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黄雀在后
赵氏和邱氏二人想直接开口她们要到大姑娘处,可两个丫鬟油盐不进,不由得恨极。
只得继续干巴巴的逛园子,逛着逛着妯娌两个有些小心思来,尤其是赵氏她心里落差最大,上回儿让笙哥儿来张姑爷家,笙哥儿说这姑爷家的园子修得破破败败的。哪里想到这一路走来各处修的都是精致,想起来之前老太太让她看看这姑爷家底子的,难不成这张姑爷家家资颇富不成!又想着去找大姑娘,首先得把这两个丫鬟支开。很快她们走到一处亭子,邱氏便开口道:“大嫂,我们就在这亭子下歇会罢。”然后对探梅和探兰笑道:“我们有些口渴,你们给端些茶来罢。”又指了其他两个小丫鬟道:“让她们俩随你们一块儿去罢。”话语里竟是半点都不曾客气的,两个小丫鬟有眼色的塞了两个荷包到探梅和探兰手里,这两个以前一直油盐不进的木头啰嗦小丫鬟不知怎么的就答应了。
远处恍惚一个人影消失不见了。
邱氏低头嗤笑了声,道:“这姑爷家的小丫鬟不也是这样,还以为有多难对付呢。”
赵氏也跟着叹气,口气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艳羡,道:“我这张姑爷家果真如老太太所言,是颇有家业的,单不说这园子修的如何。但就那待客的小厅里就放着一盆子冰块。如今扬州夏日比往年热,冰块正是紧俏呢。”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赵氏在娘家时候过的都是大家闺秀的日子,等到了陈府也是当家大太太,可如今夫君被贬成了白身,狼狈不堪的回到了苏州城。虽说家里的资产还剩余些,但也不能奢侈到了整日能用冰凉快的境界了!最可恶的就是老太太那老东西,她自己定是私藏了好些个老太爷留下的好物件!也不说拿出来支持公用,老不死的老货!
邱氏附和点头,道:“可不是呢!这张姑爷是管盐政的最是有油水的地方了!就是指缝里露出来的也够寻常人家吃住好些年的了。~不然的话,这园子怎么会修的这么好!对了。不是说那大姑娘是个病秧子么?怎么看着不像?”
赵氏撇嘴道:“听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我今日一瞧果然和她娘是一模一样的。大姑子可不就是整日里伤春悲秋、吟诗作画的。勾着老太爷、夫君小叔子们把她当个宝似的,忒是清高,整日里做那病西施的形状呢!可惜喽这病西施不长命呢,这外甥女肖母。啧啧……”赵氏语气里带了几分幸灾乐祸,邱氏平日也知这大嫂子和死去的小姑子不对付,但死者为大她也不好说什么,就转移了话题道:“这次老太太让我们来是想让大姑娘接到苏州小住的,刚才竟也没和她多说些话。”
赵氏笑道:“你且放心罢。我已经嘱咐了倩儿、俪儿和大姑娘好好说话了,她不过几岁的小姑娘懂些什么。我看她倒是不大喜欢那安氏的,正好我们可以利用这点子做些文章。如此外甥女同意了,那安氏能说什么?哼!不过是一个继室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原配正妻了。对了。她不是生了个哥儿么,是不是跟大姑奶奶生的那个哥儿似的病病弱弱的,一看就是早夭之状的。还有竟然还让姨娘生了哥儿。真是个傻子!”
“呵呵。不过才一个多月的孩子,能不能养得住还另说呢?我们倒是没见着,不大好说呢。”
“那小姑奶奶不是说了一个不足月生的么,定然是养不活的。再说了我看这张姑爷八成就是无子的命呢。”
……
这亭子名为‘滴翠亭’。几竿竹子隐着一道曲栏,曲栏蜿蜒。避出一方幽静来。竹子竿竿青欲滴,个个绿生凉。赵氏和邱氏自顾自话语,也不管四处是否有人。等她们说了一会儿子话,听到几许脚步声方才住了嘴。
待丫鬟们过来,赵氏不悦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她带来的那两个丫鬟回道:“取茶水的地方离这里稍远些,所以耽搁了些时间。”说着便将茶碟送上来,两个人说了那么多的话也觉得有些渴了,便是端起茶杯喝了。仔细端看一番,赵氏心惊:这可是那碧螺春,品了品又觉得像是那曾经吃过的贡品碧螺春。这碧螺春偏因当今陛下爱吃,所以贵的紧,尤其是这贡品,那可都是金贵的东西。又端看吃茶的杯子,是那成窑的盅子,也是成色不凡,也只那宫中和一些富豪之家才有的罢了,这拿到外面去也卖得上几百两银子过活!可够如今她们一大家子好几个月的用度了!这般想着,便是在心里确认了这张姑爷家是大富贵之家的想法,又是极得圣眷的,若是能拉上他家,指不定让他在陛下那里转圜一二,家里的老爷们还能再谋上个差事呢!当初他们陈家也是会那可恶的奚家迷惑了,不然也不会做出那等子大逆不道之事!如此这般想着,又知张姑爷是极其疼爱那大姑娘的,虽说有了儿子养不养活还不一定呢,所以日后指不定这些个家产都是大姑娘的陪嫁呢!如此想着,赵氏脸上不自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又很快掩了去,只想着嘱咐女儿和侄女做的事如何了,就依依不舍的将杯子放下来,招呼邱氏继续往前逛了。
却不知等她们走后,丛丛青欲滴的竹林子后面闪现一抹淡紫色的衣摆来。不是张瑶是哪个!
砚香担忧的看着咬着嘴唇又是伤心又是悲愤的神情,不由的深深叹了一口气。关切道:“大姑娘,那两位太太的话……?”她也不由的住了嘴,不说一个做奴才不能非议主子,再者不管怎么说那两位也是大姑娘的亲舅母,没想到姑娘出来透透气就听了一回壁角!那两位心肠也忒歹毒些,几句话透露出来的恶心思让人不禁遍体生寒!她们张家的正经主子都被非议了一通,还竟是诅咒两位小少爷!如今这府里谁不知道,两位小少爷尤其是福生哥儿是老爷、夫人还有大姑娘的心尖子、眼珠子!哎,大姑娘也是可怜的,她也觉察到不知何时大姑娘竟然和夫人生分了起来,明明以往还是不错的。但她隐晦提了也无作用,而且大姑娘知道她外祖家来了亲人还是隐隐有些期待的,哪曾想到她们竟是如同那冬日的寒冰,算计到了大姑娘身上来了!
人总是要受些打击才能长大,都如此地步了,若是大姑娘还看不清,那就是没法子了。
所幸罗嬷嬷这位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教导她行走、规矩,还有另外一位原本请来的教养嬷嬷姜嬷嬷教她仪表打扮,再加上一些耳濡目染,事事谆谆。她也不能一直由父亲庇护着长大,不愿意接受一些既已存在的事实,外面的风霜扑面而来,有对比才知谁是真心对她好的!看事情又不能只看表面,女子心肠太软,终究不是好事!
张瑶拭去眼角流出来的眼泪,挺直了背脊,对砚香道:“砚香姐姐,刚才我们只是出来透了个风,对不对?”
砚香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隐隐为大姑娘高兴,连连点头道:“极是的,大姑娘我们先回沁凉水榭,莫让客人等急了。”
待到她们主仆两人走后,青翠欲滴的竹林后闪出一抹穿着翠绿色衣裳的人影,朝亭子上的耍赖不走的鹦鹉叫了两声。鹦鹉扑棱扑棱色彩斑斓的翅膀,慢的从亭子一角飞下来。渐渐的翠绿色身影也走远了,更有小丫鬟手脚勤快的将盅子小心翼翼的收回来,洗了几遍才放回了原处,一时间滴翠亭又恢复了往日的幽静。
螳螂在前,黄雀在后,不知谁是螳螂谁是黄雀了。
安宁眯着眼睛,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道:“那两个贱妇真是这么说的?”没了笑容的脸儿,轻重急缓的轻柔嗓音,湖水般静谧的眸光,不曾想也会给人很大的压迫力。翠绿色衣裳的小丫鬟跪倒在地上,冷汗淋淋压住身子颤抖道:“奴婢不敢有半点隐瞒。”
忽然觉得压在身上的重力消失了,可她也不敢有半点松懈,只听得那柔和的声音说下去吧,她才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的恭卑的退了出去。
碧水眼中冷光熠熠,竟有几分安宁平时的气势,安宁盈盈的笑开了,道:“竟是敢诅咒我儿,好大的口气!”就是大姑娘不解她心时、就是张致远误会她时、就是他不说一声就把安康抱来时,都没有她如今这般生气,她不生气不恼怒,不是圣母,而是我记着呢,早晚都会还回来。再者自从修炼以来她的心境竟然隐隐不凡了起来,有的时候竟然生出来他们人类不过蝼蚁的想法!这样的想法让她有些心惊,但隐隐可以猜测出来是因为何故。她不屑于他们争斗,但并不是不争!尤其是她的底线是她的孩子,她最是不能容忍是将主意打到福生的身上,眯了眯眼睛这二人是活的不耐烦了!
“碧水,你附耳过来。”(文昌书院engshuyuan.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一章 策反内讧
“张妹妹这粉色珍珠小簪好是精巧,其他的首饰也是极漂亮珍贵的,看来张姑父是极疼张妹妹的。”陈俪开口赞道。
张瑶在听了的墙角后对两位表姐好感少了好几分,听她这么说也只淡淡的点了点头,菱唇微弯道:“我父亲和母亲自然是极疼爱我的,不止我,还有玫儿妹妹和两个小弟弟。”
陈倩愣了下,这两个弟弟她是知道的,不就是那张夫人生的嫡子和姨娘生的庶子,那妹妹又是哪个?不自禁问出:“这玫儿妹妹可是哪位表姊妹么?”
砚香淡淡的解释道:“两位表姑娘,这玫儿姑娘是府里的二姑娘。”
她们竟是不曾听说过么?那陈俪心想既然不是姑姑生的那就应该是哪个姨娘生的了,便笑道:“我的好妹妹,就是如此,怎么能亲过我们姊妹的?妹妹可不知道,祖母慈爱却是不疼我们这些在边儿上的,只疼爱素不曾谋面的张妹妹呢。”
张瑶突然插口道:“怎么能比呢?我和玫儿妹妹可都是姓张,自然是一家人亲了。”
陈俪听了脸色微微一红,随即笑道:“竟是不知母亲和张夫人说话说的如何了?我瞧着那夫人也是极温婉的人儿,张姑爷可找了个好妻子呢。”
“长辈的事儿哪是我们小辈能插口说的,俪姐姐可是逾矩了呢。”软软话里头竟是带着极硬的骨头,仿佛窗外湖泊里溅起的水花,让两个表姑娘懵了不少。她们竟是不知有哪儿不对了,怎么这张妹妹出去一遭态度就大不相同了。
陈倩不小心碰倒了茶杯,温热的茶水溅到张瑶身上,她歉意的笑笑。张瑶柳眉浅蹙,只得告罪起身到里间重换一件衣裳,缃色比甲外罩,浅色薄纱中衣,搭配着白色长裙。~
陈俪见了她这样远如芙蓉。带着股儿大家子气,嘴角含笑道:“那些个这般大的姑娘们都是喜欢大红、桃红色的衣裳。穿上既娇艳又精神。怎就妹妹偏爱淡色衣裳,就是这白色倒有些素净了呢。家里祖母很是爱热闹爱红火的,不大喜欢这素净呢。”
张瑶闻言细细打量两位表姐的衣着,俱是穿红带金。丝毫找不出一丝素净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浅笑道:“两位姐姐有所不知,家中祖母热孝虽已过,但皆穿的不鲜艳,以是孝道。我看两位姐姐皆是穿红戴金。早想问一句了,外祖父的百日热孝未曾过么?就是出门拜客,虽不能穿的过于素净,但……”
在座的众人谁不知道她的未竟之语,陈俪陈倩两姐妹脸红了起来。竟是觉得满屋子的丫鬟眼中都是露出了讽刺的意味来,真是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了。她们只来时穿的素净,但到了知府姑母家母亲说如此上门拜客不好。就换了鲜艳些的衣裳来。陈俪原本是想讽刺下张瑶小小的姑娘不爱鲜艳爱素净。竟是忘了守孝这一茬!
草草的说了两句,她们两姊妹就推说要去找母亲,就告辞了。
等她们俩走后,张瑶眼圈都红了。她们姊妹非但没有愧疚之意,只是觉得被说中了尴尬。难不成外祖母这会儿也爱红火爱鲜艳不成?想起信中所写的外祖母对母亲的情谊,难不成也是假的?既然思念母亲,想接自己过去,为何过去的几年不来信呢?单单就在父亲再娶后才想到如此了?小姑娘一天接受到的打击太多,不免红了眼圈呜咽了起来。恍惚记起小时候母亲在自己耳旁低语说自己外祖家是如何的花团锦簇、富丽堂皇,主子是如何的懂规矩知礼数,外祖父、外祖母是如何的慈爱……
这府里听了一回儿墙角的可不止张瑶一个,王陈氏借口去净室,她出来后自然不愿去再凑到前边儿去。坐在花园子里吹吹风,隐隐听到山石后两个丫鬟低语,原本她还心想这张府的丫鬟规矩也不如何,怎就还容忍两个小丫鬟碎嘴起来,可是正好便宜了她,指不定能听到什么内幕呢。
“你说大太太和二太太何时要回苏州去?”
“怎的,你还想回去过那清贫日子不成?这大太太忒是小气,将咱们月例克扣成什么样儿了?若不是我签的死契,我倒是想早早赎身就是嫁个普通人家做娘子也是好的。”
“嘻嘻,你这妮子思春了不是?哎,谁说不是呢。这回儿跟着两位太太出来算是出来对了,那小姑奶奶好吃好喝的供着,日子如意多了呢。”
声音陡然小了下来,王陈氏附耳倾听才隐隐听到什么,“可不就说小姑奶奶是个人傻好欺瞒的,我可是听说老太太临来前招了大太太去交给她一个小匣子,据说是什么老太太珍爱的一套珍珠头面,还有些金银物件,说是要给小姑奶奶的呢。”
“还真有这事?可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事大太太可不得端着生怕二太太知道了?”
“你不知道我干娘在老太太院子当差,是她告诉我的。听说那珍珠有樱桃那么大呢,极为稀罕呢。”
“真真有樱桃那么大?可那头面不得值个千两银子啊?”
“你这小蹄子小声些,你想让其他人知道了不成,我可和你说了千万别穿了出去,我们还是快回去吧,不然又得被大太太骂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王陈氏的脸却耷拉了下来,阴沉的很。好啊!她那好亲切的大嫂子,当时她们来时确实松了些金银物件,所以她才会大方让她们住下了,没想到这最好的最值钱的玩意儿却被那赵氏贪了去,樱桃大的珍珠,又是那老太太珍爱的!好啊!你们在我家白吃白喝的,落了面子也就罢了,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王陈氏这般想着,竟是拧了帕子冷眼瞧了两眼在一旁战战兢兢地不敢大声喘气的丫鬟子道:“刚才你们可听到什么了?”
丫鬟们俱说未曾听闻什么,王陈氏嘴角露出一抹子冷笑,狰狞着差点唬了丫鬟们一跳。却不想当初是谁只看到一匣子金银,就满心欢喜将她们迎进门的;又是谁窜托着赵氏和邱氏急咧咧的来张府,想要借机说几句酸话的;又是谁看情形不对,择三慌四借机离开的……
却不知那在山石后说话的两个小丫鬟在回廊边抿着嘴笑,也不压着声音了,一位七八岁的小丫鬟嬉笑道:“鹊儿姐姐,我说的还可以么?”鹊儿笑道:“行了行了,待会回去和我一块儿去领赏吧。”这鹊儿赫然是安宁院里的三等小丫鬟。
这边儿陈倩和陈俪脸颊绯红的从沁凉水榭下来,不一会儿就和赵氏妯娌二人会合了。赵氏忙问:“和你表妹说话说的可好?”陈倩不欲让母亲知道她和俪妹妹没说上几句好话,反而是被那小表妹讽刺了,便在陈俪说话之前说道:“虽开始时生分些,不过妹妹也心念亲人,说开后便是亲切多了。”
陈俪也懂陈倩的意思,也跟着附和。赵氏和邱氏对视一眼,便笑道:“毕竟是亲人,姐妹情深当是应该的。”
于是,赵氏便欲在午饭期间提起接张瑶到苏州小住的事儿,心情放开了不少便想着去瞧瞧两个哥儿,偏因的邱氏被王陈氏的丫鬟叫走了。赵氏心想也好,就叫了小丫鬟说了自己想法,可巧了是木头人似的探梅,赵氏只觉得晦气也不好再说换个人来,只凑乎用了。
等走往桂院时,赵氏不经意问道:“怎么你家夫人不住正院,反而住到这偏远些的破落院子了?”
探梅冷冷道:“主子家的事不是我们做奴婢的能非议的。”
赵氏被噎了下,心道:这张姑爷家的丫鬟好生无礼,不过这不住正院,可不就是说张姑爷其实也没怎么把这继室放在心上。哼!那整日只会做病西施形状的大姑子倒是个会勾人的,即便是死了也不让人安生。看她生的姑娘就知道了,小小年纪就有那病西施三分形状了。赵氏这般想着,思绪跑远了,就连身边的丫鬟没跟上也没注意到,等她回过神来,被唬了一跳,这是哪儿?再去定睛看时,却只看到一道亮光,紧接着什么都看不到了……
“太太,太太?”赵氏忽忽的醒来,看到跟前的小丫鬟,一个巴掌拍过去,“你这小蹄子,刚才跑去哪儿了?”
小丫鬟捂着被打红肿的脸,委委屈屈道:“太太您是怎么了?奴婢一直跟着太太半步不曾离开的,刚才太太不知为何慌神了,奴婢才斗胆叫了上前叫了两声。”
赵氏观那小丫鬟说话不似作假,再打量周围竟还是原来她沿着走过来的铺着色彩鲜亮鹅卵石的小路,而那木头似的丫鬟就在一旁候着。不由想她刚才是怎么了,莫不是这几日不曾睡好头昏昏的缘故么?还不等她细想,探梅不紧不慢道:“赵太太可是不舒服?请到客房休息一番罢。”
赵氏揉了揉眉心,心想也罢了,日后不还是有机会再去瞧瞧那嫡子,只好顺了探梅的意思,跟着她到客房去了,身后小丫鬟委委屈屈的跟着。(文昌书院engshuyuan.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二章 冒充亲戚
赵氏果然便在午饭之时提起了大姑娘的事,笑道:“张夫别误会,我们不是夺了大姑娘在张姑爷膝下承欢的机会,只是张姑爷还有两位哥儿陪着。~只是我们家老太太只那么一个疼爱的外孙女,若是我们这次来没能将外甥女带回到她老人家身边,老太太怕是会心疼的不行哟。她老人家的病可是禁不住这么大的打击了?”
安宁不得不承认,这赵氏离间的话说的可是炉火纯青,如果说是一般心思敏感些的孩子肯定会懂她话里的意思,你爹啊现在疼的不是你一个了,还不如到疼爱你的亲人身边儿来,我们疼你。
可是看大姑娘的神色,那滴翠亭听墙角的事起了作用。你要是跟她直接说你那外祖母和舅母按的不少好心,她很有可能心有逆反心理绝对不会信你,但是亲耳听到的就不同了,有了冲击才会有反差。
安宁没接赵氏的话,反而转头问向张瑶道:“瑶儿可是像你大舅母说的你已经同意了?”
张瑶下意识的摇头,赵氏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很难看,没想到大姑娘这是直接落了她面子,有些冷淡道:.“难不成竟是外甥女不想到外祖母膝下尽孝?难为老太太因思念姑奶奶和外甥女忧郁成疾了。”
张瑶脸色苍白了几分,安宁便道:“瑶儿还小,这事儿我是不能拿主意的,还需老爷回来商量一番才是。”
赵氏也心想这事也不能急,只得先答应了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张夫人就那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就觉得后背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定是昨日休息的不好了。
却不知道她的变化都被安宁看在眼中,安宁微笑着吃了一口拆烩鲢鱼头,鱼头无骨,口感肥嫩,汤白汁稠,厨房的手艺又精进了。她又无意瞥了一眼赵氏,蹙了蹙眉她这是第二次用精神力介入别人的大脑读取一些记忆。呵那第一次她可是用在了那稳婆身上而且试图谋害她和福生的人,如今想来已经受到了该有的惩罚。无声无息的,就是最厉害的大夫都查不出来。她这次似乎从赵氏这里得到了有趣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张姑爷有没有兴趣?
一顿饭场面尴尬极了,赵氏和邱氏是想要说话不知说什么,王陈氏是心里恨极赵氏无意多说,陈倩和陈俪是小辈也不好贸然开口,张瑶是内心极其矛盾和纠结不欲和伪善的舅母有所交流。所有只剩下安宁真正的优哉游哉的吃饭,不着痕迹的观察众人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真实想法,只当是饭后甜点了。
“夫人福哥儿醒了正吵着找您呢。”
安宁曼斯条理的说了句恕不相陪,并留下大嬷嬷招待才施施然离开。赵氏低声嘟囔道:“一个多月的小子竟是懂这些个了,真真是笑话。”她说话声音低得很,偏就准备起身离开的张瑶身子一僵,抿了抿菱唇,却没有出声。
过了午饭她们一行人却没了呆下去的理由,赵氏和邱氏本欲想再去找张瑶说说话,却被丫鬟们挡住了。“大姑娘正在跟罗嬷嬷学规矩,罗嬷嬷最是严厉重规矩的,嬷嬷可是从宫里出来的连老爷夫人轻易都不敢逆了她的意思。太太们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赵氏心一突突,赔笑了两下,转身却心里思量:竟是能请到宫里来的嬷嬷就是那不被看重的嬷嬷,也足以说明如今张姑爷颇有手段,圣眷果然同老太太所说的正浓啊。看来这次不管使什么手段都要拉拢来外甥女,不管怎么着她们陈家也是他的外家。哼,如果不是那继室挡道的话,她们也不用这么折腾!赵氏却突然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风有些凉。
回到知府府邸,王陈氏冷不丁的叫住赵氏道:“哎呦大嫂子那镶满樱桃那般大的珍珠头面可是值上不少银钱吧?”
赵氏有些不明所以还是回道:“若是珍珠上好,怕是能值个几千两吧。”
王陈氏见她脸色不慌不忙不由心里冷笑,便笑道:“那我还真是受教了翡翠带她们去休息吧。”
这赵氏和邱氏并不当回事,只心里想这王陈氏心钻到钱眼里了,嗤笑了声。只可惜等到晚上,已经过了用晚饭的时间也不见有丫鬟来请,赵氏腹中饥饿,因为她在上午的时候膈应并没有吃多少,如今也不好意思开口说她饿了,怎么还不开饭之类的话。只好掩饰的喝了几口茶,再等了半个时辰送饭的小丫鬟才缓缓而来。已经没了前几日的荤素搭配,只堪堪只有几个菜。赵氏把脸耷拉下来,厉声道:“这就是你们王府待客的道理么?不请我们去前厅用饭也就罢了,这点子菜就想打发我们了!是不是你们这些小蹄子私下换了?”
小丫鬟瑟缩了两下道:“是夫人吩咐下来的,说公中余钱不多,阖府都要缩减用度了。”拿着食盒慌慌张张的走了,赵氏一股子闷气憋在胸中发不出来,又想起在张府所见所闻所用,郁闷之下竟然又有了主意。
第二日赵氏将这个主意和邱氏一说,邱氏便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她们略一收拾了包袱也不下帖子径自到了张府。那门房竟是说今日府里闭门不见客,赵氏只拧眉道她们是府里大姑娘的舅母,昨日竟是来过的。
岂料那门房也毫不客气回道:“我们府里舅老爷如今才不过九岁,正是扬州的府案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又能从哪里来的舅母。莫不是看我们府上富贵想冒充亲戚来打秋风不成,也不知道编个好些的理由!”
那赵氏被噎了下,只说道了半天是从苏州来的亲戚,那门房的迟疑了半天才有些信了,只说要去禀报主子去。赵氏和邱氏以往哪里受到这等子冷待,脸色俱是不好看,就是陈倩和陈俪两姐妹也心里暗恨,她们笃定是张瑶同张姑父告了状,不然怎么会平白的就将她们关在门外,连门都不让直接进去,真真是个会使小性儿的,一点都不端庄大气。
折腾了一阵子进去了,赵氏一见到安宁就开始暗指:门房会将她堵到门外是安宁指使的,还暗自贬低安家,借机抬高陈家。安宁只当没听到犬吠,就笑盈盈道:“不知你们来府里做什么?若是看望大姑娘的话,真是不巧了。今日城守尉家的女儿下帖子来请大姑娘去府里看花了。若是无事的,我也不奉陪了。”这就是**裸的下逐客令了,赵氏几人一听脸色俱是一变,青白一片后还是赵氏出来说话,只不过这话里的意思大抵就是我们来看望大姑娘,既然她不在那我们就留下来等她,顺便还有些事情要和张姑爷说,就是等到天黑也没关系,正好我们也可以借机住下来,两家联络联络感情。
安宁眨巴眨巴眼,笑道:“住下来也不是不行,碧水府里客院?”
碧水不紧不慢道:“回夫人,给女眷住的客院没能提前收拾。”
安宁假装恼怒,道:“怎么客院也不好好维整?都是干什么吃的?”
碧水赶紧跪下道:“回夫人,先是因为老夫人热孝,再加上年关又忙,后哥儿的出生,府里忙成一团,再者府里也并无访客需留宿,因此那些个小丫鬟惰怠的竟是忘了收拾客院,真真是该死,奴婢这就指使她们去清扫。只这有近一年未曾收拾,奴婢怕就是清扫半月都清扫不干净,若是生出些虫蛇蚂蚁之类的毒虫就是更难处理了。”
赵氏几人俱是奢侈惯了的大家小姐的,哪里见过什么虫蛇这等吓人的东西,一听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这让她们就这么急匆匆的住进去那还不如回知府府去呢。陈俪和陈倩因为昨日之事,恍惚记起来百日热孝期间是不许出门访客的,怪不得她们客院无人上门,见母亲压根没想起这一茬,不由心有羞愧,低下头去。
赵氏连忙道王陈氏还让她们早回,就不打扰了,不过临走前还留下一封信说是老太太给张姑爷的,昨日来的匆忙没好拿出来,今日才带来。
待赵氏一群人走了之后,碧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道:“夫人,你怎么会想到她们要住下来啊?”
安宁心情不错的摇了摇手指,道:“秘密!”说着拿起那封信,敲了敲神情愉悦,挑起了殷红的嘴角,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等到晚间张致远回来,安宁就把那封信给他,不紧不慢道:“这是她们留下来的信,特意说明是给老爷的,请老爷亲启。”她倒是不好奇信上的内容,无外乎就是那么个意思——让大姑娘到外祖母身边去。
张致远看完脸上看不出喜怒来,过了会儿道:“这老太太越发糊涂了!”
安宁却不接话,只自顾自的缝制小衣,那老太太糊不糊涂只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就是将亲情牌打到张致远那里,他心软却碍不着她半点的,毕竟还是人家的原岳母不是。
“既然瑶儿她外祖母催的急,只推说不去怕是不成了。但总得在外租父百日热孝过后才能过去,不然平白让人笑话咱张家不懂孝悌了去。”张致远出口毒液乱喷,随意将信塞到袖子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iancw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PS:抱歉更新晚了,昨天去逛街弄的没来得及更新,现在补上。今天依旧三更!
93 第九十三章 龙有逆鳞
张致远出口毒液乱喷,随即将信塞到袖子里,进到碧纱橱内慈爱揉搓了两下福生浓密的胎发,小心翼翼的把挥舞出来的小手儿塞回杏花菱被里。
等回到外书房,一直柔和着的脸肃然起来,来回在书房走着。他脸色异常难看,把手里的书信拿出来扔到地上。哼,本是看在她是瑶儿外祖母的份上,对他们再三容忍了,她这老太太倒是很会拿捏这分容忍,以为他是文人好性儿了不成!不过,还有苏州张家的人,竟然是和陈家勾搭上了,真真是好啊!
陈家这嫡支虽然因为站错队受到了几近毁灭下的打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陈家能在京都盘踞那么些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除了一部分是由姻亲撑起来的。如今陈老太爷去了,陈家被贬为白身,但他们依然不死心,似乎想要借机东山再起。想到这儿,张致远抿了嘴唇,当真恨不得在信封上踩上几脚。他心里因为大姑娘和陈氏对陈家的最后一点子怜悯早已经尽数消耗殆尽。陈老太太怎么都想不到的是,这封信不但没有唤起张致远的感情,反而是将两家最后一点子面子都要被张致远毫不留情的撕开。
安宁不知的是,去年刘姨娘吐血那次,除了那封写在纸上的事情之外,还有十几年来张致远后院的除了嫡妻有孕,而其他通房、姨娘皆无孕的猜测。张致远并不是傻子,他不能偏听偏信一个姨娘的话·他可以去查。虽然陈氏去了差不多将近两年,但缀锦院还保持着她死前的模样儿。有些事情只要做了,总归是要留下些蛛丝马迹,当年跟在陈氏身边照顾的人除了留在府里的还有一部分被放出去的。结果查不出的事实让张致远这个不通后院争斗之事的人看了都觉得心惊,好个为女儿着想的老太太!
原来当年陈氏身子骨弱·并不大容易怀孕,这陈母浸淫后院数十年并能让通房姨娘数目很多的陈老太爷只生下三个儿子,其中还只有一个庶子,其手段可见一斑。为了唯一的嫡女,她可谓是将尽数手段全都交给了陈氏,陈氏虽然是个病西施,但心肠却是个硬的,在和张致远因为无子的事感情不似以往时·将手段悉数用到了后院女子身上。而且陈氏的陪嫁中自然有陈母安插进来的人·之后陈氏在生了大姑娘后大夫断言再也不能怀孕·这老太太竟是暗示陈氏一劳永逸,也就是给张致远下绝子药。这个想法最后却因为二房和陈氏病重的事不了了之了,但那包药却没来得及销毁。
而今日陈母在信中竟然隐晦的暗示到了安宁怀孕时节太不正常,虽然极其隐晦但张致远却能看透这老太太是想暗示他的小妻子贞节问题!说不了这陈母还以为当初陈氏将那绝子药下了不成!
好啊好啊!真是好啊!这老太太巴不得他就瑶儿一个孩子了!真真是最毒妇人心!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张致远骨节分明的手指捏在书桌一角上,竟是生生将上好的红木桌角掰了下来!
眼睛似乎蕴含着九天玄冰,似乎能将人生生冻僵冻死的。若不是张致远自制力惊人,他都差一点在小妻子面前露出凶相了,胸腔中似乎有一团火儿·他可不允许有人这般在他头上再三作威作福,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他三品大员能被这样呼来喝去,欺辱他家人不成!
随意将红木桌角扔到一边儿,片刻张致远嘴角扬了起来,跟安宁之前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有的一比。
不过信上竟是还提到‘姑爷这般大年纪了,原我也不该提,只是亲戚长辈的看着你就走‘独,路子不说,岂不是害了你么!姑爷家人单力薄,人丁凋零的·是不是得有亲戚帮衬着才好!我陈家虽如今不如从前,但总归是比那早早没落的人家好上甚多。令宗族哪有什么多深的仇恨,怎的都划不出血缘去,宗族和睦才是正经的。还望姑爷多多思量一二,莫眼皮子浅为了一时意气之争落了下风。,
听听人家是多么为你这姑爷着想,张致远眯眼这陈家回了苏州,竟是这么快就勾搭上了苏州张家,张家虽没得什么权势,但至少银钱还是有的。有等子‘好,亲戚,‘好,宗族,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张致远甩了甩胳膊,也不叫下人进来,亲自研磨墨汁,浓郁的墨香在鼻息间泛开。此刻的张致远,俊脸沉如水,手臂稳如山,下笔如有神,一刻钟之后他将写好的两封信用蜡封好,招来心腹将信交给他,又细细吩咐了两句,那心腹就拿了信离开了。
其实陈母也是心里急的,她人老成精,早先给陈氏结亲时还看不起张家人丁单薄又官位低微,再后谁知道这姑爷平布青云,一直从翰林院小官儿做到了如今的从三品的盐政使。就和陈氏一样,她一直认为这姑爷有如此境遇,肯脱不开她们陈家的帮扶。但自从陈氏去前,她本是想再让陈家的姑娘去做二房,不过没想到中间被截胡了。冷眼看着,哪知道这张姑爷又续了弦。陈母也不是个没见识的,看到女儿每年节礼都送的厚重也高兴,但自打陈氏去了后生怕和这姑爷生分了,等续弦后又慌得不行,就说要接外孙女来身边。结果被安宁气的仰倒,等顺过心思来反而是越发看不起安宁,认定了她这个继室是个小门小户没多大见识的,竟然不知道巴结他们陈家。
后一封信比一封信催的急,还不等外孙女来,晴天霹雳他们笃定一定能成功的大皇子竟然败北了!还牵连到了阖府,连老太爷也一气之下去了。原来的姻亲这个时候躲得比谁都快,生怕被牵连到一点子!比来比去剩下的也就是这个姑爷了,来到苏州后打听到的这姑爷竟然是如此得圣眷!
心里不由恨极,当初陈家男人落嘴的时,这姑爷怎么不就知道在圣上那里转圜转圜,不然陈家男儿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可她能说动张家的底牌还在,那就是张瑶这个外孙女!虽说女儿去世了,但陈家依旧是张府正当的姻亲,这老太太压根就是到了如今也不曾将安家放在眼里。如今天下礼仪孝道,若是张家和她陈家撕破脸,恐怕天下士林都会说上两句张家凉薄了,吐口唾沫都能把人钉死,这张家要是不想担待这恶名,肯定会有所表示,所以这老太太就笃定了她那张姑爷必定会照她的话做。
陈母转眼又想到能和江南的贺家搭上了线,这贺家盘踞江南数年势力不可小觑,若是有他家帮扶,再加上张姑爷转圜,还有两个儿媳妇的娘家也得出的几分气力,陈家能东山再起的可能性就大了起来。思及此,陈母菊花皮的脸上露出个舒缓的笑,这会子只等着两个儿媳妇把外孙女带回来了。
却是不管这江南贺家盘踞江南这么些年,早已经只满足本身的利益,已经盯上了盐政这块儿钱权俱有的美味糕点。然而张致远却颇得今上信任,被派来管治盐政,自然是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这贺家势力大,自然和张致远暗中较劲,近来又蠢蠢欲动,早就想着抓张致远的小辫子了,这陈母的事端就像是在人家瞌睡时送上枕头。也不管她们陈家获罪是今上下的圣旨,谁还会傻的冒天下大不韪帮扶陈家。只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画了一张美丽好吃的大饼,望梅止渴罢了。
陈母只管躺在家中等消息,却不料本该为父守灵的陈伯懿和陈仲懿怒气冲冲闯进她的正房,言语间的话让陈母心扑腾腾跳的厉害!在面对儿子的怒视,却半点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这三兄弟本在为老太爷守灵,却是小厮听到了闲话不敢耽搁就过来同陈伯、仲懿两兄弟说了。说苏州陈家老太爷尸骨未寒,百日热孝未过,儿媳妇和孙女竟是穿红戴金,不守孝道外出游玩去了!如今苏州都传遍了,而且以讹传讹越传越厉害,还说什么老太爷是活生生的被不孝子气死的,女眷穿红戴金,男子喝酒玩乐,真是大不孝啦!本来么陈家受重击后,这个时候就该夹着尾巴低调行事才对,只不过这些人平时做大爷做惯了,竟是不知道收敛,行事嚣张跋扈,四处得罪了人还不自知。这样一来,其他人都乐的看笑话,也不介意在火上泼油!
陈母越听脸色越黑,咬牙切齿道:“这都是谁造的谣?还不快给我去查,让人堵住嘴!”
陈伯懿脸色难看,道:“如今整个苏州都传遍了,哪里会知道是谁传的!再者说了哪会空穴来风,家中男儿都被好好拘着!母亲,那赵氏还有弟妹还有倩儿和俪儿去哪里了!竟是十天不曾在家!这等子不尊妇德的贱妇,就是该休了才可!”
陈仲懿也恼怒非常,只有三弟陈嘉懿眼观鼻鼻观心立在堂下只听两位大哥义愤填膺,并不发一语。
陈母被气的闹仁疼,又只觉得再这么传下去的话陈家的名声被毁于一旦,可知道当今可是最重礼仪孝道!只斥道:“你还在这里说这混话说什么子有何用?还不快想想怎么讲那流言压了去!若是传到了那些比石头还硬的御史耳朵里,咱陈家又落不到什么好了!”又转眼看向在一旁不吭声木头样子的陈嘉懿,几个月来陈母对这三子只窝在小院里的木头作为窝火已久,这会子邪火又上来了就劈头骂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瑕疵必报
陈母骂完陈伯懿和陈仲懿两兄弟,歇了口气又转眼看向在一旁不吭声木头样子的陈嘉懿,几个月来陈母对这三子只窝在小院里的木头作为窝火已久,这会子邪火又上来了就骂道:“老太爷在的时候最是疼你这个儿子,难不成你还是想让外人来戳老太爷的脊梁骨不成?还不看看这事儿都传成什么样子,你还这副木头不吭声的模样儿,真是白白费了老太爷疼你了,难不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不成?”想起当初老太爷宁愿让自家全成了白身,还跪求圣上保下这个庶子她就心肝肺的都疼!当初就应该在这庶子生下来就掐死的!
陈嘉懿被这么说丝毫不恼,不慌不忙道:“老太太说的是,儿子受教了。只儿子问一句,若没老太太的允许,大嫂、二嫂及两位侄女怎么就能出去游玩去了?儿子还要回去替父亲守灵,就不耽搁了。”说完径自离开了。
陈母摊在椅子上气的直哆嗦,口里骂道:“这个不孝的东西!反了天了啊!老太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当初保全下来的逆子就是这幅模样啊!”还不曾走到门口的陈嘉懿闻言回过身来,冲陈母咧嘴一笑道:“陈家走到如今,到底谁才是罪魁祸首,我想老太太您应该最清楚才是呢。儿子倒是希望老太爷再睁开眼瞧瞧呢。”
陈母被他那冰冷一眼瑟缩了下,嘴里却不敢再说了,只瞪向陈伯懿和陈仲懿两兄弟,厉声道:“你们还杵在这儿做甚!还不快想办法破除流言!”
陈仲懿上前道:“母亲,你让她们去哪儿了?若不是母亲不管好内宅,何苦造出这等坏事来?如今可让我们如何在苏州立足!”
陈母被他这直言气的拍打胸口,嚎道:“你当我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陈家,你这不孝的东西!当真是要气死我你才甘愿了是不是啊!”陈仲懿两兄弟皆跪下来说儿子不敢!
正说着外面有人来说:“扬州张姑爷来信了。~”陈母一听也不管陈仲懿两兄弟了,连忙说快拿进来。陈仲懿两兄弟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一亮。连连道:“对对,快拿进来。看看说了些什么!”
陈母瞪了他们俩一眼,才从小丫鬟手里接过信来,看着信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却沉下来脸来拍着桌子高声道:“好啊这姑爷是不认我这个岳母了是不是?连这点子人情味儿都不讲。娴儿你真是去的太早了,你该睁开眼看看你那夫婿如今是怎么对待你娘家亲人的?”
陈仲懿两兄弟拿过信一瞧,即便是脸皮子再厚也被信上的话羞的满脸通红,真是恨不得拿跟绳子到老父坟前去了这条命。文人什么最厉害,嘴皮子最厉害。这一封信洋洋洒洒。引经据典,孝道人情儿一条一条儿提出来,直能让看的人灰头土脸,你找不出一处破绽来。可在如今的陈母看来那句句字字皆是讽刺,讽刺陈家不孝。他不想让大姑娘得知外祖家竟是如此不堪,也不能让大姑娘在这陈家沾染了这股气,只说在老太爷过了热孝后才让大姑娘过来请安看望。他自己则是撇清关系都来不及呢。怪不得陈母会嚎哭了起来。连去了两年的陈氏都被拿来做由头。
可惜陈母嚎哭了半天,也没人过来劝慰,她也哭的无力了,干巴巴的擦了滴下来的几滴眼泪。不等她说些什么。陈仲懿两兄弟磕了个头摇摇晃晃的走了。陈母嘴还张着,半天没发出一点子音节来。直唬的一旁的丫鬟过来叫了两声,她才缓过神来。陈母暗恨,也不能和儿子离了心,就只得吩咐下去让赵氏和邱氏回来。
赵氏和邱氏得了信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噎了下去,不由暗恨她们这会儿来半点好处都没得到,平白奔波不说,还受尽了人家的白眼和冷落。可是她们也不能耽搁,被信里老太太严肃的语气唬住了,只得匆匆忙的回去了,正如她们匆匆忙的来。这赵氏回来后,她丈夫陈伯懿将她房里的摆件物什砸了个通透,又打了赵氏几耳刮子之后,又踹了赵氏几脚才在房内丫鬟哭天喊地后停了下来,扬言要休了赵氏。
这赵氏被打懵了,听了这话也不管不顾的只说:“你这天杀的!你也不看看我这去是为了谁?你倒是把我休了去啊,看到时候我娘家还会顾你一二不成!”这事儿差点就闹到陈母那儿去,陈伯懿蒙头不吭的让丫鬟们关上门,只管出去了。邱氏房里也差不多情形,她们妯娌两人嘴上不说,心里头恨不得上去撕下陈母两口肉来。再一想当初抄家之时陈母那老货藏起来好几箱子好东西,后面圣上开恩还余下的钱财全都让她给藏着掖着,半点子都不说从指缝里漏出来。这赵氏也管家这么些年,对陈母的心性也了解几分,便那么一合计去找邱氏商量去了,两人合谋了半天,嘴上挂着冷笑各自分开。经过这么一弄,心怀鬼胎的众人弄的陈家气氛越发阴霾。
这边苏州发生了什么事暂且不多提,说扬州张府这边儿。张致远干的什么事安宁并不知道,她还有些好奇为什么赵氏和邱氏几人就回苏州去了,想了半天也随即抛开了。反正她布的局已经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只等着各自发作了。原来安宁在她们几人身上使的离间计效果超群,那王陈氏也不管了就和赵氏邱氏撕开了脸面,等那日赵氏她们在安宁这儿碰了钉子后有拿着小包袱回到了王家,正被王陈氏堵了个正着。王陈氏自然是对她们明朝暗讽,虽碍于情面让她们进府来,但却把她们赶到偏远小院子去,平日吃饭还得让小丫鬟去厨房找。这些府里的下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她们可谓是在王家受到了白眼和冷落,又是寄人篱下的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
偏的那日她们来张府‘看望’外甥女,安宁抱着福生在沁凉水榭曲栏边玩耍乘凉,福生小哥儿一直想要抓安宁手腕上的镯子,安宁就把一对镯子褪下来给福生小哥儿玩。
那镯子乃是赤金底子,上面镶嵌了几颗樱桃那般大的各色宝石,看上去璀璨极了又闪闪发光,是以福生才想去抓。几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偏就有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过来说:“夫人夫人不好了。二爷可能得了风寒,浑身红了不行。”
安宁大惊。也顾不得赵氏几人,忙叫人去把大夫来,自己则抱着福生快步向桂院走去,伺候的丫鬟俱是跟着走了。一霎那间这曲栏处就剩下赵氏几人和她带来的两个丫鬟。可是人走了,那两个璀璨华贵的镯子也不知是不是安宁慌张竟是留在了雕花石桌上。衬着湖面上波光粼粼,越发显得璀璨招人眼。只不过待到安宁身边的小丫鬟来寻,那石桌上干干净净,就连放上的几碟瓜果也只剩下零星半点。
思及此。安宁嘴唇扬的更高了,镯子却是好镯子,只不过天上哪有免费的午餐。只是要给赵氏和邱氏一点教训了,谁让她们说我儿子的坏话的呢,只是可惜了两个镶嵌宝石的镯子。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镯子套不到人么。
苍翠的葡萄藤下,石桌上的棋盘上黑子已经被白子逼得缩在一角。清风徐来,几片碎碎的阳光偶尔从叶缝隙间掉落下来。斑驳陆离。那密实的苍翠下。一嘟噜一嘟噜的葡萄挂满了架,青绿色的葡萄如同翡翠颗颗晶莹剔透。
这片绿意中却突然冒出个斑斓色彩来,细看之下却是四喜那只鹦鹉,嘴就专挑青色变成红色的葡萄叼。一叼一个准,因为这个没少挨了碧水的追打。
再去瞧旁边。草坪已经长开了,泛着浓密的绿意,几株茉莉花儿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儿,山石跟前的秀逸的美人蕉初初绽放。游廊下的花草也生机勃勃,这绿意仿佛让仲夏的热意少了不少。
时间然的进入了溽暑六月,一日张致远穿着素净的从外面归来,安宁好奇的问了句:“老爷,这是从哪儿来?”
平时情绪不怎么外露的张致远话里的却透出了几分轻快,他急匆匆的灌了几口茶,道:“今日贺章之贺大人发葬,便去悼念了一番。”话是这么说,安宁还是听出他话里的轻快,又一想外面的情况也有些明白这人到底为何透露出几分轻快来了。
“那贺大人是怎么去的?”不知为何她就多嘴问了一句,话一说完她也有点嫌自己口快,连忙补充道:“前几日听孙夫人说起贺大人还建在,怎么说没就没了?”幸亏张致远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也没有多在意,端的是好心情的回道:“这我倒是不清楚,贺府的人只说贺大人是无疾而亡,当的上是喜丧了。如今这老大人一去,贺府众人俨然像是失了主心骨一般,乱成一团散沙,这贺家也盘踞江南够久了。”
贺家盘踞江南数十年,自太上皇在位时就深得太上皇信任,有从龙之功,再者家里的女儿多嫁于公侯家,最厉害的一位则是如今在宫中为妃的一位。虽未曾生育龙子,却极得今上宠爱,越级升为妃。因这妃子,贺家近年来行事越发跋扈嚣张,又将主意打到了盐政这块儿肥肉上,平日里没少和张致远这个被圣上派来的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对着干,下绊子,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更甚至欲除之而后快。
只不过张致远平日十分谨慎小心,又加上早有防备,一时并不没有让那些人得手。此后,张致远越发收敛,又打开了缺口,又有圣上在背后支持,形势渐渐明朗了起来。如今作为贺家掌舵人的贺章之一死,庞大的家族内部矛盾加剧,利益分割不平,倒是无暇顾及外事,这就给了张致远这些人机会。
这场无声无硝烟的战争一触即发,扬州、苏州已经不稳,风云变幻了。(文昌书院engshuyuan.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五章 幕后黑手
[二更,求粉红来了]
一场无声无硝烟的战争一触即发,苏州、扬州俱是风云变色,时局不稳了。~
张致远只觉得快要拨开乌云见日月了,安宁却是疑惑起来,她将一个荷包栓到张致远的腰带上,待他走后立刻陷入了沉思。
事情还要从安宁生产之前说起,那日本来是大姑娘的生辰却被发现生日宴上有一些对孕妇不好的食材,在生福生时一个稳婆却试图害她。当时稳婆被关了起来,那稳婆招了,却只知道是个瘦削的管家模样的人物,具体是哪家的下仆就无从而知了。而这个稳婆,安宁第一次在人身上使用她的精神力,得到的结果却让人失望。试想谁家主子要害人还需要自己动手的?真正有突破的是做菜的厨子,空间的那个偌大的房里有很多偏门左道的籍,她素来不是个能忍的人,睚眦必报才是她的性格。只要这幕后之人与这厨子有所接触,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都会被安宁知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再接触时她知道是一个姓贺的官员,所以张致远说起贺章之死了的时候,她才会有那么一问。但她空间里的符箓并没有什么变化,说明不是个背后人,那么会是谁呢?
六月初七,福生和安康已经两个月了。福生小哥儿能吃能睡能玩能嚎,小胳膊小腿儿更圆润有力了。安康的小身板儿经过乳嬷嬷的精细调养,又有奶娘丫鬟的精心照顾,精致的小脸蛋儿红润了些。
“啊啊。”怀里的福生手舞足蹈没个停的想要引起走神的娘亲的注意,一个不小心‘啪’的一声,小爪儿甩上了安宁的脸。两个多月的小孩儿力气大也大不到哪儿去,倒是很成功的唤起了娘的注意力,安宁含住小家伙的手啃咬了两下,眼睛微微眯起笑道:“敢打娘,胆子倒是不小啊。”
张?胆子不小?福生小哥儿啊啊的露出个无齿笑容,咿呀哎呀的叫得那叫一个欢快。
“臭小子……”安宁把手伸到小福生的小衣里。摸摸身上清清爽爽的,小肌肤那叫一个滑溜。满意的朝李嬷嬷笑了笑。
李嬷嬷非常识趣的退了下去,非常庆幸自己找了个好差事,只要晚上哄好看好小哥儿,月例和打赏都不会少。看刚才夫人的意思那就是挺满意的,笑着同过来的添香打了个招呼,坐到小杌子上继续做针线了。
桂院一片静谧温馨,就是炎炎夏日也挡不住院里的沁凉,反观是前头却闹成了一团。
六月初的时候贺家掌舵人贺章之去了后。贺家内部分化的厉害,各派系都忙着争权夺势,一时间也无暇外事。偏就在这时贺家底下一连几个用他家掌管分发的盐引的两淮数的着的大盐商以次充好,在次等盐里面掺细沙的事情东窗事发。紧接着又爆出贺家门下盐政官员超发盐引,从中克扣、提留引银数目巨大的丑事。贺家为了善后不得不弃了好几个有用的卒子。忙得焦头烂额。紧接着却是发生了令很多人措手不及的事——贺家现任家主贺知年死了,而且是得马上风死的!据说下人发现的时候贺知年身体都已经僵硬了。
此事一出天下哗然,贺老太爷尸骨未寒头七未过。贺家老大就出了这样的丑闻!不管贺家极力镇压。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出几日京都御史言官的折子如同雪花一样飞往了圣上的龙案上!圣上主张以孝治天下,最是重礼仪孝道,看到之后自然震怒。
偏的贺家祸不单行。~之前有族人害死人的事情又被有心人举报了出来!这下子好了,那些御史言官如同鲨鱼闻到了带血的猎物。折子就像是流水一样往上写,个个跟打了个鸡血似的。也不怪这些御史言官们个个是嫉恨如仇,也是圣上早就想整治江南盐政,这次正是大好的机会,所以就带了纵容的意味在里面。那些言官们哪个不是人精,自然不会放过这为国为民的大好事折子往上奏报!今上大怒,查!彻查!彻彻底底的查!
贺家自认为根深蒂固,又盘踞江南那么多年,最开始时并不曾将圣上的话放在心里,更何况宫中还有位极其得宠的娘娘在呢。但之后就传来宫中娘娘因冲撞了太后娘娘,又因娘家之事,被贬为贵人的消息,贺家一下子懵了。再加上今上决心要办了贺家,借机扯出江南其他盐政上的蛀虫,证据什么的早已经收集好了,就等着这大好机会的。
贺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败了,并由贺家一案牵扯到江南接近三分之一的官员,并且还涉及到京都一些要员,还有与贺家盘知错节的江南富贵得流油的盐商们。
六月中旬,天气正是热的时候,陈老太太跪在小佛堂里的蒲团上,手里摩挲着佛珠。赵氏急匆匆的进来将从外面得知的消息告诉给陈母。陈母听了之后,呆呆愣愣的好大一会儿,就连手中的佛珠断了也不自知,砰的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晕了过去,这快的唬的赵氏吓了一跳,赶紧叫丫鬟进来扶着。
江南贺家因草菅人命、贪污受贿、亏空公款以及私通后宫等等罪名,被抄家,一干涉案人等被压回京都治罪!而宫里的宠极一时的贺氏妃子从此在美人如花的后宫里消失了,一点涟漪都没有掀起。
等到陈母幽幽转醒,赵氏哭啼啼的凑上来,关切道:“老太太,您可醒了?您觉得如何了?”
“那贺家是倒了?”陈母幽幽的问道。赵氏唯恐她有什么不测,便支支吾吾的不说,陈母一见她这做派全都明白了自己这不是在做噩梦,那贺家也像是他们陈家一眼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陈母只觉得这唯一的救命稻草没了,有些呼吸不过来的感觉,赵氏连忙上前抚胸摸背的终于给顺了过来。陈母仿佛一下老了好几岁,咳嗽了两声哀叹道:“今上这是要绝了我们的活路啊!”
赵氏心里暗道:你这个老货不会是在心疼那些送到贺家的好东西了吧!真是的!送过去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分给我们,让我们子孙这些过上些好日子!心里这般思量忙凑上去道:“老太太也别太伤心了,既然那贺家靠不住了,实话不瞒老太太,我娘家弟弟写信来说我爹有心要为我们陈家转圜一二。毕竟今上也是个念旧的人,只要在今上跟前说上几句软话,再打通些关节,我们陈家也不是没有希望的啊!”
陈母此时心如槁灰了,但听了这句话脸上动了动,赵氏心想这老货是上钩了。不过陈母人老成精,并不完全为之所动,只说要好好考虑就挥手让赵氏下去了。赵氏磨磨蹭蹭的出去,等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冷哼了一声,揉了揉有些肿胀的手腕,最近也不知为何只觉得浑身难受,这手腕也无缘无故的肿了起来,摸着也不疼。赵氏一心想从陈母嘴里抠出一块肉来,便也不将手腕肿胀的事放在心上,又转身去找邱氏进一步合计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扬州。早在贺家老大贺知年得马上风死后,安宁放在小匣子里的符箓就变成了红色,随即消失了。看来那暗害她们母子的幕后黑手就是这人了,人死如灯灭。只不过没想到这黑手会以这般有新奇的方式死去,死后遭人唾弃,被天下士林文人所不齿,会流‘芳’下去的。奇异的安宁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即使这人的死于她有关,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不过是其中的催化剂罢了。合上空无一物的小匣子,安宁将它随手丢进了空间里,转身去瞧宝贝疙瘩去了。
扬州静安庵,一处极为偏僻的小厢房里传出来阵阵异味,里面还传来阵阵咳嗽声。正在这时候从一旁拐角处走来两个二十多岁穿着粗布衣裳做尼姑子打扮的女人,其中一位开口道:“怎么这位友蓉姑娘的病还不见好?”
另外一位开口道:“我怎么瞧着不像是生病了?不过倒是奇怪的,她来咱们静安庵也有小半年了,我倒是没见过她说一句话。你可知道她的来历?”
对方嗤笑一声道:“来这里的还能是什么来历?不是家里失德的女儿或是被夫家厌弃的女子,我看她送来时眉心已散,身上打扮也不似姑娘家,穿绿打扮的,怕是谁家的小妾罢了。当时我就看了一眼,当真是吓人哟,脸上还有好几道血道子,不会是和人家争宠被刮花的吧?”
“呵呵,那倒是。我瞧她初来时穿的衣裳料子不错,怕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妾吧。莫不是因为她那副木头样子老爷不喜欢了,才被太太赶到咱们这儿来了吧。她到底怎么了,已经好几日不曾出房门了,哟这是什么味道啊?真是难闻!”这说话的女子猛的一怔,对另外一人道:“她不会是死了吧,这大热天的传出来的臭味!真是作死的,要死也别死在房里啊,弄起来多麻烦啊!”
“不会吧,还是进去瞧瞧吧。”说着两人捂住鼻子推开门,只看到缩在角落里瑟瑟缩缩的黑影,呸了一口口水,“作死的!这没死呢就不会吭一声啊。啊——”话还没说完就被黑影扑上来,咬了一口,被咬的人一慌赶紧甩开,黑影砰的一声撞到墙壁上,呜咽了两声不动弹了。(名院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六章 波涛暗涌
贺家树倒猢狲散,覆巢之下无完卵,仿佛一昔之间盘踞江南长达数年的贺家就没了,就在贺家老太爷死了不到半个月.]
贺家一案牵扯到的范围之广,令天下哗然,京都也牵扯到许多官员,圣上盛怒,人人自危,宁做缩头乌龟,这是个冷清萧肃的六月。
作为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的张致远更加的繁忙,他一边儿在前头衙门和交好的官员还有幕僚共商大计,一边儿暗地里将张府的护卫安排好以保障内宅安全,并且宣布闭门不见,将一干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官员挡在了门外。
这样儿反而更合安宁的心意,她只管在家里管好桂院就是了,其他人也一并安排好自有章程,并无多余的心思分给外面。吩咐添香将葡萄架上有青色变成紫红色的葡萄采摘下来,颗颗晶莹剔透,放在大荷叶式的玛瑙水晶盘子上,再在一旁的雕花小几上摆上几碟小巧精致的点心,配上一杯散发着果香花香的花果茶。两个小家伙儿睡的香甜,四喜那个小家伙儿歪着小脑袋儿瞪着绿豆大的眼睛瞧两个白嫩的娃娃,似乎在说看起来挺好吃的样子。安宁手中的好久都没有翻一页,清风拂过脸颊,这样的惬意的生活还不错么。
只可惜这惬意不长久,总有人看不过你那么悠闲,添堵找茬的事儿并不是你不想它就不来的。
六月二十五,两江总督杨秉先的夫人田氏下帖子请官太太姑娘们上门茶会。布政使李夫人、按察使孙夫人和城守尉狄夫人都有收到帖子,又因为家里女儿的缘故。几家的关系渐好,便相约一块儿过去。
待到了总督府。杨家宅子比张家大得多,到处都彰显着江南田园的精致和小巧。来的官太太都是扬州数的着的,安宁大多是认识的只不过不熟。孙夫人还怕安宁进入圈子晚认得不全,就热情的拉着安宁先去和总督夫人田氏说话。田氏和总督是患难夫妻,为杨大人生有二女,如今都已经出嫁了,看上去四十多岁,虽看上去有些严肃,但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田氏对安宁很有好感,这还是托了福生小哥儿的福.]拉着安宁一块儿说话,另外一会儿有旁的管太太过来,田氏抱歉一笑过去招呼。安宁又被孙夫人拉着认识了几个官太太,最后才歇下来趁机喝了半杯茶。孙夫人圆圆的脸上盛满了笑容,见此便问道:“听说前些日子陈家去你们家闹腾了?”
安宁诧异孙夫人怎么知道,孙夫人嗤笑两声道:“这事儿在苏州都传遍了,原陈家也是鼎鼎的人家,得罪的人不少。好些人都看了笑话儿。只不过后面出了贺家的事。大家的视线才转移了。”比起孝期女眷穿红戴金,当然嫡子得马上风死更有爆点,也更丢人。
安宁不解道:“这事儿会在苏州传遍了?”难不成是因为这个赵氏几人才急匆匆的回去了么?
“可不是呢。也不知谁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又有人煽风点火,说句难听的这就是痛打落水狗,呵呵。那家子霸道着呢,你没受什么欺负吧?”她这么说,安宁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受欺负什么的不是她啊。孙夫人嘿嘿笑着把这话题揭过,凑过来神秘兮兮道:“给你说件好事儿,下一届巡盐御史的位子十有就是张大人了。”
安宁扬了扬眉毛弯着眉眼盯着孙夫人瞧,孙夫人干咳一声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吃茶。安宁心里还挺诧异的,张致远这是要升官了?看孙夫人笃定的样儿,不过她刚才似乎看到了巡盐御史黄夫人了……不知为何她开始有种不妙的感觉了。
说话间打从外面进来一位夫人,但见戴着整套名贵的红宝石头面,身穿刻丝金银如意穿花缎裳,端的是富丽堂皇,这不是黄夫人还是哪个?安宁低眉顺眼思量,这次两江总督夫人下帖子来,多来的是官位数的着官太太,只这位打扮确实是富丽堂皇珠光宝气,但为免太过招眼,抢了主人的风头。孙夫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暗自嗤笑了一声,便高声道:“哎哟,这不是黄夫人么?真是稍有些日子没瞧见你了?如今一看果如以往还那般明艳照人,这明晃晃的红宝石头面可差点把我的眼睛晃瞎哟!”
孙夫人本来嗓门就亮,这一高声说话瞬间半大个园子的太太们就看过来了,唰唰的眼光让安宁觉得背脊都热了。黄夫人面皮有一瞬间抖动,不过很快又恢复成雍容华贵的模样儿,笑道:“孙夫人可真是会说话儿,对了我新得了一盆荷瓣兰儿,孙夫人若是喜欢的,我倒可以割爱呢。”
孙夫人素来不喜什么花啊草啊的,可就因这个被黄氏挑着机会损了一通,如今又被黄夫人拿了短处,心里膈应嘴上道:“那倒是不用了,我哪有黄夫人这般苦中作乐的雅兴,怎么能让你忍痛割爱呢,万万使不得。”
黄夫人被她那‘苦中作乐’刺激到了,视线转到安宁身上,冷不丁道:“这扬州城多少名暖贵妇都羡慕张夫人你呢,一举得男,这下子张大人有了嫡子可真是心花怒放了吧。也是,以往张大人和原配张陈氏琴瑟和鸣,最是恩爱不过,只可惜这最大的遗憾就是张大人膝下无子。如今有了嫡子,还有个二房生的庶子,儿女双全真真让人羡慕呢。可我怎么就听说,张大人年前从苏州带回来一子,怕不是担心张夫人那胎不是男孩,先从苏州张家过继来的先做两手准备不成呢?还是说那男孩指不定是张大人外室生的,如今才带回来了?”
黄夫人这段话先是挑明了安宁不过是继室,只是因为张致远无子才娶进门的,只是生孩子的工具罢了。后又爆出一个爆炸性消息来,张致远可能在外面养了外室又或者是过继来的。偏偏还摆出一副高临下带着怜悯的姿态来,生生的让人厌恶。听到的官太太都皱着眉,心说这黄夫人素来不主动生事,可今日这是怎么了管到人家的家事上去了,又想到前些日子她在背后暗讽两江总督田氏无子的事,脸上纷纷露出不屑的神色来。
黄夫人却是没看到周围人的神色,只自顾自的说下去,眼中暴露出一些幸灾乐祸的思绪来,她道:“虽说张夫人你有了儿子,在张家能站稳脚,日后也不用担心坟茔祭祀的问题。又听说那二房生的儿子也记在你名下,可两个孩子终究还小,如今张大人已过而立,日后若是有个什么也不好照拂这两个小的。听说那男孩都已经十岁了,要是真的是张大人的血脉,若是接进府来日后也好兄弟帮扶不是么?再说了一个外室生的,能算得了什么,威胁不到张夫人你生的地位,就算是不是了,看张大人的模样也是想记在他名下吧。”黄夫人停顿了下,捻着帕子抿嘴笑,看着安宁的脸色又道:“怕是碍于张夫人刚生了个哥儿不好直接开口,要是张夫人你主动将人接回来,不仅能讨好了张大人,还能得个大方贤惠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你说是不是啊,张夫人?”
安宁抿了抿嘴唇,放在袖子里的手指慢慢松开来,不说这黄夫人说的外室是不是真的,但她不能空穴来风,那就是说男孩肯定是存在的。她竟然是一点风声都不曾知道,年前?那不就是张致远去苏州为老太太守灵的时候么?
黄夫人看安宁脸色越发得意起来,今年来她娘家因为大皇子之事受到牵连,虽说不至于被抄家获罪,但到底是伤了元气。而她夫君巡盐御史却是大皇子的人,这次从贺家之事中被揪了出来,而今上的意思就是让他在这届任满引咎请辞,一来是因为整顿江南盐政造成江南许多职位空缺,在没有安置妥当之前,江南不能再有动荡,二来是因为这巡盐御史是朝上老人了,今上总归还是要给些面子的。黄夫人眼看娘家和夫家都落了下来,不由的恨极,旁的她找不着,最直接获得她怨气的就是张致远了,而她又见不到张致远,就将矛头对上安宁,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因为扬州大多有地位的官太太都在,她就要在众人跟前羞怒安宁,顺便抹黑张致远。这张致远从苏州带来一个男孩的事还是她好不容易查到的,如今当众说出来她说不出的快意。
“哦,其实我们不该称呼你为夫人吧?毕竟你还不是诰命之身,还是白身呢。”黄夫人又来了一句,这回就连总督夫人都变了脸色。孙夫人冷哼一声插嘴道:“这有什么的,我看张大人是嫌弃由圣上下两次诰麻烦,等段时间直接诰下来,就是正二品诰命夫人了!我说黄夫人真是心宽,自家的事都没有管好,怎么就插嘴旁人家的事!我到如今才发现你真是好口条,半点依据都没有的事愣是让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那我可就要问一句了,黄夫人可是怎么知道的呀?难不成黄夫人有这样的经验不成?还是说黄夫人使人调查张大人?!”(.xiaoyanwenxue.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七章 揭开伤疤
总督夫人田氏这次办的茶会,因为黄夫人之事弄的虎头蛇尾,众人不欢而散.]
大部分人都在想:这黄氏不会是兔子急了乱咬人吧,这次不但落了总督夫人的面子,而且还得罪了张夫人。竟是没了半点眼色,也不看看那是什么地方,什么场合,当着那么多人把那种事情说出来。其实众人也不曾将这事放在心上,毕竟张致远的名声在,就是觉得可能的也不会说出来。毕竟如今巡盐御史什么境地,而张大人又是什么处境!人家不但是今上亲自指派来的不说,如今更是简在帝心!再者这黄夫人又连按察使孙夫人得罪了,没看出来之前孙夫人是头一个出来为张夫人说话的!这按察使虽然官品比不上巡盐御史,但是奈不住孙夫人娘家权势大,孙夫人的父亲可是孙阁老,深得今上信任!这也是平日里孙夫人说话爽直些,却没人敢轻易开罪她的原因。如今她都站在张夫人这边儿了,还说出那般的话!看来外面传言巡盐御史的位子落在张大人头上是真的了!如此看来如今的巡盐御史已是明日黄花了,而张大人如日中天,再加之人家是五代列侯清贵不可言!黄夫人今日这般做可是在结仇啊!那些还有想和黄夫人结交一番的官太太们纷纷打消了心中的念头,不着痕迹的慢慢疏远了这惹祸根子再说。
回去的马车里,安宁闭目不言,纤细的手指一直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鲜红的佛珠有些刺眼。黄夫人的话就像是一个闷棍打在安宁脑后,钝痛。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空穴来风,就算是有意要给她添堵,也不会拿没根据的事来说。此时,她的胸腔里就像是闷着一团郁气,慢慢在发酵蒸腾,今日的事就像是导火索,要把她积压在胸腔里的怒火引燃。安宁猛的睁开眼睛。原本清亮温婉的眼睛此刻就像是两团燃烧的火焰,凌厉的骇人!
到了张府。安宁被碧水扶着下车来,张瑶过来叫了声母亲,眼中是明显的担忧。只是不知道她是在担忧安宁,还是说为她的母亲陈氏担忧。安宁嘴角逸出一抹笑容来。却是极冷的,她淡淡道:“怎么?不相信你父亲了?”
也不管张瑶如何,径自的往前走.]张瑶站在原地,看着安宁的背影,觉得似乎有什么变了。她竟然从一向温婉的夫人身上觉察到了寒意。而且她看向自己的眼光竟然是那么的陌生,就是那么一句话就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疏离,那么的明显。
待回到桂院,碧水看安宁脸色不大对,赶紧差人把福生和安康抱到正房来。看到儿子。安宁情绪才慢慢被压制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娘亲的不高兴,福生小哥儿咿呀的朝安宁伸出小拳头求抱抱。就连安康也瞪着水润的大眼睛儒慕的看向安宁。安宁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上前抱住福生,又凑过去亲了亲安康的脸蛋儿,小家伙咯咯的笑了起来。福生小哥儿不满的吐出个奶泡泡,小脚丫乱蹬着。安宁失笑也凑过去亲亲儿子的小额头,又捏捏肥嘟嘟的小脸蛋儿。真是个爱吃醋的小鬼儿。抬头又问了站在一边儿的奶嬷嬷两个孩子今日情况,听了没什么异常的才慢慢的点了点头。
月色已沉,安宁孤单的坐在贵妃榻上,她用手抵住额头,半开着窗户任由外面习习的夜风吹进来。终于张致远踏着灯光进来了,他有些诧异为何安宁还没有睡,屋里边儿就连个守夜的丫鬟都没有。
“是我把她们支走的。”安宁淡淡的开口,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笑道:“老爷坐吧,我们来谈谈。”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张致远却有些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紧张起来,正是这份紧张让他喉咙紧了紧,走出的步伐有些乱,但好歹坐到了安宁的对面,低头看到了雕花小几上的棋盘,白棋和黑棋看似旗鼓相当,只白棋却孤军深入到了黑棋的地盘,被包裹起来,善棋道的他立马发现有一步可以让白旗变的活泛起来,但若是走错了几乎满盘皆输。他张张嘴,却不料安宁先他一步说道:“老爷是想说没想到我竟然会下围棋是不是?”
不等张致远有所反应,她自顾自的说下去:“老爷不了解我会些什么,但我却知道老爷喜欢什么菜,喜欢吃酸的不爱辣;平时有什么爱好,名家的真迹;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黛青色的最爱,藏蓝色次之……”安宁把一枚润白的白子拿在手心中摩挲,抬头盯着张致远看,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幽深,“那么我问个问题,老爷知道陈氏喜欢什么吗?”
张致远的脸色就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安宁睁着眼睛,笑容不变,忽然觉得心被锁链捆绑闷闷的疼。“好吧,这个问题我不问了。老爷是从大姑娘那儿来的吧?大姑娘给老爷说了什么?说我今天被老爷上司的夫人当众羞辱了?还是说她质疑老爷你对不起陈氏呢?又或者说我对她冷淡了让她觉得不爽了?还是说这几者都有啊?那么,老爷你不准备给我一个答案吗?”
张致远看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心钝钝的疼,话压在喉咙里就是说不出半点。伸出手来想要摸上安宁的脸,安宁觉察到了明显一偏躲过张致远的手,笑容不变:“那老爷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够了!”张致远低吼出声,声音沉沉的从胸腔而出,他想要开口解释,他不愿意看到她这般样子。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如今终于亮出他的獠牙了吗?安宁如是想,却不料下巴却被捏住了,光洁的下巴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虽然紧但是却不疼。她被迫抬起头来和对面的男人对视,两人的眼睛对视,安宁伸手捏住张致远的手腕,力气大的让张致远手腕一酸,手自然松开了。眼尖的发现小妻子的下巴上出现了一片红印,张致远顿时慌张了起来,“宁儿,你没事吧?药膏在哪儿?拿来我给你抹抹?”
安宁无所谓的擦了擦,盯着有些慌张的张致远,冷笑:“你从来都是这样,也不管这件事造成的后果就那么做了!真是好笑,就像当初我对大姑娘好的时候,你还不是不相信来质疑我让我不用管她的事,后面你又改变主意了,我还得继续对她好,得好好相处,若是可以,甚至要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的疼爱是不是?那你为何一开始不说,还省的我这么麻烦。我付出了一片真心收回来的是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姑娘可是和我对着干呢。怎么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该疼着她宠着她是不是?今天我就稍稍冷淡了那么一点她就觉得是我的不对了是不是?”安宁冷笑两声,紧盯着张致远接着说:“观景亭事件中你最后查到是周姨娘想害我和福生对不对?可是为了什么没说是因为周姨娘的娘家是不是?你是不是在想反正我当时也没事是不是?!年后的麝香,我就当你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把安康抱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想过福生的感受?你是不是觉得反正都是你的骨血,我这个嫡母就得养着对不对?反正日后和福生相互扶持且不是很好?可是,张清和你有把我当这张家的夫人了么?诰命夫人的你不给我没关系,等我儿子日后给我挣!”她自嘲的笑了笑,将白子放下去,一片的黑子全都死了。
“从一开始,我就是被放在了什么位置你心里最清楚!我虽然是你的续弦,但好歹也算是你的正室夫人。正院封起来不让我住也就罢了,反正我也不想住到陈氏以前住的地方,我还嫌膈应嫌恶心呢!可是如今张家正正经经的外家是我们安家,可是呢陈家的人看不起我们安家,说我这个继室算个屁!陈老太太一个前岳母光明正大的往前姑爷家塞女人,就是连陈家儿媳妇也上门来恶心我,呵呵你想不到吧张清和,你知道她们说什么吗?在张家的花园里说你两个儿子肯定会养不活早死呢!也是呢,今天黄夫人说的对,我要是没有福生,我在张家又算什么呢!张清和你凭什么这么欺负人!”不要以为我在意你,能容忍一时,但绝不可能再容忍你们!喜欢又算个屁!我今天可以喜欢你,我明天就可以恨你恨的要死!
她至始至终都平淡的像是再说别人的故事,但字字就像是钝刀子一样割在张致远的心头上,刀刀不见血却生疼!
棋盘上的黑子只零星剩下几个,放在袖子里的手紧握着,他兀然想起那日夜里小妻子无意识流下的眼泪,咸咸的苦苦的!他突然发现就是解决了江南盐政的大毒瘤后的轻快没了半点,他知道她委屈,但并不知道她这么委屈!他以为……他以为什么呢?(.xiaoyanwenxue.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八章 心魔梦靥
室内一片寂静,安宁死命的拽着手腕上的佛珠,仿佛下一刻佛珠就会断裂开来一般。~.]她喃喃道:“我魔怔了不成……”魔怔了才会觉得喜欢上了这个自私的男人,魔怔了才会步步退让,魔怔了才会想撼动社会这个庞大的规则机器。她这般说着却觉得心口生疼,看着眼前的男人,她都懂并不是傻瓜,有些事情只有在说出口来知道这事儿到底在心里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
人走茶凉,张致远坐在榻上一动不动,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挺拔的山,不过此时他孤单的坐着,猛得灌了半杯凉茶。苦涩的茶水在喉咙间泛开,他怔怔的望着棋盘上的棋子,不论黑子白子都已经所剩无几,几近两败俱伤。
到了天明,丫鬟们过来,听到里面动静走过屏风进来看,竟差点被坐在榻上的背影唬了一跳。还是碧水机灵,尝试道:“老爷?”
张致远在榻上坐了一夜,临了起来时下半身都僵硬了,若不是丫鬟们扶的急可就跌跌撞撞栽在地板上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唇,口干的不行,碧水就倒了杯茶过来,温热的茶甫一进口,他干咳了起来,又似想到什么扯过巾帕捂住嘴,生怕有点声音惊醒了碧纱橱内的安宁。
待腿不再僵硬后,张致远只说好好照顾夫人和少爷就径自出门去了。等在门口的清风一瞧,暗道:老爷也是怎么了?又见他衣裳也没有换,脸色憔悴,眼睛多血丝,看着像一夜未眠的,不免关切的问道:“老爷,先去洗漱一番吧。”您看着实在是不妙。
张致远抿着唇,出声沙哑干涩:“你去查查澄泓之事是谁泄露出去的?”房家的事还未曾解决,只不过房家已经失去了在江南最大的依仗,两淮盐商最近也人心惶惶,未必不是好时机。他眯着眼。身上的冷气比清晨的凉风还要冰冷,流转间心思坚定。回头瞧了一眼蒙在白涡的桂院,眼中的痛苦之色一闪而过。
张瑶前来请安之时,碧水淡淡道:“大姑娘,我们夫人身子不爽。大姑娘还请回吧。”
张瑶一惊,连忙问道:“母亲生了什么病?可是严重?”
碧水抿嘴道:“夫人只是身子不大舒服,并不曾生什么病,大姑娘多忧了.]”
张瑶被这么一说脸色有些讪讪的,便只道她先回去了。等母亲身体爽利了她再过来请安。她昨日在父亲回府之时就让人把父亲请到她那里去,将在总督府上的事告知给父亲,无非就是表达了她心里的所思所想。当时父亲脸色淡淡的,她还以为父亲心里有数了,只缠着父亲在她那里用了饭。说了会儿话天色就已经沉了下来。她并不知父亲后来是否去了夫人那里,抬头看到葡萄藤下挂的青红交加的晶莹欲滴的葡萄,抿了抿嘴唇儿。将心里丝丝的不安忽略了去。
之后几日。桂院的大门始终紧闭,张致远也未曾到后院来,平日回来后只管在外房里歇息。外人只说前头衙门事忙,就是张瑶思念父亲也不曾见张致远回转。沁凉水榭的日常用度却在之前几个月间不知不觉恢复了以往的水平。不曾再有半点子特权,但却不会让人挑出半点错处来。
安宁招来谢嬷嬷。将陈氏的陪嫁分割开来,自有管事处理她再也不过问分毫,等到大姑娘会管家了之后就交给大姑娘管理。~谢嬷嬷虽心有疑惑,但安宁说的决绝,她一个做奴婢的自然不敢过多干涉主子的事,就将这事承了下来。谢嬷嬷思量片刻去回禀了张致远,张致远听了竟是半响不曾言语,最后只和大管家说就照夫人说的做。
七月初,被关在张府西北角破落小院子里的周氏被看管的小丫鬟发现身体僵硬,吓的小丫鬟上前去摸鼻息,发现没了半点气息,唬的小丫鬟连忙要来报给孙嬷嬷,孙嬷嬷冷声道:“左右不过一个婢子,哪还需回禀主子,如今天热还不尽快静尸体收敛了去!”周氏的尸体就被草席裹了放到薄木棺里草草的下葬了,在府里半点声音都不曾透露出来,久而久之大家也早就忘了府里还曾有个跋扈不可一世的周姨娘,对外只说周姨娘暴病而亡不提。
自打和张致远抛开来谈后,桂院变得更加清闲,不过丫鬟婆子并无半点异常,个个恪尽职守。只亲近的碧水和杏儿敏感的察觉到安宁的变化,夫人也只有在面对两位少爷时才无甚改变,只不过只让夫人淡淡的瞧了一眼,就觉得就是那湖水般静谧的眸光也可以给人那么大的压力——这种感觉不是畏惧,也不是在老爷面前的敬畏,就像是一种仿佛天生的臣服。
安宁不管旁人怎么想,她白天的时候照顾孩子,晚上在空间里心无旁骛的修炼呼吸吐纳的功法,外面极为纯净的灵气自动自发的进入她的经脉络穴,整个人就像是翱翔在无边无际的半空中,突然一束淡黄色的光晕从澄蓝的天空中倾泻而下。整个人像是被吸引一般往上而去,沐浴在淡黄色的光晕下只觉得是比外面吸收的灵气要浓郁一百倍不止。身体敞开来像是干涸的沙漠在不知餍足的吸收这些浓郁至极的灵气。
“如今说的倒是好听了,果然不是亲生,来不了一丝疼惜。”
“若为夫今夜不曾回来,夫人的眼泪可不是白流了?”
“以往张大人和原配张陈氏琴瑟和鸣,最是恩爱不过了。”
“怕是外室在外面生的儿子,年纪都比你家大姑娘还大呢。”
“……”
本来有条不紊被吸收的灵气突然出现了波动,本来平静沐浴在淡黄色温暖光晕下的安宁眉头紧皱,淡然的脸上变的苍白无血色,额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痛苦极了,红唇轻启冒出丝丝痛苦的呻吟。此时若是从远处看那灵气就像是小飓风一样笼罩着她。原本已经受过锤炼的筋脉已经承受不住如此源源不断的灵气,细小的筋脉被撑爆开来,细小的血痕慢慢从光洁如下雪莲般的上冒出来,慢慢的竟然侵湿了玉白色的衣裳,黑发红衣看上起凄美又危险。
安宁确实危险了,她这段时间心无旁骛的修炼,原本功法的第二层已经隐隐有突破的迹象,今天竟然在修炼中就要突破了。竟然出现了心魔,按道理说这个温和的呼吸吐纳的功法原本是最适合安宁修炼的,而且在最开始的几层进阶时并不会有太大的困难。就是之前安宁从第一层进阶到第二层时也是顺利的不得了,但是这段时间她嘴上不说,但心里还纠结着以往的事儿有了心结。再加上空间本太逆天,安宁的修炼速度在某些方面来说又太快了,基础并没有打好,心境并不平和,就出现了所谓的心魔。如果她还不能从梦靥中醒来,还依旧这样源源不断吸收浓郁灵气的话,那很有可能灵气就会撑破筋脉,那可是相当危险了。
豆大的汗珠从安宁额头上冒出来,她身体开始小幅度的抽搐,猩红如同冬日红梅的血珠渗出的速度更快了。她痛苦的嘶喊了出来,就在这关键时刻,一股儿清凉柔和的光芒笼罩住她,温暖的安抚的气息就像是老爹的手,安宁身体渐渐平稳了下来,眉间的褶皱也平复了下来。多余的灵气开始自动自发的修复被撑破的细小筋脉,更多的浓郁灵气用来扩充锤炼筋脉,这个过程身体就像是被拉开拉长,痛苦的不能言语,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或者只是几息的时间,这种苦不堪言的痛楚才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灵透舒畅,整个人浑身被灵气给冲刷得灵透透的,泡进了美妙无比的仙汁灵液里。干涸的筋脉又重新充盈着美妙的灵气,那种美妙到几点滋润到了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醺醺然,像是寻到了最甜美的梦,得到了餍足。
却不知道就在她在最关键时刻安抚她的那股儿光是一直守在她旁边的莲台发出的,这莲台跟着安宁已经认了主。这莲台本就是万年的菩提树,又时时刻刻接受佛家的熏染,最是有净化平和心灵的作用。所以平时安宁坐在这莲座上修炼就很平顺,而这次莲台也能在主人危险的时候将安宁从梦靥中拉出来。
安宁睁开眼睛,如同湖水静谧般的眼睛就像是凝聚了天底下所有的日月精华,波光潋滟,带着慑人的光辉。她不适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才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身上的血衣摇曳在由千年玉石铺成的小路上。光洁的脚丫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般,晶莹剔透,十个脚趾甲仿佛十片粉红色的花瓣,踩在白玉小径上。待到整个人浸在灵河中,身上依旧光洁如玉并不曾见有半点伤痕,感情是灵气不仅扩充了经脉使得经脉粗了两倍有余,而且还修复了身上被挤爆的细小筋脉,也算是因祸得福了。(.xiaoyanwenxue.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九章 分家做贼
短短几日,张致远就憔悴不少,清俊的脸配上格外肃杀的表情,外人只道他是为了忙前头衙门的事才累成这样。外面的官员们瞧了又觉得这事特别的严峻,生怕波及到自身,回家约束子侄的约束子侄,有小心思的尽早打消为好。
却不知他内心苦恼,只是不知该如何表达,想要去解释,但安宁话里的每一件事都直接戳到他心窝,他不知该如何反驳。就连福生和安康,他都没能看上一眼,他脚步始终不听他使唤,想要抬出去就觉得腿像是灌满了铅无法往前。
他怕看到原本温婉的笑容再也不在,只留下那日陌生的疏离,就像是关系一下子回到了最初的原点。虽然他心系安宁,但前衙门很多事情都需要他来忙,文人最是小性儿,尤其是他这般位居高位的尤其不愿意看到别人骑到他头上来。想起安宁那日说的关于外家的话,他又心疼又愧疚又愤怒!陈家将主意打到瑶儿身上,他看在是外祖母的身份上,再加上陈家如今是被失去了爪牙的猫儿,本就是顺着些!但是他们竟是欺辱到安宁和两个孩子身上,看来上次的煽风点火根本就不够给他们教训的!不要以为他不知道之前老太太送了几箱子礼到贺家,不说其他的里面竟是有逾制的,这已经可以够陈家喝一壶的了。这等子风雨飘摇之际,不用他大动作,只要略微煽火,略微点出些小诱惑,再略微下些小绊子……
七月初。陈老太太又写信来催,安宁看都没看就让大嬷嬷交给张致远。和这样的人来往她都觉得厌恶。这老妇人就有这养的认知:觉得因为大姑娘的缘故,你们就该敬着供着我。她看不起安家这样的小门小户,就觉得全天下都该和她一样都是同样看不起安家和安宁的。却不想想如今的陈家是什么样子,她已经不是以前的一品诰命夫人了,她们家也不是以前的京城连公侯家都得给三分面子的陈家了!这样的人啊,你除非狠狠的把她打醒了,否则的话她就一直当你是好欺负的。幸亏这陈家站错了队,活该被从天上狠狠摔在了地上,安宁恶劣的想。真是可惜啊!不是只有你们会上眼药的。背后使绊子的事我也会呀。
陈母实实在在着急了,赵氏和邱氏没少使手段从她这里抠走了不少梯己。可是送出去的消息就如同石沉大海,连个涟漪都没有打起来。转眼一想他家百日热孝就出了,当初张姑爷答应的要把大姑娘送来,陈母忙不迭的去写了信。可等了几日也不曾见有回信,这陈母骂骂咧咧的也不顾及自己是在小佛堂里。
赵氏和邱氏有口难言,也不知为何自从扬州回来,身上就肿了起来偏就旁人认为她们竟是胖了。孝期不准食荤,还能胖了。这下子好了还没有压制住的流言又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糟糕的是。陈嘉懿在丁忧百日后要回去上任,走之前竟是拿出了老太爷的亲笔信说要分家。陈母气的拿起身边的东西就要去砸他,陈嘉懿淡淡的挡开了。不温不火的模样儿更是气人。陈母也恼陈老太爷死了还要倒打一耙,如今陈家做官的只剩下陈嘉懿一人,她自然管不了,分就分!在她看来,如今陈家不同以往,陈嘉懿又是庶子,家产自是轮不到他的,但毕竟陈嘉懿还是官身陈母也不能让人家戳她的脊梁骨,就只好忍痛将陈家一块儿颇为荒凉的祭田和祭田里边儿的一个小院子分给陈嘉懿,其余的银子半点不提。在族里几位德高望重的族叔公和从衙门请来的小吏的见证下,陈家大房二房、陈家三房彻底分了家。
陈嘉懿几近迫不及待的将公文拿在手上,这又让陈母老脸黑了几分,他也不在意分到自己手上的财产是什么,只要离了这腌臜的家去,日后这大房二房再折腾出什么烂事就与他无关了。分家出去就是两家人,日后谁管谁死活。他走前又去陈老太爷的墓前磕头,想起老父早已料到日后事儿,还为他这一房私下留下出路,不禁热泪盈眶。带着妻儿略一收拾家当也不做停留且去了,几位老族叔公因对这嫡支败坏陈家名声早有愤懑,又见陈母愚蠢的逼走了为官的陈嘉懿,这嫡支都没落如此了还不说巴着这三子,偏就把人家往外推,又偏心的可以这家产分的就连一旁的小吏都心里不屑。再看到赵氏和邱氏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心道了声小家子气,便无视了陈伯、仲懿两兄弟的挽留,径自搀扶着走了。那小吏心里冷哼两声,也离开了,陈母见如此里脸沉如水,又气又恼,心里将陈嘉懿恨极。
想当初她为老太爷生育两子,偏老太爷喜爱那贱妇生的儿子,一向用度皆按照嫡子来,待有了功名后老太爷更是欢喜,没少在背后推这个庶子。待到大皇子事发老太爷竟是舍了嫡子只为保全这庶子,死了还担心着庶子被薄待,分了好!这样不跟自己一心的儿子养着有何用,呆在眼前还不够膈应的呢!
赵氏和邱氏的脸憋成猪肝色,这老货几句话只是将三房摘了出去,愣是没说大房和二房分了事!她们俩是又恼又喜,喜的便是还以为三房仗着官身要多分些呢,恼的是本来还让两房分了了事的,可这老货半点没有让大房、二房分家的事!谁不知道,这家里的财产除了那几十亩祭田、和这院子外剩下的就是老太太的梯己了!她们抠出来的也不过尔尔,可这老货藏着掖着就是不愿意露出来,真真是可恨!要是让她们知道,老太爷私下留给陈嘉懿的远比她们如今肖想的多了不知几何,那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呢!
这家是分完了,满意的人也就陈嘉懿一家子罢。可谁知没过几日,苏州又混传起来陈家老太太苛待为官的庶子,竟是在老太爷热孝过后就将以分家的名义将这三子逼走了。偏那三子也是个纯孝的,不说嫡母的不仁不义,自个含泪应了,净身出门了云云的。可是把陈嘉懿说成了仁义孝悌之表率,而陈母则是嫉妒偏心苛待庶子的恶婆子,又说这分家分的对,别让陈家三子掉到那污泥糟糠里去!这话儿传到陈母耳朵里,陈母枯树皮似的老脸上惊愕万分,她一向最看准自己名声,如今竟是成了这般,手指抖啊抖了半天,‘噗通’一声倒下去,唬的旁边的丫鬟吓了一跳。
这一倒昏迷了一天一夜才算醒过来,啊啊的指着陈伯懿、陈仲懿两兄弟乱骂一通,直骂的两兄弟狗血淋头,脸一阵哄一阵青的。旁边的丫鬟赶紧上来说:“老太太快别恼了,扬州的表姑娘来看望您了。”
这扬州的表姑娘说的就是张瑶了,张致远有心让张瑶懂事些,这次也不拦着让她过来苏州的陈家。可张瑶是个有主意的,她虽然最开始对未曾谋面的外祖母有亲切感,但两个舅母和两个表姐的表现却让她大失所望,心里好感退却了好几分。等看到瘫倒在床上,抖着枯树皮子般的老脸儿哭的眼泪鼻涕都下来的老太太,她有些懵了。
陈母没意识到她连鼻涕都哭了出来,等觉得嘴里滑腻腻的,伸手一摸……这会子老脸算是丢尽了,丫鬟还算机灵连忙拿巾帕过来擦,那副模样儿就连丫鬟也有些嫌弃了。赵氏和邱氏在一旁捂着绣帕偷笑,这老货都是活该!
张致远收到苏州回来的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纸条放在蜡烛上烧了。外面夜色已沉,他也不惊动小厮径自拿了个照明灯笼,迈着稳健的步伐往后院走去。
月黑风高,他熟门熟路的拐进了桂院的正房,没发出半点子声响,就连碧纱橱外隔间陪睡的小丫鬟都没有惊醒。掀开床帏,本以为床上只有他心念着的倩影,却没想到多了两个小萝卜头。小孩子几乎一天一变样儿,三个月儿的福生就跟四五月的婴儿没什么两样,小肥手儿揪着安宁的亵衣,露出几分春光。张致远连忙转过头去瞧见安康安安静静的睡着,不像他哥哥那般活泼,小家伙儿喜静,睡的香甜。最后,张致远几近痴迷的看着安宁,她瘦了些,连有些圆润的下巴都削尖了些。他竟跟个做贼似得,只能在这会儿偷偷摸摸上来说上几句心里话。比起安宁来,张致远清减的更厉害,这样他棱角更为分明,又因为要和儿子亲热并不曾蓄美鬓愈发衬得冷峻。
“陈家如今名声臭了,比之落水狗还不足,她们日后也不会有心思来扰你和儿子了。”张致远一反日常少话闷骚的性子,压低了声音说着苏州的事,他不过稍稍煽了点火,就让陈母焦头烂额了。低醇的声音慢慢的小了下来,因为他对上了一双清明的眼睛。“……你没睡?”(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来将心比心
低醇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来,张致远对上了一双清明无半点杂质的眼睛,如同湖水般静谧,丝毫不带任何睡意。晕黄的灯光下,安宁坐起身来和他面对面,将他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张致远脸红了,局促不安,像是被做坏事被大人逮到的小孩子。他一想难道这些日子他这样偷偷摸摸的过来说的话做的事,安宁都一清二楚吗?或许是只有今天被她发现了。
“我都知道。”安宁开口,这次张致远的耳垂都红了起来,让安宁有种这人是假的吧的错觉。她把两个孩子往里边抱了抱盖好被子,张致远在她复杂的眼光下眼中带了不自觉地期待,他很快收拾好自己正襟危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
安宁穿上白底撒着淡淡茶花的对襟软纱褙子,套上绣花鞋从床上下来指了指一旁的软榻,张致远会意的跟过来。连续近十日这人都会在入夜后到她床边坐上一时半刻,然后再去看看福生和安康,一日不曾间断。还以为自己做的多隐蔽,自顾自的说话。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男人还可以这么——幼稚。安宁合拢着双手,无意识的摩挲了两下手指,抿了抿嘴唇才问道:“那些话,”她停顿了下,“我是说你夜里说过的话,你是不打算在我清醒的时候告诉我对不对?”
张致远喉间发堵,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是吗?”安宁轻声说,她抬头看直视张致远的眼睛,“那你准备就一直这样子吗?就这样偷偷摸摸像是做贼一样在半夜时分悄无声息的到我的房间和你儿子的房间看两眼。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然后白天你又是严肃冷峻的为国为民的好官员,甚至可以是你女儿的好父亲吗?”
张致远力争压下满腹的苦涩。他张了张嘴道:“不……”
“不?”安宁摸了摸佛珠,佛珠摸在手中触感细腻,她笑了笑,“那么张清和,现在我们来将心比心的谈谈,我承认,”安宁停顿下她在组织接下来要说的话,“那天我说的话是有那么点偏激,”她伸出手来比划那么一点点高度。试图缓解两个人之间的紧张气氛,主要是对面的老男人太紧张了。这真和他严峻的外表不符。弄的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无恶不赦的事情,让堂堂从三品大老爷弄的跟严刑拷供似的。
张致远视线看向安宁的手指,还只有那么一点。安宁接着说:“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沟通太少了,你想如果你可以讲你的一些想法稍稍透露给我,就比方说那个男孩的事,我也不会至于那么生气。别看有些时候一些问题不起眼,但积少成多会成为蛮大的问题,要是得不到解决。事情很有可能就从好的情况往坏的情况甚至是你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当然这些事情不会涉及你的事务的前提下。”安宁最后又说了一句。她想到些事情,笑容里有些苦涩,她自己都做不到完全信任又怎么能要求对方。接着又说:“当然我也是。如果你觉得我说的太勉强,那么——”
张致远拉住她的手,道:“我接受。”他又觉得自己答应的太快,皱了皱眉,“我是说我尽量,我并不善于表达这些。”他试图表达他想要说的意思,安宁朝他露出笑容,笑容袭上眼角,恰如花开一般,蔓延到了眼底。张致远终于露出这几日来第一个笑容,不是苦涩的笑容,他露出个软弱些的表情,有那么点可怜兮兮,道:“宁儿,你得给我机会。”
安宁瞬间觉得天雷又觉得心软,你能想象一个冰山面瘫朝你露出可怜兮兮示弱的模样吗?这比冰山笑起来给人的冲击更大,她一瞬间觉得看到了背后摇摆的尾巴。安宁并没有挣开他的手,她正色道:“不要给我装可怜,我今天这么和你说,是希望我们这段时间僵持的关系有所改善,你也是这么希望的对不对?机会我看在福生和安康的面子上给你了,当然我也会努力。”但轻易原谅是不可能的,那岂不是太便宜这人了,而且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今天算是一个尝试,有的时候看事情不能想的太好。
“我没有装可怜。”张致远如是说。
安宁嘴角抽搐了下,你确定不是你不是假的?这是红果果的撒娇有没有?她淡淡的瞥了一眼张致远,张致远连忙答应了下来,声音沉沉的,从胸腔而出,由着带笑的嘴角扬起,面容俊秀,丝丝的温柔,让他的周身都笼罩上了一层烟雾般的温暖。他双眼明亮,带着笑意与不自觉地宠溺,这一刻温暖又隽秀。安宁也忍不住露出个笑容来,笑容蔓延到眼底,带着江南特有的柔和的婉约面容,在灯光的映衬下,平添了一份安宁和静谧。
接下来的时间,张致远慢慢的向安宁解释某些不好开口表达的事情。首先是关于诰命夫人之事,越朝有律法规定:在继室生育孩子之后便可由夫君上书奏请请封诰命夫人。张致远在安宁生育之前就已经将折子写好了,并且承奏了给今上。今上给出的意思大概就是再等等,虽今上并未明说但让张致远接手巡盐御史的班的意思不言而谕。张致远便想如此也好,他并没有将这事告诉给安宁,这里大老爷只隐晦说想要给惊喜什么的。关于诰命夫人之事,虽不曾有明喻,但明眼人都不会挑明,更不会借机生事,毕竟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不想让人有所诟病的话,但是没曾想被黄夫人拿过去做了筏子。
再者有关大姑娘的问题,他夹在安宁和女儿中间也并不好过,不过他自知对于大姑娘他太溺爱了些。并不在强求小妻子再和女儿和好,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了。对于这个问题,安宁当时听了并未作出什附和,她只是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张致远,张致远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他会让教养嬷嬷好好教养张瑶的。安宁不置可否,但她也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之前的半年里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得额事,才让大姑娘叛逆成如此,而在其中作梗的人。能这么厉害的,除了友蓉还能是谁?她不是能舌粲莲花么不是想镇日做个隐形人的么,那就让她不再开口说话罢,静安庵的日子很清苦么,正好修身养性。
还有周姨娘的问题,安宁回头望了望精致的帷帐,止住了张致远想要说下去的话头,她脸色淡淡的道:“我会试着慢慢放下这件事,但我并不希望有第二次。”
张致远直言道:“宁儿听我说,当初我初来扬州根基不稳,周家是几方势力推出来的探路虎,而且是我的上峰也就是巡盐御史做媒,我们双方的目的都不单纯。周家借由周氏来刺探我前头之事,我借由周氏得到周家的罪证,而且当时陈家想嫁她们家的人来,正好也是了个借口。”
接着张致远说到了与陈家的姻亲关系,张致远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对于陈家的容忍已经消失殆尽了,不管是对死去的陈氏,还是如今落水狗一眼的陈家,尤其是陈家老太太做的事真是触碰到他的逆鳞犹不自知,还妄图利用张瑶钳制他。张致远可耻的露出个笑容:“宁儿,就像是之前我和你说过的,她们将会自顾不暇,再无机会来给你我添堵。”
安宁用手抵住下巴,笑道:“张清和,我有点可怜她们了。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是我对你的说话不置可否,我说实话那一家子,除非你把他们狠狠打醒了,否则他们依旧打蛇随棍上,如同牛皮膏药一眼黏着你不放,虽然不会怎么样但足够恶心人。哦,原谅我用这个词来说,你知道的我并不是诚心的。”安宁的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甚至带了点嚣张和幸灾乐祸,她噙着一抹笑,笑容并未达眼底。
张致远则是典型的打蛇随棍上的人,他握住安宁的手一直都没放开,这会子见到了这样的安宁,又忍不住屈指弹了弹安宁的额头。安宁抿了抿嘴角,低声道:“你就是打蛇随棍上的典型,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
张致远自然的收回手指,接着说道:“其实,我有一个很好的计划。”
安宁挑了挑眉,她觉得她对这人的了解似乎并不那么全面,并且难以想象他们俩会在半夜不睡觉,干坐在这里谈论这样的事,一个计划!她把手抽回来,十指相扣抵住下巴,笑道:“你的计划是要做什么?痛打落水狗么?”
张致远道:“不,只是用适当合理的方法解决问题,而且一劳永逸。”他嘴角泛出一抹冷笑,安宁看到了却觉得她今天似乎有些太得意忘形了,不知不觉的露出本性。她打了个哈欠,笑道:“老爷您明日还要去衙门,还是早些歇息吧。”并且在张致远开口前道:“如果老爷您不想让桂院的奴仆知道您偷摸进来的,还是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吧。”
张致远:“……”(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花开三朵
待到张致远走后,安宁坐在软榻上心乱如麻.]她到如今还清清楚楚记得的当日进阶之时的心魔,如果不是外事纠葛她怎么会生出心魔来。若不是菩提莲台关键时候安抚我心,将我从梦靥中拉出来,后果不知该如何了。
心结宜解不宜结,如果她还想日后的修炼顺利的话。所以她才会冷眼看着张致远半夜时偷摸到桂院来,闭眼听着他的一些解释,又冷眼看着他送走不想去但心含期待的大姑娘,还有隔三差五差人送来给福生和安康的小玩意儿,如今都差不多堆满了半个榻。看得出来都是精挑细选的,适合这个时期小孩子玩耍。对于两个儿子,明眼人都能看出张致远是极其上心的,比起大姑娘更甚。这些日子她闭门不出,但并不代表有些事情她不知道,如今她可以说若是她想整个张府的事没有丝毫能瞒过她的。
是的,她修炼进阶了。那套呼吸吐纳的功法她堪堪的从第二层升到第三层,如果说之前她的筋脉是涓涓溪流的话,如今倒有些像潺潺流水的河流,大了两倍不止。如今精神力铺出去可以覆盖方圆一里,并可以运用自如,隔着远距离摄物都不成问题。虽然如今达不到吞云吐雾移山填海的,但在空间里她不用其他就可以做到,她就是那整个空间的主宰,整个空间里任何物体只要她想,不管在酷寒的冰山上还是在浩瀚的大海里,亦或是在广袤的草原上,她都唾手可得。
话题岔开来,回到现实中来。她并不是不相信张致远的话,但是她也很清楚张致远的为人,他是一个受了正统儒家教育的文人,带着文人的自傲和清高。但今日所闻并非如此,他知变通,通手段,这点子从将苏州陈家搞得鸡飞狗跳自可看出。~而且比起她这个现代人。有的时候这人的观点更为让人心惊,方才想起这人如此年轻便能坐到如今的官位。而且还简在帝心,实属不易,这也与他的能力才干分不开的。安宁趴在雕花小几上,梳理自己心中情绪。突然听得‘哇哇’一声,来不及再想些什么,起身急匆匆回内室,去看宝贝儿子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儿张致远按照原路回了外房。去时满目苦楚,回时稍有些心花怒放,将心中压制的想法说出来也不是那么难.]大老爷背靠在椅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打在光滑的桌面上,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稍后。他将暗格里的卷宗拿出来又整理一番,江南一干以贺家为首的士族盘踞江南已久,如今还以为贺家被获罪。今上不会全然不顾江南动荡。就不会把他们动了不成?
想到如今的巡盐御史,张致远冷笑,这位大人是大皇子的人,虽然在大皇子倒台后并没有被撤职查办。只是今上也不会留他继续在这个位置上了。本来圣上念着旧情给他留个体面。等他这任满了自动上折请辞,而不是被撤职。只不过他夫人胆子也忒大了些。这个体面么,张致远手指轻轻抚在卷宗上,静默不语。
时间悠然已到了八月,这时候福生已经将近四个月了,养的好再加上在母体内又被灵气滋养所以看起来比安康圆润结实了不少,看上去有些像半年的小孩子。他已经会翻身了,正努力朝着爬行动物的方向进化。只是小家伙还不能够完全利用好手和腿的力量,有时候憋一下子劲翻过去趴在床上。再想翻过来的时候,小脸儿憋的通红,白玉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儿挥动着,依依呀呀的叫唤,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鼓劲一般。样子像极了被掀翻的乌龟,翻不过来,只能在原地打转转,四肢挥啊挥,就是前进不了。
安宁抱着半抬起身的福生好笑的看福生小乌龟原地打转,安康咿呀咿呀的拍小爪子,似乎是在给哥哥加油,又似乎是觉得哥哥好好玩。比起福生小乌龟来,安康安安静静的秀气多了,小家伙眉如如画,睫毛翘长,淡淡的棕色的眉毛细密有致地舒展在翘长的眉毛上方,粉嫩的小嘴咧开咯咯的笑儿,带着白嫩嫩肉呼呼的白玉般的双颊,真是精致可爱的让人恨不得上前啃上一口。
福生小乌龟干脆的一歇气,白玉藕节似的小胳膊摊开绵软的床上,把小脑袋埋在棉被里,哼哼唧唧了两声。安宁把安康仰着放在床上,安康没福生能耐,他只能先小小的翻半截,小身板儿变成侧身,然后使使劲‘啪叽’一下子变成趴着了。
安宁拍拍小儿子肥嘟嘟的小屁股儿,如今天热些就是屋子里放了冰盆才沁凉些,又怕冷到两个小的,冰盆只放在了外面些。福生穿了白绫子里红缎面的肚兜,绣着一个和他几分相似的娃娃坐在一张大荷叶上,憨态可掬,绣工十分精巧。安康则穿了件白绫子里鹅黄缎面的肚兜,绣着一个精致漂亮的娃娃捧着莲蓬,安安静静却闪着几分灵动。安宁怕把福生小乌龟儿憋住了,连忙把人抱起来,小家伙扭着小身子,张着小嘴儿吐着小泡泡。安宁坏心的戳着小泡泡,却被小福生含住手指吸吮,还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安宁笑着亲亲儿子的额头,“你倒是个小人精儿了。”
福生也不老实,扭着小身板儿又要下去,还真是顺手的把嘿咻嘿咻想要自己翻过来的安康蹭了蹭,唬的安宁赶紧把安康翻过身来,看他还咿呀咿呀喊号子的小模样儿,才松了一口气,小孩子身子骨脆的很。
福生才不管呢,自己自得其乐的翻过来,哎呦一下又给翻了回来。这回翻补回来了,安宁就帮着他翻过来。如此他乐此不彼的玩着这个翻身的游戏,安宁常常坏心眼的看着他翻不过来的窘状,不去帮他翻身,在一旁拿着拨楞鼓逗着安康玩。要是这样小福生往往干脆的往床上一摊,大有‘小爷就是不翻了你拿我如何’的模样儿。一旁的碧水和杏儿捂嘴偷笑,大爷儿真是太可爱了。
奶娘站在一旁,只等安宁顾不过来的时还有就是有事务要处理的时候,才会上来搭把手看顾孩子。窗外桂花开了,依稀能看到一丛淡黄色的花挂在枝头,远远的就能闻到味道了。
在苏州的张瑶却心觉得不悦了,陈倩满心羡慕的看着砚香手上的粉色珍珠象牙圆簪,又随意的瞟了一眼满满装着镯子簪环钗等首饰的小匣子,笑道:“好精巧的首饰!张妹妹,你的这些首饰都好漂亮,要是姐妹们也都有就好了!”
张瑶更是不悦,只面上淡淡道:“那是父亲亲买来的,只那么一只,再说了难不成我的东西就偏要所有姐妹都有不成?”这是父亲亲买的,所以张瑶从来不另送给别人的,只不过这倩姐姐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的东西都该上赶着送去给你们姐妹不成?说着将象牙圆簪插在鬓发上,又让砚香将首饰盒子收起来。
陈倩脸色有些讪讪的,她是被母亲派来要和这个表妹套好关系的,只是看过了自己雪洞一般的房间,再去瞧她的房间,虽然装饰都是一样,可这她们从扬州带来的妆奁自然不一般,再加上丫鬟嬷嬷,处处彰显的都是从三品大员嫡女的气度,旁人自然不敢说什么。她以前也是这样的气度,只是自从家道中落,家里用度一点子不比往常了。又听那些个是张姑爷亲自买来的,又不免心里羡慕一番。
正说着外面张瑶的小丫鬟翠竹进来,满脸欢喜道:“大姑娘,老爷派人来接大姑娘回家了。”
满屋子的人除了陈倩俱是欢喜,这里的人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都生的一双富贵眼,看着姑娘是大员嫡女,就是出门跑了腿也要讨个赏,你若是不赏给她指不定她会怎么编排出去呢。嘴碎的厉害,也有那些个不知眉眼高低的,连罗嬷嬷都敢开罪。还有这些个主子,几次跑到这儿,就是来哭穷甚至眼睛都恨不得黏在大姑娘的东西上不放开了。她们不过在这儿住了短短半个月,事先可是当着大家的面给了大太太一千两银子呢,他们又如何吃得了这么些。真是贪心不足,如今听得能回去了,哪个不是欢喜非常的,就是张瑶俏脸儿上也露出欢喜的神色来。
老太太房里,来接大姑娘回府的是府里的大管家张英,人家说话说的圆又漂亮,眼看就要中秋了,自然得一家人团聚。再说大姑娘来看望外祖母时间也已经够久的了,做父亲的自然非常想念女儿,来接人回府。
陈母看大管家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怒又恨,只碍着如今身份不同,就让人去请大姑娘过来。赵氏木头似的站在一旁,心里却是笑开了,当日这外甥女身边的嬷嬷当着众人面给了一千两,虽落了众人面子,但这一千两不说她们几个人,就是家里好几年的吃喝都足够了。这下子走了一方面不膈应自己了,另一方面那一千两里剩下的可就是她的了。又一想到这大姑娘是个油盐不进的,这段时间半点油水都不曾刮到,真真恨极。有什么好东西不都先给长辈瞧或者是直接送给长辈的吗?想还有这外甥女来时送给那老货的好东西,眼珠子转了转什么时候也得捞到手才行!(.xiaoyanwenxue.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零二章 你唱我和
陈母这段日子养下来,身子也好些了,仿佛那日流鼻涕剿嘴里的事不曾发生过,就连丫鬟私底下都不敢提起。~她见张瑶进来,连忙招到自己跟前,慈爱道:“瑶儿可是来了,我竟是瞧着你比来时圆润了些。”
偏生的这会儿邱氏姗姗来迟,听到这话儿连忙道:“老太太说的可是呢,我也瞧着外甥女圆润了些,脸色也比来时红润了些许,怕是在外祖母跟前心境放开了,心情好些了,下面的人又照顾的全乎的缘故罢。”
张家来人俱是心里暗怒:这婆媳两个话里的意思暗里挤兑说大姑娘在自家没被照顾好不是!但碍着情面,并不好表现出来。而且又觉得这两人莫不是瞪着眼睛说笑话呢,大姑娘哪里圆润些许了?!
邱氏忽又试了试眼角,道:“老太太好福气呢,有瑶儿这般孝顺的外孙女,莫说老太太,就是我瞧着瑶儿,也打心眼里喜爱呢。只是姑奶奶无福,竟是这么早就去了。”见陈母脸色有些不愉,连忙又道:“瑶儿才住了这短短几日,莫说老太太,就是我和你几个姐妹俱都舍不得你家去呢。”
赵氏见她们两个这般,心里暗恼,又插不上话,只兀自站在一旁当自己是个木头人一般闷声不吭。
张瑶听邱氏说话,回荡在脑海里竟是那日在滴翠亭种种,不免觉得心气的慌,她那般抹黑母亲也就罢了,今日又说出这样违心的话来·怕是这外祖母家俱是这等违心的人,就连姊妹间说话也隔着几层纱布。只外祖母,她镇日拉着自己说话,无非是说些母亲的旧事,转而又说起了家中父母亲和弟弟们,又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怕是明里暗里的意思也和两位舅母说的话差不多罢了。就是罗嬷嬷听了,也黑了一张脸,这外祖母家如今就让她觉得冷冰冰的没半点人情味儿。想来如今连这二舅母的眼泪都是假的罢·只得回道:“瑶儿也在外祖母家住了些时日,实在挂念家中父母亲和幼弟、妹。外祖母和舅母慈爱,必不能罔顾瑶儿的孝悌之心,还是放瑶儿家去罢。”
陈母听了,露出疲顿之色,红着眼圈哽咽道:“我这些儿女,所疼者唯你母亲一人,她竟是舍我先去。瑶儿你这般像你母亲,这些日子也是宽慰我心。
你且去吧,只留我这个老婆子一人孤单罢。”心里却想:这些日子她不遗余力的好生灌输瑶儿要牢记她母亲·要多多想着外祖家,又让和几个孙女交好,就是想让瑶儿偏向她家的,日后也好更好的拿捏那张姑爷,只没想到这张姑爷倒打一耙,就要把人接了家去,这可不是将她的主意捏灭了,这次绝技是不能让瑶儿走的,下次再能接来见着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张英等人看着陈母唱做俱佳,心道这老太太脸皮也真厚!就连赵氏也心里暗恨:你这话难道是不当我们是人了·这老货!砚香、翠竹等丫鬟看着姑娘,唯恐姑娘一心软就答应了。
邱氏正欲开口帮腔,张英突然上前道:“临来时·老爷也让老奴将给老太太的节礼送来了,这箱子有些沉,只比我们晚了会儿。老爷只说这节礼老太太自管收下,让我们自当接大姑娘家去。”当自己是木头人的赵氏听到‘箱子有些沉,眼睛一亮,就连邱氏眼中也带了期待的神色,唯独陈母不知道这张致远打的什么主意。要知道自从张致远娶了那继室后,就连节礼也唯有过年时候送来些,这和当初娴儿当家时候·一年四节礼那满满的几车子根本就没法比。
想着有小厮将两口红木大箱子抬了上来·陈母定睛一瞧脸色阴晴不定,心里大骇!也来不及阻止·张英身后带来的人已经将两口箱子打开,霎时间赵氏邱氏和一边的丫鬟一声惊呼·老太太却是变了颜色!
虽说里面俱是上好的金银摆件、上等翡翠宝石不在话下,可看在老太太眼中就跟催命的魔鬼似的。这赫然是老太太秘密送往贺家的两口箱子,当初贺家被抄家,老太太就担心不已,哪里能想到这两口箱子落到了张致远手里,还七转八转的又回到了她手里——以节礼的名义!她颤抖着声音问道:“张姑爷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来这些东西威胁她不成!
旁人只当她是高兴的也不听出陈母话里的惧怕,赵氏更是恨不得将眼睛贴到那两口箱子上,只见所见翡翠水色大小雕工俱是上等,还有那珍珠个个滚圆,即便是那些金银摆件也是璀璨耀眼,心道:这张姑爷还真是有钱,这等好东西也舍得拿来孝敬给这老货!比起这些好东西来,外甥女那些个精致些的妆奁算不了什么!而且听那大管家的意思,只要接了大姑娘家去,这些节礼都是老太太的了!她侧过头去瞧陈母,见陈母高兴的颤抖模样,心里自然不屑,看到好东西移不开眼睛了吧,之前唱的倒是好呢!
张英回的不卑不亢:“这是老爷的意思,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只遵守主子的意思。~”言下之意就是你要是想问就去问老爷去罢,明面上的话大家都给说完了,就看你老太太怎么反应了。
陈母心里有鬼,一听又觉得心虚的不行,只拉着张瑶的手红着眼圈,一副不愿意放外孙女离开的模样。赵氏一见暗骂这老太太不会打算,连忙上来帮腔道:“虽老太太舍不得外孙女,可那张姑爷也是想念女儿,莫不如让外甥女先家去。日后老太太若是想念外孙女了,自可写信让外孙女前来,索性扬州离苏州也不甚远,岂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张瑶见陈母有些松动,便笑道:“大舅母慈爱,外祖母若疼瑶儿·就答应了瑶儿罢。”
陈母一边心里暗骂赵氏是个眼皮子浅见钱眼开、不知深浅的粗妇,另外一方面又觉得这是个台阶,她正愁接下来该怎么顺下来呢!眼看那张姑爷是威胁自己呢,若是不放外孙女家去,这两箱子东西可不知被抬到哪儿去了现在也不是和那张姑爷闹僵的时候,索性来日方长,慢慢找机会便是,只得抹了抹眼角,慈爱道:“罢了罢了·我这老婆子不勉强你了,你且家去罢,不过你也该常来看望外祖母才是。”
砚香等人俱是松了一口气,道过谢之后先回房间收拾一应物什准备回扬州了。转眼间满屋子人就剩下陈母婆媳几人还有两个守门的小丫鬟,当然了留下的还有那两口红木大箱子!陈母盯着那两口箱子,真是恨不得将两口箱子盯穿似的。赵氏可不管那些个,径自走到红木箱子前拿起一个翡翠摆件,只见那绿翡翠翠绿如滴,当真是翡翠中的上品。她这边赞叹连连,偏就陈母身后的大丫鬟珍珠脸色一变·悄悄的去瞧陈母的脸色,果然见陈母阴沉着一张脸,心里也明了。
陈母自然不能说出这些好东西的来历,见赵氏那眼皮子浅的模样心里邪火上来,她不能骂那张家的来人,骂骂自己儿媳妇怎是不可以的!张嘴便道:“糊涂油蒙了心,眼皮子浅成这等模样,眼见子没见过这东西似的,还不快放下来!”那意思就是要让珍珠给收了起来了,赵氏一看这两箱子东西陈母没半点要分给她们两家的意思·上前便道:“老太太这是什么话呢,也不怪媳妇眼皮子浅,老太太如今只专心养身子了·也不管家里的各项事务。虽说咱们家里不如以往了,但阖家人可都是吃公中的。不管是大房的还是二房的,就是外头老爷们儿要银子,可不都是从媳妇这儿取用。本老太太说要管着银子,老爷和叔叔孝顺自然没什么意见,可大家要银子全都到媳妇儿这个来。眼看着公中的银子不剩几何了,这眼下就是八月节了,银子可不是哗哗的往外使。媳妇也想着好好操办这八月节·可这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下姑爷送来了这等子好东西,正好解了咱家的难处儿·媳妇儿可不是万分欢喜的。”
陈母被她这话气的几乎仰倒,便道:“公中的银子这么快就没了?瑶儿刚来那日不是给了你一千两么?如今家里也就那么几个正经主子·下面伺候的仆从无多,就是再怎么花也不会半个月就用完了?哼,你也别在我这里哭穷,这些个东西你们先不能用。”说完又觉得说的硬气了,叹了口气道:“行了,我那些个东西百年之后还不是你们的,你也管家辛苦了。珍珠你去把那对赤金镯子拿来,给你罢了。老二家的也清闲,就让她帮着你管管家,就这么定了,我也乏了,你们先下去吧。”
赵氏一听这老货是想让邱氏分她的管家权了,不由的暗恨这老货个不要脸的,又见那赤金的镯子也不过尔尔,这么一想来她和邱氏对视一眼。当日她们从张家顺来的那对镶满宝石的赤金镯子,那可是好东西,最起码值个几百两的。如此一想这张家当真是有钱的,也是那张姑爷管着肥的流油的盐政,怎会没银子!赵氏接过了银子,心里骂骂咧咧的,也不和邱氏打招呼径自就走了。
邱氏揉了揉水肿的手腕,冷笑两声也转弯就走了。
且说这边儿,张瑶让砚香等人收拾东西,又买了一些土仪等物,几近迫不及待的想要家去。从苏州到扬州,坐上马车几日时间就到了,等看到熟悉的景色,张瑶忍不住红了眼圈,流下泪来。砚香笑道:“姑娘这是想家了呢,别哭了到家了就该高兴才是。”
张瑶笑着应下来,她来时父亲让她用心看这外祖母家的境况,这两厢一对比才知在自己家里多舒服。在家里自己是嫡女,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母亲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对自己却是真心的好,就是姨娘生的妹妹也是自己的亲人,不论如何比那处处都要算计自己,想要透过自己谋些什么的外祖家的人好上太多了。满心愧疚,心里的抗拒也消失了,回去后洗漱收拾一番就去给安宁请安了。
安宁瞧了她神色虽疲倦,但眼睛清明,自然笑道:“回来就好,你父亲可是挂念你呢,生怕你在你外祖家受了委屈,这不就把八月节做借口巴巴的接了你回来。福生、安康来瞧瞧大姐姐回来了,给大姐姐打招呼。”
福生小哥儿昂起头来,冲张瑶露出个无齿笑容,伸出小胖爪儿来。安康趴在安宁怀里,有些怕生的窝在安宁颈窝里,只露出个白嫩的小屁屁来,安宁笑道:“安康见了漂亮的大姐姐,害羞喽。”逗得安康咯咯的笑,张瑶走过来轻柔的握握福生的小手儿,笑容直达心里道:“弟弟们又长大了,我临去的时候弟弟还不会翻身呢。”她又让丫鬟们把她从苏州买的各色土仪礼物拿来,羞涩的笑道:“临来有些急,只选了一些苏州各色小玩意儿,只想着给弟弟妹妹,也勿曾考虑好是否适合弟弟们玩耍。”
安宁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笑道:“哪管什么合不合适的,以后也是能玩的。
你才回来,舟车劳顿的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等你父亲回来一家子吃顿饭给你接风洗尘。”
宋姨娘这边儿也接到了砚香送来的土仪之物,心里边儿还诧异一番,就笑着应了下来,把一干东西放在榻上。逐月抿嘴笑道:“大姑娘这是回来了?去了也就半个月罢。”
宋姨娘看那些物件也是精致的,就让小丫鬟拿过去给二姑娘玩耍,听了这话道:“这有甚,无非是老爷挂念大姑娘罢,只这大姑娘还带这些个土仪回来倒让我有些吃惊罢了。看来还是教养嬷嬷教导的好,日后也能请个如此的教养嬷嬷也是顶好的。”最后一句声音低了下来,似那自言自语。这府里谁不知道老爷给大姑娘请的教养嬷嬷是从宫里来的呢。
第一百零三章 恍然大悟
安宁正在和柳锦家的说八月节送礼之事,忽听的二门小厮回报:“夫人,二舅少爷进来了。”
安宁就道:“如此这般就好,只这几家的礼着重相看着,你且下去吧。”柳锦家的福了福身拿着礼单下去了。过了会儿屋里进来一少年,一身青莲紫点白色花纹半袖长衣,里面是白色正袍,藕荷色小衣,腰间束着一条琉璃白玉带,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的少年进门来,可不就是安然。
因为是亲姐弟,也没甚忌讳,安然进来朝安宁拱了拱手就坐到面下朝西的位置上。安宁笑道:“你怎么回到姐姐这儿来?穆先生舍得放你离开了?”
因早前四月参加了府试得了府案首,穆先生便想让安然在下场的院试上试试,安老爷和穆先生对他的要求更严格了些,安然也是知事懂礼的更是努力读书,平常难得被放出来。就是安宁也只在福生满月的时候见过这个亲弟弟一面。
安然一听露出个苦笑道:“先生见我认真,又见是八月节,便放我家去好同家人团聚过节。哪曾想母亲见了我就呼天喊地的直说我瘦了,要让厨房煮些汤水给我补补。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嫂子怀孕后母亲就热衷此道,我可给害苦了,如今见到了汤水我就觉得难受。父亲对我要求严格,见不到我放空,就是在家也要看我读书才罢。读书本就该劳逸结合,我一恼就趁着父母不在意的时候逃了出来,又想我的小外甥了。所以就到姐姐这来了。”
安宁笑笑,父母可不都这样子。就笑道:“你倒是道理多,福生和安康睡着了,你这个做舅舅的只得等着了。”说着让碧水端上时新和稀罕着的水果上来,又问道:“父亲和母亲身体可好?嫂子她怀孕也有五个月了,等忙完八月节的事儿我就回家去看看。”
安然一脸失望,拿了个杨桃吃了,边吃边道:“父亲悠闲着呢,最近和他一帮子好友逗鸟来趣呢。母亲只专心操持嫂子的事,我见嫂子气色好。准能生个大胖侄子。”他说着就听到扑棱扑棱的翅膀声音,抬头一看好一个灵动的鹦鹉。只见那鹦鹉从窗台上探头,看他看过去,也歪着脑袋直直盯着他——手里的杨桃。“姐姐这是你养的鹦鹉?看着挺有灵性儿的。”
四喜正色道:“宁宁这是你弟弟?看着挺有灵性儿的。”
安然:“……”瞪大了眼睛,如果他嘴里还吃着东西,肯定会噗出来。这句话除了几个字不一样,说话的语气和声音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自己没直盯着那鹦鹉看,都以为是自己说的话了。“这…这太厉害了。若是被父亲见着。肯定会爱不释手的。我瞧父亲养的那几只鹦鹉也只会说几句吉祥话,姐姐养的这只……”安然再去瞧,那鹦鹉依旧歪着小脑袋瞧他。绿豆大的眼睛滴溜溜转。安然一时被噎住了,就如实接下去:“学舌很厉害,毛色也漂亮。”
四喜溜达进来,明知道一只鸟能听懂什么,安然还是觉得自己从那毛茸茸的脸上觉察到喜悦。
四喜嘿嘿几声蹭到安然跟前,用翅膀挡住脑袋,细声细语道:“公子这么说,奴家会不好意思啦。”
安然:“……”
碧水:“……”爆红了脸,碍于客人在,真是恨不得将学她声音的四喜拔光了屁股上的那几根毛。
安宁道:“四喜,你是公的。”
安然:“……”
四喜哦哦了两声,两只翅膀合拢在一块儿拱了拱,奶声奶气道:“兄台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安然条件反射的也拱了拱手,等反应过来顿觉的大窘,也觉得四喜实在是有灵性,见它一直盯着案几上的水果瞧,就拿个一小碟给它,四喜很高兴,不是嘎嘎笑几声。
安宁唯恐天下不乱道:“看来四喜很喜欢弟弟你呢,待会别让它缠上你。”
安然:“……”
正说着碧纱橱内传来嫩声嫩气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顿嘹亮的嚎声,这可不就是两个小子醒了。安宁让四喜和安然玩就进了内室,四喜哎了一声蹭了蹭安然的手指,似模似样的叹了一口气道:“弟弟你真是个好人,好久都没人陪我说说话了,我就是那孤家寡人一枚啊——古代圣贤皆寂寞,唯有自挂东南枝。”
“噗——”安然将茶杯放下,擦了擦嘴角,无奈道:“它会的也太多了,这些诗词都是从哪儿学的?不对,想想也有意境在。”
碧水回道:“大爷未出生时,夫人念了好些本诗词,四喜大概是那会子学会的。”
里间内一会儿就不哭了,安宁和李嬷嬷抱了两个小家伙出来,放在凉榻上,招手让安然过来笑道:“来看看你两个小外甥。”
结果很不凑巧的被福生赏了一泡童子尿,染湿了半了前襟,四喜在一旁吟唱道:“古代圣贤皆寂寞,唯有自挂东南枝。”
安然:“……”他就该呆在家里的!安宁也没了办法,其实也忍笑忍的蛮辛苦的,安慰道:“没事儿,先差人去把你衣裳送来,你先换上你姐夫的。想当初你姐夫也被福生尿过一身,还溅到了脸上呢,弟弟你只是前襟湿了而已。”
安然宁愿自己没被安慰,不过也没办法只得如此了,幸好是热天穿着单薄也没什么关系。不过穿上张致远的衣裳,就像是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子,让一贯被外人夸做‘少年老成,气度从容’的少年有些羞涩,半红着一张俊脸有些不大好意思,只借口出来看正房后面的一丛翠竹。越发衬得少年面如满月,不消一会儿就有几个七八岁大的小丫鬟面带羞涩的偷瞄他,只不过又被嬷嬷看了两眼,才正了正神色,各干各的去了。
等衣裳送来换上才好些,这会子又听到前面来人说老爷回来了,知道舅少爷来了就让过去外书房说话呢。对于这个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又一贯在外有清名的姐夫,安然向来是敬重和崇拜的。只看到一袭青色衣裳宛如一丛挺拔的翠竹的张致远,不其然的脑海里冒出了:也被福生尿过一身,还溅到了脸上呢。
溅到了脸上……
到了脸上……
了脸上……
脸上……
上……
安然猛然干咳两声,爆红了脸,连忙道:“姐夫好。”
张致远发现了小舅子的异常,也没问,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小妻子把他的底给漏了,也只让安然坐下。张致远虽是正统文人,但不拘泥形势,学问自然是极好的,就是天文地理俱是精通,不说官学,单论文采也是在江南文人中很有名望的。他稍微点拨几句,安然顿觉的醍醐灌顶,比之他的老师穆先生也不差,只术业有专攻罢了。
张致远说的多了喝了一口茶,继而问道:“你对院试有几分把握?”
安然顿了顿心神,谦虚道:“六分。”这院试三年两回,九月恰是轮到学政巡回到扬州,院试报名、结保、考试内容等与县、府试同,惟正场之前加试经古一场,考试解经、史论、诗赋等。
张致远淡淡道:“六分?穆先生对你信任甚高,你自己把握吧。”话虽然这么说,又和安然将起来当年他参加院试的经验,话到之处都很详尽,还说了些可供安然参阅的书籍,但只是点到为止,毕竟安然的老师穆先生在呢。安然自然感激不敬,心道:这个姐夫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呢!
两人虽然年纪相差甚多,但也有些好些话题可讲,又脾性投缘,只侃侃而谈,等到外面小厮来报:“夫人请老爷和小舅老爷过去用饭。”才恍然觉得时间已到吃晚饭的时候了,顿也觉得饿了。
安然听到从张致远身上传来的咕噜声,才恍然大悟:原来姐夫还是会饿的呀!
安宁见他们相携而来,就笑道:“谈什么呢谈到这时候?我看天色晚了,就差人回去和母亲说了,今天你就住到家里来。”后面一句话是对安然说的,安然欣然同意了,经过这些事儿他也懂了原来姐夫也是个平凡人,面冷心热,看笑颜多了的姐姐和两个可爱的小外甥,也觉得姐姐比以前在家的时候幸福欢乐的多,心里对张致远的敬重更加一分,不过心里也多了几分亲切。
大概是在心里认为他们两个都被福生小哥儿的童子尿喷过吧,而且姐夫更可怜的还被溅到了脸上……
饭后,张致远和安然又在安宁的书房里相谈甚欢了一个多时辰,安然见姐姐的书房雅致,书架上的书多是些涉及了天文地理、医术杂记之类的书,复而看到摆在书桌上的一个雕了熊猫吃竹子的竹雕笔筒,笑道:“原来姐姐这儿也有一个,姐姐也曾送给我一个大鹏展翅的笔筒,可惜被先生看到了,就给先生要走把玩了。待会见了姐姐,再问她要一个,我找了那些器具店也未曾寻到类似的。”
张致远扬了扬眉,静默不语。
安宁敲门进来,笑道:“天也晚了,要是有什么没说完的,明天再谈。”安然凑过去搂着安宁的胳膊撒娇道:“姐姐,那个竹雕的笔筒姐姐从哪来得来的?再给我寻一个来,我喜欢的紧。”
安宁瞟了瞟张致远的脸色,吞了吞口水:“……”(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古刹明悟
等到安然随小厮到客房歇息,书房里就剩下他们夫妻两时,安宁自然开口道:“老爷,该歇息了。~”
一个谎言需要一千个谎言来圆,安宁自然也知道这话的意思,她视线落在张致远手上,眼睛眯了眯,看向书架,便明了了。这纸条赫然是去年从刘姨娘那里得来的,上面是一些陈氏是怎么通过补药、食材让后院的女人不易怀孕的。她原本是放在空间中的,将空间书架上的书抄写出来时不小心夹带出来。她原本想应该不会被发现,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还是让张致远发现了。
安宁还没说话,张致远把平整的纸放在一边儿,牵着安宁的手一起坐在了榻上。
“早先我并没有和你多说先前陈氏的事儿,你别放在心上。我和她毕竟是少年夫妻,不说她留下的女儿,就说做了十几年夫妻,她再有不是,也替我打理好了内宅,且在老太太跟前尽孝······人死为大,我也不好多说她什么,不过是显得我凉薄罢了。”张致远想到之前的事,心中有些怅然。他看着安宁聆听的神情,才继续道:“我如今最期盼之事,就是膝下能够多几个孩子,还有能和你和和美美的过下半辈子。”他指了指那张纸,轻笑了声道:“这纸上的内容我知道的还要早些,但并不知刘氏流产的事,而陈家,就是你不说,我也不愿再和那家有什么联系的。”
安宁抿了抿嘴角,她突然想起来·那次老太太让她管着陈氏陪嫁的事。
张致远听了这话,愣了片刻,随即笑道:“想不到我张某人娶了个醋坛子呢!那时候只是想激激你,觉得你逗起来有趣。”
安宁咧了咧嘴角,感情都是我的错了。“醋坛子?我可是很贤良大度呢,听说老爷您有些个同僚想送您如花美眷呢,您说我说了半句话没?”安宁说到这个瞥了张致远的下半身一眼,冷笑道:“老爷可得当心,毕竟啊您年纪也大了·还是好好保养身子才是正经!”
张致远听了怔了半刻,旋即爽朗的笑了起来,笑声震动胸腔低低沉沉的,带着明显的愉悦。他牵着安宁的手道:“这还不是个醋坛子么?我都闻到陈年老醋的味儿了!那些个人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从我这儿找缺口吧,他们却是打错了主意,不过一些小手段就让他们不敢再提这事了,也不会有人敢道你不贤。我并不非好色之人,即从娶你来,我鲜少留宿他处。只如今宋氏是玫儿亲姨娘·我不好将她打发了,等日后且送到庄子上过活罢。”
安宁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嘴唇抖了抖并没说出话来。
“明日我们一家人到广安寺拜拜,顺便游玩一番。广安寺是千年古刹,佛香四溢,景色怡人,又听说澄观大师出关了,让他见见福生和安康,点化两句也是甚好的。”
安宁心思一动·遂也答应了下来。张致远心情舒朗,只觉得堵在心头上的问题被疏导了,放轻松下来。
第二日·张府差人快门加鞭往广安寺送了帖子,安排下时间不提。早饭时,张致远便对安然道:“虽说读书劳逸结合,但也不该落下一日,温故而知新。”安然受教,吃过早饭就跟安宁和小外甥们告别回家去了。
广安寺是扬州千年古刹,僧人众多,香火不断·香客如织·且有佛学大师澄观,每日也有许多外地人慕名而来拈香游览。~
张致远不曾骑马·而是和安宁坐了一辆朱轮宝盖车,张瑶和张玫坐在后面的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上·另有丫鬟婆子在后面简单些的青围乌轮车上,周围围着数十名小厮和长随护院,一路浩浩荡荡的前去,端的是车辆纷纷,人马簇簇。
因为起的早安康这会儿被奶娘抱在怀里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就是车马颠簸也没把他给弄醒。只是福生太闹腾,仗着会翻身会爬了,就咋咋呼呼的一直想往外面看热阄。安宁抱住他也累的慌,索性往张致远怀里一塞,道:“你儿子,你看着点。”
碧水和杏儿早就得了安宁的吩咐,在两辆车上附上了一层白纱当窗帘,因而打开窗户便是能看到外面熙攘的人群,那些个声音透过窗户传了进来。安宁也好奇的撩起帘子往外瞧,许是因为临近中秋节的缘故,街上也分外的热闹,窗外人群熙熙攘攘比肩接踵,乌瓦白墙,“真是热闹呢。”
张致远初抱着福生时候身体一僵,福生看到父亲欢快的蹭上来,手舞足蹈的攉向他,嘴里还啊啊的叫个不停。奶声奶气的声音让张致远起来,托着儿子的小屁股抱起来,在他柔嫩的小脸蛋上使劲亲了一口。福生小哥儿也不嫌弃他老爹的口水,咯咯的笑着,攀着张致远的脖子,咿呀啊呀的往窗外探头。可把张致远给唬住了,小心翼翼的抱住儿子,又压不住儿子想看热闹,只得往窗户旁移动,掀开白纱小心再小心的抱着,让福生看两眼热闹。福生的性格就是人来疯,见到那么多人更加的欢快,像个毛毛虫的拱啊拱的,小手挥啊挥的,一下子打在他爹脸上。
‘啪,的一声引人侧目,张致远把福生抱回来,摸摸自个的脸笑道:“这小子,人小力气倒不小。”福生大大的猫眼又黑黝晶亮得仿佛上等黑曜石的眼睛眨了眨,腻歪到张致远身上在张致远的左右脸,鼻子,额头,嘴唇,耳朵,另一只耳朵上都亲了一下。看见儿子和自己这般亲近,张致远笑得见眉不见眼。
抱着安康的耿嬷嬷哪里见过带笑的老爷,唬的差点一哆嗦,得巧了安康醒了。安宁瞧见了笑道:“把安康给我抱吧。”耿嬷嬷顺从,机灵的坐到外面的车辕上去了,趁没人注意的时候顺了顺胸脯,心想也没见过哪个大家门户的老爷这么疼宠孩子的,又想这小主子得宠爱她们当奴才的应该更高兴才对。
车轮滚滚,行至广安寺前,便有丫鬟婆子过来掀开门帘,扶着安宁下来。安宁抱着安康,福生腻在父亲怀里,扯着张致远的耳朵咿呀咿呀的,跟说悄悄话似的。那边的车上,七岁的张瑶领着虚岁三岁的张玫下来,看到如此就是张瑶也露出羡慕的表情来,更不必说不得父亲喜爱的张玫了。安宁见此,给张致远打了个脸色,张致远也一心想做个好爹,遂招招手让两个女儿过来,摸摸她们的头,道:“一路上可是无聊?”
就是在家里,父亲也很少做这么亲密的动作,张瑶绽开笑容道:“隔着白纱我和妹妹看外面的景儿,也不觉的无聊。”
张致远点头称好,就带着一众人往前走了。广安寺的山门殿兼作天王殿,过了天王殿,但见庭院开阔,古木参天,香烟缭绕,东有百年桧柏,西有百年黄杨,中有宝鼎两尊。走过一条花岗严甬道,就到了大雄宝殿。大雄宝殿,面阔三间,前后回廊,檐高三重,漏空花脊。屋脊高处嵌有宝镜,阳有“国泰民安”四字,阴有“风调雨顺”四字。大雄宝殿内法相庄严,经幢肃穆,法器俱全。
安宁将安康交给奶娘抱着,这广安寺她曾经随安夫人来过一次,上次来上香时候她并不曾有多大的感觉,因为那时候她心思虽平定下来,但终究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归属感,好好扮演安宁也只是想要顺遂的生活下去,并且有一天希望能够回到曾经的世界去。如今物是人非,时间转换,她已经嫁人还生了小孩,有了她血脉的延续,如今再让她说什么要回去的话,她何曾能开得了口。曾经她不信佛,但如今她来到这儿足够让她有所觉悟。
上香的过程与上次没有什么不同,诸多菩萨佛陀一一拜过。只是在随着虔诚祷拜的过程中,分明感觉到了一种慈悲祥和的庄严、一种广博澄泓的慈悲,仿佛那一刻在心中响起了沉淀千年的佛音,庄严而又肃穆。仿佛那一刻感到了由此岸到彼岸的升华,仿佛那一刻看破了众生的虚幻之相······她仿佛明了顿悟这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为何会来到这里,有了家人,安定下来……
牛屁屁书院本站正确网址。nppsy。把。改成.
不远处抱着福生的张致远猛然往这边看过来,那一刻他永生不敢忘,朝阳的金光打在佛祖的金身上洒在她身上,虔诚的姿态,感悟的神色,婉约的脸上无喜无悲。那飘渺的姿态仿佛欲要羽化升仙般,张致远心中一紧,张嘴想要开口将她留下来。
然而下一刻那人睁开眼睛,微笑着朝这边望过来,笑容仿佛在眼角绽放了一朵花儿。张致远只觉得整个胸腔里揉合了酸涩、喜悦、爱恋、悲苦、幸福,大喜大悲间险些掉下泪来,不由得低下头来亲了亲儿子的发旋,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pdan.ca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PS:包子爹你得觉悟啊!日子总是再往好的方向发展nanJ/br>二更!话说今天出去聚餐去吃干锅nan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