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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啁啾     农家女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农家女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四章 运木

    不管和人打下赌的刘三心中如何惴惴,开荒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秋雨已绵绵地落下来,浸润在新开辟出来的田间,隐约间竟有一丝湿意,较为低洼之处,还能看见一小泓清水!

    虽然样子看起来像,但并不是,这种刚开出来的田底泥不实,是关不住水的。不过有点样范,勉强能告慰主人的心。

    刘三道:“我家的田也开得差不多了。明年啊,还请你们来打谷。几十亩的谷子啊,我家也弄不完。”

    男人们喝了倒彩,笑道:“等明年这几十亩谷子长好了时啊,我们还都来,连饭都不与你们家吃!”

    刘三又道:“明天,我还请你们来,做一件事,就是把我们砍下来的好树木抬到涪江边边去!”

    “三哥啊,你是要用船运到镇上去?找不找得到好船啊,这成千上百颗树干,运费可不低。要不要就拉回你们家,一点一点往镇子上拉得了。还是省点钱。”

    刘三神秘地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第二日天将将亮,刘三就带着人从山脚出发,两人一组抬起事先挑选好大小较为一致的松木往江边走。

    上千根根松木,如果从家里抬着去镇上,得花多少人工多少脚力啊,光是想一想那头尾相接运松木的场景就让人头皮发麻。

    开木器铺子作家具的人家哪里嫌木头少了的,恨不能全天下的好木都收入囊中。刘三家的木头来源大多是农人前来散卖,论根数大小,一根几文钱一根几文钱。要是哪天运气不好,没有农人来卖树,铺子里又需要的话。就只好自已亲手去山上采木。虽然自己动手那是无本的买卖,但这样可真是费时费力,得不偿失。

    想当年,刘三家没钱买盐吃的时候,他就到山上去选一根好树,砍了枝。扛了主干去街上卖,去一回总是能得到几文钱,买了盐回家以解燃眉之急。

    刘三嘿哟嘿哟扛了树出门,又浑身轻快进家的情景,仿佛只是在昨天发生。大家不用再吃无盐淡食,是多么令人感到愉快,让人由衷体会到一种安全感。

    镇子就是个好地方,有长年收购木头的好铺子,每当卖木头的农人经过这些铺子的时候。都会露出会心的一笑。

    这就是生活,没有深入,又哪里体会得到其中的酸甜苦辣。

    虽然买木头花不得几个钱,但集腋成裘,刘三家花在这上头的成本也是挺可观,而且来源极其不稳定,所以其实并不可取。

    这回买山砍下的松木,大多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树龄,根根粗大壮实。实为做家具的好材料。数量又多,七八年之内,刘三家都不用愁木头来源了。而且山上还有一大半松树在茁壮成长,未来,又是多么地令人充满希望啊。

    树木砍下来,要好好地保存。露天搁,日晒雨淋,木质容易损坏**,非常地不可取。最好的办法就是存放进仓库中。反正都要用,放在乡下还不如放在镇上方便好管理使用。

    为这个事。刘三专程去镇子边边花了几天时间搭了一个简易草蓬子,专门用来放松木。幸喜这不是文明时代,没有人来查违章建筑。

    一切准备就绪后,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运松木。这不是一根两根的数目啊,这是成百上千根!用人扛要扛到何年何月啊。

    困境出智慧,刘三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

    来来回回花了大半天时间,终于将松木全部都运到了江边。刘三大手一挥,招呼众人去他家吃饭。

    扛树的劳动力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地吃了饭,比主人还心慌,又跑到江边去看有没有大船来。一边议论着这么多树,就是最大的船,也要运几十趟,刘三这个莽子,这回又要多花钱填给船夫。可惜我们家没有船,不然挣了这一笔,今年过年钱就有了。

    刘三兴冲冲地走来,道:“好了,树都在这里了,点一点,一共九百九十八颗。”

    刘家村外的涪江除了涨大水的时候,就从来没来这么热闹过,刘家村,赵家村……各个村子的村民都站在江边,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后里还有源源不断的人群赶来……

    刘三得意极了,万从瞩目哇!好开心,好开心!

    春花看见老爹兴奋成那样,心里也着实高兴,道:“爹,该下水了,还等什么!”

    刘三像国家领导人一样,大手一挥,“兄弟们,把木头全部往水里扔啊!”他带头将木头扔进水中!

    啪!水花四溅!

    “老三!难道,你是要把木头扔水里流到镇子去?”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怎么想来?”

    “大伙一块扔啊!把那大江的鱼打死几条上来红烧啊!”

    人群躁动起来,大家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稀奇事啊,亏那刘老三敢想!一个个不用人叫,都笑哈哈地跑上去帮忙,啪啪啪啪,碧绿的涪江上响起了木头击水的声音,交汇在一起,好不动听!

    刘老头的面色这才好转,摸了胡子,得意地瞄了罗氏一眼,你不是说我儿子乱花钱吗,看,他有没有乱花钱?你那几个棒槌儿子能赶上我儿的一半儿吗?

    罗氏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中午饭她才和老头争执一翻说刘三又要花几百银钱给外人了,这会是现打嘴啊。

    刘二沉着脸着着,也不上去帮忙。兄弟强了,哥哥就弱了,他可不高兴。积习使然,冲刘三吼道:“刘三,你那些树下了水,要掉!还不捞起来。”

    刘三忙活着,根本就没听见兄长的话。

    春花姐妹不由得二伯怒目而视。

    春生娘上上下下瞧了刘三一个遍,暗道他这个样子几乎比得上刘二了,最近没看见他有多特殊哇,脑袋瓜怎么就突然好使了。

    一些妇人偷偷地盯着刘三,甚至觉得这个男人的形象突然英伟了起来。

    现在的季节,刚好过了涪江的汛期,水流不疾不徐,又是在江的边沿,松木一入水,就沿着水流方向慢慢地朝前飘动起来。

    刘三和十来个村人一人撑了一个竹筏,随时向跑掉队的松木来上一竹杆,有了外力干预,成群结队的松木生力军开始晃晃悠悠朝镇子行进开来。

    好斗的男人们和顽童开始跟着在岸上一路走,嘴上啧啧称奇,非常渴望下水一试。有几个大胆的,干脆游过去,骑在松木上大声吆喝。

    妇人们也想跟去看,但要矜持,只能目送而已。

    沿江而过,岸边的人们皆赞叹不已。男人的雄性因子一激发,一个个站在水里唱山歌,大声起哄叫喊。

    一路好不热闹,过了大约个时辰,松木和人陆续到达。

    刘家铺子的伙计早就在江上等着,见着大部队,老远就迎上去,从水里捞松木。

    扔进去容易,捞起来却非常费事。

    好几个人上来才能把一根松木拖上岸。水流却不等人,再缓慢也是在动啊。刘三等人赶不急,只能眼看着松木飘走。幸喜下方一点点处的江面有一处回流,松木流下去一转弯,刚好就撑到岸边来,有的木头竟不需要人下水去捞。

    城里人也是人,和在家村外一样,转眼间小镇上的人都围了过来,一边喝彩一边看刘三他们捞松木。

    刘三忙得汗水连连,既要防着松木逃去了下游,又要安排人手,还要点数,还好有铺子里伙计们的帮忙,才没显得手忙脚乱。

    捞木扛木,把全部松木码进了蓬内后,天都已经黑了。

    刘三却不留宿镇中,交待了伙计们几句,和村人一起走夜路又返回了刘家村。

    大家都很累,不过却高兴,出了一把风头,那兴奋劲儿直到睡在了床上都没消去多少。

    春花娘儿几个都没睡,等着男主人归家。

    春花笑道:“爹,今天你可威风了!“

    刘三吃了一碗饱饭,得意地一笑,道:“今天我们家可出名了!碰到了好几拨人,都在摆谈我们呢。松木都运进了仓库,码得好好的,隔我们铺子近,有点动静伸头就看得见。就是怕有人多手(即偷的意思),我看要去买几条大狗守着。”

    “有心人来了,狗也没用!到时候咬着人一口,多的事都来了。反正在江边,我看不如买一群鹅来养,晚上也能看家。”

    春花娘道:“要养也行,去也怕人偷,只能养在笼子里。”

    陈夫子觉得奇怪,道:“鹅不是吃的吗?怎能看家?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春月笑道:“夫子,这你就不知道了。鹅养大了,比狗还会看家的。鹅最是欺生,上回我去姨妈家,就被她家的鹅把屁股都夹肿了,凶得很。它又不吃肉,不得像狗一样一见肉就叛变。家里有一只大鹅,比养一只大狗还能看家护院。”

    春雪嘟囔道:“我喜欢大鹅,我要骑鹅!”

    春月道:“我还想吃鹅蛋呢!娘,我们家里也养几只鹅吧!”

    春花娘道:“你要想养,我不拦着,不过你要自己去割草喂。我不管。”

    春月撅着嘴,“我割就我割!到时候下了蛋,不给娘吃!”

    二壮娘子和小云笑道:“不要你割,我们也能帮把手。”(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红火的生意

    第二日,刘三就去了镇上,天气渐渐凉了,修房造屋的人家一多,家具的需求量也多了起来,平时伙计在就行,但赶场天铺子里面总要有一个主人才好。

    家里的山还没有完全弄好,刘三只好一头家里一头镇上三天一个来回地奔忙着。

    春花娘带着全家人每天都去山里忙活一通,要么砍柴,要么搬石铺路,要么掏排水沟,有一回竟然还捡着一只野鸡,真是意外之喜,当天就下锅炖吃光光。

    刘老头没事做的时候,也到山上走一遭,提提意见,帮忙编个笊篱粪兜之类。

    大山的规划大概是最外围做田,中间栽树,山顶自然而然。经过伐木事件后,山体初现规模,虽然空地上还没栽上树,但看着这一层一层的土地,都能想象得到明年是怎么一副丰收景象。

    把不好整理的草木集中到田里,一把火烧了留下灰烬做底肥。又从家里把沼渣挑了来,全部用来肥田。

    刘老头围着田边仔细检察了一翻,暗自点头,村人都没有做假事,这田埂扎得好,下暴雨也不会垮。如果来年这田能关住水,说不定真能在山上收到谷子。刘老头心里不禁也期待起来。

    快入冬了,修房造屋的多起来,走亲看亲成亲的人家也多了。

    继刘小姑夏日成亲之后,刘大芬也顺利地出了嫁。毕竟是没有亲娘的女子,不管嫁妆还是铺排以及种种小细节都比刘小姑的婚礼要逊色得多,夫家人话里话外无娘的女子欠教养之类的丑话人们就当没听见,除开这些,刘大芬的婚礼也算是中规中矩。

    春花娘按照刘小姑的例给了大芬添妆,同样上门帮忙。算是尽了叔娘的心意。

    大芬出嫁之后,紧接着就是小芬,她是个有主见的人,东不如意西不将就,进入到相亲女的行列。

    镜头转回镇上。

    山上的事基本整完,刘三家现在真正地进入了农闲时刻。家里没事。镇里多事,男女主人一合计,决定尽快搬回镇里,好做生意。

    得知要回镇上居住,陈夫子破天荒地开始自己动手收拾起了行礼。

    二壮娘子悄悄对春花讲,夫子在一个地方最多住三个月就要换地方,这回住了这么久没出声已算是忍耐了。她是典型的爱旅游人士啊。

    春花就觉得夫子忙碌的样子十分可爱,抿嘴一笑,也加入到收拾的队伍中去。

    家里人多消费高。但人手一多,做事就方便起来。陈夫子去镇上看过张阿生做生意,认为他很好,比二壮机灵,便对春花娘说,要二壮留下看家,张阿生照样在镇上卖东西。

    春花娘巴不得,明眼人一看二壮只是个干实事的。不善于与人结交,而张阿生却不同。天生的油子,没话都要找一船话的人物,当然后者比前者留在镇里合适。但二壮是夫子的人,得她主动提了,春花娘才好安排活计。

    陈夫子人情世故极通,遂提了。

    春花娘笑道:“二壮娘子。把你们分开我倒不大情愿。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罢。如果不嫌路远,隔几日回来也一样的。”

    “我和那死鬼天天一处绊嘴,离了还松快些。再说我家娘子也不能离了我的。”

    二壮嘴硬,大声道:“你不在,没人管我。我还乐得自在。”

    说得大家伙都笑起来。

    收拾好了行礼,带上大包大包的粮食酸菜干菜以及经放的蔬菜,一家人乘上了牛车。

    刘三再三再四嘱咐了二壮其他不理,关键是那头小牛一定要给他照顾好。

    二壮道:“放心吧,主人。我一定把小牛当祖宗一样看待,还有那头猪也不会掉膘,那头母牛,也妥妥地照看,等你回来就变成一窝羊儿了。”

    二壮的主要活计就是照顾家里的牲畜,平时并没有什么农事,是很清闲的,他是吃过苦的人,怎么过日子都可以。

    刘三这才吆喝着牛拉动了车。

    顺顺利利到了镇上,付姑爷只进铺里晃了一圈,就赶着牛车急急地回去了,连车资都不收。

    春花娘赞叹一翻,道姐姐姐夫真是对我很好。

    刘三道:“姐夫是好!就是讲究,吃个饭还要洗手,真麻烦。”

    “你这种懒人当然觉得麻烦!不洗饭,粪巴巴糊的手,就抓饭,你恶不恶心。哎,你说涛儿成天这么在家呆着,是不是该出去学一门手艺?要不要学木匠?”

    “你一天想精想怪的!看付涛的神情,怎会把木匠活看在眼里!要学就学石匠,跟他那头的表哥干,一定有出息!一栋房子造下来,赚头比我这个东西可不知高了多少倍!他哪里看得起我这个蹩脚姨父!”

    “说话酸拉吧叽,不怕倒了牙!他对姨父不满,还不是你自己早年不成器造成的,他是心痛我这个姨妈,才看不你这个姨父!”

    “是是是,我不成器!我不成器,能挣这么大份家业了!再说我不成器,我就回家种田去,谁去给你儿子造家具去!哼!”

    春花娘懒懒地哄了相公几句,刘三就又欢喜起来,屁颠颠地到造家具的小车间鼓捣去了。

    爹娘斗嘴之时,小娘子们各个乐陶陶地耍的耍蚂蚁,浇的浇花,写的写字,不时朝那两口子瞧上一眼。陈夫子搬出了琴,想弹又没意境,手掌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缓缓的流水。二壮娘子忙着烧饭,小兰和爹许久没见,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儿,一边低头擦着前厅的家具。

    刘家铺子里里外外温馨得可以掬起一把水来。

    随着花公鸡第一声鸣叫,安静了一个夜晚的大街陆陆续续动了起来,各家各户大门依次打开,有人伸头探看好天,有人倒尿盆,有人出门买菜。——有经验的人士绝对不会在此刻过大街,一股子屎骚味啊,那绝对让人退避三舍。不过也就只有那么一忽尔,再过一时,屋内的小娃儿开始哇哇叫着正大光明赖着床,厨房内锅碗瓢盆叮当作响,饭菜飘着香,预示着早饭时刻即将来临。

    二壮娘子从小车间抱了几块废木料生好火后,春花娘也跟着起来了。两人将米淘洗干净,再掺上几把红豆,一齐放进咕嘟沸腾起来的水中。盖上锅盖,用文火慢慢地熬制。一时之间,那轻轻顶开锅盖的水蒸汽充满了整个包间,好香啊。卧室内慢慢有了动静,其他人循着饭香也渐次起来了。

    等稀饭熬得差不多后,春花娘就洗了铁锅,放素油加小葱姜蒜炒了一碗大头干菜。二壮娘子从泡菜坛子中取出两个粉红色的泡萝卜,细细地切了丝装盘。

    一家人不分主仆,就着两碗咸菜美美地吃起来,稀里呼噜,你一碗我一碗,不一会,一大锅稀饭就见了底儿。

    吃完了饭,各就各位,等着人潮来袭。

    果然,一大家子齐上阵,才应付得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潮。今年无需推出什么款式,乡下人都守旧,认定了一个东西,一辈子都是这个东西。去年新推出的款式大家还不大接受,今年却流行起来,人人都认定家具就是这个样子!

    有的纯粹来看热闹,有的来询价比较哪家的家具便宜实用,有的帮别人来问问,你也说我也说,直把刘家人说得一个口干,人群都还没见少。

    幸好起先分了工,一个人负责一个区域,春花收钱,春月记账,要不然,今天准是要出点小乱子。刚才春雪不就发现有人想顺走一条小凳子么,小妹妹眼睛真尖!陈夫子觉得新鲜,虽然不上阵说敌,但搂着春雪,两人专门负责盯看有没有小偷小摸,买了东西不付账的人。

    一时说得嗓子都疼了,大家喝了一口水,继续游说,做生意的不怕人多就怕人不多不是。

    虽然看看的询价的多,实际下手购买的人少,但下午闲下来的时候,粗粗一算,按书桌、架子床、衣柜一套的算法,竟卖出去了有六套之多,这还要除开一些小件如凳子、椅子、饭桌之类的东西!

    全家人都欢呼起来。照这样下去,何愁不发家致富啊!刘三心里一激动,忍不住背着人朝春花娘脸上啃了两口。其余人皆故作不见。

    人潮就是中午前后那几大波,过了申时,铺子里渐渐冷清下来,到得酉时,别说铺里,就是大街上都难得看见一个路人了,赶场的人交换到了自己想要的钱或者物,一个个心满意足地把家还了。

    订货量大增,木头兄弟就不着急回家,都留在小车间加紧生产;陈夫子赶着女孩们去学作业;二壮娘子和春花娘自去造饭;刘三看了看冷清的街道,预备关上大门,明日再战。

    “哎,刘老板,这么早就关门呀!这还有客人呢。”

    刘三循声看过去,原来是裁缝铺的小老板马六儿,眼睛往他身后乱找人,笑道,“哪来的客人?我看老板倒还有一个!”一边把他迎进门,请他坐下。

    张阿生随即端了一盏茶奉上。

    马六儿咂了一口茶水,道:“我今天来还真要作一回你们的客人!”

    “呵呵,小店还迎来你这位生财的菩萨,太看得起我们了!马老板,你要买什么,尽管说来,我算你最优惠的价!”(未完待续……)

    PS:今天更得早吧!话说这两天气温下降,我胃口变得超好,但又想减肥,好矛盾。

第六十六章 专卖

    马六儿道:“我的女儿娃娃都多大了,用不着嫁妆,我当公公的人,用不着买家具啦。”

    “哪你是?”

    “我是来找生意的!我有一个姨表舅子,今年三十多啦,虽然成了亲生了子,但却一直一事无成。不过他是家里的独苗儿,老太太爱他,这回想拿出些钱给他置个铺子做生意,免得她老了儿子没手艺,最后把家里的房产都败光了。我表舅子这几年却懂事了,说自已没手艺,干什么铺子都不懂行,还不如把铺面租给人家收点租金算了。老太太却不干,说那点租金,怎么养得活她的几个好孙孙。哎呀,我说我那姨表舅子不就是会生,有几个带把儿的儿子,不然老太太才懒得替他安排后路呢。”

    马六儿嘴巴说得有点干,低头喝了一大口茶水,接着道:

    “这半年来试了好多行当,卖杂货,利润还不够房租;卖布,本钱少了;买铁器,他不会打铁;卖我家这种成衣,请的小裁缝跟别人跑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试来试去,现在只好从农人那里收点菜来卖,每天挣俩小钱糊口。真是可惜了他家那县城里黄金地段的铺子哟。我看得都肉疼,还不如租出去算了。”

    “我是镇上的老住户,你们家怎样起势的,我是一清二楚。冷眼看来,我还就看上了你们家的生意!要是我会木匠,我都来改行卖家具。”

    刘三是老实人,实不通做生意的门道,听完喃喃地道:“你的意思,是要让你姨表舅子做家具卖?是要来学木匠?可他都多大了,学不会。而且他城里的金贵人,舍得干我这种粗活儿?”

    马六儿眼睛一闪。心中就明白刘三其实只是一个外行,做成了生意不过是运气好。他低头喝着茶。

    张阿生小心道:“老爷,马老板是说他姨表舅子不只卖家具赚钱。”

    刘三也不是没想到,只是开店的老板不会相关的手艺,如何开得成店,如果去请木匠师傅。那成本就高了,而且容易被懂行的人哄骗辖制,得不偿失。

    “光卖家具,就在当地请人便罢了,怎么和小店有关呢。”

    马六儿道:“当地的木器铺子生意还不如你家的好呢。我就是看上你们的东西款式好,流行,好卖!说实话,别说县城,就是省城的东西。都不如你家的好看实用。要我姨表舅子学木匠,除非倒退个十五年,如今是不能。我的意思,是在你的伙计里面选几个能干的,到县城去专门做手艺,我姨表舅子也就能开店了。当然我知道能干的伙计难找嘛,我补偿你的损失!你刘老板手艺精湛,再新收几个弟子就完了。”

    敢情是来挖墙角的!

    “马老板!你说得可轻巧呢。懂技术的熟手是恁好找的?培训个生手。要花多大的代价,你又不是不知道!”张阿生看了一眼刘三。道,“要是你真想要人,请了人来学手艺,我家主人却并不是不愿意。要熟手,那可要商量商量!如今真是生意的旺季,正用得着熟手。你挖走了他们,我们店的生意怎么办?”

    刘三道:“我家阿生说得对,如果你马老板真缺人手,叫人来学手艺,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要熟手,那却是不行的,你也知道,如今小店生意还行,离不得人手。”

    马六儿心头有点不乐意,沉默不语。

    春花听了大半天,有了主意,向陈夫子告了假,出了卧室门口,走到前厅,对马六儿福了一福,道:“马公公。”

    马六儿连忙虚扶一下,笑道:“大娘子,可是吵着你们上学啦?”

    春花笑道:“是吵着啦。我听着听着,想过来说和马公公说几句话,反正写不下去字了,就出来啦。

    “那马公公真的打扰你了。我明儿再来吧。”

    “今儿来了,今儿就把话说开嘛。马公公,我听懂你的意思了,就是你的亲戚想做开木器铺子,却没有人手,想从我家铺子里挖几个熟手走,还说要补偿……马公公,你这样可不厚道啊!你要挖了我家的伙计走,那就是断了我家的生意,要刘家断炊啊!”

    马六儿老脸一红,道:“这不是你马婆婆催得急嘛,我心里一燥,就过来瞧一瞧。我看你们家伙计多,能匀两个出来。”

    春花斜了马六儿一眼,道:“我家伙计却不那么容易请的!马公公,你家伙计,一个开多少工钱啊?”

    马六儿挺起胸膛,骄傲地道,“一个月六十个大钱,包吃包住!”

    刘三哈哈大笑,张阿生也笑起来。

    马六儿被笑得有点恼怒,道:“怎么,难道不多吗。我家开的工钱那是镇上的头一份!”

    张阿生笑道:“马老爷,我家女儿一天什么事都没做,一个月都能拿五十个大钱。你们家的伙计那还是手艺人,你说你开的工钱是多是少?”

    马六儿上上下下觑着刘三,眼里的意思是连个官奴婢都领工钱,你们生意再好也养不起恁多人,亏死你娃娃!

    春花看马六儿真有点怒了,笑道:“马公公,你别恼,阿生说的话没错。我家的下人拿的工钱每月都有五十个大钱,这个月阿生事情做得多,还要给他加钱。至于你想要挖走的伙计,那工钱就远远不止这个数了。上个月生意好,他们的工钱每个人有四五百!”

    马六儿大叫一声,“哎哟我的亲娘,你们家怎么搞的,那么一大笔工钱,开给了伙计,主人家不得喝西北风啊。我说刘老板,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都是一分一毫挣来的,不能随意抛撒!不行,不行,要改,要改!我还想和你们家打长久交道呢。”

    意思是你刘家铺子两三天就要倒闭了。

    春花娘站在门边听着,只是笑,却不生气。

    外间说得这么热闹,陈夫子干脆也不上课了,领了两个小娘子围在门边听大厅的人的说话。

    春花道:“马公公,你说你开的工钱没我家的高,那些伙计会大老远跑到县城去干活?”

    马六儿道:“你们家不能这样搞!把行市搞臭了,其他老板会来事!”

    “我家关门做我的生意,别人可管不着。况且我家也不怕!”

    “是,是,是,你家是官籍嘛,谁敢怎么样!不过,总是影响邻里关系!”

    “嗯,马公公说得对,我家会注意的。但我现在说的可不关工钱的事,我想说的是生意!”

    马六儿嘿了一声,道:“还谈什么生意!我姨表舅子可请不起你们家的伙计!”

    “你要请我家的伙计,还得看我们主人家干不干呢。也不是请伙计,就是正经谈生意。”

    马六儿换了一个坐姿,来了兴趣,“怎么个谈法儿?”

    “让贵亲戚到我家买家具,运到省城,他自己卖出去,赚一个中间倒腾的利钱!你别小看这中间钱,不低,生意做大了,比我家还赚得多!他买得多,我家就给一个批发价,比我家零卖价低个四份之一。他的卖价是多少,就由得他自己的嘴说,多的是赚,少了是赔。但马公公你想一想,那是在县城啊,人多钱多,就是一把小葱都比我们这里贵上一个钱啊,又怎么可能会赔!虽然开头有点困难,但这个生意做顺了,那可真正儿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现时的店铺老板哪个没有相关方面的技艺,说得更深刻些,这些老板当初都是学徒,通过自己的努力才混到老板这个位置。就像农民卖的菜那一定是自家种的,剪刀铺子的剪刀一定是老板亲自打的一样,从来就没有人听说可以不懂手艺,白白拿钱的道理。

    可春花说的听着怎么就那么妥当呢。

    连伙计们都跑了出来,站在边上盯着春花,大家眼睛里都放着光芒。

    马六儿听得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拍手叫道:“好办法!这样,他就是没有手艺,一样的赚利钱!可是,他毕竟不懂行,怎么安装家具,又怎么从我们镇上把家具运去县城,都是大问题!”

    春花慢慢道:“他真要干这个,到时候,我家自会出一个伙计去县城,当然,要是他不怕麻烦,也可以自家来学。做家具难,安装却是比较容易懂的。不过,只能他本人来学,这里面也有机密,要提防同行!至于运送,这确实是个最大的问题,可以专门请一个马行来送。他们县城的人,认识的人肯定比我家多,就自己操心去。马公公,你看我说的可行不可行?”

    马六儿激动地站起来,转过来转过去,停下来,道:“刘老板,你家大娘子说的话可算数?”

    刘三觉得大女儿古灵精怪的,想法就是弯弯拐拐,这会儿还没大缓过气呢。

    春花娘道:“怎么不算数!我家大女儿说的,就是我们全家的意思!她作得了主!”

    她走到春花身边,携起她的手,觉得女儿真真是个大宝贝!(未完待续……)

    PS:今天更早!多谢你们的订阅,谢谢。

第六十七章 苦学

    “好好好!”马六儿接连说了三个好字,“话先放在这里,我回去先和我家老婆子商量商量。”

    春花笑道:“马公公,那你得赶紧!现在正是卖家具的旺季,等翻了年,再开铺子,淡下来,冷冷清清的生意,谁不愿意做呢。其实你不来,我家也有往县城发展的打算。”

    马公公白了一眼,道:“大娘子,明人不说暗话,你家想往县城发展却是说了大话吧。镇子上的铺子都搞不赢,哪还有闲心搞县城里的。”

    “你老真还说错了。生意生意,只要能赚钱的地方,就是捡狗粪都有人干。我家铺子有现成的例子,怎么不想再扩大多赚钱呢。有钱不赚,那就是不是商人了!就算今年我家的本钱还不够扩大店面,难道明年不能,后年不能?只要能赚钱,谁不乐意去钻营?”

    “嗯,说得有道理,但你家的东西能保持一直畅销的状态?看看外面,都出现了与你们家类同的款式,保不齐明天,你家的东西就别家抵了。”

    刘三得意地道:“我家的东西是那么好模仿的吗?第一他没有相应的零部件儿,第二就算他做得类似,但成本却比我家的高,再敢降价也不能低于成本吧。又不是芝麻绿豆,哪有说学就学得会的呀。”

    春花道:“人家要仿造,我家却管不着,也管不了。但我们家的东西,却一定能走在最前沿!款式一定是最新的,方便实用又好看,价格还算公道,有哪一家能抵垮我家的生意,我算他能耐!”

    马六儿不由道:“怎么,大娘子你们家又做些什么新鲜玩意啦?”

    春花笑道:“这是商业机密。等我家推出了新品,你就看得到啦。”

    马六儿鼓眼,笑道:“还保密呢!总有一天,我还不是看得见!得,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亲自去县城跑一趟。让我姨表舅子自己做决定,反正我只是旁闲人,也不敢做别人家的主。”

    春花笑道:“那行,你要给我家拉了这笔单,我也给你算介绍费,如何?”

    “哎呀,要啥介绍费呀,不就是帮亲戚点忙……那啥,介绍费……具体有多少啊。”

    刘三哈哈笑道:“一定比你伙计一个月的工钱要高!”

    马六儿走后。春花一家人又围在一起热烈地讨论起来。

    伙计们的情绪高涨,笑道:“东家,要是你接了这笔单,我们这几个人可忙不过来呀!是不是要招人学徒啊。我们村的人都羡慕我们工钱高,想来做活计呢。管饭就行,只图学一门手艺。”

    刘三道:“如今就你们几个人差不多啦,要是真做成了县城这单生意,再提招学徒的事吧。”

    陈夫子听了个大概。兴致上来,接口道:“等生意上了门。再招学徒,水都过了三秋了,还赚什么钱。到时候人家大量要货,我们叫谁做去?把家里的伙计劈成八瓣儿差不多。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

    刘三可不敢和夫子较口,只是傻笑。

    春花娘道:“夫子说得有理。我觉得可以招学徒了!本来现在的人手都有些吃紧,招了学徒,也能帮一把手儿。管饭的钱,我们家还负担得起。”

    刘三沉吟道:“要是这笔单谈不成,怎么办?人多了。养不起。”

    木头忙道:“东家,村里提的都是亲戚,我们不好抹开情面。他们就想学个手艺,现在不敢图钱。”

    晚上伙计们回了家后,刘三才和春花娘商量道:“要是真想招学徒,我看不如叫大牛来。上回大哥把我叫到一边,就说了这个事。大牛一天在家挖点土,也挣不上几个钱,要是能学一门手艺,搞个事业,总能让家里宽松些。”

    春花娘道:“大牛是个好的,他要来学,我赞成,不过我就怕亲戚里道的,以后红了脸还走动不走动的,说也不好说,动也不能动,难道养一樽菩萨在家呀。你才大哥一个说,我都被好几个人拉着说情了,都想来我们这些当学徒,想挣大钱,想偷师学艺呢。教好徒弟饿死师傅,这种事不好办。”

    刘三叹了一口气,道:“可我们铺子也真需要人手啊。就是现在这样,伙计们天天做到半夜,都只是勉强能供应得上销量。哎,真是有生意愁人,没有生意也愁人。”

    春花好不容易才完成夫子布置的功课,摸了摸麻麻的手,和妹妹一起上床睡觉。

    第二日是闲日,偶而才有一个人上门来问问,大娘子小娘子们就清闲得很。刘三却闲不下来,和伙计们一起加紧做组装的活计,因为下午就有两家人要送货。以前比较轻松的木头也加入到了制作的行列。就是阿生,做为男人家,总是有一把力气,都得抬抬东西,帮个忙。

    前厅就由小云暂时负责。这个姑娘长得漂亮,性子安静讨喜,颇得顾客的赞扬。

    春花拿了炭笔就准备在糙纸上写字。

    陈夫子一戒尺打来,骂道:“又拿这个东西写字!鬼模鬼样,成何体统,都是从哪里学来!”

    春花讪笑,连忙重新拿出一支毛笔,讨饶道:“不敢啦,不敢啦,夫子,我用它写!都认真写。”

    陈夫子看了半天,拿起糙纸,皱眉道:“你都写的什么!上课不好好上,娘子家,成天钻营这种商事!小家子气!”

    “不敢,不敢,我就练练字。夫子,今天的作业我做好了呢。现在是我业余时间,我随便写写啊。你看我写的字儿,是不是比以前有神多啦。”

    “嗯,字,还成,就是这么一手好字,写这种商业经济,实在糟蹋了学问啊。”

    春花举手,道:“夫子啊,朝廷户部工部的官员,税官啦,似乎都在写这种东西。就,就那奏则,不能不写经济吧。何况官家怕是最爱看那上面的数字蹭蹭蹭地往上涨吧。”

    陈夫子一噎,倒竖了眉毛,喝道:“还敢顶嘴!罚抄十篇大字!背诵一篇《史记》来!”

    春花无力地瘫在坐上,哀嚎道:“夫子啊,以前不是背四书五经吗,我要背那个!”

    春月从夫子身后探出个头,笑道:“姐姐,夫子来之前你就会背那什么经了!背书不是要捡生的不会的文章背吗。”

    为什么她来之后,春花就没提过她会背那什么经呢,她被骗了整整一个夏天外加半个秋天啊。陈夫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春花不得不重拾书本,潜心下来背书,真正做回了摇头晃脑背死书的小学生。

    《史记》啊《史记》,她最讨厌《史记》了。

    午饭时春花娘还奇怪大女儿怎么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待听说是在背书,就笑得呵呵的,一边感谢夫子教诲,一边给春花夹肉说是补脑子。

    春花真是觉得压力山大,让一个大人去背一篇古涩的古文,她容易么她。

    直到晚饭前,春花才磕磕巴巴地背完了书。

    陈夫子不甚满意,道明天还要抽查。

    春花瞬间脱力了有木有。速记的东西,它忘得快呀。就没有时间想其他的东西。生意也不去管了,每日里专心地背起书来。

    一个名人的一生,从出生到死亡,从成功到失败,到兴到衰,背起来长,说起来短的这么一篇记就完了。春花瞬间觉得崩溃了,沉浸进书里,代入到主角,一天过完一个人生,真得心力交瘁好不好。如此精疲力竭地过了大半个月,春花终于能咂摸出点“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的味道了。

    真是越挫越勇,如今一天背一篇文章竟然也只是小CASS了,春花自我陶仔。

    陈夫子就又加了音律一课,春花连屎的心都有了,虽然很想学会弹琴,但她连个五线谱都认不到一个人物,怎么背那五音:宫、商、角、徵、羽啊。

    神啊救救我吧,我再也不羡慕高山流水了。老师,你要不要这样全才哇。我家开的工资它不够你的劳动付出哇。

    春花再也记不起要做什么生意计划了。直到一个月后的一天,马六儿带着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老太太来她家时,春花都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马六儿笑道:“刘老板,我可真带着人上门来啦!要是你们说不出个章程来,可苦了我老人家跑这一趟又一趟啊。”

    马六儿的姨表舅子的亲娘郑涂氏里里外外地研究了刘家铺子一篇,这才由着同样里里外外仔细看了个遍的儿子郑旺财和儿媳宝银娘扶进屋内坐下。

    双方介绍之后,春花娘道:“郑娘子,你们来之前可想好章程没有?”

    刘三口拙,一般涉及到银钱的事都由春花娘出面。

    郑涂氏一脸精明,先把刘三一家大小挨个打量心中有了第一印像,才道:“章程是有,不过和你们的意思有点相佐。”

    春花娘大方道:“请说说你的要求。我们觉得合适呢就谈下去,不合适呢就当认识一场,做个朋友。你们也难得来一趟,坐坐船,看看涪江的美景,都是不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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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你来我往

    “我们都是安了心来谈生意,大老远,坐个马车整整花了大半天时间,抖得我腰酸背痛,昨儿晚在姑爷家歇了一晚,现在才缓过来。我家以前也做小本生意,大体上的东西懂一点点,要是我说错什么话,刘老板你们可别见怪。”

    郑涂氏开口就是套话,春花娘不以为意,道:“什么见怪不见怪,生意不成仁义成,你说。”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第一、价格方面你们要少点,少平时卖价的四份之一,我觉得太高了。第二、车马费你们家包。第三、你们要提供两个伙计,工钱你们出,食宿我们出。就这三个条件,前一个没得商量,后两个可以再谈谈。”

    春花娘虽然会说,但她毕竟不懂里面的行道,不由转头看向春花。

    郑涂氏见春花娘不回答,反而望向春花,眉毛轻轻一收,复又平展。

    本来做生意开价就要高,才好往下讲价钱。春花当仁不让,道:“郑婆婆。你说的第一个条件可以商量,后两个条件没得商量。价格方面如果一次性订上十套以上,价格可以少三份之一,以下还是四份之一。而价格如此的低,我们家不可能再给你们出车马费,那样的话,我们家就真的一点赚点都没有了,生意当然做不下去。至于请伙计,既然他们替你们家做事,给你们挣钱,没有外人家来出工钱的理。”

    郑涂氏惊了一跳,道:“十套?太多了!本钱不够!我一次压这么多货,何年何月回得了本?伙计工钱我自家给倒是可行,但车马费无论如何也得你们卖家出。”

    “车马费是不可能我家出的。货一售出,根不负责,这是做生意的行规。想必你老不是不知道。大家都是穷苦人出身,嘴巴没有专门做生意的人会说,我是直接开的卖价,没像别人一样喊高价卖低价,骗得一个人是一个人,最后连人情都没得做。给你开的价,已是最低挡,不能再走展(移动的意思)了!做木器的,挣的都是辛苦钱,不像人参啊燕窝啊,捞到一笔是一笔。我们是诚心诚意地想和你们做长久生意,要不然,最多等明年,就自家去县城里开店了。只不过是现在本钱不够而已。”

    “郑婆婆,你真不要怕卖不出去!等生意做顺了,别说十套,就是四五十套,你都不会觉得多了。这样,如果你订上二十套以上,我还送你一套吃饭用的桌凳,怎么样?你还别看那四条腿的方桌、简单的凳子。那可是日常用品,价格便宜。老百姓渐渐离不得,比正经的三件套还畅销呢。”

    宝银娘心里一成算,不由推了推郑旺财,后才便陪着小心,对他娘道:“娘!你看?”

    郑涂氏看了他一眼,郑旺财忙就缩了脖子。

    春花娘道:“你老不消现在就做决定。在镇上玩几天,看看我家的生意如何,再做决定。”

    郑涂氏松了一口气,道:“也好,我呆上几日。也学学你们家如何做生意。”

    春花娘热情地笑道:“随时欢迎你来,中午就留在我们家吃点家常便饭吧。马老板也一起啊。我去凉拌几只猪耳朵与你们下酒!”

    刘三不由得口水流下三尺长,自告奋勇地道:“我现在就去酒庄打酒!”

    春花娘整治了好酒好肉待客。吃过饭,刘三要去送货,郑家人不辞辛劳也一起去瞧了。又去参观了刘家的木材仓库,不知不觉夜幕就降临了。又招待郑家人吃了晚饭,马六儿这才带他们回了马家。

    马家。

    马六儿媳妇拢氏一见大家回来了,连忙迎上去,笑道:“伯娘,今天玩得可开心?”

    郑涂氏道:“还行,大姑娘,你别忙活啦,我们不吃茶,在刘家吃饱啦。来,你坐下来,正经说说话。”

    拢氏上了茶,坐下,问道:“怎么样,伯娘,生意谈成没有?刘家人做生意不怎么样,兴的道道却多,人也老实,就是她家的媳妇不是好相与的罢。”

    马六儿不由反驳道:“我看春花娘是个好的,不过是声音大了一点,不然怎么养得出诰命夫人来!”

    “去去去,女人说话男人少插嘴!把散放的衣服收起来,混搁着让耗子咬。”

    马六儿被拢氏说惯了的,转身就出去了。

    郑涂氏暗暗盯了拢氏一眼,对娘子随意呼喝相公的行为不敢苟同,但如果是自家姑娘占上见,那就另当别论。

    郑涂氏道:“刘家是没有规矩得很!谈生意让姑娘媳妇出面,正经男人却靠边站!我看刘老三嘴巴会说得很,就是被媳妇子压制了!男人活得这样真耸!刘家的家风不正。”

    “对头!伯娘说得对,镇上人人都说那刘王氏是母夜叉的领头,刘老三乃耙耳朵的始祖!是我们镇的双绝!她是生的女孩儿争气,封了诰命,该她横着走。没怀儿子都敢和婆婆对着干,如今又怀了龙胎,哎哟喂,该她得意得上天喽。”

    “男胎?我看像个女胎。平平散散,是女胎准没错。”

    宝银娘不由得插了一句嘴,“娘,我怀大小子的时候,你也说平平散散……”

    郑涂氏斜了宝银娘一眼,后者连忙闭嘴,不敢把话说完。

    “虽然没规矩,但她家的诰命娘子却好利口!谈生意的一把好手哇,看外表老实着,说出话来却头头是道。”

    “要是没两把刷子,怎么封得了‘稻娘’?你可别小瞧了这户人家,跟莫镇长家有亲呢,听说又搞起了夏蚕、秋蚕,前途好得很呢。可惜我没有好孙子,不要然,我就去说她!外头人给她家的姑娘起了好名号,叫做生财娘子,谁娶了谁发财!”

    郑涂氏亦是农桑一把好手,吃惊道:“夏秋能养蚕?你可别哄人!”

    “哄你作甚!收生丝的行商把从她家买的好丝都拿大家看过的!你想一想,光是这一项要赚多少钱哇。别个还瞧不起缫丝,说累没精力,人家要卖好蚕种呢。那也是赚钱!哎,我都想回乡养蚕算了,比一天到晚的和乡佬陪小心赚的小钱轻松多了。”

    马六儿钻进来,不由道:“说那些无关紧要的做甚?正经的该说说到底要不要在县城摆木器店!伯娘,以我的眼光来看,这个生意做得!如果我有条件,我都想改行做!光凭一点,来钱松快,没有手艺要求,就可做得。而且这家人的前途绝对不止于此,趁他没发迹结交起来,留下香火情,对以后总有好处!”

    郑涂氏不由道:“怎么你们都夸得他家如此!我看着就普普通通,除了是女人当家,没什么特别的,难道有什么不为外为道的东西?”

    马六儿来了兴致,他也是个爱吹牛的,安生坐下来,一五一十地将刘三一家的前尘旧事道来。

    郑涂氏听完,不禁点头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相,就刘家那乡佬样,还有这些故事!”

    郑旺财道:“娘,我看做决定要趁早!机会一失,别家就捡着去发财了。”

    “别家?”

    “你没听见他家大姑娘说要自己开店吗。我背后还听见那两母女商量要是和我们家谈不成,就亲自去县城找买家。”

    “傻啊你,人家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不管有意无意,总之我觉得这活儿我能干!娘,你看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不赚点口头上的买卖,怎么养活你金孙哇。就算贱卖一点,东西在那儿,总不会亏钱。何况房子是我们自家的,不怕缴租金,咱耗得起!”

    郑涂氏一听说那几个金孙子,心都酥了,“就算要做,咱们还得讨点好处才是。这是给他刘家赚钱呢,不出点血怎么成?我可得好好吊他几日!”又严厉地呵斥道,“你两口子不许乱开腔,特别是宝银娘,别以为给我生了大孙子尾巴就翘上了了天,嘴巴都给我闭紧点!”

    宝银娘暗自白了墙根儿一眼,嚅嚅称是。

    却说刘三和春花娘自郑家人走了之后,皆是夜不能寐,食不知味,要知道做成了这笔生意,刘家木器铺子真是会有一个质的飞跃。只靠县城的店铺,一家人的生活都是不用愁了。但要是谈不拢,煮熟的鸭子飞走了,得多失望啊。

    春花只好对爹娘一遍一遍地解释,“就是谈崩了,明年我也想去县城找家店开起来。只是迟早的问题。多了他,高兴,少了他,不愁。我们有手艺,不消担心。”

    刘三道:“要不,我们再降点价?哎,不行不行,再降就没多少赚头了,划不来。”

    春花娘道:“薄利多销嘛,我们降点点,谈成了生意,总是有赚。”

    春花忙道:“爹娘!我开的价是低限,不可能降了!你们言语之间不能松口啊,我还有另外的打算呢!我想建立一个家具工场,大量招收学徒,专门生产家具,要是起点价低了,以后怎么整?”

    “啥?家具工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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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天凉后,哥的胃口超好,厨艺又渐长,真是每日吃得好饱,小肚子鼓鼓,游泳圈啊,自卑中……呵呵,说着玩儿,我是乐天一派地。

第六十九章 成

    “对!到时候建一所大房子,请了伙计,爹当庄主,专管生产!我们再去外面开拓市场,先是县城、其他县城,再是省城,说不定,我家的东西能卖到全国去呢。到时候,还怕谈不成什么生意哦。”

    张阿生听后不由对春花刮目相看,暗道此女的心是怎么生成,这般有全局观念。

    刘三不由嘿嘿乱叫:“我当庄主?我,从小到大,就是玩游戏,我都是当小兵的,怎么能当官呢?我,我当不下来。”

    春花娘呸了一声,说他没胆量,道:“女儿啊,咱心是不是太大啦,就做个县城都顶天了,哪还做到什么省城,全国?”

    春花笑道:“我也只是一说,要看以后能开多少家专卖店,才好决定怎么生做。其实这点心才多大嘛,不说别家,就是镇长家的布庄,不是也开到了东南西北,别人可以,我们家怎么不可以。”

    刘三又来捣乱,“对呀,对头!他莫家上两辈人,那还不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就是心黑屁股大,做了生意,挣了大钱,才有如今风光!哈哈,如此,说不定,我们家就是下任镇长哇。”

    春花不由笑道:“老爹,你思路可真跳跃!还没爬呢,就开始跑了。”

    “我想想不行啊。我们家最大的官儿就是村长,要是我儿子当了镇长,就是光宗耀祖了。”

    “呸,我女儿的官儿,不是官儿啊。”

    “我是说儿子,儿子。”

    本朝为发展经济,出台税负优惠政策鼓励农商,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如今的天下呈现欣欣向荣之态。具体到春花的要求,官道横通,水路发达,解决了交通问题,多少事情都好办,而且她家成了官籍,行事亦方便,不趁着东风发财,更待何时。

    有前瞻性的人,肯定会觑准良机。她开的条件的确很合适,郑家没理由不答应。

    有了郑家,还会有张家、王家,她的打算何愁不能成功。

    春花自信满满。

    过了几日,郑涂氏突然过来下最后通牒。言道她一次只订五套货,价格就按少三份之一算。不同意便走人。

    “现在运个东西多费力啊。车马费比买的东西本身还贵,我家又出车马费,加进卖价里,还赚啥钱哟。再说那大物件儿,一个马车只能装一两件儿,一次如何能运上十套。不再个马队来驮啊。哎呀,越说我也觉得这生意不靠谱,就是少二份之一都难有赚头。”

    春花娘就有点生气了,道:“二份之一。你老也敢说!二份之一成本钱都不够!”

    难道郑涂氏还以为是在现代卖衣服呢,买方故意作出要撤的姿态,然后就卖方留客,双方达成交易?

    春花道:“哎,你老要走,我也不强留!”

    郑旺财急了,拉住娘。

    大家都不理她了,郑涂氏脸色就有点僵。

    春花叹了一口气,道:“郑婆婆,你还是安心说,不要动不动就走,我们可不是在卖芝麻绿豆。”

    郑涂氏借坡下驴,坐进椅内,道:“我是安心说,不然不来这一趟。”

    “要是早几十年,你说车马费贵,我信!可现在是什么年代啊,大道四通八达,马车队牛车队一队接着一队,车资早就降下来了!你们又不是只运一回两回,运的东西多,怎么讲不到好价钱?至于你说一个马车只装一件两件儿,这就真真是太外行了,不懂我店家具的奇特之处了。请过来看。”

    刘三自豪地带着郑家人进入小车间。

    因保密的关系,之前郑家人并没被允许进入观看。

    郑家人都有点发呆,他们在别家也看过造家具的,一个人点点东西要占一间房,搞得稀乱,这里却是井井有条,一人占着一个工作台,各司其职,从前到后,可以清楚直观地看见一件家具是怎么生产得来的。

    这却不重要!

    刘三把他们带到屋子最底端,让他们看用巨大糙纸包得好好的一件件包裹,一边随手解开两件包裹,再取出包裹内小包裹一些木的铁的东西,拿了工具叮叮叮地敲起来,又是钉钉子又是上木梢接木榫,不到半个时辰,一个两门的衣柜就立在了大家面前。

    郑家人嘴巴张成O型,不可思议地道:“这,这?这么大个衣柜,就这两小包搞出来的?”

    涉及到专业技艺,刘三话就多了起来,得意地笑道:“当然!这是我家的独家发明!仅此一家,绝无第二!既方便存放,又便于运输!都是一个模子生出的物件,只要是同样一个物件,随随便便就能上到任何一个物件的对应位置,这叫……标准化生产!”

    “你们还以为我家的东西会像那些二货一样,区区一个架子床就要占半边屋?哈哈,就我们这点地方,能存放五十套家具!你信不信?”

    郑涂氏习惯性打击别人,“啊!用老些好纸!得花多少成本呐!还捆得这样扎实,得费多少人工,开多少工钱?”

    刘三一哽,嚷嚷道:“方便,你看,这方便!”

    春花笑道:“多花点钱,少占多少房间,划得来!”

    宝银娘平时就是爱说话的人物,憋了这么多天,实在憋不住了,夸张地喊道:“你们家真是想绝了!包起来,看着多整齐干净啊!哎呀,可真真儿的方便!孩子爹,我们就订下来吧!”

    郑涂氏狠狠白了宝银娘一眼,对春花道:“大娘子,你怎么不早点带我们来看呐!行,我定了,买你们家的货,咱开家具店!”

    春花道:“我们这个东西,现在可不能随便给外人看!就是我们要卖出去的东西,都是先在自家组装好了,再拖到客人家里去!你想,吃饭的手艺,能外传吗?要不是真心想留你们,我可不愿意让你们进来!就是我家公公,他,都没进来过!”

    郑旺财搓着手,道:“保密得好,保密得好,人人都会了,咱还挣啥钱?”

    春花道:“既然你们要订我家的东西,还得签一个保密协定,款式大家看得到,这无法,但怎么安装一定要保密!也是为你们好,要是自己不注意,往外边随便一说,人人都懂了,还赚什么钱?”

    郑涂氏想了一想,道:“我家的亲戚也不能说吗?我家儿子可以学这个技术嘛!签协定也可以,不过要把订十套以上三份之一的东西写上!嗯,还要找马六儿做证人!”

    “行!先小人后君子!”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起来,由春花起草协定,郑涂氏口述再加上一些条款,双方签字画押后,再由马六儿在见证人一拦按下手印。

    当场郑涂氏就付了三套的订钱,由自己亲自押送。

    郑旺财突然就啊了一声,道:“这回钱货两清,好办,那下回怎么办?难道每一回订货,都要我们亲自跑一趟?”

    春花拍了一下头,她就觉得有点东西不对头,原来在这儿,通讯不便,怎么才能及时有效地订单收款呢?

    刘三道:“郑兄弟是要走商路呢,还是走水路?”

    郑旺财看了郑涂氏一眼,道:“来时图快,走商路,返时图省,走水路。”

    刘三赞许道:“你们做生意做老了的,就是聪明!商路虽快,却颠簸不堪,睛天还好,要是遇到了雨天,打湿了包纸,就不好看呢。涪江水路平稳,又干净,运费比雇车铝少要少上一半,不过,就是有点慢了。这样,从县城到镇上的大客船,每三天一发,准时,是不是去和船老板商量好,包好了信,由他带讯息来?至于货款,这个行规是先付款再交货,我想你们家也没必要拖欠。”

    郑旺财道:“刘老板的主意可行!就是货款,能不能一月一结,先交货再付款?”

    做生意最核心的不就是个钱字吗,一家人早就商量好的。刘三照本宣科,道:“实难佘欠。我们也要资金周转,请将心比心吧。”

    郑涂氏有点不快,道:“哎呀,刘老板,我们都订了好几套东西了,大家都是熟人,佘一点咋啦,你们做大老板的,就大方一点嘛。”

    刘三为难道:“真不行,你老别为难人了。小店才开张不久,没有活钱,你也体量一二。”

    郑涂氏见刘三话说得没一点走展,就知他们早商量好的,哼了一声,倒没再继续游说。

    又道:“刘老板啊,咱这一次做生意,得有个意头(彩头的意思)嘛,买了好几套呢,送我一套桌凳吧!”

    刘三很无奈,对此种刁钻赖皮的老妇人他是毫无招架之力。

    春花笑道:“郑婆婆真是有趣,又不是买黄瓜,买一斤送一根,你只拿了三套货,就要我送你一套,我不赚钱,只好亏本啦。这样,昨天我姨妈送来了半框柿子,我送你一半吧。月儿,走,我们去给婆婆装柿子去。”

    春月瞪着眼儿,极不情愿地跟着春花去了后堂大厅。

    春雪年纪小,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表达不满。噔噔噔地飞快地越过两个姐姐,双手张开,小身子爬在装柿子的框上,双眼防备地盯着姐姐。(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热销

    春花笑着哄她,“好妹妹,柿子还没窝好,涩得很,不好吃。咱拿难吃的柿子给她吃,苦死她!”

    春雪觉得大姐是个吃里爬外的大坏蛋,不信,问春月,“二姐,大姐说柿子是苦的,对吗?”

    春月如今也渐渐懂事了,心里不满却不再向去年那样闹腾,但总不能违心地帮着大姐哄妹妹,她紧抿着唇儿,不说话。

    春花扒拉开春雪,一边装柿子,一边道:“傻妹妹,管它是甜还是苦,失去一点点柿子,得到的回报,能买几百框柿子,到时候叫你吃个够本儿。”

    春雪将信将疑,盯着郑涂氏,不明白她为啥这么傻,用一点点柿子去换几百框柿子。

    郑涂氏却觉得春雪发呆的样子特别可爱,忍不住抱着亲两口,心想孙女粉团团比光会淘气的小子好多了,回去考虑叫媳妇给她生一个孙女来。

    郑太婆,你以为生男生女就你一句话儿的事呐?

    宝银娘表示这个婆婆超级难伺候。

    对于春花提的要建立家具工场的构想,全家一致表示反对,首先是银子没有,第二是摸着石头过河,如今看不出多少销量,不能冒进加大生产,第三要低调,建了家具工场要惹人眼红生事,第四是她娘还怀着身子呢,全家对此没有精力。

    春花算了算手中的银子,确实不够,家里人都是实心人,如果去借钱肯定都接受不了,此事就只有搁一搁,等今冬过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再说。

    木头由他老娘带着提了行礼过来向主家辞行。

    因郑涂氏想省下一个人的工钱,就只向刘家要了一个伙计。

    依刘三的意思。是叫木头的哥哥去县城,他手艺熟一些,人也稳重,但木头却求了来,说是想去县城见见世面。

    木头从小就比兄弟们机灵,嘴巴会说,心思活泛,以前还行,刘家铺子大数时候都是他来照管,但自从张阿生来了之后。他就退居二线,干起手艺活儿来。

    靠脑子吃饭比靠手艺吃饭来得轻松,而且赚的钱还多,虽然他没大干活路,在几个兄弟之中。每个月的收入却是最高的,他很满足。现在有人抢了他的位置。他心里纵不服气。但也不能和主人抗衡,听说县城里要人,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机会来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刘三和春花娘一合计,认为自家庙小,留他下来也许生事。不如放出去,就同意了。

    虽然木头娘老大不情愿儿子出远门,但她心里清楚强扭的瓜不甜,儿子要强从小心大。强留下来要逗埋怨,要好随他。

    送走木头母子,刘三对春花娘道:“大哥昨天上街来,又和我说想把大牛送来学艺。你没点头,我也没给他准话,你看?”

    春花娘道:“既然他说了这么多次,却不过人情,来就来吧,不过一视同仁,可别以为是主家侄子就高高在上,处处显得与众不同。”

    “我嘴笨,你有什么要求,就给他说嘛。”

    让人带了口信回去,没几日,刘大带着大牛带着行李来了。

    刘家村隔镇子远,大牛要学艺,只能住在春花家。

    春花娘从来就是扮黑脸的,“当了大哥的面儿,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大牛,你来学艺,三叔娘很佩服你有远见,知道有一门手艺饿不死家人。但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觉得起早摸黑很累,学了几天就不学了,那叔娘就瞧不起你了。要和木家兄弟打好关系,不能觉得自己是刘家人,比他们大个,指挥起人来!只要你肯认真学,三叔娘给你做好吃的!”

    前面的话任谁听了都不舒服,后一句却着实熨帖,大牛裂嘴笑道:“三叔娘,我一顿要至少要吃三大碗!”

    春花笑道:“大牛,就是吃五大碗,也尽你兴!饭食管饱。”

    “春花姐,只要能吃饱,叫我干啥都行!”

    刘三对刘大道:“大哥,不是听说赶着办大牛的喜事,他来镇上学艺,难道不办啦?”

    大牛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

    刘大这些年越发老态,估计是为儿子女儿操碎了心,他叹了一口气,“哎,童养媳,喂不家呀!天天想着往外头跑,家丑不怕外扬,上个月还跑过一次,被撵回来。现在只能把她锁在家里,连门都不敢让她出了。”

    大牛倔强地仰着头,道:“她就嫌我没本事,配不上她!三叔娘,我一定好好学手艺,要她刮目相看!”

    春花娘笑道:“好小子!你这样,三叔娘喜欢!只要你肯学,在咱们家,不会亏了你!”

    刘大搬出一袋子舂好的糙米,道:“大哥拿不出钱交学师费,以后每个月拿一袋米来充抵,就算大哥占你们的便宜了吧!”

    刘三道:“一家人不说外家话,外人来了是要收学费,自家侄儿算我当叔爷的帮补他。东西我收下,就当他的生活费吧。如果他能干,不出一个月,我就给他开工钱!”

    刘大惊喜地道:“一个月,就能学会?”

    “一个月怎么可能学得会!就是我对这门手艺都不敢夸海口说样样精通。要是全套学来,不要个三五载,那根本就不可能。给他先做简单的工,一边挣钱一边学全套学艺。”

    “一边挣钱,一边学手艺?兄弟啊,你这样整,会不会……”亏钱啊。做生意的人有忌讳,刘大不好把话说完。

    刘三笑道:“我们自有我们的道理!我的工钱开得好,才留得住人哇。你不知道,都好几家人私下来挖我的伙计了。就是我家开的条件好,能抱成团,不遭人算计!”

    刘大听刘三说得热闹,忍不住想进去小车间看一看,但想着反正大牛进去了,和他进去也差不多,就忍了下来。

    春花娘白了刘三一眼,“财不露白,不懂吗?成天家吹牛,哪有你说得那么好!马马虎虎吧。大哥,吃了中午饭再走吧,你先坐一坐,我上街买点鲜肉回来。

    刘大连连摆手,“不吃了,不吃了,今天下雨,路不好走,我要赶路回家呢。”

    一家人都挽留不住,刘大看了一眼用青石板铺陈的大厅留下的泥脚印,忙忙地退出去走了。

    春月捧出刚才舍不得吃的柿子,“大牛哥哥,吃柿子!”

    春花娘见之一笑,欣慰于姑娘渐渐长大懂事了。

    大牛笑道:“好妹妹,我不吃柿子。三叔,我可不可以去那里面看不看?”

    木头兄弟站在小车间门口正打量着他。

    刘三拍拍大牛的肩膀,带他走过去。

    不几日,郑旺财竟然又来了。他带来了五套订单,言道生意开张卖得出去了,这回再要几只角柜,试卖看看。

    郑家人毕竟不放心把银钱交给外人,要自已亲自押货。

    刘三一高兴,半买半送与了一套桌凳。

    大概又过了半个月的样子,郑旺财又来了,这次脸上尽是笑容,人极为精神,老远就笑道:“刘老板,恭喜发财,恭喜发财!这回我要十套!这回价格该给我降点嘛,还有送我桌凳啊,这种东西不贵,买的人多哟,我都订了几套出去啦,你再卖我些!哈哈,全都订出去啦,木头安装家具搞都搞不赢,还要我这半调子帮帮手啦。哎呀,我感觉卖价有点低,刨除本钱运费,才赚得一小半儿,我是不是涨点价呀。”

    刘三却极为诧异,苦着脸道:“兄弟,你怎么这么快又来啦!生意比小店都好,这可咋办,我存货不够啦。”

    “什么!没有存货?我说刘老板,没有货我可怎么向客人交待?都是订了期限,要按时交货的!没有东西,人家要把店都掀掉!可都是选了吉日的,晚送早送,都要遭挨骂!不行,不行,你怎么都要凑够我的数!我不管,你们家欠着都可以,反正近便,我可是这么远啊,你要匀点出来!”

    春花暗笑,老爹啊老爹,谁叫你要摸着石头过河,这回人家催逼起来,看你如何收场。

    刘三抓头,“咋办,咋办嘛,我就是赶,起码要十来天才赶得出来!兄弟,你可难为死我了,谁叫你卖那么多出去嘛!”

    郑旺财气笑了,“老哥哥,你说的啥话,生意上门还愁起了来了!”撸起袖子,半躺进椅中,“反正我不管,我要带齐了货回去。不然我老娘要唠叨死我啦。你说你们多做点货会发霉呀。”

    刘三气虚,陪着笑脸,道:“这不是没估计到嘛,早晓得卖得恁好,我就多做一点存着。一般我都是只存十来套,卖一点做一点,免得压本钱啊。”

    “那现在怎么办啊。我要的量大都是订出去的。要是你给不了货,我就只有拆摆场的货补上。你总要想想办法。”

    春花娘又进去小车间点了一遍数目,道:“大兄弟,我们最多给你六套!剩下四套只有等做好了。”

    郑旺财想了想,干脆把全款都交了,道:“好,我先带走六套,剩下的做好了,你们就直接发到大船上,到时候,我直接去码头收货,这一趟一趟跑得!”(未完待续……)

    PS:更正:上章的“庄主”,为“场主”,意思一样,不影响阅读。

第七十一章 夜半

    黄桷树老房子一改以前阴森氛围,变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起来。

    不说赶场天人山人海的场面,光是他家的伙计,就够坐了两桌!

    赵木匠介绍了几个徒弟过来,刘家又新收了几个学徒,都是青壮年,干劲十足,上工还算安静,一下了工就吆吆喝喝,吵得刘家二楼阁楼的木板都嗡嗡作响。

    春花当时就是看中老房子宽敞,那租金可比平常铺面贵上一两倍啊,就是因为比其他袖珍店铺宽了四五倍不止,弄了家具摆场,做了小车间,都还有多余空间供人居住,因此阁楼一直都空着装灰尘。

    终于,小阁楼有了用武之地。

    生产规模扩大,占地面积增加,人员增多,样样都需要空间。刘家人一合计,就把卧室倒腾出来,女性住阁楼,男性挤挤凑和住小夹间,男女主人卧室仍不变。腾出来的房间便存放成品,将小车间占的位置空出来,用于生产。

    出现在刘家的男性猛然增多,刘三最是保护女儿,为闺名计,在前厅和后院间设了一道门。反正木板多的是,又弄了一条走廊,专供家里的女性出入。吃饭亦不像以前一般主从同食,而是分为内外间,各自为营。

    人手多,效率奇快,花了一两天时间归置,终于有点像个小型工场了。

    不得不提提陈夫子,此人富贵生活浸淫过,大风大浪经过,年轻时挑剔无比,怪异无双——不然也不会年过六旬仍是孑然一身,年老时在一户普通农家安安生生过着,竟觉得小日子平淡又多彩还最适合她不过!年轻时最怕孩儿们吵闹。最爱幽静,现在却觉得一天之中平静生活突然来点小插曲,也不是不能忍受。

    二壮夫妇本来以为她在刘家最多呆不过半个月,现在看来,她居然有长久过下去的打算,不禁在私下里递了多少次眼色。感叹随着年纪的增长,千金娘子的性格亦变化多端起来。

    刘三两夫妇从小失恃,家里突然来了位和母亲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不由得把他们那一腔思母之心转嫁到她身上,平时恭恭敬敬,闲时嘘寒问暖。再加上小娘子们吵吵闹闹斗来斗去,平添了几分乐趣,把个曾经官家出身的娘子伺弄得舒舒服服,再也不想离开此间了。

    接下来就是大生产时期了。一面是自家铺子需要,一面还要供应县城店子需求,客人们都催得急,不加紧生产不行啊。伙计老板不分主从都下到车间,干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再有两个月就过大年了,趁着好时节,大家都多赚一点钱,过个好年。

    立冬以来。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不是一阵刺骨的寒风。便是一场落地成冰的冻雨,虽然只略略撒了几颗雪米儿,但此地不烧炕,其实冷起来比大雪连天的北方更甚。不管裹了多少层衣物,总有那无孔不入的寒风钻进身体,冷得人瑟瑟发抖。

    做活的人颤着手指摸着一团冰似的工具。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过不了多久,手心起热来,渐次全身,到搬运成品时。竟还脱了外衣,挽起袖露出一小截胳膊来。

    大家都笑道:“还是有份活干好,不遭冷,还能赚家用。在家都是闲着,消耗粮食,主人有好生意,也给我们伙计造福。”

    刘三累得像头牛,里里外外,都要他来忙活,幸亏有个好助手张阿生,算账理财样样不落,人还忠心,时常和主人一起外出送货,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刘家人员不足的情况。

    最忙的时候,家里的娘子军都得去帮忙,不过是收拾糙纸,购置捆绑零部件的箩索,统计数量的轻省活,虽然琐碎,但也让刘三松了一口大气。

    随着郑家订购量的增大,就连发货都要一个专人跟踪才行。有时候郑家忙不过来,就开了清单让船老板给带来,却不曾给钱,刘家只好出一个人专门押货兼收款。

    伙计们都是老实人,捏着不是自己的银钱都害怕,刘三便派了大牛去。大牛时而淘气时而憨痴,偶而干起这活亦得心应手,跑了两遍,竟有些有得,和妹妹拍着胸脯炫耀道,“跑县城的大船,有两只,镇上一只,县里一只,同一个老板,每只船都定时跑一个来回。两方发船,都是寅时正,顺水二个半时辰,逆水四个时辰,中间再花一个时辰等人,申时二刻准点到岸,当天去当天就能回。其实县城没啥了不起嘛,和我们镇子差不多,不过就是人多了一点,地方大了一点。都不多,没多长两个鼻子!”

    春月春雪睁着亮晶晶的双眼,聚精会神地听着,一边好奇地问:“大牛哥哥,县城里有好吃的吗,有好玩的吗,有杂耍的吗,有卖花衣裳的吗,河水宽吗,有水鸟吗,有青砖大瓦房吗……?”

    大牛被一串“吗”字闪瞎了眼儿,忙叫道:“停停停,哪那么多问题,咱一个接一个地问嘛!你们两张嘴,我只有一张嘴,哪回答得过来!”

    “有好吃的糖葫芦吗?”

    大牛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道:“有是有,不过哥身上没钱,不敢买!山楂果又红又圆,熬得稠稠的糖浆一裹,我就是算吃不到,上去闻上一闻,瞧一瞧,就心满意足啦。我们镇上偶尔来卖粮葫芦的小贩子不晓得死哪去了,害我馋了一年啦。”

    “哥哥去一趟真不容易呀,那郑家老太婆特别抠门,看我是半大小子还不给钱说信不过,还是春花姐想得好带了封亲笔信去,不然就白走一回。那掏钱的样子啊,像割了她的肉一样,啧啧啧,贪财婆婆,最后连顿饭都舍不得请我吃!还是木头带我找馆子,请我吃饺子!呵呵,过年才能吃的饺子啊,我提前吃着啦!我走一趟,不枉,不枉!”

    春月春雪直接省略掉大牛的抱怨,只对他说的美食流口水,小嘴儿水汪汪,拉着他的大手,一个劲儿地问这问那,把他烦得呀,真是想像以前一样耍无赖撵走两个妹子。可现在他不敢啦,不说别的,只看在存在三叔娘手上那一两百个大子儿的份上,他就不敢。

    春花从阁楼上下来,看着缠成一团的兄妹,笑道:“你们这是闹的那般。月儿雪儿,快放开你哥哥,他要做事赚钱呢。那像你们闲得就只剩下闲字了。二壮娘子装了个炭盆儿,快跟姐姐上去烤火,闹了半天,难道你们不冷么。”

    说得大牛感激涕零。两个妹妹这才发觉手脚像冰坨子一样,不用春花再喊,就飞快跑到楼上去了。

    大牛吹嘘完才不过两天,开船的头一天下午船老板使了船工送来订单,笑道:“你们家生意火哟,我家老板的船都快成你们家的货船了。赶紧的,快派了人搬货吧,老板说啦,明早可以晚两刻钟开船。郑家人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赶明早的船,不然他家又得等上三天!”

    春花娘等船工走了,立即拉下脸来,道:“郑家人还有脸没有,上次都让大牛说了,要先付款,后交货!他家要真的信不过船老板,干脆就不要他家拉货得了。那么大一摊子货人家都带了又没给扔进大江,等值的钱却怕人吞了?不给他货!先交钱!”

    刘三好脾气地道:“那咋行,人家等着要呢。只要收得着钱,管他先交还是后交!”

    “和郑家人真是不好打交道。既抠门占了便宜,还斜着眼儿看人,打量我不知道,她背后说我霸道呢!”

    “你霸道,我喜欢,不就得了。管他说什么,只有钱进了咱腰包,才立得起来!”

    说得春花娘又喜欢起来,“算了,我不和银子过不去。你去安排吧。别搞错了货,到时又是一门子官司。”

    “知道,知道,你上去烤烤火吧,冷呢。”

    “不行,我得亲自看着!上回你们就张冠李戴发错了货,还扣了我钱呢。”

    “那,春花,你去给你娘拿一个手炉来,别冻着你四妹啦!”

    春花笑着应了一声儿,上楼去找手炉装新鲜炭火。

    生产工人兼职搬运,男主人点数,女主人监督,一阵忙乱之后,将郑家人列的清单变成了实物,搁在大厅,备用。

    想要装货上船,必须得配合人家船老板的开船时间,早了晚了人家不认那将会是一个大麻烦。

    要配合寅时的开船时间,就得丑时起来,将昨日备货扛到码头,等船工起床点了灯,再将货一一扛到船上,全部堆进船仓,并用一张大油纸蒙起来,免得被不时飘来的雨水打湿。

    船老板一直睡到丑时未,才慢腾腾地走来。此时船上已坐满了赶县城的农人,大部分是去赶县城的集卖农副产品的,还有一些是走亲访友,反正凑得满满一船人。

    刘三夫妇带着伙计们回去,也不再嘱咐大牛注意事项。

    寅时正,船工手拿长长的竹撑杆,点向水里。

    岸边传来一个少女惊慌失措的声音,“且慢开船!”(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不省心的妹子

    船工忙收住撑杆,他睡眠严重不足,睁着一双红眼,不耐烦地大声道:“早干嘛去了?快点,快点!”

    大牛正目瞪口呆地盯着春月春雪两姐妹轮廓说不出话来。

    两姐妹理都不理她,爬在船舷上,朝着姐姐大声喊道:“姐,这里,这里!”

    幸好她两个还知道招呼,要不然黑灯瞎火的,春花还真不能确定妹妹是不是在船上。

    差点点以为又被人贩子拐跑了!

    春花松了一口气,另一口气又提起来!

    但船不是她家的,不等人,她没时间上船去把两个妹妹拉下来,更何况以春月的犟性子,除非是爹娘来了,一定会闹个好看,索性上船去。

    一瞬间,春花就做了决定,回头道:“二壮娘子,你回去告诉我爹娘一声儿。我先上船去。”

    二壮娘子不放心地道:“你们之中没有一个大人,哪怎么行?我一起去吧!”

    春花道:“不行。总要有一个人回去报信。你快快跑回去,兴许下一个码头,爹爹就能追上来。”

    二壮娘子只好道:“好!我回去。你叫船老板开慢一点啊。”

    船工放下了船踏板,春花却不即时上船,心头有点火起,“哎,哎,那小娘子,不上我就开船了!”

    春花连忙登上踏板,走进去。

    与船工擦肩而过时,后者道:“她不上来?”

    “她是来送我的!”

    船工嘟嘟嚷嚷,就一个人,船钱还不够我放踏板的力气,春花只做听不见,气冲冲地去逮两个妹妹。

    春月春雪犹认为姐姐是自已阵营的,齐上前拉着姐姐的手儿一边说一边笑。

    全船只听得见她两姐妹的说笑!

    春花眼儿一瞪。给两个妹妹一人掐了一把,低得喝道:“闭嘴!回去再和你们算账!”

    春月这才有点畏惧了,心想妹妹还小,这要是回去了,罪过不全部得她一个人担着啊。想起妈妈的铁拳头,突然就对旅途不那么向往了。

    春月小声道:“大姐。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们不见的?”

    “爹娘回来的时候!开先我还以为你们是去瞧热闹。结果他们回来了。却没有你们。前几日听你们说县城好玩,我猜是不是跟着大牛一起上船,又不好惊动爹娘,只带着二壮娘子过来找。果然在船上!回去看老娘把你屁股揍成八瓣儿!”

    春月苦着脸道:“大姐,到时候你一定帮我说说好话!这回娘肯定要打死我!我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还不是春雪,说她想吃糖葫芦!”

    “春雪不顶事,到时候,娘只打你!”

    春月扭着身子,赌气道:“娘要打我。我就不回去了!”

    春花气得使劲拧了一把春月的屁股,道:“你不回去,把你扔大江喂鱼!”

    春月捂着屁股,恬着脸道:“姐姐,别打我呀,到时候,你一定帮我说和说和呀。”

    “你这个说风见雨冲动的性子,看要吃多少亏。才改得了!”

    大牛见春花似乎不那么生气了,这才小心翼翼地道:“春花姐姐。你也要帮我说和说和呀,她们要来,我事前真不知道哇。直到要开船了,她们才从犄角跑出来,我都吓一跳。”

    “好兄弟,不关你事。现在还早。你闭眼眯一眯,不然白天没精神呢。”

    春月底气不足,亦道:“姐姐,我们也睡会嘛,白天还要逛县城呢。”

    “还想去县城呢。做梦呢,下站爹爹就上船来逮你呢。”

    “啊?还要不要让人活了?好姐姐,反正都要挨打,去玩了再挨打也划算呀。”

    ……

    春花闭上眼,干脆不理她。

    下一个码头离镇子大概有三四里路的样子,隔着码头老远,就看见刘三的脸在谷草火把下忽明忽暗。

    春月不由得软成一团,哀嚎不已,老爹呀,你的腿儿是不是人肉做的,怎么比船还跑得快呀!

    船快靠岸了,春花站起来抱起睡得沉学的春雪,拉了春月,道:“走吧,到了。”

    春月不怎么肯干,大叫大闹着,把春雪也吓醒了,从大姐怀里挣扎下来,哭闹着要睡觉。

    大牛提起春雪,“别鬼叫了!当心鬼来捉你!”

    春雪却哭得更凶。

    大牛掩着耳朵,下蛮力把她夹起来,对春花道:“你牵着春月!”

    春月哪肯配合,回家就是一个死者,双手牢牢扒着船舷。

    春花怕她栽到江里去,不敢太过用力。

    刘三一等船靠了岸,立刻冲上去。

    春花忙喊了一声“爹,这儿呢。”

    刘三有点气喘,温和地对女儿们道:“走吧,跟爹爹回去睡觉啦。”

    春月讲条件,“爹爹,回去了,你叫娘不要打我好不好!”

    刘三道:“好,不打你。快跟我下船吧。”

    春月僵着脖子,道:“不下!爹,你骗我!”

    刘三懒得和她较口,看岸上的人最后一个人都走到踏板上了,连忙操起春月就走。

    春花从大牛手中抱过春雪,道:“弟,小心些,晚上等你回来啊。”

    说完,就跟着刘三一起往甲板上走。

    那船工却缠着不准下,说是还没给船钱。

    刘三数了几个子儿给他,这才脱身。

    春月沮丧着脸,仰着看着刘三,“爹爹,回了家,你一定要帮我说好话啊。娘会打死我的。”

    “既然怕挨打,为啥干坏事?黑灯瞎火,又没有家长陪护,你一个女儿家,被拐子卖了咋办?上次还没把你吓够吗?好了伤疤忘了疼!我不说你,等你娘好好管你。”

    刘三从别人谷草垛里抽出几捆谷草,夹在腋窝下,一手抱着春雪,将点燃的火把给春花拿着,道:“春月走最前面。花儿走中间。小心点,别摔了!”

    冬日的夜风像刀子一般刮在人身上,钝钝地痛。天色尚早,连一丝儿光亮都无。只能借助于刘三手上的火光走路。

    春月捡了根木棍在手,杵着泥地一步一步地挪回镇上。

    快到家时,春花娘急急忙忙地迎出来。表情似嗔还怪,却不曾责骂半个字,只道:“快点进去,看嘴唇都乌了!”

    春月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娘啊,我再也不敢了!你打我吧!”

    春花娘不看她,回转身,进屋。

    春月连忙跑过去,挨挨擦擦地贴着娘。口里不住地讨饶。

    春花娘只是不理她。

    小家伙钻进热呼呼的被窝里,满足地吐了一口气,道:“还是家里好呀!姐,你说娘怎么才肯原谅我呀?”

    春花点了点春月的脑袋,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回你死定了。”

    春雪沾一路睡回家,小脸在被窝里红通通的。

    春月叹了一口气,道:“还是年纪小好啊!什么都不用愁!哪像我老人家!”

    “睡吧!闹了一夜。你不困么?”

    三姐妹头碰头,排成一排。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因熬了夜,早晨起来,人就没那么精神。

    这一日,无论春月怎么讨好,春花娘都不为所动,别说对话了。连看一眼都不曾。

    春月终于心慌了,做张做致,把平时耍花呼哨的本领都演了一遍,都没见娘的态度软上一分。

    娘对姐姐和妹妹多温柔啊,我也要她摸我一摸。光给姐妹梳头,给我也梳上一梳啊,她做的新衣裳有我的份吗?

    到了半下行,春月终于忍不住了,跪在娘的跟前,哭道:“娘!我再也敢了!呜呜,我就是想去看看,不是还有大牛哥哥在一起么?下回去哪儿我一定先给娘说一声!呜呜,春雪也去啦,娘为什么只罚我一人儿?

    春花娘低头看着她,道:“你改了吗?”

    春月忙点头如捣蒜,“改,一定改!我一定不偷偷出门!娘,我可以起来了吗?”

    春花娘盯着她。

    春月嗫嚅道,“我跪着还不成吗?”

    她见一家人都盯着自己她,忍不住脸一红,瞪了一眼,把脸埋进前胸。

    春花娘又低头缝衣服。

    过了半个时辰,春月忍不住地扭了身子一遍又一遍,又目哀怨地看着娘,道:“娘,我膝盖好疼啊。我起来了啊!”

    刘三喝道:“叫你起来了吗?”

    春月两眼泪汪汪,“爹,我都认错了,不跪了行不行!”

    “不行!”

    又过了一会儿,春月抽抽噎噎地道:“娘,我要尿尿!”

    春花娘动了动,“憋着!”

    春月蔫成一团,小屁股坐在小腿上,一边低泣,一边不时地左右交换着着地的膝盖。

    过了小半个时辰,春花娘咬断了线头,把做好的衣服放下,道:“如今你可知错了?”

    春月精神一来,忙道:“知错了,知错了!”

    “错在哪里?”

    “我不该不经大人的同意就私自外出。不该像个男孩四处野。不该带坏妹妹。不该惹娘生气。”

    “既然你明白道理,为什么屡次犯错!”

    “娘,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做什么都要先跟你们商量一下!不敢一意孤行!娘,我真的知道错了!娘,我好痛啊!”

    “既然知道痛,就要改!”

    “我改,我改,娘,我要尿尿!”

    “去吧,去吧!”

    春月抱着小肚子一溜烟儿跑了。

    春花娘看着女儿活力四射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惹事的来了

    春月趴在门边,双眼的红肿并未消退,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朝外偷瞄。

    春花娘咬断线头,展开加了棉的半臂和百叠裙儿,仔细看了看,才朝春月招手儿。

    春月眼儿骨碌碌地转了一圈,感觉大家都没看——在场的人都故作不见自做自的,就放下心来,屁颠颠儿地跑到娘的跟前,娇声道:“娘,这是给我做的衣裳吗?”

    “你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春月喜得抓耳挠腮,诚心诚意地道:“娘,我真心知错了!以后一定改!”

    “要是没给你做衣裳,就是话真心不真喽!”

    “不是啦,娘,我真听话了!以后都听你和姐姐的话!娘,我去换衣啦!”

    转回身站在春花娘面前,道:“娘,有些儿长呢。”

    “长得一年比一年高,做长点能多穿两年呢。”

    春月贼贼地看向春雪,道:“不能穿了,不是还有春雪吗?我总穿姐姐的旧衣,现在该论到她了!娘,衣服不能穿,可不准扔了。不是还有娘肚子里的小妹妹嘛。”

    春花笑道:“你总是不吃亏,家里人都让你,看出去了,还有没有恁好事!”

    春月满不在乎的道:“管他呢,反正在家我快活!”

    “快去把衣赏脱了,别弄脏了,等走亲戚过年再穿。”

    “娘!平时我不能穿吗!”

    “不能!又没外人,就穿旧衣吧!”

    春月翘着嘴儿,“衣裳做来就是穿的,干嘛非得有外人才能穿!难道是为了外人才做新衣裳吗?不是为自己而穿,却是为了外人好看!这才是本未倒置!”

    “满嘴的歪理,不知哪里想来。快去换了。别遭火星溅个洞!”

    晚上,春花娘点着灯去女儿们房间巡视一遍,对着春月红肿带黑的膝盖撒了几点泪,用热帕子敷了,叹了一回气,摸着肚子祈祷上苍一定给个男胎。长大后好做姐姐的保护神,然后慢慢地下楼自去安睡。

    第二天的天气仍是不好,寒风夹着细雨,冷得人连床都不想起,娘儿们睡了一个大懒觉,穿了衣服起来做早饭吃了。

    今天虽是赶场天,但街上的人明显没有上个场那么多,铺子里的生意就显然要淡一点。

    吃了早饭,刘三就带着阿生和大牛去十里外的村子送货去了。伙计们下午才来上工,客人没有,是以铺中静悄悄的。

    门外一间,一个胖胖的女人走了进来,东看西瞄,架子比主子的还要大。

    春花娘迎上去,招呼道:“黄二娘子,你怎么来了?外面冷得很哦。”

    却是本屋主人黄大的二儿媳。只见她又肥又矮的身子派头十足,迈开了大步。看了这间房搜哪间房,大厅厕所,连阁楼上女孩们的闺房都无一幸免,如果不是小车间的门是锁上的,她理所当然地会进去好生参观一翻。

    因家里并没有外人,前后厅的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上锁。

    女孩子们都跟着陈夫子在楼上练琴,转头看见黄二娘子,大家的脸色都有点不好看了。

    黄二娘子推了推小车间的门,道:“大白天的,怎么锁门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春花娘并不防她会突然钻进后厅去。心里恼怒,“黄二娘子!你看一看便罢,干什么跑到女孩们的房间去了!我家又不是菜市场!”

    黄二娘子切了一声儿,随手拎起待客的瓜子儿,道:“都是女的,怕什么,讲究。这是我家的房子,我想什么时候来看就什么时候来看,你管得着吗?哎,你们什么时候搬走哇。”

    春花娘虽然蛮横,但却是别人惹她之故,本身是个懂理讲理的人,她很少遇到这样的泼妇,可也不是软团子任人揉捏,一把端开装瓜子的盘儿,不客气地道:“你说搬就搬呐,房契上写了你的名儿?也不照照镜子,就充什么主人!有本事,和房子的主人争哇!”

    一句话就戳了黄二娘子的心肝肺,气得大骂道:“那老不死的,偷偷把房子租出去,我们不同意!低价出租也罢了,老娘却一毛钱都没见到,全填给县城里那户!一家子都是不要脸的!反正我不管,这房子我没同意出租,你们就得给我搬出去!”

    原来黄大虽有两个儿子几个女儿,但一直和老伴住在一边,并没有依着哪户生活,等老伴过世后,他一个孤老头子守着偌大的房子就感觉极为凄凉,反正纸钱生意挣不了俩钱儿,干脆租出去,收了租金在儿女面前一个照面都没打,直接就奔县城里大儿子家去了。

    直过了小半年,听人说黄桷树老房子开起了木器铺子,黄二娘子这才晓得老东西把房子租出去了。当时她和黄二虽然气愤,但暗里嘲笑刘三傻帽儿的成份居多,谁无事,租个花死人钱的地方啊,这里风水历来不好,老东西竟然把房子租得出去,也算能耐了。

    看笑话,看笑话,看到最后,岂料人家的生意竟然火了!

    黄二两口子后悔不迭,租房子之初就不该心软啊,当时就该收回来!把自己家的粮油铺子移到这边来,真是又大又宽敞,人又多,生意又好,多划算啊。就算不能收回,至少也得讹那傻帽百十两银子才划算!傻子反正要都被骗钱,给谁骗不是一样嘛。

    春花娘一点不气虚,大声喝道:“你家的家务事,别在人家家里摆啊!你又不是户主,没资格叫我搬!街房邻居的,我不好高声大骂得罪你,但也别以为咱就是软皮儿了,恼起来,大家都不好过!”

    黄二娘子嘴巴紧闭,将下嘴唇并得老长,做出一副侮辱人瞧不起的样子,道:“咋的啦?你想骂我啊,来啊,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哟,还怀了崽子啦,生下来又是个蚌壳片子!生得再多,还不是绝户。别得了意儿!忍你一两年,是我心慈,老虎不发点威,你当我是病猫,上次就喊你们搬走,你们就脸皮厚过城墙死赖着不走!我好心意劝你呢,老房子煞气重,小心你承受不住,掉了胎!”

    春花急忙冲下来,拦住老娘,指着黄二娘子,“你给我滚出去!再敢说一个字,我撕烂你的嘴!”

    二壮娘子立在黄二娘子身后,身形上竟也不比她弱上半分。

    民总是怕官的,黄二娘子一怯,撒泼道:“哎哟,欺负人啦,一大家子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哟!哎哟,这还是读书人喽,连个尊老爱幼都不懂哦。”

    春花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走、还、是、不、走?”

    二壮娘子一把拽起黄二娘子,“再不走,叫衙役来抓你!”

    “哼,就吓唬人,谁怕谁呀。有理说遍天下,反正房子是我的,你们赶快给我搬走!”二壮娘子色厉内荏地道,几步走出去,冲开人群不见。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无缘无故就被人骂了一通,搁谁心里都不爽快。

    刘三回来就看见大家脸色郁郁,便问道:“这是怎么了?早先吃早饭一个个还高高兴兴地,怎么才一会儿就变脸了。”

    春月气愤地道:“还不是那个黄二疯婆子,过来骂了娘一通,还叫我们搬走!”

    “她又来了?今年入秋以来,这个女人都来过好几趟,前几回她不曾有不好,这次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

    “谁知道啊,脑子不正常呗!”

    春花娘没好气地道:“人怕出名,猪怕壮,还不是人家见我们生意好了,想捞一笔!不知是谁撺掇的,前几回她也不曾这样不讲理。下次她来,不准让她进门!”

    春月又道:“爹,人家咒娘又生姑娘呢!”

    刘三本性温和,气过一回,道:“生儿生女关她屁事!咱不理她。不过她三天两头地来闹,影响生意啊,要是有个根本的解决之法就好了。”

    春花娘道:“根本的办法就是把房子买下来,如今生意这么好了,人家舍把老宅子卖了吗?”

    刘三挺了胸膛,露出一副神棍样儿,道:“也不是人人都承得起!换家人来住,保它百事不利,六畜不旺!”

    春花娘对刘三的打卦算命的本事,有时信有时不信,又憋不住不问,“怎么说来?”

    “黄家并不是原主,听说是从王家买来的。王家是大地主哟,建成了大房子,要把全家都搬到镇上住。抛梁那日,人不是在屋梁上头撒杂伴儿(花生糖果之类的零食)吗,问下边的人‘旺不旺?发不发?’懂事的人谁不回个旺字、发字,却就有一个穿开档裤的娃子吆喝‘不旺,不发’,说了就跑,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捣蛋孩子。”

    春花等都听住了,忙问:“后来呢?”

    刘三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不禁抬了抬下巴,道:“后来王家的一天都没进来住呗,老实地在乡下种地。据说是空了几十年。黄家当年也是黄家村的一户人家,他家大儿子争气,到县城里开起了铺子,挣了钱就给老父,让他不要种地了,只每天都耍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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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所谓凶兆

    “黄大是个慈父,觉得大儿子都开起了铺子,怎么也不能落下了二儿子,拿着大儿给的钱现再加上自己存的钱,一共九十两盘下了老房子。二儿子一家果然就做起了生意,结果却不直不顺,做啥赔啥,喝口凉水都能呛到,连在后院里养只鸡都能被谷子撑死!后来打听到这是一间凶宅,黄二一家大骂一顿,然后再从黄大手里要足了银钱,隔得这里远远地开了一家粮油店,果然生意就好起来了。”

    “黄大却不怎么信邪,心想房子总不能空着罢,反正他一把岁数,不怕发不了财,就捡起年轻时的手艺,做起纸钱生意来。还别说,他是碰对了,死人生意就是能压住邪,虽然黄大的纸钱生意不温不火,但却再也没有出现什么怪事了。”

    春花娘道:“说得这么邪乎,那我们家做生意,怎么一直都很顺呐。”

    “那是因为我八字大,镇得住邪!又供奉着官家的圣旨,哪路邪神敢冒犯一二!”

    春花觉得老爹说的这些东西不过是心理因素,一旦人心中存了一点不安定因子,以后无论有了什么负面事物都要归咎于它,把它的不和谐无限扩大,以致于产生恐惧感,其实说穿了不过是自然现像,和人所认为的不安定并没有必然联系。不过有个懂得歪门邪道的老爹,也能安定人心不是。

    春月崇拜地看着刘三,道:“爹爹说得对,以前我晚上老做噩梦,一想你的脸,恶鬼就退散,我就不怕啦。”

    春花娘若有所思。道:“我们家真的住得?”

    “怎么住不得!我们家的人八字都旺,不怕那些!其实我跟你说,当年王地主选的这块屋基真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好,不过可惜,被那个娃子一句话破了,但几十年过去。我们阳火又旺,什么好事就又回来了。”

    “既然屋基好,那可要好生想想怎么对付那女人了!”

    “其实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把房子买下来。不过,如今我们的生意这么好,我看那老儿不得卖!就是要卖,估计也要花高价钱!”

    春月不满地道:“当初才不到一百两钱子,能高到那里去啊。”

    “好妹妹,你想左了。当年的银子和现在的银子价值可不样,翻了几翻了。你看光租金都是好几十两呢。”既然舆论能让王家舍下一所大宅。又怎么不能让黄家也舍下呢,春花道,“爹,我有办法,让那黄二娘子不敢闹腾!”

    “什么办法?”大家异口同声地道。

    “既然大家都怕当年那句妄言,我们何不将那流言散出去。老房子只有刘家人坐得,那八字弱的,镇不住宅。坐也坐不安稳,总也发不了财。最后还要搞得人财两空。这种话传的人多了,由不得他不怕。”

    黄二家最近开始频频出现怪事,米面里面突然就出现了大把虫子,话说冬天虫子们不是都冬眠了吗;有人提着素油找上门来说里面参水了,不是从去年起他们就没有参水了吗;猪油缸毫无征兆地裂了,熬好的猪油撒了一地;后院养的过年用的公鸡乱打鸣了。不是清晨改在半下午了……

    一次二次还好说,多次了就不得不令人心生恐惧,吝啬如铁鸡公的黄二也舍得请来黄大仙儿捉鬼驱邪了。

    黄大仙神神叨叨念了一通,纸钱烧了几百,最后舒一口气。一副高人样,道:“邪魔已除,可安生亦。”

    可他前脚一走,后脚黄二刚松口气坐在凳子上,那凳子突然就断成了两截了。

    黄二娘子吓得跪地忘情地痛哭起来,“哎呀,亲娘也,我的夫君,这是怎么啦,你不能就这样去了呀,丢下娘儿们可怎么遗活呀,老天呀,咱没干过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啊,救命啊!”

    黄二从凳子中间摔得屁股正痛,被她杀猪般的嚎叫吓得一哆嗦,爬起来揣了黄二娘子一脚,没好气地骂道:“臭婆娘,嚎什么丧!老子还没死呢。”

    “相公啊,无缘无故凳子断了,那要死人呀!可怎么办才好哇!如何消宵,如何消灾?”

    谁人不怕死?他还有大好人生没享受够呢!

    黄二被娘子哭得心慌意乱,强做镇定,道:“老头子都没死,儿子怎么可能先死?”

    心里却越想越害怕,满地团团转,“黄大仙不是说已驱除了邪魔吗,怎么前脚刚走,后脚就又现怪事!肯定是他不好,得罪了神灵,却落在我身上!这狗日的黄大仙,不是说是镇上最好的相士吗?全都是骗人的!不行,老子要把香火钱拿转来!”

    黄二娘子拉着他,哭道:“相公,你还有心思找人要钱哟,还是先想想自己的生命安全吧!得罪那通鬼神的大仙,说不定哪天我也要坐断凳子啦!”

    黄二一阵烦燥,“臭娘们,不要哭啦!烦死啦!我再去找人消消灾,镇上除了黄大仙,不是还有李大仙、葛大仙吗!都找找,一定能想出办法!”

    黄二冲出门找大仙们。

    黄二娘子坐在冰凉的地上发了一阵呆,又起身教训了儿子几句,喂了鸡,猛然想起那刘三不也是个兼职神棍吗,对,肯定是他,是他捣的鬼!黄二娘子从地上爬起来,披头散发地一路奔到刘家木器铺子,唱念作打,一应俱全,声泪俱下地控诉刘家的罪过:

    “平时都好好的,突然就出怪事了!坐个凳子咔嚓一声儿就从中间活生生的断了啊!要了人的老命啦,整人不是这个整法儿啊,把人往死里弄啊,心太毒啦!使了什么妖法!住了我家房子还要把人害死!救命呀!要是我家黄二出了点事,我就天天烧香割鸡血咒你家人不得好死啊,生儿子没屁眼,生女儿为娼流啊。我活不了,你也活不了,和你同归于尽啊!”

    伙计们都拥了出来,想动手她是个女人家,想动口干不赢她,一个个你瞪我我瞪你,最后看向东家。

    春花娘战力十足,从来不怕和人吵架,“是你自己刮毒事做多了,上天给的报应!这回是凳子断,下回就是手断脚断!你有好儿子,啧啧啧,像你一样,三寸丁,肥过猪,是不是被兑窝(舂米用的石臼)舂了长不长啦?这都是种不好哇!大家说是不是?”

    人们笑出了声儿。黄二之子又肥又矮,一直是人们茶余饭后的嘲笑的对象。

    黄二娘子对自身的容貌一直都很愧疚,闻笑羞得满脸通红,嗷地一声儿,拱着头过来要把春花娘掀翻。

    刘三大巴掌揪起她的头发,扔出去,指着着道:“臭婆娘,滚蛋!再敢放肆,要你命!”

    黄二娘子哎哟哎哟叫唤起来,赖在刘家门口不肯走。

    却说黄二去街上找救命仙人,仙人听他述明来拢去脉,又是打卦又是看手相,皆说他要活九九八十一岁,并无短寿相,又问他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撞上什么中了邪。

    黄二思前想后,便把讨要老房子的事情说了。

    大仙抚着长长的胡须,掐指一算,惊叫道:“得!就是它了!此宅当风而建,过水而流,屋外还有一棵几百年的老黄桷招财树,正是风水宝地,奈何地处三岔,阴阳相交,亦正亦邪,非是大福大贵之人不能消受。你乃平常人,八字弱,如强行拢来,恐有人财两空之嫌!”

    黄二心惊肉跳,果然买了那老房子就没好事!

    “为何吾父居之无事,刘家居之无事?”

    “汝父行地阴之事,买通了阎王地府,况又是老人,见惯生死,阴鬼又何须去招惹他?刘家,你道是哪个刘家,官家亲封的诰命之家,本就大福大贵,那刘姓人八字大镇上谁人不知,你却如何和他来比得?”

    黄二又道:“那可如何是好?我已冒犯了阴鬼,向我索命来了!”

    “不怕,只要你不再索取,我再帮你做个道场,念个消灾吉祥咒,一切就迎刃而解!”

    黄二一听又是要钱,斜着眼儿道:“要花多少来?”

    “不多,不多,五两银子!”

    黄二一跳,“什么!五两银子!剜我的肉嘛!那黄大仙儿才搞了我二两银子!”

    “有讲头,有讲头,我亦收你二两,包你什么事儿都没有!”

    黄二不干,扭着就走。

    黄桷树老宅是镇上有名的凶宅,哪个算命道士先生不知道的?

    黄二把镇上能找的大仙都找个遍,却都是这般说道,而且收费还比第一个大仙贵!

    这年头儿,什么都要讲个价儿啊!

    第一个大仙看见黄二又回来了,撇了撇嘴,暗道那刘家现在算是本镇数一数二的人家,你去招惹他!复又作出高深样,等黄二自动上门。

    黄二自以为不再死了,心情一松,突然儿子跑来说老娘又去刘家闹了,把他吓得一趔趄,眼看消了灾,这又犯上了!连忙跑到到老房子,抬头看了看那棵几个人才能合抱光秃秃的招财树,暗叹自己无福消受,扒开人群,一把拉起黄二娘子就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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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往事

    春花笑道:“老爹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简单啊,天机不可泄露!”

    三春小脸顿时一垮,“爹呀!”

    春花娘推了推刘三,口里轻斥,“烦人!你快说!”

    “这还不简单,你爹我装个神儿弄个鬼儿嘛,潜进那粮油铺子一趟,什么事办不成啊。”

    “东西能听你的话,那两条腿儿的扁手畜生怎能听你的话?公鸡怎么能半下午打鸣呢?”

    大牛哈哈大笑,道:“那就更简单啦!我在黄二家后门学公鸡打鸣,只出了两声儿,他家的大花公鸡以为有外头来的公鸡要抢他的母鸡,当然就不甘示弱地打鸣斗起来啦!好一通热闹哇!那黄二娘子气得打那公鸡不许它叫,打了公鸡就老实下来,我等她一走,就又逗,然后它就再叫!黄二娘子又来打……哈哈哈哈,旁边的狗又叫上了,鸡鸣狗叫,无比热闹。”

    春月拍手笑道:“大牛哥哥,你可真坏!从小你就蔫儿坏!”

    大牛讪讪地道:“那不是还小吗!这回可是三叔叫我干的!”

    春花笑道:“明明老房子一点问题都没有,非要因个孩童戏言传出个凶宅名声来,看我们家住着多顺序啊。恶人就是心里有鬼才怕鬼。”

    刘三一脸慎重地道:“花儿,这话你说错了,宅基地本来就要看风水走向,看天时地利人和,一个大意就关乎全家人的命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是是,老爹,你说得都对。你说经过这一闹,那黄二娘子还有没有好狗胆来闹?”

    “只要她敢来。我还要好手段等着她呢。”

    春花娘忧心忡忡地道:“我看那黄二娘子不是善罢甘休之人。这种人的心理普遍是自己落不得好,别人也休想落个好!要挫磨我们租户,那办法可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要么想钱,猛涨租金,狠狠敲我们一笔;要么收房就算空着也不租给我们。不过那家人想钱都想疯了,怎么舍得放着租金不要。去年不是还来说要把我把租金直接交给她吗。也不知那黄大得了租金分没分过黄二。”

    二壮娘子笑道:“还分租金。差点没打起来!听街头羊肉店的伙计讲,那黄二两口子为了要租金,连店也不开了,雄纠纠气昂昂地跑去县城,赖在他哥的成衣店里不走。黄大对这个二儿子那是打从心里痛恨,以前他跟过二儿子一段时间,做事像头牛,吃饭像条狗,非打即骂。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那时候他心还没有伤透,还想着买下老房子帮补二儿子,结果人家福薄消受不起呀。自从开了纸钱铺,黄二两口子三天两头过来打秋风,拿钱就走,没钱抄家,啧啧啧,哪次来不搞得人仰马翻。街坊邻居谁人不知!所以黄二去了,黄大却连面都没露。只叫小黄大处理。小黄大亦是能人,都是兄弟哟,谁也不弱于谁,人家根本就不认啥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什么钱不钱,直接叫了流氓来。乱棍打死。所以横的怕竖的,竖的怕不要命的,黄二从来不服人,唯独服他哥,这就是手段啊。”

    春花娘聚精会神地听完。笑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小黄大但凡软上一丁点,黄二就得骑上他脖子拉屎。想必两兄弟都不是软人,不过小黄大比黄二孝顺些罢了。”

    “小黄大孝不孝顺我不知道,没有两把刷子怎么能在偌大县城立稳脚跟呢。不过街上人都在传,小黄大要图谋他爹的财产呢,不过他是老大,聪明些,懂得放长线钓大鱼讨好他爹。”

    春花娘骂道:“何苦来,这些忤逆不孝的东西,当初生下来就该溺死!他自己也有儿子,以后他老了,他儿子学他对公公一样对他!”

    二壮娘子拍手道:“可不是!这些人就该遭天打雷劈!”

    春月见娘一直朝着她们说话,不禁不服气地叫道:“娘也,又不是我们不孝,不要冲着我们说话呀!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

    陈夫子道:“你娘是教你做人的道理呢。好好听着。”

    春花娘道:“黄家这样复杂,我看老房子难保!加租金承受不起,买下来别人又要狮子大开口。”

    刘三道:“拖得一时是一时,不是自己的产业,总是有不便之处。要是能买下老房子就好了,我是真的看好这里的风水。实在不行,咱们换一个地方。有了钱,我们自己去买块地修房子,再不看别人的脸色过活。”

    春花道:“先不说搬家的难处,光是我们镇上哪里有那么大的店铺与我们租住?又要设卖场,又要开工场,再将就也不能比老房子小。生意越做越好,地方只能扩大没有缩小的道理。我看最好的办法是把老房子买下来!到时候再把周边的地也买上,建个大大的工场,就成规模了。黄大不是傻子,儿子对他怎么样他自己心里有数。再是依靠后人,老人自己手里总是要握得有钱财。我们想想办法,说不定能把黄大给说服了。”

    “怕是不易!租出去房子还是自己的,卖了就和他无关了。黄大是老套人物,思想陈旧,应该不会随意处置房产。为儿孙留下念想,就是空着他也愿意。”

    “爹,事在人为,不试一下,我们又怎么知道他的想法呢。娘,我看这个事你来办,你嘴巴会说。什么时候我们一家人去县城一趟,去和他专门说一说,到时候顺便也去游玩一番嘛,你看两个妹妹多想去县城玩啊!”

    春花娘笑道:“我看是你自己想去县城玩吧,还找你妹妹做借口。”

    春花娇声笑道:“娘,我长了这么十几年,从来没去过县城啊,我是想去呀。”

    刘三道:“他娘,安排哪一天去一下嘛!就算为肚子里的小东西还愿也要去!要答谢那个老医生,还要去娘娘庙烧香还愿!”

    春月春雪听说要去县城玩乐,不由高兴得跳了起来。连陈夫子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二壮娘子人看着老实,熟了之后,却极为活泼开朗,闻言亦笑,并问道:“不知主家去玩,可有小的一份?”

    刘三道:“有,当然有,你要照顾陈娘子,少了你怎么行?”

    春花娘心道这去一趟县城得花多少钱啊,但看大家都兴奋得很,就不好推辞扫兴,道:“要去也行,也得闲下来再说,现在这么忙,哪得来的时间?无事去县城玩一趟倒没有什么意义,要不这样,腊月二十三,我们去县里赶小年,那时也有空,又是要过年的节气,瓦市上好吃好玩的又多,寺庙也热闹!到时候我们坐船去,在县里歇一晚,玩个够。”

    春月抱怨道:“娘,半夜起来赶船,好冷啊,又打瞌睡,而且又慢!”

    春花使劲儿捏了春月的脸蛋子,嗔道:“哟,你大半夜跑一回,倒跑出经验来了!”

    刘三和春花娘的眼睛就竖了起来,瞪着春月。

    春月捂着脸,白了一眼春花,嚷道:“姐,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谁叫你又扯上半夜了!告状精!”

    春花娘恨恨地道:“你有前科,我看就不用去县城了。反正你什么时候想起来,就自己去得,哪还用和我们一起去呀?”

    春月哇哇叫道:“娘啊!我不是都改了吗?少了我,你们去起有什么乐子啊!娘,大姐不爱说话,三妹又小,她们不去可以,我不去怎么可以呢!”

    “你不去,我们才省心呢。”

    “娘,带我去吧,带我去吧!”扭股糖儿一般缠起人来。

    春花娘忍笑,道:“看你接下来的表现吧!洗碗扫地擦桌子,看你怎么做罢。”

    “啊!?”春月就郁闷了。

    春花道:“娘,我们不用坐船。到时候去租辆马车吧。来去时间要缩短一倍呢。”

    “不行,不行。”刘三大摇其头,“坐马车颠得很,你娘受不住。”

    “商道是颠簸。但是,爹,你忘啦,咱们家如今可以走官道啦。”

    刘三和春花娘对视一眼,脸上绽放了笑花儿,“对哟!如今我们姑娘是大人物了!官道怎么走不得!”

    可以坐马车,春月心里一喜,但是去不成,她那心就一悲,现在她算是真心觉得自己私自离家不对了。先是欢呼了一声,突然又握住嘴,可怜巴巴地盯着老娘。

    春花娘懒得理二女儿,兴致勃勃地和家人商量着哪天去订马车,去买些什么……

    “要是想把县城走个遍,一两天的时间也不够啊。我提个建议,除了逛街买东西,去娘娘庙烧香,还可以去红梅山庄上一玩。腊月二十三,正是红梅花开的好时节,红梅开又红又香,山庄又对外开放,家里的马车又路过,刚好进去看一看。”二壮娘子看了陈夫子一眼,道,“再说,娘子们有哪个不爱花儿的。”

    春花娘笑道:“我也是个爱花儿的。小时个上山采,现在遇见了就买一串儿,又好看又好闻。乡下成片的桃花李花菜花,红的白的黄的,样样颜色都齐全,春花去走一遭儿,人都要变年轻了。红梅花我却只见过一两回,等去了县城,一定要去看看。”

    大牛不爱花,但他也和春月一样,不时地向春花娘瞟上一眼儿,话说,他,也想去玩啊。(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生活不易

    冬天,是个分外难熬的季节。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天总是雾蒙蒙的。黄桷树支愣着光秃秃的树枝,挂着一缕缕露珠。远处的常青树,隐在层层雾气之中,若隐若现。燕子早已飞走,天空中唯一灵动的是偶而掠过的几只麻雀。

    冷还是其次,关键是泥泞问题,让人连出个门走个路都成了煎熬。

    现在可没有什么青石板路、水泥路、沥青路,只要下点点雨,行人一走,多好的路面,都成了泥泞,不论人穿什么鞋子,底子有多高,多会走路,出去一趟,那下半截铁定糊满了稀泥。

    街道还好,毕竟铺了鹅卵石,虽说有些泥浆,但相对来说,走过去不会太过狼狈。出了镇,那路就不好走了。大路还好些,走小路,人一脚踩下去,说不定就是一个大坑,陷进去拨不出来脚。

    这种情况下,鞋子基本上没有了用处,脚在里面,又湿又冷又憋屈,还不如光脚板来得舒坦。虽然冬天很冷,但如果看见人打着赤脚走过去,脚面上又红又青,就不要觉得太奇怪,人家不是不怕冷,而是没钱买鞋,就算有鞋穿其实用处也不大。

    所以除非必要,冬天的人们是不大出门的。——这个除非只是单指那些有人代步的有钱人。

    但总有有必要的时候。

    腊月初四,再有二十多天就要过年了。订亲的成亲的修房造屋的,置办过年物品的,还有趁着好时节做小买卖的,几乎是家家户户都要来小镇上行走一两回,又怎么会嫌弃天气严寒呢。

    小镇慢慢进入了人流量的高峰期。

    刘家铺子里人来人往,大厅的稀泥糊得到处都是。主人家不得不时不时地清理一次。

    屋外就更不用说了,一坨坨由人脚底板带过来的泥巴堆得像座小山似的。

    春花拿着竹子扎的和人一样高的大扫把,将烂黄桷叶扫开,又拿出木铲,将泥巴全部铲进河堤去。老屋子下面就是高高的河堤,站在屋内就可以看见涪江的风景。而装松木的仓库就挨着老房子右边。转头就能看见了。

    大黄又下了一窝狗崽子,二壮娘子回去抓了两只最壮的带过来,现在快有半岁龄了。早上吃饱了剩饭菜,两只小黄都活跃得很,在春花屁股后面跟过来跟过去,像影子似的。外面传来了人的脚步声,小黄身子一定,转头看了一眼,冲去出。站起来爬在来人身上,一阵撒娇亲热。

    刘三赶喝道:“去去,狗崽子!臭得很!”

    小黄忙将两只前爪收起来,四脚着地,摇着大尾巴,欢天喜地跑前跑后。

    春花停住扫把,笑道:“老爹,怎么才回来?路上不好走吧。咦。你身子好多泥巴,像滚了水田?”

    刘三浑身湿透。衣物紧紧贴在身上,裸露的皮肤和头发上皆白气缭缭——身体的热量带着水蒸发出来,遇上冷空气,便结成了白色的雾气。

    春花娘从里面走出来,后面跟着春月春雪两只小尾巴,三娘母看见刘三落汤鸡的样子。惊了一下,“怎么全身都打湿了?敢是摔倒了?东西打湿没有哇,人家没有扣钱吧。”

    刘三嘟嚷着,“都不关心关心我,尽想着你那钱!”提高声音。“没少一个子儿!东西打湿了点,不过不防事,人家也是通情达喇人。还留我在他家吃了饭回来呢。我说我要换衣服,才回来。”

    春花娘唠叨着:“我还不知你,闻了饭香酒香就挪不动脚的人,你是想留下吃了再回来吧,不是要换衣裳,现在可能还在别人家。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你不要随随便便承人家的情,又不是亲戚朋友,哪里你都能坐一上午。你要是个娘们,我看人家两句话,一碗饭就把你拐走了!真是朝(像的意思)种,孩子们都和你一路货,特别是春月!你就带个好头吧!”

    三春抓起狗玩,一边对着爹娘发笑。

    刘三放下扁旦箩索,踢着脚上的泥,“啰啰嗦嗦,好的都像你,坏的都朝我,行了吧,我都冷死了。快去找衣裳我穿。”

    “床架子上不都是现成的?还要递在你手上,帮你穿好?刘大爷!”

    夫妻两个斗着口进了屋,小的们都留在黄桷树下,听大牛说事情经过。

    “我们抬着东西,一路都好好的,过张家沟的时候,我脚一滑,没站稳,自己没倒,却把三叔扯倒了,浸了一身泥水。还好买妆台的主人家看见,及时来接,要不然,上不上下不下,抬着东西回来,又要多走一趟路了。”

    大牛打着光脚,一边说一边哈着冷气,道:“哎呀,快进去,快进去,我的脚都木了。”

    几姐妹连忙将大牛迎进屋内,坐着烤了一阵火,大牛的唇色终于好看些了,又道:“幸亏是水田,要是摔在石头上,把铜镜摔凹了,人家肯定要扣钱。”

    刘三换了身衣裳出来,把手贴在炭火之上,舒服地呼了一口气,“下次还是不要大牛去送货了。他虽然长得高,但是年纪小力气不大,不好弄。还是让木家兄弟去。”

    大牛忙道:“三叔,我力气大呢,还是去年你都夸我有把好力气呢。”

    春花娘亦埋怨道:“都怪你,你说要跟着你历练,其实你肚里也没有几两水,让人家跟着你遭罪。大牛才多大,比春花都小两个月,半大小子,是该少下点力气活。大牛,听叔娘的话,下次你不要去了,留在家造东西吧。”

    光是造东西哪里能磨练人啊。刘大在家里要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刘三做什么大牛就跟着做什么的。

    大牛哭丧个脸,“叔娘,就让我去嘛。我又不是大户人家娇养的少爷,在家里耕牛犁田挑谷子哪样来不得啊,今天是我没站稳,下次我一定注意啊。光在家里造东西,只学了手艺,没跟着三叔出门学做人,手艺再好也欠了点了啊。你看我才来多久,跟着三叔一跑活儿,人情世故都多懂了多少啊。又不是大姑娘,在家里闷着学得到个什么。”

    刘姓一房人,谁不知刘三家最后拍板的人是女主人。他也不和刘三多话,只一个劲儿地缠着春花娘。

    春花娘最喜欢勤快懂事的孩子,闻言笑道:“好孩子,去就去,急什么。我们是怕你人小伤了力。到时候再安排两个人,小东西你抬得动,大东西就不消你抬,去跑跑脚,也长见识。”

    大牛拍着胸膛,“叔娘,我不小啦!都可以成亲讨媳妇了。去年我家的田一半都是我犁的。不要小看我。”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春花娘心里一软,“好了,擦干了脚把鞋子穿上。瞧瞧,冻疮长得脚都肿了。”

    大牛憨笑,“不痛!看着厉害,其实不点不痛。穿了鞋了,一热和,那才又痒又痛,难受呢。”

    春花笑道:“不穿鞋,脚肿得太大,要烂,往年间,烂脚没把你烂怕了的?”

    大牛穿上厚布鞋,一边对春花娘展颜一笑,“还是叔娘好,帮我做鞋。今年我的脚可比旧年好多了。”

    没娘的孩子,谁会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啊,春花一叹,复笑道:“只要你记得叔娘的好,以后我老了,隔三差五来瞧瞧我,就好啦。”

    大牛欲言又止。

    春花娘便道:“有什么话就说吧。是不是想家啦!没事,闲天时,你可以回去看看,放你一天假。”

    其实他从小就怕三叔娘,现在见春花娘和颜悦色地,终于鼓起勇气,道:“叔娘,那,那,我可不可以也跟着你们去县城玩一玩啊。我,我,自家付车资。”

    “那时候都过小年了,你爹还等着你回家吃团圆饭呢。”

    “过大年再说嘛,过小年有什么打紧的。我真想跟去看看。”

    “你实在要去,也不消你付车资,不过你得跟你爹说一说。到时吃小年夜饭,你不在,他得不高兴了。”

    大牛喜得抓耳挠腮,和春月笑道:“到时哥带你去玩啊,一定带不丢你。”

    “小鬼头,尽想和你妹妹玩,怎么不说自己大了?我按你说的,把你的钱大半交给你老子,小半给你存着,你可想好了,怎么花这笔钱?”春花娘笑道,“精灵鬼,要你三叔娘和一起演戏哄你老子,胆子越来越大了。你一个男娃子,存下私房,想干啥?”

    大牛辣气壮地道:“那是我挣的钱,一个影儿没看见,就全交给我爹,那样太不划算了,傻子才那样。我也长大了,要学会使钱管家呢。全交给我爹,我手头一个钱都没有,买点啥都不方便。”

    刘三打了大牛一下,道:“蛮小子,你懂个啥,男人管啥家,以后自有你婆娘管家。”

    春花笑道:“大牛,你想给大妹买个啥?”

    大牛吃惊地道:“你怎么知道我要给大妹买……”

    “你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大妹要是知道你买东西给她,肯定高兴。”

    大牛便嘿嘿地笑起来。

    春花娘和刘三对视一眼,目光有些忧郁。(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药引子

    隆冬腊月,滴水成冰,身子骨柔弱点的,不出门都要病上好几场。家里有老人孩子的,屋里总是传出“咳咳咳”的咳嗽声,让人听了格外揪心。

    春花嗓子里有异物,隔一阵就不由自主地咳一下。春月春雪也都不同程度地受了点凉。

    天将将亮的时候,早起的刘三兴冲冲地跑来叫她们,“花儿,月儿,快出来看,下雪了!

    几姐妹昨晚都没睡好,迷迷糊糊中觉得老爹好讨厌,吵醒了她们睡觉,都大声嚷嚷埋怨老爹打扰了睡眠,叫他快走快走。

    刘三溱近春花春月,笑道:“小崽子们,外头下大雪啦,竹林都压榻了!屋檐下结了长长的冰棍,一缕一缕,像糖晶似的!还不起来看,再晚就没有了!”

    春月翻地爬起来,瞪着迷糊眼,“爹,真的?”

    刘三掀开房间的布帘,“你看!”

    天其实才蒙蒙亮,窗外的大雪搓棉扯絮一般滚滚而下,雪光映着天地,一片雪白,天看起来像大亮了。

    “哇哈哈!!下雪啦!下雪啦!”春月兴奋地叫着,一边捉住春花的肩膀猛摇,“姐,姐,快起来,下雪啦!”

    春花只好披衣坐起来,转头看见大雪纷纷,不由笑道:“可好!终于下雪了!我还以为今年又不会下雪!看这架势,估计是最近几年最大一场雪了。爹,你说是不是?”

    春花娘披着厚厚的夹袄进来,喊刘三,“还不把帘子放下来!昨晚就听她们咳咳咳!这么早把她们闹起来干啥,多睡会才好。”转头又对女儿道,“快躺出床上窝着,外头冷得很!”

    春花春月哪还有睡意。都道:“娘,我们要出去看雪!看冰棍儿!”

    “好好好,看雪,看雪!那就把夹袄披上!”春花娘一边唠叨,一边笑道,“老天父降福了。这场雪一下。地里的害虫起码死掉一半,明天又有好收成啊。要起来,你们就快点啊,再在床上赖上一会儿,冰棍儿就化了。才入冬就说要看冰棍看冰棍,现在有了,还不快点!”

    刘三将火炉上烤热的夹袄拿来帮女儿穿上,又看了看睡成小猪的春雪,道:“要不要把雪儿叫来看?”

    春花娘将春雪包得严严实实。“不消,让她多睡会儿。”

    春月穿好衣服一跃而起,咋呼呼地敲得夫子的房门砰砰响,“夫子,夫子,下雪啦,出来堆雪人儿喽。”

    刘三赶在后面一把把她提起来,三步并做两步下了楼。春月哈哈大笑。一边向后叫道:“姐姐,快来。快来。”

    春雪从床上一跃而起,急切地叫道:“娘,娘,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生怕家人把她给搞忘了。

    春花娘又倒回去,急忙给她穿上衣服。一边嗔道:“刚才我们说得那么大声,你睡得雷都打不醒,我们一走,你就醒了。不打瞌睡啦?”

    春雪忙得话都不回,急冲冲地跑下楼去。一路大声高呼,“姐姐,姐姐,等等我,等等我。”

    春花娘将房间里的被子叠好,走出来,看见陈夫子他们都起床了,不由抱歉地笑道:“把你们吵醒了。现在还早,再睡睡嘛。”

    陈夫子嘴边沁起笑意,道:“小女孩就爱看雪,小时候我也爱看,她们一闹,我都还想看看了。来了南边,多少年没看见雪了。”

    春花娘连忙上前携着陈夫子的手,笑道:“原来你还爱这个!这是赶巧,往年间可下不了这么大的雪!”

    外面的世界一片白茫茫,飞雪飘舞,银装素裹,分外妖娆。这么洁白凄清,人不由自主地会发出轻轻一叹——只是一叹,却不是伤春悲秋。

    街上已有很多人出来看雪了,说说笑笑比天光大亮时还热闹。

    孩子们在外玩得哈哈大笑。

    “爹爹,快快,把冰棍儿放下来,我看看!好多哇,哈哈!”

    刘三站在凳子上,徒手取下冰棍,递给女儿,“取两条儿你们玩玩吧,别握久了,仔细冻着手。”

    春月看了看冰棍,伸舌舔舔,淡而无味,就丢下它,跑出去,仰头接着雪花儿。

    大牛和春花从树叶上木头上收集了好些积雪,准备堆雪人。

    不要以为雪下得那么大,就会积雪三尺。此地是南方,下场大雪已是极为罕见,想像北边一般,随手一握就能堆个硕大的雪人出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两个小的见大的已收集了一大团积雪,兴冲冲地跑上去,素手就抓起雪来。

    阿生两父女亦笑道:“好大雪!赶得到我们那地儿了!我们也来玩!”

    刘三也来劲,从高处捧下积雪,和孩子们一起玩耍。

    春花娘就和陈夫子站在屋檐下,高声嘱咐玩一会儿就回来,别冻着了。

    不一会儿,众人齐心合力之下,堆出个半人高的雪人,又给它插上鼻子眼睛,披上衣服,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天渐渐大亮,气温回升,大雪就渐渐停了,偶而几颗雪粒子下来,便没什么看头。

    众人回屋,二壮娘子端了一锅熬得浓浓的姜汤出来,笑道:“快来,一人喝上一碗,压压寒气,免得生病。”

    刘三却是倔强的人物,别人都喝了,他却打死都不喝,鄙夷地说你们软绵绵,没病都要说有病,他身强力壮不怕。

    春花娘无可奈何,干脆不理他。

    喝了一碗姜汤,发了一身汗,春花倒觉得浑身爽利起来。又看春月春雪都活蹦乱跳的,便对娘笑道:“这姜真乃好物,既是佐料又是药材,比郎中开的药还管用。”

    “是好物,又便宜不要钱,你外公在我小的时候每隔两天都要灌我喝一碗,后来,我宁愿喝药都不要喝姜汤。太辣了。”

    “辣?这就算辣了?西域传来的一种番椒才叫做辣!做出的菜啊,那可是辣汁汁香喷喷,比生姜可要辣个千倍百倍。可惜上回游商来卖的那株番椒结的一颗果儿被虫子啃没了,要不然,就做给你尝尝。”

    陈夫子亦笑道:“前年我在省城吃过那个,红黄绿的颜色,辣呼呼大冬天都要热得人冒汗,听说是从土番运来的,数量有限,我也就尝了那么一回儿。”

    刘三是个典型的吃货,听说春花种的那棵树竟然是味好佐料,却没有留下种,不由大为悲叹,“下回看见那个游商一定要把番椒买下来。可惜,可惜。”

    春花笑道:“爹,这回我们去县城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人卖番椒种子,带回来好好种上,进夏就得吃了。”

    因为天冷,笔墨凝滞,陈夫子便放了女孩们一天假。大家都坐在阁楼之上,围着火盆,愉快地聊起天来。

    这一天虽然都没再下雪,但天儿一直都阴阴的,半下午,竟然出了一点太阳,雪水一化,天就更冷了。

    刘三就放了伙计们一天假,自家把铺子关上,乐得在家清闲一天。

    晚上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捂得出了一身汗。本来有点不适的陈夫子、三春都好转起来。

    第二日一早,刘三却发起热来,躺到床上,哼哼叽叽地叫唤。

    春花娘气得骂,“叫你不喝,你不喝,现在可好了,你一病,耽搁多少事。”

    “你就不关心我,光顾你的生意,家里又不是我一人,能耽搁啥事。我才不喝那姜汤,又辣又苦,难吃!”

    “那药就不难吃了?病了又要花钱买药,划不划算啊。你这个惹祸头子。”

    春花娘又轻言细语地道,“病了就起来看郎中!快起来吧,我们出去药铺抓药。”

    刘三还在傲娇,“不去!把郎中请到家里来嘛。我走不动路。”

    春花娘耐心用尽,破口大骂,“砍脑壳的,你起不起!不起老子舀一瓢冷水来淋,让你烧个够!”

    刘三白了春花娘一眼,慢腾腾地爬起来,小声嚷嚷,“起就起嘛,说那么大声,大家都听见了。”

    春花看老爹那无赖样,无语地摇头而笑。

    刘三一个人跑去药铺,过了一会儿,提着几包药兴冲冲地回来,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地嚷嚷道:“娘子,快去买酒来,快去买肉来!花儿,快给老爹拿烟来!”

    春花娘奇怪地问道:“买酒买肉作会么?拿烟做什么?家里是要来客人吗?”

    刘三郑重其事地道:“郎中交待了,他开的药方子要肉作药引,酒为药媒,烟来催药效。春花,快去帮爹爹把药熬了,我好吃药!她娘,你快去买酒买肉哇,我等着吃药呢。”

    娘儿们都傻愣愣地照做了。

    “春花娘,肉要炖得老老的,多放点盐,不要把猪油逼了。快点啊,我头好痛啊。”

    刘三躺在床上,翘着腿儿,吃肉喝酒,好不惬意,完了还叫春月装上烟丝,一口一口地吸起来。

    看见几娘母疑惑的眼光,放下烟杆,哎哟哎哟地又叫唤起来。

    春花娘忙上前,细心地呵护着,帮他盖好被子。

    刘三心里那个舒坦哇,朗格儿里格儿隆,一会叫这个,一会要那个,把全家人都使得团团转,一边还说肉不香,药太苦。

    春花娘看在他病中的份上,全都忍了。

    老爹精神奕奕,春花私下里以为他的病早好了。

    大家忙前忙后,要伺候病中的刘三,要处理铺中的生意,好不容易终于度过了一天。(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男厨

    春花娘却越想越不对劲,擦黑时跑了药铺一趟,回来时那脸黑得哟像涂了锅底。

    “刘三!起来!”春花娘气冲冲地奔到卧房,一把掀开床上的被子。

    “干嘛,干嘛!我还病着呢!有这么待病人的吗?”刘三虎躯一抖,一边嚷嚷,一边又把被子按回身上,冬天很冷的说。

    “你给我好好说说,什么叫肉是药引酒为药媒?”

    刘三一顿,眼神闪烁,支支吾吾。

    “哎呀,你这野物,天这么冷,家里忙得翻天,你倒是清闲,还有空心逗我们娘儿母子乐子!那郎中咋说的,啊?人家说,吃了药,要戒烟戒酒少吃油荤!你,你!你!”春花娘又好气又好笑,指着刘三说不出话来。

    女孩们都吓了一跳,跑进父母的卧房里怪眉怪眼地看着。

    春花一听,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难怪老爹生个病看起来都有一种违和感,她忍不住哈哈大笑,“结果老爹回来说吃肉喝酒抽烟!一样都不能落下!老爹呀,你也太能折腾了。”

    刘三讪讪地哼哼,“那药不是苦吗,吃都不吃不下,满嘴钻。”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而且生病的人,就该好吃好喝,保持心情舒畅,那样病才好得快。我辛辛苦苦一年了,家里镇上,地头铺子,好不容易生一次病,咋也得好好休息休息。”

    春花娘气得眉毛倒竖,“还有理!老娘怀着身子,还要伺候你一大老爷们,你心亏不亏?要不要脸了?哎哟,哎哟,气死我了。肚子不舒服,我要躺躺!你下去,我要吃猪脚,去炖来!”

    刘三被赶下了床,摸头后颈,小声道:“现在街上哪有猪脚卖啊。等明天啊。我叫春花去把前脚后脚四条腿儿都给你买来,炖一大锅啊,你吃个够,今晚就将就将就嘛。”

    该轮到春花娘朗格儿里格儿隆了,中气十足地吼叫,“你就是一点不关心家中事!家里有什么东西心里都没数!上次大哥来,不是提了两条脚来吗!都往你身边过的,你就没看见啊!眼睛长在头顶上(骂人的话,乡人认为狗不认人。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吗?”

    刘三耸了耸肩,“哪你放在哪里的啊?我叫二壮娘子去洗好了炖上!”

    春花娘直拍床板,“不行,你洗你炖,今天我非要吃上你亲手炖的猪脚不可!莫要假手于人。”

    “切,炖就炖嘛,我当了二十几年单身汉儿,难道连个猪脚都不会炖吗?一定比你煮的好吃!就你那烂厨艺?我每天吃着都没味儿。”

    “你去不去?”

    “我去。我去还不成吗?真是个恶婆娘。”

    春月这个小叛徒绘声绘色地讲起了为什么娘会突然发火爹的病突然变好的原因,把个陈夫子乐得眉眼俱是水意。

    二壮娘子笑得前合后仰。“老爷好想得出!哈哈!”

    春花无奈地看着娘,“真要爹去煮哇?虽然味道不错,但他一条猪腿就砍三刀,囫囵个儿,一个晚上都炖不烂。什么时候才能吃啊。”

    春花娘无奈地道,“砍了两三刀。还是我三令五申的前提下,以前他是一条猪腿儿炖一锅,莫砍烂了洒了肉星儿,少吃一嘴儿。你莫管,你爹的厨艺好得很。我也享受享受。”又提高声音,朝外喊,“你别又弄个整脚杆与我吃!要砍成十坨!里面再放点萝卜,加点佐料,不要光炖骨头!”

    刘三提起菜刀在卧房门口露出个脸儿,“说话小声些,说话小声些!莫把我儿子教坏了!”

    春花娘白了一他一眼,“还要把猪毛烧干净,猪脚叉叉洗干净。不为了怕烧掉了肉流掉了油,连烧得不与我烧!”

    “知道了,知道了!啰里八嗦!花儿,来,跟爹烧烧火,打打下手。”

    两父女在厨房一通忙活,加了当归、红枣、枸杞,将猪腿炖上。

    二壮娘子进来,笑道:“我来把稀饭煮上。今晚有菜,就不吃面了。”

    她点了火,一会就把饭熬上了,也不请刘三出去自己来做,只站在门口看。

    刘三笑道:“我好久没下厨,今晚上来露一手,包你们吃得满意!”

    捡了一块腊肉,洗净切好,从角落里摸出鲜红的萝卜,“今晚我们就吃红烧红萝卜!”

    没有大棚,就没有反季节蔬菜,却有冬瓜、南瓜、地瓜之类可以储存的瓜类,以及地里长的瓢儿白叶心儿、碗豆尖儿、油菜心儿作了菜肴,不至使人吃一个冬天就光嚼干咸菜、泡菜。

    而红萝卜那更是家家户户的必备品。谁家没种个一块两块地红萝卜的,那就不是本地人!

    红萝卜晶莹的肉粉红的皮,鲜灵灵的,看着就让人有食欲,其本身也有助人消化的功能。那萝卜梗萝卜叶儿,都不要扔了,洗干净放泡菜坛子只泡上一天,抓起来当泡菜吃,或炒着吃,那又咸又酸又脆的味儿,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春花家的红萝卜基本上都做泡菜用了,今年春花娘有闲,还晒了些萝卜干儿,却是没有用来烧过菜。

    刘三手脚麻利,剁剁剁,不一会,菜板上就出现了细如头发的萝卜丝儿,将之装起来,伴上佐料,搁在一边,算是一道腌菜。又取了萝卜,切成母指大的方块儿,备用。

    准备就绪后,将锅烧红,下素油,再下肉,肉出油出香味后,加佐料,再翻炒一会儿,放萝卜块儿炒之,不加水,再盖上锅盖,只用油闷将萝卜焖熟。

    在今年之前,刘三绝对不会用这样奢侈的方法做菜,那可是油啊,连大白肉都不愿多熬点油出来,说烧久了油就跑到空气中的人物,竟然也用油做菜了!刘三家的生活的确是迈上了一个新台阶。

    红萝卜快熟之时,刘三就咋咋乎乎地喊起来,一会叫端饭,一会叫摆碗筷,一会叫端菜,然后舀了一碗红烧萝卜,亲自端到卧房,“娘子!来,起床,吃饭了!”夹了一块肉喂到春花娘嘴里。

    春花娘眼睛一亮,爬起来,道:“嗯,味道不错!油炒出来的菜就是香!”

    刘三嘴角一塌。

    “我要的猪脚炖好没有?”

    刘三又来了精神,“炖好啦,炖好啦。我儿子是不是早饿了?我端进来你吃!”

    “不消,不消!我又不像你,没病还装病,我出去吃。”

    春月闻着菜香,奈不住,跑到父母的房间连声催促,“娘,娘,快来,快来,吃饭了!”

    自陈夫子来了之后,以前可以不等父母来吃饭的毛病就彻底没有了,两口子欣慰之余,又生怕孩子饿着了,多次叫她们饭熟了可以先吃,却都被陈夫子否决了。之后,两口子不再像以前一样要先把手头之事做完才吃饭,只好尽量地一开饭就上桌了。

    刘三大喊冤枉,解释道:“先时我是不舒服,人一点力气都没有。不过吃了肉喝了酒之后,我才好了。”

    “还提你那酒肉!不是喝了郎中开的药,又睡了一觉出了汗,哪里好得那么快!”

    “听你扯淡!把我鞋拿来,我要出去。”

    果然晚饭人人说好。

    陈夫子饭量不大,晚上只吃一碗饭,这回竟然又叫春月多舀了一碗。

    春花娘不禁对刘三笑道:“好好,这回你有功!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再做红烧萝卜与夫子吃。”

    刘三得意地笑道:“看吧,我就说我的厨艺比你好!陈娘子都多吃了一碗!哈哈!下回我又煮!”

    三春皆道:“爹煮的东西是好吃,不过才偶尔一次,新鲜东西当然好吃,还是我娘煮的才好。”

    陈夫子一句话将三姐妹说得纷纷低头,“什么时候,你们也煮点东西孝敬一下爹娘?”

    春花娘最宠溺女儿,忙解围道:“不急不急,等大了,她自然会煮好东西。”

    刘三道:“她们不小了!春花都十二了,该好好学习女工了!娘子家就要学习洗衣烧饭,整理家务,伺候公婆。你就爱惯孩子,她们现在小,不学为妇之道,等大了,火蚀(火星儿的意思)滚到脚背上,就晚了。”

    春月不服气地喊道:“凭什么家务只是娘子做?大家都是人,男子为什么不做?”

    刘三瞪眼儿,“娘子怎么能同男子比?男主内女主外,天经地义。我是为你好,没教好,以后婆家人连你爹娘都一起骂了。”

    春花娘亦瞪眼儿,“刘三,我家姑娘难道就是那么差的?有你这么说姑娘的吗?”

    春月朝刘三得意地抬下巴。

    刘三瞪了她一眼,却不再教训了。

    陈夫子看了春花娘一眼,道:“女子厨艺也是才艺的一部份,虽然不专门做饭,但一定要会要做得好,免得以后受欺辱。”

    春花娘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从小没娘教吗,什么苦都吃过的,就想女儿们在娘家过得好一点。你老这样说,以后就让她们学起来吧。”

    虽然春花不好像妹妹一样反应剧烈,但她真的不是太想学厨艺啊,她又不当厨娘,会点子东西便罢了,还专门学什么厨艺嘛。(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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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女儿发家致富、家长里短、啼笑皆非、彪悍爱情的幸福人生。奋斗史,有点灰姑娘,小家温馨,大家宅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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