿话,转身便出去帮姐姐的忙。
“表姐,你见过未来姐夫吗?他有没有姑父高?”春花看表姐出神,便无话找话说道。
付岗从出神中看了一眼春花,道:“表妹,你说明明是自己成亲,为什么要兴父母之命?父母能代替儿女的一切想法?如果选好了人还算幸运,如果选得不好那后果就要自己承担。别人的错为什么要自己来弥补?”
春花一叹,劝道:“那是父母,就算犯错,做儿女的也只能兜着。生养之恩大于天,不听父母的就是不孝。如果没有父母,又哪来你我。父母经的事多,他们犯过的错总不会让儿女再犯,总之是为儿女好。如果自己来选,说不定后果比父母选的更严重呢。”
付岚握拳道:“自己选的,就没有后悔二字!”
春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换作是她,哪怕是父母,也不想让别人操作自己以后的人生啊。可是。这个时代,它不是自由恋爱的时代啊。
春花带着妹妹摘了野菜花野蔷薇花掐了枊条儿做成花冠,一人戴一个,躺在又香又艳的花草丛中,仰头看碧绿的蓝天。玩了一会儿,又去摘了大把花儿。牵着手回姨妈家。
迎面看到姨妈急急忙忙地过来,劈头就问:“春花,你刚才和付岚说过什么?”
姨妈从不这样严厉,春花诧异道:“我不曾说过什么啊。”
姨妈眼泪哗啦一声掉下来,“那,那我的岚儿去哪儿了啊!”
春花娘急冲冲地上来,先问春花,“花儿,表姐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她不见了。”
春花忙将刚才和付岚的应答一一说出来。
姨妈哭得眼泪汪汪地。拍了膝盖大骂道:“狗妹崽哦,你到底在想些啥啊!我选的人哪里不好,哪里不周全啊,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你到底要干什么啊!呜呜呜,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非得这样让父母没脸,让自己没脸,让大家没脸!有什么话早为什么不说出来?非要等到今天。”
春花娘只好劝道:“姐姐。还是先找到岚儿啊。”
“找?找个屁!我知道她在哪里!那是什么一家人啊,非要想嫁到她家?丢脸啊!我没这个女儿啊。”
付姑父黑着脸过来。道:“还是先把她找到绑回来再说,这么跟到人家家里去,无媒无聘,以后莫想做人了!”
姨妈骂道:“好,先去找找,要是真做了出格的事。我就不认这个女儿!”
女儿的心思,当爹娘的再糊涂也知道一些。
姨妈堵了秦家大门,要秦老娘交出女儿。
秦老娘剥了瓜子儿,道:“我们家没有你女儿,她今天不是定亲吗。怎么到我家找女儿。”
付姑父堵在秦家后头,冲秦家老大愤怒地道:“今天不交出我女儿,我就和你拼命!”
付岚在房间里听着不是个事,她敢作敢当,冲出来朝亲娘跪下,“娘,我要在秦家!求你给女儿条生路!”
姨妈哭得捶胸捣地,“岚儿啊,听娘的话,跟娘回去,咱就是退了那门亲都行,千万不要嫁到秦家啊。”
秦老娘切了一声儿,“不嫁秦家,那嫁哪家?都有俩月了,是我们心地好,才认下。要是碰到那不要脸的,不认账,我看你才真要哭死。亲家,莫哭啦,丧气巴拉的,我们还是商量商量嫁妆的事……”
姨妈闻言如五雷轰顶,当地一声栽倒在地。
付岚吓得脸都白了,连忙站起来扶着娘。
春花娘帮忙招呼着参加定亲礼的人,糊弄着道:“好像是牛跑到山里去了。你们也知道,牛认生,只有主人家才好去拉。那牛暴得很,一挣扎把鼻子扯断了,脱了缰绳就跑了。我姐姐他们追去了,估计就要回来了。”
叫了付姐夫的哥哥嫂嫂打点,自已脱开身去找姐姐。
春花娘急急忙忙地跑到秦家,看见姐姐晕在冰冷的地上,忙和付岚一起将她扶坐起来。
秦老娘事不关己地吃瓜子仁儿,等秦大递了好几个眼风过来,才起身去倒了一杯热茶。
春花娘接过茶灌进姐姐的嘴里,又掐了一会儿人中,她才慢慢醒转。
姨妈一醒,一巴掌就掌在付岚的脸上,“你这个不要脸的!不要你扶我!我以后没有你这个女儿!”
付姑父只管拉着付岚的手,强行要将她带离。
付岚跪下来只是哭求。
秦老娘闲闲地道:“名声都坏了!你带回去也嫁不着好人家!还是留在我家,我和秦大都是负责任的人,总不会嫌弃她。”
春花娘怒道:“秦嫂,你有没有女儿?你是不是女的?你还想不想在村里呆下去?再说风凉话,我姐夫并不是光吃干饭的。”
秦老娘心中百分之百认定付岚早晚得嫁进来,趁早拿捏上,以后才好摆婆婆款儿,倒没想过付家敢说硬仗话。这身子都坏了,还能怎么着,不过是趁口舌之利。
“这威胁话说的,好像你是哪里来的山大王似的!我是为付岚好,眼看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们愿意接手,你们该感谢我呢。我儿子长得好,村里数一数二的,要不是有了身子,哪轮着她!”
姨妈愤怒地站起来,一巴掌甩在秦老娘脸上,吐一口唾沫在地,叫道:“我女儿就是死了,都轮不着他秦大!就是送尼姑庵,也不找你家待着!谁稀罕你负责!老娘养得起孩子!付岚,你跟不跟我走?不走,就永远不准认我这个娘!”
付岚吓得发抖,抱着自己的肚子,左右为难。
秦老娘哭起来,“打脸啊,我忠贞一辈子从来没人打过脸啊!丢人啊!大郞啊,让他们走吧,这樽大佛我们留不起呀!”
秦大一见老娘被打,忙扔开付岚的手,上前看秦老娘的脸。
付姑父看秦大这个样子,心里一个透心凉,挥拳就揍了秦大,骂秦老娘,“你忠贞!有过的男人不知凡几!秦大秦二春三秦四还不知是几个爹生的!付岚,你有病还是疯了,想嫁这种人家,除非踩在我的尸体上过!”
姨妈和付姑夫过了一辈子日子,哪个是忠哪个是奸分得清清楚楚,如果付岚嫁到这种家庭,后果只有尸骨无存。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死在家里,他们还能看两眼。
是以一上来就是撕破脸的节奏,根本就没打算委屈捂丑什么的。
秦老娘本来以为这媳妇是板上钉钉的,如今瞧这画风不对,忙道:“岚儿娘,有话好好说啊!随你怎么骂我,可别骂孩子啊,她还有身孕啊。你不疼女儿,我这个婆婆疼!”
秦家母子再不像以前那样对她好得蜜里调油,今日里说话阴阳怪调的,付岚流着泪儿,心内惶惶。一听到秦老娘说的话比亲娘的还暖呼,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放开姨妈的手,向后退三步,躲到秦大身后。仿若终身有靠,心里突然就踏实起来。眼泪儿也收了起来。只倔强地看着爹娘。
姨妈气得头发倒竖,恶狠狠地冲上来要拉回付岚。
秦大挡住。姨妈哪是秦大的对手,一趔趄。
付岚有些心惊,忙紧紧地拉住秦大摇头。
姨妈看见付岚那依赖有主的蠢样子,气得又要晕过去。
这个不争气的孽障!春花娘也气得要死,冲上去帮姐姐的忙。
秦大支着手猛地朝春花娘一推,将她推倒在地后,还回头假惺惺地道:“岚儿,我下手没个轻重。莫要怪我。”付岚牵着秦大的衣角,还朝春花娘说好话,“小姨妈,他不是有意的。”
春花娘气得也要晕倒。
秦老娘唇角露出一丝儿笑意来,“唉,你们还是不是岚儿的亲人啊!你有孕在身,推来推去伤了她怎么办?快快住手吧。唉,岚儿,你去劝劝你娘你姨妈吧。”指挥的口气仿佛就是付岚当家主人,比姨妈这个正牌亲娘还有派头。
姨妈死死地瞪着付岚,恨不得把她撕了好出这口恶气。
付岗吓得又缩回头去。
付姑父拿起一根扁担要打秦大。
付岚大无谓地闪身站在秦大身前,护着道:“爹,打死他,先打死我!”
秦大预备暗中给付姑父下绊子,好给秦老娘报仇。付岚这一护,倒使他没了机会,只好装乖道:“岳父大人,你打死我,我也要守护岚儿和孩子!”
付岚回头对秦大甜甜一笑。
付姑父拿不住扁担,也要晕倒。(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牛角尖儿
突然,从屋外前后冲进来两人。
刘三冲在前面,铁爪一般的手掌一把抓开秦大,将他掼倒在地上。付强趁机抓起付岚,想把她拉走。付岚不愿意跟着弟弟走,硬着身子和弟弟较力。付强蛮劲上来,三两个揉得付岚身子一软,然后像拖死狗一样将付岚朝外拖。
付岚发了狠,大哭大叫,发了疯似地扭动身体,想摆脱付强的控制。付强比付岚还小一岁,付岚这般犯狠,付强一时竟奈不何她。
秦大和秦老娘冲上去想解救付岚,刘三从地上拾起扁担,朝他俩挥舞着。两人一时不敢上前。
付姨父两三步上去将付岚狠狠抱住。
付岚十分激动,两父子几乎都把不住他。
春花娘发了狠,顺眼一看,发现秦家饭桌下有几条箩索,随便抓几根,冲她姐喊,“快,去把她捆起来!”
老姐妹一人拿一头绳子,三两下就将付岚捆成个肉粽子。
付岚动不了,口里不住哭喊。
付姨父气极,以手成刀,一刀砍在付岚后脖上。
付岚双眼一白,浑身软下来。
两父子不不做二不休,从秦家抢了一条木椅,将付岚放在上面,抬人就走。
秦老娘点点高的个子光嘴上厉害,手下拎只鸡的力都有。她不顶事,怕到嘴的肥鸭子飞了,急得大喊秦大将人留住。又耍无赖,以女子身去碰刘三,使他顾忌让开。
这招使老了的,没男人招架得住。
想不到遇到对手。刘三年轻时是个浑不吝的主儿,没成亲时和刘二在一块什么祸害事没干过,又在外省跑过千里路。什么事没遇过,一点不怕,尖着俩指头就将秦老娘推在地上。
秦老娘还不服,就地拉扯衣裳,说刘三耍流氓。
刘三一边和秦大战斗,一边还有心情和秦老娘斗嘴。“呀呸!老娼妇!就你那啃一口塞牙的臭肉,就你那三坨牛屎的身高,你耍老子流氓,老子都还不乐意呢!老子牛高马大英俊潇洒,你看得起老子,老子还看不上你呢!老不要脸的,来来来,把衣服都扯开,裤子也脱了。让大家欣赏欣赏!这骚气冲天的!”
秦家门外早围了一大堆人,闻言笑得啊哈哈。
秦老娘就怵了,见儿子只到刘三肩膀的个子,只得人一半的体形,哪里干得过刘三,于时就朝屋外的乡邻磕头求助道:“付家都欺到我们老秦家门口了!大家姓的快来帮帮忙啊!打死这外乡人啊!”
这个村子秦姓付姓各占一半,平时当然少不了龃龉。不过,这秦老娘是什么货色。翻脸不认人,求你你是爷爷。不求你你是孙子,帮她还如看笑话耍子。
外面的人看得津津有味,理都没理秦老娘。
眼看付岚被捆住了,秦老娘眼看事情要黄,收拢衣服站起来,朝屋内大叫。“死老头子,卖屁股的,人家都打上家门了,媳妇都要跑了,你还躲在屋里!”
屋内静悄悄。
刘三且战且退。和春花娘他们一起将付岚送回付家。
来付家定礼的人已听见些风声,见付岚晕迷着被送回来,便知道亲事定不成了。
张家丢了大人,定亲的媳妇竟有怀有了私生子了,实在气不过,张母破口大骂:“哎哟,这是什么事啊?前所未闻!定亲的姑娘竟跟别人私奔……还揣了野崽子!”
付家众亲眷自知理亏,不敢还嘴。
张家幺郞深深看了一眼紧闭双目脸色惨白的付岚,心中一痛,他是真喜欢她啊,为什么会这样?脑中晕晕,乍听见母亲的大骂声,才醒过来,拉着她哽咽道:“娘,回吧!别说了!”
张家老母亲还欲骂。张幺郞紧紧捉住她的手,眼睛红红,一字一句地道:“娘,求,你!”
张老母看儿子急得冷汗直流,又想实在丢脸,只好收走定礼,朝付家吐了一口浓痰,带着本家人扬长而去。
媒人只好不住向张老母赔礼,一路将张家送出去。
走了老远,张幺郞还回头望了一眼,然后被老母拉走。
春花看见,心里真是又酸又涩。表姐啊,你这下半生可怎么过啊!
付岚一醒,就寻死觅活,非要父母依她嫁进秦家。
付强男人性,最是果断不过,盯着姐姐的蠢样子,冷冷地对付母道:“娘,去药铺寻一付打胎药,先把孩子打下来!断了她的念想!不打下来,秦家还得上门来闹。”
这个时代打胎最是伤身,一不留神就是不孕不育,悔恨终身。
付母有些犹豫地看着付岚,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连付父也沉默了。
付强心头憋屈,吼道:“那难道留下来?给秦家捡现成便宜?”
刘三不好进去侄女的房间,和春花娘道:“把孩子打掉是最明智的选择,要是姐姐姐夫狠不下心,岚儿包括付家都再难甩掉秦家这块狗皮膏药。”
春花娘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把孩子打了,伤了岚儿的身体怎么办?生下来呢,就算自家养,以后和秦家就扯不脱了。”
付岚发现家人犹豫,哭道:“我已经是坏了身子的人呢,以后再嫁不出去,留在家也是带累父母弟弟们,还不如嫁进秦家,大家都好。”
付母气得又尖叫,“你还执迷不悟,蠢货!你要是嫁进秦家,不出两年,就得一命呜呼!我是你母亲,就算看在死在家里,也不能死到秦家!”
付岚亦尖叫道:“那就让我死在秦家!秦大得了我的身子,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还有我的孩子,没人能夺走他!你们要是伤了他,我就不活了!”
付母气得心肝痛,捶胸哭得气噎,“孽障啊,爹娘生你养你,你就是这么回报的么?平时你那么知事,样样都懂,为什么偏要在亲事上和我作对?”
付岚心中不禁一软,低了头不说话。
“你以前是多乖多可爱啊,现在为什么为了个男子要死要活。你说他要是长得好,家境富贵也就算了。那秦大长得又矮小,家里乱七八糟,门风也不好……”
付岚一把截住付母的话,“他哪里长得不好,村里的小伙子他就是个尖儿!秦家哪里又不好,都是村人诬蔑!他们家对我那么好,事事都依我,回回都煮肉吃!外人那是嫉妒他家!”
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那秦大不过长得白点,就入了付岚的眼。
“三坨牛粪高,个子瘦成鸟儿,别人挑两篓谷子,他一篓都挑不起!他要是算个尖儿,村里的小伙子都白长了!你以为秦家现在哄着你,就是对你好了,等你上了贼船,你就为奴作婢,作牛当马,那才是好呢。”
“我吃苦,我乐意!自己选择的,不后悔!”
春花娘走进来道:“岚儿啊,秦家现在精贵你,等你有了孩子嫁了她家,你就晓得人家怎么翻脸了。那时候,你就是后悔都来不及!”
付岚此时心中非常痛恨小姨母和姨父,要不是他俩搞事,她也不会被抓回来,喊着小姨母,“你坏我好事,我以后不认你。”
好心当作驴肝肺,春花娘涨红了脸勉强道:“你认姨母,姨母今天也会这样做!”
付母喊道:“你这忘恩负义,不识好歹的,到时候有艰难痛苦,莫来和我诉苦!”
付岚欣喜地道:“娘,你同意我嫁进秦家啦?”
付母话赶话地说到这儿,看见付岚那么欣喜,冷笑道:“死了这条心吧,我就是把你打死,我也不会让你嫁秦大!”
吵了这么久,父母仍是不松口,付岚有些绝望,干脆闭了眼不说话。
付岚也是春花娘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副模样真是让她心痛不已,叫了姐姐出来商量对策。
姨妈老泪长横,抱着春花娘哭了一歇,才道:“妹妹,妹夫,你们说,付岚以后该怎么办?秦家不能进,张家嫁不了,她这一生是完了啊。”
刘三虽是个怕老婆的,见识却不浅,安慰道:“姐姐,姐夫,哪个人不经历个三灾八难的,平平安安活到老的根本就没有。现在一时困难,等以后好了就好了。”
春花娘嗔道:“你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关键是现在怎么办吧?秦家一定不会死心,岚儿总不能一直关着,你们两家又一个村儿,我看迟早要走到一起去。”
“那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几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是夜,秦大果然来犯。
付岚假作肚子痛,让付强去端些开水来。付强一转身,她就敲晕他的头,然后五花大绑,拿布巾塞了他的口唇。
秦大从窗子外爬进来,叫付岚收拾银钱和他走。
付岚把房间里的钱还有弟弟的身上的钱收刮一空,团了包袱和秦大溜出门。
付父过来换班,看见付强被绑,一嗓子吼起,朝外头撵出去。
秦大紧张地拖着付岚,听见后头呼喝,腿都吓软了。他实在怕刘三那大铁拳头,下午挨揍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呢。
秦大心慌意乱,脚踝发酥,一脚踩在稀牛屎上,带着付岚一头栽倒在地。
付岚扶了腰儿叫痛。
秦大扔下付岚,扔下一句“到时来接你,”撒腿儿就跑了。
付岚急得想大叫他回转,肚里却突然裂痛起来,心下慌慌,捂着肚皮绝望地意识到,孩子可能没有了。
好嘛,孩子爹这下解决了大难题,付家不消讨论这胎打还是不打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说嘴
付岚掉了孩子,要死要活。
她娘担心她寻了短,只好每日里吃睡在一起,守着她侍候小月子。
外头流言四起,一声儿都不敢传进她耳里。
付岚闹了几日,突然就不哭了,开始慢慢将养好身子,一心一意等秦大再来接她。
和她娘道:“娘,等我坐好小月子,秦大再来,你莫撵了他走。女儿现在已成这般,除了秦大还能嫁谁?”
付母还以为付岚想通了,及听到她这么说,才知她的意志还是那么坚定,由不得讥讽地一笑,“怎么,你以为秦大还能来接你么?”
付岚甜甜一笑,道:“怎么不能来!他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
付母忍不过气,道:“那他现在倒是来照顾你呀?怎么连个影儿都找不到?真有心来照顾你,早叫了他娘一起过来接你了。非要等到小月子过了,烦难事解决了才来?哄谁呢?傻子!”
付岚一怔,辩解道:“那不是你们不要人上门,还打她吗?要不是姨父多管闲事,把大郞打怕了,他能不来吗?”
付强摔门冷笑道:“他是个男人吗?姨父一手指头就能把他掀翻,也就是你这蠢货听他花言巧语。”
付岚道:“弟弟,等你以后成了亲,就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了。”
付母一万只草泥马飞过。那秦大到底给付岚灌了什么**汤,引得女儿这般着迷?
女人最是感性动物,某个特殊时刻动了情儿,十匹马都拉不回转。现代女性还能吃吃亏还有补救的机会,古代女性一步踏错那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付岚这般蠢傻,就算以后想通了。也难有个好结局。
春花娘流泪道:“连想留在家里当老姑娘都不行!听说付家的长辈说付岚丢丑,要把她送到尼姑庵去。姐夫去求了才缓到坐了小月子之后。这可怎么办啊。难道就只有嫁秦大这唯一的一条路可以走了么?”
刘三皱眉道:“都和秦家撕破了脸,嫁过去绝不是生路。”
“总不能就去当一辈子尼姑吧。”
“总有解决的办法。但不能嫁给秦大。”
“可是岚儿一直闹着要嫁秦大!秦大什么都好,比生身父母还好,她就要嫁她。唉,如果真是嫁秦大。那可真是掉入火坑了。”
春花道:“娘,不能想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吗,让表姐对秦大彻底死心的办法?”
“只有让付岚认清秦家的真面目,唯此不行。”
“娘,既然说不通表姐,干脆来个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由不得表姐不相信。”
春花娘眼儿一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晚上去秦家躲起来听墙角,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
刘三双手一拍。笑道:“好办法!没有比亲自看见亲自听见更能使人相信了。我们说再多都是白搭,要她自己相信才行。”
春花娘频繁出门,早引起了村人注意。小兰娘从她娘家回来后,村人看刘三一家的眼神就有些奇怪了。
丑事向来传得快,特别大姑娘找情郞的风流韵事,跟一阵风儿似地,片刻吹进家家户户。
刘家女人们聚在一堆,翻来覆去地说起春花娘家姐姐的事。春花娘的人缘着实太差。个个儿听了几乎都是称愿。翻来覆去地说起付岚怎么和男人好,怎么有孕在身。付家怎么去闹,春花娘怎么去参和。
春生娘笑道:“呵呵,那付岚是长得白净漂亮,来咱们家就跟仙女儿似的。当初哇,我还动过心思,要是春生……哎呀。多亏没有说现,要不然,现在丢丑的就不是张家而是老刘家了。”
罗氏老脸儿的褶子翻上去能夹死蚊子,“老话说得好,红颜薄命。越是漂亮的女人命生得就越不好。还是像几个芬才好,中中样样的人才,不好不坏的,才最有福气。你看我们几个芬,从小儿文文静静的,从没什么流言传出来。大芬说的人家多好,女婿长得又俊,公公是郎中会挣大钱,以后有了孩子都不愁养的。二芬定亲的人家就更不用提了,田亩多,房子大,以后总是好的。”
春生娘要是生得不漂亮,就不会被刘二看中,心中呸了一声,什么红颜薄命,你生的那一窝一个个儿丑得,丑人多做怪才是。笑道:“大芬二芬都是好孩子,才落得好人家。眼看碧芬也到年纪了,也不知金凤凰能飞到哪家呢。”
碧芬娘笑道:“她还小呢,不着急。”
春生娘趋近,神秘地笑道:“她的好事,该落在她姨妈身上罢。说说,都相看到什么地步了?”
“她才多大,不着急。”
春生娘知道她没说实话,失望地坐回身子,“你就瞒着呗,总归吃定亲酒,要请我们!”吞了口茶水,又道,“也不知道咱们家那位稻娘子,春花娘心里有谱没有?”
罗氏婆媳现在哪里敢说春花的嘴,皆闭口不言。
春生娘自顾自地道:“我娘家大哥的儿子今年一十五,大大的眼儿,白白的皮肤,样样随我,模样俊俏得很。大哥家也不差,有十亩田,二十亩地。我嫂嫂的脾气又好,方圆几十里难寻的好婆婆啊。配春花,我看是足够了。要不是看刘二面下,我都不舍得把春花配给他。你们说,这事成不成?”
这事能成,那刘三王菊就真是大傻子了。人家田产地亩什么没有,还有商铺子,还有诰命身,配个县官儿都足足的,你那侄子算老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几婆媳暗自对了一个白眼,笑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上门说媒?这事得越早越好哇!春花那是什么人,那是镇上名人,圣旨上都有名号的,排队等的人不知凡几,你要想成事,得赶紧下手哇。”
春生娘切了一声,“看把春花说得多邪乎!我看她也没多出几只眼睛几只嘴巴!除了个子高挑点,长得也就一般般,怎么那么多人惦记着!要不是走了狗屎运,有诰命在身,谁稀罕她?”
罗氏暗自撇嘴道,你不稀罕,那你怎么想把人说给你侄儿?
几婆媳呵呵。
要不是春花的名声实在太大,春生娘早就说了春花歪话了。今时不同往日,就说她有胆说,都没人有胆听。才过家家一般说两句,已算是她那大嘴巴十分忍耐了。
见罗氏婆媳不接嘴,春生娘也瞧不起地呵呵。别人不敢说,她是亲伯娘,有什么不敢说!
“春花姐妹还算出挑了,就是爹娘教育得不好,成天往外跑,没个大姑娘样子,坏了闺名,看谁敢来说亲。我大侄子可不能当捡破烂的。”
这话够损!
碧芬娘带女儿的人,心地和软些,忍不住道:“那也是为了农事嘛。那圣旨不是供奉在三叔家?官家都认可的。你可别说嘴了,抓起来进大牢呢。”
春生娘一吓,倒不敢多言,转而取笑付岚怎生守不住,大姑娘就想嫁人了。
妇人们骂姑娘们的丑话,不说也罢。
转眼第二天,就有话传出来,说刘家闺女不检点,私会男人。把个刘老头罗氏气得一跤栽倒,一想到付岚的前车之鉴,也不望天骂人了,急急回家查找原因。
全家人本来都以为是在说春花,但是细细一寻思,春花是什么地位,全镇上下,哪有人敢说她。那就是家里其他女孩了。
春生娘很庆幸没女孩,站干岸看笑话。
大牛虽有几个姐姐,但大的嫁了,老二已定亲了,老三还小,排除。
那就只剩下碧芬一人了。
碧朱早回镇上去了。家里添了人口,碧芬她就没让她回镇去住。
碧芬带着小妹妹,满心里不耐烦,正呵斥着。她娘的脸色异常难看,叫她过去。
“碧芬,你和我老实说,我小生日那天你是不是去找韩家少爷了?”
碧芬一愣,道:“是啊!你知道啦。平时我们都在一起玩,去找他不是很正常的吗?”
碧芬娘看女儿不知羞耻的模样,一巴掌打过去,“谁叫你随便去找男子的?有没有脑子,没亲眷没父母长辈陪着,私自和外男相处,你要不要名声了?”
从小到大,碧芬娘从来没打过她!
碧芬边哭边尖叫道:“是你说的,要和莫家的少爷打好关系,现在竟怪我?是陪表姐去找韩哥哥的,我又不是单独去找他!谁传出的闲话,分明是嫉妒我们和城里少爷相熟!还有,说到和外男相处,那刘春花姐妹不是更甚吗,为什么没有她的闲话?我就单单一次出门,就被人说嘴了!”
碧芬哭得着实伤心,碧芬娘有些心疼,缓了口气地道:“好孩子,如今你哪里能和她比,她能做的事,别人不敢讲究,你行错一步,风言风语地就来了。”
“娘,她比我们做得过份多了,凭什么不讲究啊?不讲究她就要讲究我,凭什么啊?”
碧芬娘若有所思,顿了顿,道:“以后你和你表姐还是莫过于亲密了。你表姐大了,心思深,我就说她为什么突然来帮我过生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真面目
刘老头气哼哼地找到刘三,问春花她们最近是不是到赵家村去过。
刘三奇道:“没有啊,怎么了?”
刘老头没好气地道:“年前和赵二儿那件事闹得那么大,怎么过了这么久才传出流言来?花儿她们是不是后来又和韩少爷私下接触过?”
“为那事我和她娘狠狠说过她一顿。这一段时间我们天天在一处,她并没有单独出过门。而且花儿的品行你还不了解么,事事周全,怎么会给人抓住把柄?”
“我也是奇怪,现下哪个敢说花儿一二!不管怎么说,叫她们姐妹行事小心些!我去打听打听,看是谁破坏刘家女孩的闺誉。”
春日天,夜越来越短了。
下午,付岚被付强和付父强拉着,被带到了村里一处山洞里。付岚一路上不言不语的,到了山洞,才有些反应,不知父兄带她来是何意。
付父看着女儿红润的脸变成苍白色,心中剧痛,要不是事态紧急,族人催着送庙里,他何至于让没出小月子的女儿出来吹风。
自从失了孩子,付岚就一直是这样一副对什么都无动于衷样子,只有提到了秦大,她的眼神才活泛些。
日子一天天过去,秦家还是一点消息没有,付岚心中慌慌,但更怨恨的就是父母,怪他们挡了她的道。她是真的想不明白,明明孩子都有了,她不嫁秦大还能怎么办?孩子失了,那就更该嫁秦大了,失了身的女人除了嫁给让她**的男人,别人难道还会要她?
爹娘根本就只是为了他们的面子,现在不说去和秦家低低头,反而拿得高高架子。使秦大不敢上门来娶她,一点都不为她着想!
爹娘根本就是逼着她去死啊!这是亲生爹娘啊,她付岚是捡来的吧。
不行,趁此机会,我跑走,说什么也要赖在秦家。再怎么样也比剃了光头当尼姑强啊。
付岚眼珠儿活泛起来。
付强和姐姐从小一起长大。一下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冷冷一哼,“姐,你还是歇了心思,你难道还能从我们父子两个手上跑了吗?”
付岚一下阴谋论了,哆嗦着,“你,你,你们是打算要把我活埋?”
付强一噎。气得恨不得劈死这蠢村,一把扔开她,背转身子生闷气。
付母提着吃食走进来,先塞给付岚五六个鸡蛋,再给父子俩粗麦饼子,又将装了开水的竹筒给了付岚喝。
付岚盯着手里的鸡蛋,再看看爹和弟手里干硬的麸皮麦饼,第一次觉得心里有些愧疚。将手里的鸡蛋递给付强和付父。“你们吃吧,我只吃两个蛋就行。”
付母喉头哽咽。强笑道:“你吃吧,多吃鸡蛋,补身子。”
付强翻了个大白眼,干脆蹲到洞外去吃。
付岚吃了两三个蛋,就再也吃不下了,终于问道:“娘。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躲躲藏藏的,难道是要送我去庙里?”
付岚忍不住高声起来,“娘,我死也不去庙里!我不要剃光头!”
这个不争气的姐姐!付强也忍不住高声讥刺道:“做了那种事,沉塘都该。去庙里是便宜了你!”
付岚眼泪儿又落下来,“是你们把我推到这个地步的,要不然我现在该喜喜庆庆当新娘子的!”
付强几乎想冲回来朝付岚吐唾沫,在老娘祈求的目光中,终于又忍下来,咕哝着你迟早要后悔。
天已黑尽了,天上只有几粒星星,夜空漆黑一片。
付岚惊恐发现父亲和兄弟开始绑她,挣扎起来,“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付强拿了布一把塞住付岚的嘴,没好气地道:“不会带你去死!”拉着姐姐往前走。
一家人悄悄摸摸地藏在草丛中,去看秦家的动静。
付岚一脸不解,为什么大晚上来秦家,一会儿又惊喜,难道爹娘想通了来和秦家和解?可惜口不能言,只好呜呜。
付母顺着付岚的头发,悄声道:“你等会莫发声气!记住了吗?”
付岚淡淡地道:“你只要敢出一丝声气,就永远不准再姓付!”
付岚吃惊地看着父亲,她从未这么清楚地意识到,父亲或许是真的要断绝父女关系了。
秦家穷得连条狗都喂不起!
一家人顺顺利利地潜到秦家灶屋后,秦家人交谈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秦家一大家子除了秦老娘之外其余都是公的,除了想吃饱,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只母的解决生理需求。
前一刻是狼吞虎咽之声,后一刻同时搁碗,摸着一肚子稀水儿,说起了闲话。
秦大道:“娘,都这么多天了,你老倒是想想办法啊!再不行动,我媳妇可就真飞了!听说尼姑庵都找好了!”
秦老娘哧哧地怪笑道:“放心吧,飞不了!谁家花朵般的姑娘愿意去尼姑庵修?她又不傻,她爹娘又不疯!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得到咱们家来!”
“那你什么时候去接她啊!”
“接什么接?接过来我侍候她吃喝啊,一个小月子坐下来,光鸡蛋就要一二百,还要好米好面地养身子,我们家可当起这冤大头!”
“她哪需要什么蛋米面,我们吃什么她吃什么呗!这么一个发骚的贱人,值那些好东西?到时候我们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傻子,吃再省都是要浪费粮食啊!让她爹娘好吃好喝供着给她养好身子,才好给你生崽啊!”
“那些都是虚的!老娘也,眼看快二十天了,再不去接就来不及了。”
秦老娘倒有些纳罕道:“付家真正是我见过最刚硬的人家了!平常闹出这种事,哪家女的不上赶着来求男家的,他们家倒真敢拿架子!倒弄得我不好办!”
秦二计好地捏着老娘的肩,笑道:“有什么不好办?来了我们家,竹板子招呼,箩索候着,难道她还敢翻天不成?里头有什么诀窍不成?”
“当然有诀窍啊!如果付家来求,我们就可以站得高高的,提些要求不过份吧,要些钱粮不过份吧,让岳母娘养外孙子不过份吧……只要他们来求,只要付岚嫁进来,付家的东西将来可都得改姓作秦!多好的拿捏机会!我看付家”
秦二举着拇指,“高,高,实在是高!”
一个不大和谐的声音,“对付家姑娘有失厚道吧……”被湮没在秦家儿郎齐齐恭维声中。
秦老幺也老大不小了,二流二流地笑道:“哥,你怎么让付家姑娘上手的?”
秦大哈哈大笑,“你哥魅力好,哪里要我让,她就投怀送抱了!只一回,就搞大了肚子!多能干啊!也就是咱们家穷,要不然,付岚那恬不知耻的,给我提鞋都不配!啧,还想嫁给我……”
突然,灶门被人轰地一脚踹倒在地,门外冲进一个女子,对着秦大的脸噼啪就是两下!是下了死劲儿打的,秦大的脸顿时肿红欲滴血!
深夜,一个凄厉的女声响起,震得家家户户都亮了油灯。
秦大顾不得疼,结结巴巴地道:“岚,岚儿,你怎么来了?”
付岚泪流满面,心痛如绞,嘶声泣道:“投怀送抱?恬不知耻?提鞋都不配?秦大!秦大!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秦大盯着愤怒的付家人,脸上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秦老娘冲上去用力捏着付岚的手,“媳妇啊,这是一场误会,回头我帮你教训秦大!一切都是你爹娘的阴谋,你不要误信了他们,毁了你终身幸福啊!来,跟娘来,到娘的身边来。”
手上用力,想强将付岚扣下。
付岚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她的个子比秦老娘高了不止两个头,力气也是一等一的好,一挥手就将秦老娘掼倒在地,指着她,“老妖婆,原来,这就是你的本来面目,不光要得了我给你生孩子,还要叫我娘家养你这一大家!平常装得多像啊,多温和多慈祥啊!哈哈,我才不是人,我才不是人啊!我爹娘生我养我,我却恩将仇报哇!”
秦大扶起老娘,指着付岚大声道:“付岚,你不给我娘赔罪,休想我娶你!”
付岚仿佛听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娶我?哈哈,娶我?我在你眼中,就真的是二傻子吗?都这样了,你还能娶得到我?”
付母抱住付岚,一口口地叫着:“岚儿,岚儿,我的岚儿!”
付岚笑够了,一把回抱住母亲,道:“娘,娘,娘啊!女儿何其命苦!你以为女儿真是心甘情愿跟了他秦大,还和他有了孩子吗?你以为女儿就真的这么下贱吗?”
付母一震,双手死命地抓住付岚,道:“你是被强迫的吗?我的岚儿?”
付父和付强俱是吃惊地盯着付岚。
秦大慌忙叫住付岚,“岚儿,岚儿,有话好好说!”
付岚看着秦大惊惶失措的模样,哽咽道:“娘,娘,女儿冤得很啊!女儿虽然和村里的同伴玩得很好,可是从来没有和哪个男子往来密切啊。”
付母尖叫一声,瘫软在付岚身边,泪流满面,“岚儿,岚儿呐,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畜牲怎么你了?我的岚儿,你怎么会在父母眼皮子底下受辱?我们对不起你呀!岚儿!”
哀到极致,反而变强。付岚扶着母亲,一字一句地道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后果
“有一天,秦大哄骗我说弟弟受伤了,我很慌张,就跟他去看弟弟的伤势,然后他就把我拉到土沟里……
娘,我和他根本就没有私情啊,是他,是他强暴我……
我身子不舒服了,我有了孕了,娘呀,我是没办法呀。女子的身子最宝贵,我已失去了,我只好认命了。
我想着,只有嫁给秦大了。我不能嫁到张家祸害别人呐。
嫁了他就遮了丑了。什么都可以当做没发生了。
你们却死活不答应。
孩子掉了,我心里其实不苦,我高兴得很,我很高兴,说不出口的高兴。
我也只有嫁给秦家了。
万万没想到,秦家私下是如此的恶心!
爹娘,我的弟弟,你们做得好,做得好啊,不然,我在秦家就是死也是冤死的!
我也可以做个明白鬼啦!”
大晚上的,秦家门外仍来了些男人和大胆的女人,得知事情经过,皆议论纷纷的。
秦老娘大喝一声,“放屁,明明是你勾引我家秦大,要不然,秦大哪里看得上你这个破鞋!”
秦大叫喊道:“对,我娘说得对,就是你,勾引的我!要不然,你这种破鞋,我都不稀得碰!我本来都不想了的,是你,拉扯衣服,露出大白胸,那上面还有颗红痣……”
付强操起灶上的锅铲一铲子打在秦大头上,付父同时拿起斗大的粗碗往秦大头上一砸,秦大顿时血流满面!
秦老娘嗷地一声,“杀人啦,贼喊捉贼啦,救命啊!”
人群一片静默。
一个有女儿的妇人忍不住道:“秦大。留点口德吧!”
诛心的话听多了,直接麻木。付岚一把推开母亲,从菜板上拿着生绣的菜刀,下了死力朝脖子上一抹。
付母被推倒在地,不能及时阻止,急得大叫。
付父付强离得有几步远。皆不能相阻。
半空中伸来一只手——是没有存在感的秦老爹,朝付岚的手使劲一敲,菜刀应声落下。
人群传来松口气之声。
“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谁还容得下我活下去?娘,娘,就当你白养我一场,我来世再报你养育之恩。”付岚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付母抱着付岚仰天流泪。“天啊,天呐,为什么让我的岚儿受如此屈辱啊!”猛然冲过去打秦大,两下就将他顶到地下,撞得啪地一声。
秦老娘也哭了,“干什么打我儿?你这老贱人!是你生的好女儿,勾引我儿,是她想男人了。才引我儿上当,凭什么打我儿?”
两人战在一处。打得不可开交。
秦老娘余光中见个儿子干看着,气道:“狗崽子,还不上来帮忙,你娘你哥要被打死了。”
付家父子连同闻声赶来的付家老祖母付家小儿子付勇也不甘示弱,出手就干。
秦付两家交战在一处,打得不可开交。
直到付家老长辈和秦家老长辈赶来阻止。大家才停下来。
春花道:“两家老长辈最后拿出个什么解决办法出来?”
春花娘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还能有什么办法,问题又回到最初,付岚已失名节,最好的办法就是嫁给秦大!”
春花忍不住道:“遭受强暴还得嫁给施暴者。世道何其残忍!明明已是错,反而要错上加错。”
“所以女孩家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事情发生,不管是谁对谁错,到最后都是女孩的错,后果都是要自己承担。于男家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再光彩不过。”春花娘借机教育她的小姑娘。
三春皆应是。
春花道:“姨妈姨父在没听说强迫之前都不会许嫁,如今就更不可能应了。那表姐以后是什么打算呢。难道真要去当尼姑吗?”
“你姨妈想把她送到她远方的姑妈家去,再找户妥当人家嫁过去。”
“这算是个法子,人生地不熟,别人也不知道底细。”
“理是这个理,但真要嫁那么远,无人做主,你表姐也难自在,要受婆家欺负。”
“可是想在近处嫁了,难找到好人家。”
春花娘道:“找是找得到人家,慢慢寻摸着,总有合适的。可大人想得现好,最关键的还是在你表姐!她说不想嫁人,她要出家!”
春花吃惊地道:“表姐怎么能有这样傻的念头?”
“你表姐性子好是好,可犟性犯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不想嫁人,家里又留不得,只有出家才能保住付家名声,以后兄弟姐妹才好说亲。不要因为她一个人带累了全家。唉,你姨妈也不容易,她不能为了你表姐一人不顾底下的儿子吧。你表哥表弟都要说亲,有你表姐在家,谁家姑娘会来?而且还有堂兄弟姐妹,说了亲的不算,没说亲的怎么办?”
春花沉默了。
“你姨妈思来想去的,答应你表姐带发修行。去咱们镇上观音庙做个修行者,一来离得近,二来香火旺,往来安全。”
春月听到这里,道:“那娘,我们去观音庙上香不是就可以看见表姐,和她一起玩了吗?”
“嗯。你姨妈拜托我照顾你表姐呢。我们随时去庙里看她,说说话,散散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她的心就回转了。”刘三感叹道:“目前,也只好如此了。可惜当时我不在,要不然,我一定打得秦大满地找牙!狗杂种,对他又是怎么处置的?”
春花娘道:“付家要把秦家驱逐出去,秦家这才怕了,于是求着岚儿答应婚事,又赔礼道歉,又下跪作揖的,又闹了一场。姐姐姐夫寻了人把他们打了一顿,这才不敢上门了。”
春花皱眉道:“光是打一顿吗?得把他抓起来下大牢才是啊!”
“秦家咬死了是岚儿的错,又找了无赖汉疏通,只关了几天,就放了出来,如今成日家在村子里晃悠。现在你姨妈村子里的大姑娘都不敢出门了。”
刘三一巴掌拍在桌上,火道:“什么世道!什么人有恁大脸把强奸犯都放出来了!他家有门路,我们家难道没有门路吗?春花,给县令夫人送封贴子,这件事咱们管定了!”
春花娘惊得一跳,俄而笑道:“对呀!因为春花,去年他这县令大人考评了个优,升迁指日可待,怎么的也会给咱们家一个面子啊!他爹,有时候你的脑子就是灵光!”
刘三儿得意地笑道:“那是,不看我是谁,不然怎么能生出稻娘来!”
春花冏!
秦家是穷得叮当响,但秦大的亲爹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那是大名鼎鼎的葛里长!
秦家人嫌狗厌的人家,全村人都不敢明着唾弃的原因,就是此君。
葛里长年纪比秦老娘还大上二十岁,却是高寿了。在当爷爷的年纪生出个老幺儿,如何不痛到心坎上去?平时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由着秦老娘拿,哪样不顺着她的心来,就为了能多看秦大几回。
秦家有了这么大一个背景在后,还穷得叮当响的原因,乃是秦老娘一手好赌技,再有多少钱物都能败得精光!赌了情人的东西不上算,还有老公的,儿子的,乃至算计到未来媳妇未来亲家头上!
秦老爹面团儿一般的人品,任事不管,只知闷头作活。
可想而知,生在此种家庭,儿子们会是怎样的惊才绝艳!
葛里长渐渐老了,对男女之事淡了,对儿女的感情却越发深了。
亲儿子有难,秦老娘上门一求,葛里长心里就有了计较,拿出钱财,疏通关系,不几天,秦大就被放了出来。
秦老娘得意洋洋,带着秦大去付家骂了一天,末了,威胁道:“付岚,你是我秦家的人,要是不嫁进来,我就要你付家家破人亡,你信是不信?”
付岚在观音庙里正学着制香,当然听不到这些戳心窝的话,若不然,也定会像付家人一般,气得个半死。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付家人平时就是再本份,也不能任人在锅边骂,全家出动。女孩家天生弱了三分,秦老娘以一敌众,威不可挡,花的红的骂得人几乎抬不起头。
平时和付岚家有点家庭恩怨的大伯娘实在气不过,跳出来指了秦老娘就开骂:
“老婆娘,不就仗着葛里长,你那私娃子的亲爹,就抖起来,做贼的叫抓贼,你还真没个畏惧了!你那公家用的毛厮(厕所),来一个进一个,来两一个入一双,打量别人贞洁不贞洁,先把自己屁股上的屎擦干净了再说!
一家子儿子,五湖四海的亲爹,一个亲娘,方圆十里谁个不知!你这不要脸的老娼妇,快滚,不要站在这里,脏了我家的地,今年草儿都长不起一根儿!”
秦老娘只好退出这块地,站在一丛竹林下。
付祖母拿了竹扫把挥舞,“走走走!莫站在竹下,那腿杆不知被多少人骑过,跨了我的竹林,竹笋都不生了!霉死了!走开,走开!”
秦老娘跳起来,一退再退,直到看不见付家的房子了,才算是别人家的地。再骂下去也没意思,只好甩下几句恶心人的话,得意洋洋地走了。
还想和人说道说道付岚,但旁人看见她皆退避三舍,悻悻然地,跑男人堆去打牌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报
泰和县令钟亦之拿着其夫人递来的名贴,皱眉道:“稻娘怎么送了贴子来?是有什么事?”
钟夫人笑道:“我派人去打听了,听说是她表姐被人害了怀了身子,拜托我们把歹人关大牢。”
钟亦之略略一愣,道:“那起强奸未遂的案子,已判下来,早就关大牢了,难道还有什么不妥?稻娘是想将秦大处死?这可有点难办!”
钟夫人款款地道:“老爷啊,案子是判了,可那秦大是否还在牢狱里呢?你虽然是青官,可保不准有哪起子人欺上瞒下,污了你的青名呢?”
“欺上瞒下?谁敢?!仁和县还是我做得主!没有我的朱批,怎么能放……”钟亦之一怔,猛地想起,范衙役似乎说过提前释放一人,还孝敬了五十两。不过升斗小民,鸡鸣狗盗之徒,也不算什么大罪,提前放人也不是没有,就顺嘴答应了。
这该死的范衙役,瞒下稻娘这重关系……
要知道,诰命每年都要向朝廷上折子的,虽然品级不高,不至于上达天听,但凡事就怕个万一啊。就算上报了不会伤筋动骨,但总是不利于政绩考核。
“娶妻娶贤呐!娘子,你又提醒了我一次!”钟亦之朝夫人点了头之后,迅速叫了人来,吩咐下去。
春花拿起付岚制的香,笑道:“表姐,你越发能干了,这佛香制得和外头卖的差不离。
官差来捉秦大时,他正在葛里正家吃大肉。
他是葛里正的小儿子,年纪和他孙字辈儿相仿。葛里正老妻早丧,又是个官儿,家里家外没人敢管他疼自个儿的亲骨肉。儿媳妇们早避走出去,儿子唾弃不愿意一起吃。只两个最小的小孙女儿眼巴巴儿地盯着秦大一口一口地吃得满嘴是油。
有人盯着自己吃东西谁吃得香,秦大抓一把花生米儿,塞到侄女儿的衣兜儿里,“去,去,出去找娘去!”
小孙女儿眼儿直拿那肉盯着。双眼放光。话说娘亲有好久没煮肉肉吃了。
肉肉,肉肉,肉肉。
小孙女儿小嘴儿不住地嚷肉吃。
葛里正不耐烦,拍得桌上梆梆响,“滚滚滚,问你娘要,小赔钱货,吃什么肉!娶的什么媳妇,生的都是赔钱货!一个孙子都没有!走走走!”
小孙女儿哇啦一声哭开了。
葛里正的小儿媳妇听见女儿哭。强忍着秦大色迷迷的目光,进来拉了就走。
“娘的,五个儿子,一个孙子都不给老子生,老子要成绝户头儿了!”
秦大笑嘻嘻地道:“爹呀,哥哥们生不出儿子,我能生儿子啊!等你把那付家丫头给我弄到手,给你生十个孙子!”
葛里正欣慰地道:“嗯。付家丫头臀儿大,准能生儿子!下午我给你出面。去付家提亲,由不得付家不答应!”
秦大在付家受这么大委屈和伤痛,竟还去牢里呆了几日,心里那个恨甭提了,不把付岚搞到手,他心难安。
秦大好不容易开了荤。如今没了女人哪里能忍,心里猫抓一般,夜夜里精水儿不断,誓要把付岚搞到手。
秦大恶恨恨地道:“里正的亲儿子都敢不给面子!叫付家在我们镇上呆不下去,给我滚蛋!”
秦里正笑道:“好孩子。赶走了你岳家,以后去哪里要钱去?你爹这么大岁数了,也照顾不到你几年。你要想好后路。”
“好吧,那勉勉强强留下他们吧,不过得给我赔礼道歉!”
“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高兴!来来来,吃肉!”
下午葛里正果然带着秦大登门来提亲。
除非不想在这里呆下去,里正的面子,付家不得不给。
先不说答不答应,这上门提亲连媒婆都没舍得请一个,这秦大也足够欺负人。
付父忍下气,勉强叫坐,脸上铁青。
葛里正提着礼盒,笑道:“你们两家,何必闹得太见外,都是一家人了,哪里分个里外对错,是不是?你吵过来我骂回转,天天热闹着,叫别人看笑话,又是何苦?而且,女孩们,老这么闹着名声也不好!家里大大小小的女孩子男孩子,这样下去他们怎么好说亲!还不如你们两家并做一家,佳儿佳妇,美事一桩啊。来来来,大小子,给你爹跪下道个歉,不快的事就算了了!”
秦大看了葛里正一眼,这和开始商量的不一样啊。
葛里正摇摇头,这孩子还是太嫩得多历练啊,口气加重,催促道:“快呀,磕了头认了错,他就是你正正经经的岳父爹了!”
秦大跪下来,拜道:“爹,是我错了!”
付父闪身一让,冷笑道:“对不起,我可当不起你的爹!谁是你爹,你拜谁去!”
葛里正笑道:“孩儿都有过一个了,以后成了亲,怎么不叫爹呢。今天我来是商量大小子和你家姑娘成亲的日子。我觉得这亲事越早越好,省得人说闲话。”
付父捏着拳头,脸上青白一片,又不好发作,瞪着秦大想将他吃了。
有葛里正在,秦大心里就不怕,顺势起来道:“爹,岚儿在哪里呢,我去见见她,安慰安慰她,免得身子哭坏了。”
付父怒目而视,“滚求,谁是你爹!”
葛里正脸色一变,“付老二,你这态度怕是不大好吧。你要这般,你家租的地,我明儿就给你退了。对了,今年你家的徭役,听说老荡山要开石……那里年年可都要死人呐。”
付父气得发抖,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付祖母在里间再也忍耐不住,跳出来,指着葛里正的鼻子就骂道:“真是欺人太甚!葛全儿,你算是谁,代秦大来提亲?”
自从当上了里正,几百年都没人敢指着他鼻子骂了。
就算是亲爹,葛里正他也不是户籍上的爹。名不正言不顺,葛里正说不出话来,眼睛凶狠地盯着付祖母。
“老不要屁股的,大摇大摆地充爹,人家姓秦,他不姓葛!
你要我儿子租不了地,你要我儿子服苦役,你威胁我儿子!咱今天把话搁这儿,我们还真不怕你搞这些事!打量你这个里正很厉害?打量我家没人?
你知不知道,官家亲封的稻娘是何许人也?是我家大侄女儿!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你下台去耍!”
葛里正脸上有些难看。
“实施告诉你,我们告到县令大人那儿去了!你不是有门路吗?县令他不行,老子告到省城去!再不行,还有那御状呢!难道你就能横行霸道一辈子?”
葛里正猛地想起稻娘的名头,脸色一变,转着眼珠不说话。
一个村里的,三春又是惯常在村里行走,那么个小丫头,能横过葛里正?秦大不相信,道:“你老莫吹牛,哄谁呢,那点点大丫头,我一爪都能捏死,抬了她出来吓人,真正是好笑。废话也不说了,今天你定亲也得定,不定也得定!”
葛里正犹疑不定,他官场走老了的人物,怎么不知轻重,换了个脸儿道:“付大姐,乡里乡亲的,什么告御状,说得恁严重……”
当当当,铜鼓声响起,紧接着,喧哗声传来。
葛里正脸色大变,冲出屋子。
一队带刀官衙役走来,其中一个见到里正,问:“葛里正,秦大在何处,我等奉命前来捉拿!”
秦大脸色一白,瘫软在地。
葛里正张了张嘴,才道:“谁,谁的命?”
领头的县差役不耐烦,打眼一看软在地上的秦大,铜锣一般的嗓门喝道:“啰嗦什么,反正不是奉你之命!你就是秦大?给我抓起来!”
众差人拎小鸡崽儿似地将秦大提在手上。一股骚味传来,秦大底下滴滴黄色液体流下,啪啪溅在泥地上。
差人哈哈大笑,“这么个弱鸡儿,还能作恶!真是有那罪恶根,小鸡儿也能发猛!事已毕,我等且回。”
葛里正心急如焚,拉住那认识的衙役,悄悄塞了银子,道:“到底是咋回事?”
衙役低声道:“你老惹了不该惹的人,自求多福吧!”
葛里正惊疑不定。
秦大一行人刚走出几步,村里就响起了敲铁锅庆贺的声音,不绝于耳。
时间是治疗伤痛的良药。来观音庙这两个多月,什么糟心事都不用想,只管闷头干活制香,闲了再听听老尼姑讲经,付岚的心境已平复了许多。
想她刚来,晚上时时被噩梦惊醒,白日也不敢见人,无缘无故地总是肉紧心绞痛,别人一个眼风儿扫来就觉得他们是在讲究自己。日日夜夜地惊恐,人迅速地消瘦下去。
当尼姑说来不事生产,有香客供奉,日日敲钟念佛等吃饭,但其实哪有那么容易,香火不旺盛时,还得出门讨口化缘,求得一点素斋,比起街边的叫花儿也好不了多少。
化缘的进项并不多,庙里僧人最主要的生活来源还是香蜡纸烛,制出来或自己售卖,或成批卖给喜丧铺子。
付岚一进庙里就开始学习制作佛香,什么都不用想,整日听着经,整日制香,一段时间下来,制香的手艺是突飞猛进,人的心境也逐渐沉寂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