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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苇渡过     继室难为txt下载     继室难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刘姨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安宁坐在椅子上,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

    这刘姨娘自从上次吐血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大夫都说了就算是好好养着,也活不过年关了。打从她这儿出来后,安宁也就过了看过一次,这次是刘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到她院子里去哭求的,说是刘姨娘要见她,意思里大有刘姨娘活不过去了。安宁就奇怪了,这刘姨娘指名道姓的要见她所为何意。

    但她还是过来了,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几乎皮毛骨头的刘姨娘还吓了一跳,上次见的时候哪里有瘦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啊。

    见到安宁来了,刘姨娘让她贴身丫鬟茶靡扶着挣扎着坐起来,枯瘦的手臂让人看着都觉得揪心。“夫人来了。”说着还想行礼,被安宁止住了,都这幅样子了还管那些俗礼干什么。

    刘姨娘裂开嘴露出个惨烈的笑容,“我这幅样子让夫人看笑话了,夫人能过来我也觉得欣慰,我有些话想跟夫人说——”

    就出现了开头那一幕,安宁迟疑了下还是让身边跟着的丫鬟退下了,卧房里就剩下了刘姨娘和安宁两个人。“现在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

    “夫人啊,那张纸在您那儿吧。”

    “刘氏我不懂你的意思,什么纸?”安宁没想到刘姨娘开头就说的这个,当时记载了陈氏是如何加害刘姨娘,害她将四个月的男婴流掉,以及陈氏给后院的女人下药的纸确实被安宁趁乱收拢到袖口里。不然被其他有心人见了,还不得掀起轩然大波。

    “夫人,我都这幅模样了,还能做些什么呢。您是不是震惊那纸条上的内容?”刘氏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现在的模样就像是落入暮年的老人。大夫说她郁结于心很难好,现在看来她是没了生意,才一副求死的样子。浑浊的眼睛无神,好像在回忆以前的事情,张了张干枯的嘴唇,“我真是好恨,旁人都说太太是端庄大方,是大家闺秀,可在我看来就是吃人的恶魔。当时她生下了府里唯一的男丁,偏就容不得我怀孕。当时我就像是再瞒久一点,久一点等孩子坐胎坐稳了,哪里想到太太那么狠心。在我的吃食了放了利于流产的食材,就这样孩子就没了,那些天我一直做梦,梦到他趴在血污里凄惨的叫我娘。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刘姨娘脸色却很平静,只不过有些气短,枯瘦的手臂拍着胸口,连续的咳嗽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嗽出来一样的。

    帕子上沾了血,安宁有些慌,想要叫丫鬟进来,刘姨娘劝住了:“别,还是劳烦夫人倒杯水给我了。”

    安宁于心不忍,端了杯水给她:“你说这些还有何用,你的孩子没了,前太太的孩子也没了,因果报应,循环不爽。”

    刘姨娘呵呵的笑开了,看着有些恐怖,枯瘦如柴的手抓住被褥,“没错,她护住的眼珠子就是我给弄没的,凭什么她的孩子活的好好的,而我的孩子却没有机会来到这人世。她到死都不知道,还以为少爷是身体弱死了的。”

    安宁看她这样子,就觉得她精神不大正常了,钻入了牛角尖再也没出来。也不刺激她,就问道:“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前太太都已经不在了,那纸条上写的也清楚了,我猜了个**分。”

    刘姨娘露出个果然的神色来,呢喃道:“这个秘密我埋在心里这么些年了,如今说出来浑身清透了。老爷他——”说话声音很轻,如果不是安宁比一般人耳聪怕也听不到,还没等刘姨娘说下半截,她已经晕了过去。

    安宁急忙把丫鬟招进来,“还不快去请大夫来,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碧水赶紧把安宁扶到一边,脸色不愉,“夫人,刘姨娘还病着,您如今是双身子了,也不怕过了病气,我看还是先扶您回去。下边人都看着呢,有事就让她们回两声,用不着您的。”

    安宁也是拿不准刘姨娘今日找她来的目的,要说是告诉她当年的事也不对,这刘姨娘拿准了那纸条在安宁这儿,不必要画蛇添足。要说是旁的目的,安宁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何况对以前张家后院的宅斗故事也不感兴趣,听了碧水的话就点头,转身回自己的院子了。

    回去后被谢嬷嬷一顿唠叨,说怀孕的妇人是见不得病气的,如今身子金贵也不为自己着想云云的。被谢嬷嬷这么一说,安宁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她这不是没经验么。

    谢嬷嬷说的口干舌燥的,赶紧使眼色让杏儿赶紧端茶上来,被安宁这样子弄的哭笑不得,喝了茶也就不再唠叨了。不过还是将里面的一些忌讳细细讲给安宁听,安宁自然不会拿肚子里面的孩子开玩笑,自然是认真的记住了。话说回来,前世的安宁就算到了三十岁还没有恋爱经验,更不用说怀孕这类后续之事了,不过在农村也是有一些忌讳的,安宁起初不当回事,但到了自己身上,总是要小心才行。

    刘姨娘终究没撑过去,过了没几天下面就报上来,说刘姨娘没了。

    安宁当时怔了下,回想起来,刘姨娘也是不容易的,但她并不是圣母,刘姨娘和陈氏之间的没有硝烟的战争让她多了几分提防,看人可不能看表面。刘姨娘平时看着是个木讷不知事的,谁又能料到就是她一手让老爷的嫡子弄没了呢。

    这还是安宁来到这世界上看到了身边人的死亡,伤感是在所难免的,但天性有些凉薄的她很快就将这事抛之脑后。

    刘姨娘的死在后院只掀起了一下涟漪,她父母除了面上露出几分伤心,在得了账房给的五十两银子后,就想着给儿子找个好差事,这五十两银子可够他们一家子过活好几年的。

    “媳妇儿,这是由澄观大师开过光的符,保平安辟邪的。”张母身后的丫鬟托着个红木托盘,上面铺着红色锦缎,那锦缎上放着几个做工精致的符。

    安宁谢过了,张母像是想起什么似得,笑道:“说起来你和致远成亲前,我还见过你呢。”

    这回轮到安宁诧异了,她来那半年,为了不让旁人看出破绽,很少出门,要是说起见过那肯定是在外面了,想起张母信佛,莫不是在广安寺那回。“母亲说的可是在广安寺里?媳妇儿竟是不记得了。”

    “你当然不记得,我也就远远的看到了,那次致远也在身边呢。”张母可不说就是那次澄观大师说是此女好福相,她也不会把给儿子续弦的主意打到安家去。现在想来可真没有错过这段好姻缘,越看安宁越觉得亲切,目光慈爱的落在安宁还平坦的小腹上,真恨不得下一刻就能蹦出个金孙来。

    还没消化张母话里的意思,安宁就被张母慈爱的视线弄的满头黑线,感情她怀孕不过月余,在老太太这儿就跟九个月似的,想抱孙子想疯了吧。

    老太太现在可不吝啬,私库里但凡有些寓意好的东西都想塞到安宁这儿来,下面的人看这情形,只得感慨夫人得老夫人喜欢,有些拈酸吃醋的撇过嘴想不就是凭着肚子里的那块肉,母凭子贵没什么了不起的,这是不是个少爷还真说不定呢。

    晚上照例夫妻俩说闲话时间,安宁状似无意的提起张母说的广安寺事件,内心好整以暇地等着张大老爷如何继续,面上依然波澜不惊做着针线。打从怀孕以来,安宁的母性光辉完全被激发了出来,就算是下面有专门做针线的,可她还是想给孩子亲手做些小衣裳。

    张致远被这一问,内心一惊,这话可怎么说呢。自从陈氏去了后,他是不打算续弦的,一来是觉得自己已是而立再娶妻面子上磨不开,二来是心疼张瑶。在广安寺时候他看过安宁一面,只觉得此女子从容雅致,清澈柔和,让人见了也觉得心情舒泰。后来母亲再以重病要挟,鬼使神差的他就松了口,还觉得再娶妻还是蛮不错的。相处下来,就算是挑剔如他,也是觉得自己这个小家碧玉的小妻子是不比陈氏大家闺秀差的。再觉察到自己原配并不是自己认为的那般完美无瑕,他心中的天平在不知不觉间就偏了下来。

    大老爷这一沉思不说话,安宁挑眉,“老爷怎么不说话了?”内心小恶魔在欢快地挥舞三叉戟,心想这老男人不会对她一见钟情吧,不得不说这个想法还是让安宁有那么点高兴的,真的就那么一点点哦。

    张致远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嘛,那肯定是不可能的,面上毫无波澜,“母亲说的是,”眼睛转了一圈落在多宝格上,目光在多宝格上元代幼子嬉耍青花瓷上多停了两秒,随即拳手干咳了两下,“上次喝的那茶可还有?道生颇为喜欢,就想来夫人这儿讨些。”乌道生是张致远的门客,安宁倒是听张致远提起过,为人颇具几分灵气,看上去还有些仙风道骨的味儿。

    安宁心中的小恶魔兴奋地挥舞着三叉戟而出,老男人就只会转移话题这一招,从广安寺到喝茶,这展开可有够神奇的。“还有一小罐呢,乌先生要是喜欢,日后喝完了说一声就行。”

    “那倒是不错,虽不名贵,喝起来有股儿清幽的味儿,夫人的庄子可是钟流毓秀的。”张致远这时候也觉得自己转的太快了,心里不大好意思,就跟着这么说了一句。

    安宁差点没忍住就笑出来,这老男人这是在拍马屁?有够惊悚的,安宁的目的达到了,也就没再往下折腾。

    要是让张致远知道现在的安宁在想什么,指不定会怎么想呢。

第三十一章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转眼就是八月十五了,这期间安宁日子过的充实又惬意,管家之事差不多已经上了轨道,各处都有各自的章程,后院管事的又有严厉的谢嬷嬷坐镇,到安宁手边处理的事情也就不多了。再加上因为陈嬷嬷的事还有几回的杀鸡儆猴,府里的奴才尤其是原先陈氏的陪房着实老实了下来,少有滋生事端的。

    打从刘姨娘死了,后院沉寂了不少,就连周姨娘一反平时猖狂,竟然低调做人起来,就连平日来请安,都是低眉顺眼的,竟是一点也不见她平时做派。不过反常必有妖,她这么做更是让人不得不注意了。

    宋姨娘也是府里老人了,虽不说见惯了生死,见着刘姨娘一去,连个真正伤心的人都没有,抱着自己姑娘好生伤感了一阵。这后院的女人若是没有孩子,就像是浮萍一样,看刘姨娘就知道了。如今夫人有了身孕,不说老爷疼宠,就是老太太恨不得把自个私库里的好东西全都搬到夫人那里去。要知道当年前太太有身孕的时候,老太太也不过照例赏了些药材补药之类的,哪里像现在!她也是认清了自己身份,好歹她还有个姑娘,若是能讨好了夫人,日后自家姑娘还能嫁个好人家。这么一想就算曾经心里有些小九九也全都放下了,打定了主意规规矩矩,一时竟有唯安宁马首是瞻了。

    友蓉在旁人看来就是木讷不知事的,如今陈嬷嬷离开张府,她日子比以前更不好过了。府里有些生了富贵眼的奴才就不把她当回事了,碍着府里规矩不怠慢,但神情上总会有些不屑加蔑视的,友蓉也是个木头疙瘩,生生忍受了下来,看着就有些像以前的刘姨娘了。

    说起秦仙儿,那就是一朵奇葩。当时说是通房,但府里明眼的奴才都看出来府里几个主子都是厌弃她的,主子都这样,下面的人态度会好到哪儿去。~也不知这秦仙儿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不知道,一点都没有觉察出来,倒是认准了周姨娘这个好姐姐,有事没事就往周姨娘的梨香院跑,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看上了什么好东西直白的开口,让周姨娘咬碎了牙和着血往肚子吞,只觉得自己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肉都疼了。

    就这样整一个后院和谐如春风,安宁倒是生出了一种自己来做米虫的感慨来,别说这滋味还真不错。更让安宁心情舒畅的就是空间的变化了——

    确切来说是空间进化了,因为佛珠里蕴含的足够的灵气激发了空间,空间吸收了这些灵气进化了。

    这些变化都是可喜的,空间比之前大了两倍有余,而且让安宁愉悦的是空间与外界时间的比例成了一比二,这样安宁就有了更充裕的时间厮磨在空间里了。

    如今进了空间,迎面而来的是广袤的天地,锦绣的河山。

    安宁依然把那座宅院当作最中间,宅院看似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亭台楼榭,小桥流水,花廊迎风,柳丝垂髫,俨然就是一座江南园林。

    广袤的田地上各色植物更加的生机勃勃,百花争妍,绿树成荫。各色水果不管以前见过没见过,只有你没想到的,没有你看不到的,各个果树上都挂着鲜艳欲滴的果子,让人不禁口水直流。而且这些果子不摘的话依旧是保持这模样,安宁意念一动成熟的果子就听话的堆积到庄园里被当成库房的厢房里。还有那些蔬菜草药,迎风而动,全都蕴含生机。

    原本环绕在平原外围的迷蒙的山峰这次彻底显露出它们原本的模样,几座山峰绵延成岭。在山外,更大的惊喜等着安宁,空间扩大的地方,南边是一望无际湛蓝的大海,而靠近山边的地方有一泓碧水组成的湖泊,更远处的北边雪山绵延,雪水形成河流涓涓经过西北部的广袤大草原流入山边的湖泊。

    此刻的安宁正坐在莲座上停泊在这广袤河山的上方,看着下面雪峰湖泊大海,不禁让人心胸开阔。而这碧绿欲滴的莲座是意外得来,这佛珠远身便是被做成了佛祖坐下莲座,如今倒是回归了本源,成了安宁的坐骑,跟安宁意念想通,载着安宁在空间里游荡了一圈。安宁就像是巡视领土似的走马观花般的看着空间的变化,如今各色元素俱全,就像是个新的世界,独属于安宁的世界。

    不过空间里十有**都是植物,而动物就是新生的大海和湖泊里的各色鱼虾。安宁点了点下巴,她记得陪嫁的庄子就靠着个不矮的山峰,河流也多,动植物资源颇为丰富,等安稳下来就找个由头到庄子里住几天好了。

    安宁在山脚下的温泉处停下来,碧绿的莲座很有灵性的降低高度让安宁下来。

    “真爽啊~”安宁泡在温泉里,吁了一口气,滑如凝脂的胳膊搭在温泉池子边缘的玉石上。这温泉颇为隐秘,外缘有颗至少有千年的桂花树遮挡,更有遒劲的藤蔓摺叠起来如同天然的帘子,周围玉兰树绽了几点洁白的花瓣,飘洒下来还挺雅致。透过氤氲的水汽还能看到池子旁玉石做的成套桌凳,安宁是个会享受的主,一个大大的胭脂色水纹玛瑙平盘中放着对身体有好处的果子,又随手沏了一壶茗兰花茶,自觉人生好不惬意。

    泡在温泉,感觉就像是回到母体一般温暖舒泰,仿佛全身的毛孔都张开被细细梳洗过。在这空间,她安宁就是这里的王,是这里的主宰,这次空间的进化她得益也颇多,不仅得了从佛珠上传过来的功法和最纯净的灵气,让她的精神力更进一步。打个比方,如果之前安宁的精神力是小溪流,现在就像是被拓宽成江流了。而且还得了莲座,佛家之物多纯净,长期接触对身体百益而无一害,就算是手腕上失了灵气的佛珠也一样,佛祖开过光的可不是一般二般普通之物。

    更何况这还是大老爷千辛万苦求回来的……你若是对我好,我自然会对你好,安宁嘴角翘起来,显然心情颇为不错。

    穿上衣服起来,莲座讨好般的蹭到安宁跟前,安宁对它这般动作颇为好笑,轻巧的坐上去。在一处溪流处停了下来,只见这溪流碧绿如洗,不远处还有浓开的粉白荷花,看上去颇为赏心悦目。这空间里没一处东西是平凡的,就这溪流也不是凡物,安宁曾经舀水浇了溪流边她开垦出来专门种香料的土地,那些种子仿佛吃了大力神丹似的,在安宁目瞪口呆下几分钟就成熟了。要知道空间就算是能缩短植物的生长期,但也没有这样子夸张,更加说明了这溪水的不凡。

    安宁取出一个羊脂玉雕刻的玉瓶,也就两指高,却能装最起码一立方米的液体,像个小空间。这玉瓶还有之前的玛瑙平盘都是前任留下来的,被像是便宜货似的堆在库房里,当时安宁见了都觉得自己两辈子算是白活了。这随便一个拿出去都是价值千金、可遇而不可求的,到这儿倒像是大白菜一样,不过这些大白菜现在可都是她的了。就算心里有千万只草泥马奔跑而过,面上安宁还是波澜不惊,看多了就淡定了。

    话说回来,安宁装满了玉瓶,准备在给大老爷喝的茶里时不时递上一滴,对普通人来说一滴虽说没有延年益寿那么夸张,但最起码还是能强身健体的。在药田里,人参、灵芝还有些以前听说都不曾听说的药材大白菜一样任君采撷,安宁想着八月十五人情往来必不能少,她这里的好东西自然不舍得便宜了别人,只给张母还有娘家准备的。选了些性温和又不大显眼的药材出来一并带出来。经过了这些时间的修炼,安宁也能神不住鬼不觉的把药材放到她的私库里,反正库房也不会时时有人打点,而且药材并不显眼,放下了也不会有人发觉出来。

    安宁从空间出来,外面也才过了半个时辰,正好是安宁睡午觉的时间。碧水和杏儿进来伺候,对了对眼,只觉得夫人这神采愈发明艳了,让人不自觉地生出自卑来。两个丫鬟心里倒没什么,伺候起来愈发用心,轻手轻脚地服侍安宁起身。

    “夫人,您醒了。谢嬷嬷搁外面候着呢,说是要跟你核对八月节的礼单呢。”碧水轻声提醒。

    八月节张家送的礼并不多,张家并无亲戚,就是老太太娘家亲戚也没了往来,满打满算起来亲近些的就是安宁娘家了。除了亲戚外,还有官家的,扬州能让张家送礼的并不多,那方面有谢嬷嬷这个老手掌眼,很快就解决了。安宁拿着礼单到张母这儿,美曰其名让老太太给掌掌眼,老太太一瞧给安家送的礼还没以前陈氏往娘家送的一半,顿时就觉得单薄了些,又送自己私房里添上了两件价值颇高的。

    脸皮厚如安宁这一弄确实不大好意思了,怎么感觉老太太这是一直往她这儿送东西呢,掏的都是老太太自个私库里的东西。转身就将自己从空间里弄出来养身的药材送到老太太这儿来,说是大夫看过的温养身子的,张母吃了也觉得精神头好些了,顿觉得安宁这个儿媳妇孝顺,笑的合不拢嘴了。

    安宁知道了颇为汗颜……

第三十二章

    八月节前一天,庄子上送来了几篓子极其肥美的螃蟹,说是湖里自家产的。如今倒真是螃蟹最肥嫩的时候,安宁本来就喜欢吃,这怀孕了当然沾不了像螃蟹这样性寒的,只能干瞪眼,暗地里诅咒这谁啊这么不长眼这节骨眼送螃蟹过来。

    那纠结的模样惹得谢嬷嬷跟几个丫鬟偷笑,也觉得夫人这几天心情好,人也似更开朗了,颜色也没有因为怀孕暗淡下去,反而是越发的明艳照人,有时还惹得老爷盯着看,就安宁没什么自觉罢了。

    “这时候正是螃蟹最肥美的时候,那螃蟹是庄子上产的,大的倒有四五两重呢,比外面酒楼里的还要大些呢。府里小花园里的菊花开的正好,倒是赏花吃蟹的好时候。往年时都摆上几桌呢。”谢嬷嬷偏要来撩拨安宁,安宁一听赏菊花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忙把茶杯放下来,跟谢嬷嬷说道:“既然都送来了,就让府里尝尝鲜,明个不是八月节么,就在小花园那亭子里摆上一桌家宴,大家拢到一块儿热闹热闹。我呆会儿去和母亲说。”

    谢嬷嬷点头,一时倒有些顾忌安宁的身子了,安宁看出来摆摆手:“嬷嬷我自有分寸,明个别让那肥嫩的螃蟹摆在我跟前就是了。”语气间颇有些郁卒,还有森森的怨恨。

    谢嬷嬷笑了,“夫人若是喜欢吃,等生产后身子好了,想吃就让庄子上送来,府里向来是不缺这些海鲜水产的。”

    安宁撅了撅嘴趴在软榻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就是好吃的在眼前,你却吃不到,还要看着别人吃得欢。”打从诊出怀孕到现在,一开始就被孕吐折腾的不轻,如今又要忌口,这个性寒不能吃,那个活血不能尝……安宁本来是个大咧咧的,如今被惯的脾气见涨,别人就当是孕妇脾性不好,也没人会在意,再说了她本就是当家主妇,金贵些在所难免。

    几个丫鬟一听这话偷偷乐起来了,夫人对待她们一向大方,明个可是有口福喽。

    家宴这一通知下去,张母年纪大了再加上身子不太好,另外也不待见儿子的几个姨娘,推说不参见了。安宁劝说了半天也不见老太太松口,只好作罢,特意留了小半篓子的螃蟹给老太太。

    周姨娘反应可大了起来,有些焦躁的在房里走来走去,碧溪连忙拉住她按在椅子上,“我的好姨娘哎,你怎么就慌了起来,千万可得镇定。”

    “我哪里镇定得了,若是平时也就算了,我还能称病推脱。明日若是让哪个小蹄子抢了先,那我可不就功亏于溃了。”周姨娘摸了摸平坦的肚子,她这个月的月信没来,一半欣喜一半忧愁,母亲求来的生子药可真有用,忧愁的是夫人还在她前头怀孕了,照人家说十有**就是个哥了。她有心下手可一直找不到机会,夫人的院子防的跟铁桶似的,明日……周姨娘眼睛亮了起来,低声说道:“明日可是说在小花园的观景亭里设宴?”

    碧溪点头,看周姨娘脸色,就道:“姨娘莫不是想……”

    “哼,夫人的院子防的严实,我没处下手。明日可就不一样了,既然是设宴走的可就是大厨房,再说了端盘子的丫鬟可不是夫人的人了。要不是她,我这肚子的孩子还得遮着掩着?你看看老太太那意思,恨不得把什么好东西都给了夫人,那套官窑脱胎镇白茶具,我在家时有一次听哥哥提起那可是价值千金的东西,还不算别的,拢拢总总的赏了多少好东西,几万两都下不来!”再想想她在这边装好姐姐被秦氏淘换走好些东西,肉痛不行,那些东西都该是她的,这如果夫人没了肚子的依仗……

    周姨娘细想下来,拉着碧溪一通吩咐,咬着牙:“做的隐蔽些,别让人发现是我们做的,去吧。”

    碧溪连忙点头,疾步走出房门,到了没人的地方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攥了攥手心,才左右看看,专走很少有人过的小径,转眼就拐进了张府后宅一排专门供府中仆从居住的房子。

    而此刻安宁正用周姨娘嘴里说的那套官窑脱胎镇白茶具喝茶,这套茶具确实是好东西,瓷质极薄,青花明亮,光润莹洁,璀璨夺目,是举世无双的好瓷器。安宁见了也爱不释手,每日拿出来摩挲几下,换下了原本喝茶用的紫砂壶,在她看来好东西就是拿来用的,埋在库房不见天日那都是折辱人家。弄的每次沏茶洗茶具的丫鬟都得小心再小心,生怕是一个不注意就摔了这价值连城的茶具。

    晚上吃饭时,安宁趁机提了明日家宴的事,大老爷一副看在你诚心准备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参加吧的样子,让安宁恨得直想咬牙,转念一想心里又直乐,大老爷这样子真像是傲娇了。

    安宁又偷偷打量了下张致远,面无表情,眼神有些闪烁,在心里啧啧了两声,我说亲,你到底别扭成哪样啊?

    翌日八月十五

    张府宅子着实不小,这花园更是建的美轮美奂,观景亭更是雅致非常。小花园里荷塘残荷依旧开放,荷塘旁的柳丝垂髫,各色菊花争奇斗妍。几株秋海棠花朵玲珑娇艳,凉爽的风吹来带来阵阵花香,颇为赏心悦目。

    观景亭不下,容纳不到十人的家宴不成问题。

    这时候安宁也不拿乔迟到,早早来了,牵着张瑶的手在花园赏花呢。平日安宁也没落下张瑶,不但请了懂医理的厨子,后面也拿了空间里有些微灵气的药材给她,如今养下来虽赶不上其他相同年龄的孩子。但张瑶已经半个月没生过病了,小脸儿红润白皙,红扑扑水嫩嫩的,一看就是个健康的,让大老爷颇为高兴,就是老太太也喜欢了不少。

    张瑶这会儿倒像是个她这年龄的小孩子了,蹦蹦哒哒一会儿就追着蝴蝶去玩了。

    一会儿周姨娘迤逦而来,她一身海棠红的衣裳,头发簪了玫瑰色并蒂海棠的花顶碧玉簪子,脸上薄施了层胭脂,耳上又带了对点翠蝴蝶耳坠,手腕上还带了对碧丝镯子。她本来颜色就不错,如今眉黛如履,颊似桃花,摇曳着过来,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的当家夫人呢。看到安宁,上下打量了下,脸色有些僵硬。

    安宁倒没有穿的富丽明艳的,从怀孕后就是连脂粉也很少涂抹了,穿衣打扮怎么舒服怎么来。今天倒也热闹,就穿了件浅粉色的衣裳,倒是应景领口、袖口和下摆都勾勒了缠枝青莲菊花的暗纹。倒是头发簪了一对珐琅彩花卉簪,耳朵上缀着明润珍珠耳坠,手腕上也只带了一对祖母绿镯子。祖母绿镯子颜色深绿,尤为名贵的,造型也挺精巧,镂刻着芙蓉花花纹。再者这段时间安宁没操什么心,又有灵气滋润,往那儿一站倒带了几分慵懒,原本不甚出色的相貌却是温雅婉约。人家只那么简单打扮起来就把自己精心打扮了好几个时辰的装扮压了下去,可劲让周姨娘羡慕嫉妒恨。

    秦氏跟周姨娘姐妹情深,自然跟着周姨娘过来,她穿了件湖绿色的衣裳,衬得小脸娇美,眉如翠柳,双眼如春水,倒不像北方的姑娘,纤细娇柔的倒是像江南水乡养出来的姑娘。看到安宁还有着掩饰不住的厌恶,安宁哪能注意不到,心说陈家到底是怎么想的就送这么个人来了,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友蓉随后过来,她今日倒是打扮过的,穿了件柳绿色弹墨衣裳,葱黄色撒着红月季裤子,倒是掩不住她那傲然的好身材。

    宋姨娘倒是最后到的,领着走路还不大稳当的二姑娘过来,她素来明艳,今日穿着很是规矩,淡绿色的衣裳衬得她温软了几分。

    张瑶见到妹妹很是高兴,摘了多菊花给妹妹玩耍,安宁瞧了笑着同宋姨娘说:“瑶儿跟妹妹倒是玩得好,倒是二姑娘如今周岁多了没个名儿,叫起来也不方便。趁着今日喜庆,我待会儿跟老爷说,让老爷给二姑娘起个好名字。”

    这时代姑娘没名字的多了,在家时候大多是按排序的叫,后面出嫁了名字更是少用。张瑶那么得张致远宠爱,名字也是百天才有的。不过有了名倒是显得父亲重视,宋姨娘高兴地应下了,心想自己做的倒是没错的。

    周姨娘见宋姨娘喜不自胜不屑的撇了撇嘴,心说这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服了,真是个没见识的。如此看安宁更是不顺眼,如果不是她,旁人奉承的可就是自个了。

    秦仙儿在一旁翘首以待,心道老爷怎么还不来,心还砰砰乱跳,又打量了一圈觉得除了周姐姐外,就是夫人相貌也是比不过她的。今日来她又是精心打扮过的,老爷肯定会喜欢的。

    一时间,观景亭下珠环玉翠,花团锦簇的。一丝凉爽的风吹过,带来丝丝花香,沁人心脾。

第三十三章

    秦仙儿望眼欲穿的时候,却不知伺候张瑶的大丫鬟砚香时不时往她这边看两眼,往常的时候也没机会见到秦仙儿,今日见了内心恍惚,起初还以为见到太太了呢,这秦仙儿竟是和太太像了几分。~想到当日情况,就觉得陈家腌臜,不觉得对秦仙儿厌恶了几分,这样的哪里能比得上太太端庄雅惠的。好在姑娘年龄小不大记得太太模样,若是让姑娘知道了,竟是不知道该怎么想法呢。又想想现在夫人对大姑娘做派,竟是觉得夫人比当年太太还偎贴几分。虽说大姑娘是太太亲生,可那会儿太太跟后院斗、又为了求子之事寻医问药,后面更是卧病在床,每每看顾一回儿大姑娘也只说些陈家的事。如今想来倒真没夫人想的仔细,看大姑娘如今身子就看出来,姑娘如今连咳嗽都少有了,平日也欢心多了。太太若是知道了,也该泉下有知了罢。

    她个丫鬟想的,旁人自不会在乎,因为大老爷姗姗而来了!

    张致远虽过了而立,但平时保养的好,又稍加锻炼,依然是精壮模样。面无表情地衬得他面庞更坚毅了些,冷峻高雅,如同芝兰玉树般,看其他女人对他痴迷模样就看得出来。老男人魅力依旧。

    看到安宁和张瑶气势软和了些,对二姑娘也不像往日那般忽视,还破天荒的逗弄了下,让周围人差点跌破眼球,宋姨娘更是泪眼朦胧的。安宁趁机提了给二姑娘起名的事,大老爷嘴角轻抿,思索了下,道:“张玫,玫者美玉也。”

    宋姨娘喜不自胜,安宁嘴角抽抽,严肃怀疑大老爷随便取的,这玫寓意不错,倒是音不大好。不过安宁才不会去碰大老爷眉头,玫就玫吧,总比没有好。

    几人围着圆桌而坐,二姑娘还不能自个吃,取了名就让奶娘抱回去了。菜肴上来了,菜色雅致的,摆在安宁跟前的都是祛除了安宁忌口的菜色。不过等到那极肥极大的螃蟹上来后,安宁暗暗的吞了口口水,但见那螃蟹颜色鲜红,还冒着丝丝热气,一看就知道蟹黄满满。安宁心中真忍不住想骂娘,她到底是找抽还是找虐的来办这劳什子家宴。

    碧水和杏儿可在一旁看着,见到夫人样子偷笑了几声。

    倒是张致远洗了手,剥了一个满黄的螃蟹递到了张瑶跟前的小碟子里,拿着小碟子倒了一些姜醋。道:“这螃蟹虽好,却也不能多吃,性太寒,多吃了容易闹肚子疼。”又问伺候的丫鬟可烫了酒,丫鬟答已经烫了桂花酿的酒,张致远神色满意的点头。转过身来见安宁不吃螃蟹,倒也知道原委,故意似的曼斯条理的剥了个螃蟹,吃的挺香。

    宋姨娘看了只顾吃菜的周姨娘,诧异道:“周姐姐怎么不吃这蟹子?我记得周姐姐可是最喜吃这蟹子了?听说是庄子上送来的,很肥美呢。”

    她这一说桌上的都往这边看过来,周姨娘脸色一僵,心说这宋姨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众目睽睽之下,她正想法子推托呢,旁边的秦氏就夹了蟹黄来,这好了周姨娘推托不过,只得浅浅的咬了一小口。面上倒不显,可心里可把宋姨娘和秦仙儿恨上了。

    这会儿上汤的丫鬟往亭子里来,竟不知道的就觉得脚下一滑,那热汤就朝着安宁过来了。安宁这怀着身子,左边坐着大老爷,右边是大姑娘。安宁虽是坏了身子但精神力锻造的身段灵活,竟是电光火石之间拉了大姑娘往旁边一撤,偏过那扑面而来的热汤罐子。大老爷眉头一皱,迅雷不及掩耳竟是舀住那罐子,稳当当的放在桌子上。

    满亭子人都是唬了一跳,这家宴顿时一片慌乱,张瑶一惊一乍的吓哭了出来,扑在安宁怀里小声啜泣着。杏儿和碧水更是慌乱,暗道自己没能注意到,连忙去看安宁,见主子毫发无伤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张致远目光如炬,“怎么回事?”

    那上汤的小丫鬟更是哭着跪倒在地,可劲磕头,直说自己脚滑了。众人往下看,果然见那边有一片水迹,那小丫鬟的鞋子上面还抹了油。

    好好的家宴乱了起来,张致远看过安宁,见她无碍隐隐松了一口气,摆手让人把那小丫鬟关了起来。

    周姨娘捏着帕子,恨不得自己过去撞一把安宁,这都是什么事,哪里会想到安宁竟然会躲过,还顺手拉了一把会波及到的大姑娘。看老爷的样子是生了大气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老爷夫人,可是无碍?老爷的手没事吧,真是作死的小丫头!”周姨娘忙上前关心。

    宋姨娘也道:“老爷,还是请大夫过来瞧瞧吧。大姑娘可是被吓到了?”

    秦仙儿恨不得当时被泼的是自己,这会儿已经泪水潸然了,缀着泪可怜兮兮的看向张致远。就是友蓉木头疙瘩似的,自然也知道这会儿得表态,也凑过来关心一二。

    张致远冷冷地扫了一眼她们几个,脸色也越发的阴沉,叫众人都有些惴惴不安。

    得,饭是不用吃了,安宁也暗想自己大意了,如果不是自己灵活,这热汤若是泼上来,不得毁容了,若是一个惊吓闹得肚子,一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当下也顾不得吃不吃饭的事了,拧着帕子,细细观察几人的表现,心里冷笑。好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竟然是手段用到她身上来了,等查出来有人好看的!

    张母很快就知道这事,发了好一大顿脾气,摔了手中的茶杯,扬声要查清楚是谁指使的。听了安宁没事,才松了一口气,好歹金孙金贵着呢。

    大姑娘被惊吓到了,被大丫鬟抱着回了自己院子,请了大夫来把脉。安宁躺在紫檀木折枝梅花贵妃塌上,谢嬷嬷还有些心悸朝天拜了几拜,呢喃菩萨保佑,万佛保佑的。对那端汤的丫头气的咬牙,才离开一会儿竟是出了这等子事,决计不能姑息的。

    大老爷脸色阴沉,沉的都能滴出水来。安宁看着难受,扯过杏绫薄被遮住脸,不过没想到竟然睡着了。张致远听碧水小心翼翼的说话,竟然哭笑不得,他这边担心着呢,这小女人倒好还大咧咧的梦周公去了。

    等到大夫诊了脉说大人胎儿无碍后,张致远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不过一想到之前令人心悸的一幕,张致远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椅子把手脸色阴沉,他不涉及后院之事,但并不代表他是不懂的。

    张母虽不曾将后院争斗之事摆在他面前,但他也见识了妻妾争风之事,也明白是因为张父一位宠妾挑唆才使得父母感情失和,张母抑郁。也因此将全部手段用到后院,使得张家只有他一个孩子。到后面张父去世,张父那些姨娘立马被解气的张母发卖的发卖,打发的打发。到后面他娶妻,并不想过张父的老路,所以后院女人并不多,但他依旧子嗣不丰。后面见识到了他所认为贤妻的好手段,心有些凉,如今那等子谋害子嗣的腌臜子事竟在他眼前上演,真是可恨!

    张致远吩咐丫鬟好生照顾夫人,袍角翻飞气势汹汹的出去了。

    端汤的小丫鬟叫小红,还不等审讯,就说是自己被无辜的,她根本就不知道鞋子上抹了油,而且鞋子原本不是她的,是跟她住一个房间的小丫鬟秋梨的。原来她鞋子不知道怎么的不见了,秋梨见了就主动把她的鞋子借给她,一块住的其他小丫鬟可以作证。

    还不等找到秋梨,后院的奴仆就惊慌地来说秋梨投井了,捞上来早就没气了,又从秋梨床铺底下发现了十几两银子还有个银镯子。秋梨可不是家生子,是被人牙子卖到张府来的,平时倒是老实的,只和同屋的几个小丫鬟关系好,不见和其他丫鬟有交情,这下子线索在秋梨这儿就断了。

    虽然事情到最后不了了之,但总归是在安宁这儿提了个醒,后院并不安稳。打从嫁到张府来,安宁早就想找个机会从里到外,连陈氏的陪嫁一起整顿一下,只是一直没找到好借口,不好突兀行事,免得大肆行事惹人怀疑。再加上她根基不深,只是撤除了几个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的,如今机会找上门来,她也不想放过,大肆整顿行不通,但总是可以从小范围开始整顿。

    首先是采买上,采买的管事收取商家的回扣是主子心知肚明的,但并不代表安宁不知油盐米醋贵,擢了几个油奸耍滑、欺上瞒下的采买管事,只留下还算老实的,又从下面提上来几个,让他们制约。标明了一件东西,如果有哪个报上来的价格和其他管家差价超过两成的,就说明有问题,要调查一番。如果次数多了,那就说明该管事有问题,要报到安宁这儿定夺的。

    其次就是厨房上,安宁有自己的小厨房,就报了张母说她这儿的都走私帐,直接从她陪嫁的庄子上送蔬果进来。还列了些厨房用具的注意事项来,让厨娘还有打下手的丫鬟严格遵守。

    再来就是账房上,安宁通共安排了三个账房先生,每个账房先生都有个印章。金额小于五十两的,一个账房先生即可做主;需要用到的金额小于一百两的,只需要两个账房先生的印章;如果金额大于一百两的,不但需要全部账房先生的印章,当金额不小于二百两时还要知会安宁知道。这样的话如果银钱出了差错,就能查到是哪儿出的错,而且三个账房先生相互制衡,尽可能减少坏账、做假账的可能。

    至于其他方面,还是按照一开始安宁定下的,权责分明,管事有连带责任的方法来。如此一系列手段实行下来,阖府权力都被安宁抓在手心里,权力达到了高度集中,张府的君主集中制渐渐有了雏形,安女王的时代正式来临……

第三十四章

    安夫人被人引着进来,就看到自家姑娘懒洋洋的斜躺在贵妃榻上,旁边的丫鬟打扇子的打扇子,捶腿的捶腿。~旁边的高脚梅花式小几上摆了几碟精致的点心还有几碟时令的瓜果,鲜嫩让人看着就想尝尝。

    安夫人干咳了两声,安宁睁开眼睛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朝安夫人笑道:“娘,你来啦。”

    “你哟,倒是会享受的。”安夫人坐在搭着杏黄撒花椅搭的椅子上,仔细打量自家姑娘脸色,见她脸色红润,神情慵懒,多了几分妩媚,倒是比在家时还好几分,见了也挺放心的。

    安宁亲自端了茶给安夫人,有些献宝的意味,“娘,你尝尝女儿弄的花果茶。”

    安夫人尝了一口,眼睛一亮,“这是什么制的,甜而不腻,润滑爽口,你倒是有这等子闲心。”

    “娘,这花果茶可不止好喝,还能美容养颜,安神定气,女人家的最适合喝了。”安宁这么一说,安夫人果然是来了兴趣,这不论哪个年代女人关心的话题总会少不了美容养颜的。“娘要是喜欢,我就让碧水给娘包上一包。”

    “宁儿有心了,你爹用了你给的药材精气神倒是比以前好些了。”安夫人一边说,一边从丫鬟手里拿过包袱打开,里面尽是一些婴儿用的小衣裳、小鞋子,满满的堆了一包袱,细密的针脚一看就是安夫人亲手做的。

    安宁哭笑不得:“娘,这才两个多月,离宝宝出生还有很久呢,干嘛赶着做这些。再说了家里又不是没做针线的,您若是有空还不如给然弟做两件衣裳呢。对了,天气有些凉了,我凑空给然弟做了件披风,您回去的时候就捎给他。”

    安然拜了大儒做先生,很得先生喜爱,再加上大儒家没小孩,就被师傅留到家里学习。对于这个安老爷和安夫人乐见其成,安宁知道了还想这才多大点的小孩儿,搁在以前才不过上小学二年级的。

    安夫人满脸堆笑,“下人做的我不放心,你们姊弟仨小时候的衣裳都是我亲手做的。还有你现在可操累不得,你弟弟那边有针线婆子呢。哎哟,你说咱们娘俩相互推来推去什么劲的?”

    安宁想想也是,笑笑,让碧水把包袱收起来。

    “你爹给你妹妹定亲了。”安夫人淡淡的说道,对于这个庶女安夫人没什么好感,而且认为她是借了自家姑娘的光才能这么早定上亲的。“是城东海家的,父亲早逝,家里只有一个寡母,人倒是挺上进的,如今倒是从六品的官了。”

    “城东海家?”安宁没有什么印象,“人怎么样?安婉同意吗?”距离上次安夫人提起安婉的婚事才不过一个月,怎么这么快就找到婆家了。

    安夫人皱了皱眉,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她同意不同意的。“你父亲找人打听过了,人挺老实上进的,家里人口也简单,认为是男儿要先立业再成家,所以才拖到十八岁还未定亲。如果不是家里母亲逼迫,还找不到这么好的人家呢。她有什么不同意的,男方那么年轻就是从六品官了,你大哥才不过七品。”安夫人叹了口气,这庶女也是丈夫的骨血,对她的婚姻之事她这做嫡母的当然不会给别人诟病的机会。

    “婚期订在什么时候?绿儿现在还跟在安婉身边吗?”这绿儿是安宁初来乍到醒过来时候见到的第一个这时代的人,看着是个老实的,却经常打着为主子好的旗号做些对主子名声无益的事。后面安宁烦了就告到安夫人那儿,碧水是后来才跟在安宁身边伺候的。上次回门时,绿儿窜托安婉闹到安夫人这儿来,后面怎么处置安宁就不知道了。~

    “婚期就在年底,”安夫人看出安宁的担心,“娘给她请了个严厉的教养嬷嬷,总归是不会给咱家丢人罢。”

    说着话,张瑶过来玩了,见到安夫人还有些愣神,安宁招手让张瑶过来,“娘这是瑶儿,瑶儿叫外婆。”

    安夫人倒是热情的拉过张瑶的小手,左右看看,“叫瑶儿是吧,真是个美人胚子,如今见了都忍不住觉得亲切呢。”

    张瑶虽小,却冰雪聪明,很有见识和礼数的,举止行为都有了大家闺秀的风范。听了安宁那么说,向安夫人福身问好,对从未见过的安夫人还有些好奇,不过安夫人跟安宁有几分像,让张瑶也颇觉和善。

    “厨房做了些莲子粥,让碧水领你去吃吧。”经过上次的观景亭事件,张瑶对安宁这个后妈更黏了些,有时候中午也过来安宁这儿蹭吃的。安宁小厨房用的蔬菜瓜果都是从小庄子运来的,有些都被安宁瞧瞧的换过了,做出来的饭菜自然比以前更香。像今天的莲子粥用的莲子就是空间溪流出品,味道浓郁可口,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等小姑娘身影不见了,安夫人皱了皱眉,比起庶子庶女来,这姑爷原配留下来的嫡女更让人揪心,好在不是嫡子,不然以后跟自家姑娘生的儿子争起家产来可就不好说了。不是亲生的,原本就不好做。要是对姑娘好,不知情的人还指不定会说自家姑娘不安好心不怀好意的;要是自家姑娘做的稍微有些偏差,定然马上就会有人跳出来指责宁儿不善,容不下一个姑娘。不过这度都要好好掌握,如今看来母女俩相处的倒是不错的。

    安宁也知道安夫人想些什么,笑着拉安夫人起来闹着说要瞧瞧给安然的披风。

    安夫人吃过午饭坐着轿子回到家,刚坐下来还不等喝口茶喘口气,柳姨娘就巧笑嫣兮摇曳着过来了。刚进来视线在丫鬟捧着的包袱还有红木盒子上扫了下,眼中的嫉妒一闪而过。“姐姐,这是从大姑娘那儿回来了?大姑娘可真是孝顺,不知道又给了姐姐什么好东西?”

    安夫人不悦的蹙了蹙眉,淡淡道:“不过给然儿的衣裳和一些药材罢了。”

    这话柳姨娘是不信的,眼睛时不时的往丫鬟身上瞟,仿佛要看穿那红木匣子似的。不过任她怎么看,隔着一层布还有木盒子怎么能看得穿。眉眼一晃,颇有些自得道:“大姑娘可曾有婉儿的东西?再怎么说婉儿也是大姑娘的亲妹妹,再说了我们婉儿今时不同往日了,她未来夫家可是从六品官呢。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就是大爷也不过七品呢。再说了我们婉儿嫁过去可是正房夫人呢,日后可就是官太太了。”

    安夫人把茶杯放到桌上,这柳姨娘打从安婉定亲后越发嚣张了起来,不过才从六品,怎么比得起自家姑娘的从三品位高权重的高官。而且跟柳氏斗了这么些年,安夫人也不是吃素的,淡淡的瞥了眼柳姨娘,“婉儿的规矩学的怎么样了?怎么也不能出去丢了安家的脸。对了,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回去吧,如今我还要给婉儿准备嫁妆呢。”

    一句话就戳到了柳姨娘的软肋,她不过是个姨娘,哪有什么资格给自己肚子出来的女儿准备嫁妆。而这嫁妆可都是安夫人说了算,当初安宁出嫁时那满满六十四抬嫁妆可让柳姨娘眼红了好久,还跟安老爷闹腾说安夫人这是要把整个家底都掏空,为此还被安老爷训斥了一顿。安夫人这话的意思可就明显了,你要是不老实点,这嫁妆可就少了。柳姨娘恨恨的跺了跺脚,讪讪的回去了。

    安夫人冷哼了一声,回到正房跟陪房齐福家的显摆起安宁做给安然的披风来。打开包袱一看,一件宝蓝色纹缎面的披风鲜亮整齐地叠在里头,虽还未抖开,但那缎子上绣的前程似锦图案已经精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安夫人细细的看了安宁的绣工,眉宇间全是得意,笑道:“宁儿绣工可是见长呢。”

    齐福家的偷笑,夫人明明是满意的不得了,还说这话。“夫人,我还没见过这么精美的花样呢,而且给二爷的话这前程似锦的寓意可是再好不过的了。瞧着针脚细密的,就是绣了十几年的绣工也赶不上的。”

    安夫人眼里的笑意也藏不住了,笑呵呵的抖开整件披风,更是发现这披风的精致来。在领口边还滚了细绒的紫貂皮,外沿儿用靛蓝色的丝线绣了安然的名字,就是纽扣也是圆润的青玉纽扣,那圆润的样子看起来也是价值不菲的。整个前程似锦图案整个在披风上展开,用的大都是鲜艳的颜色,正好适合安然这个年龄。

    “哟,夫人我是不是眼花了,怎么觉得这花样里还有字?”齐福家的离的远些,揉了揉眼睛惊讶的说道。

    安夫人也好奇,就让丫鬟撑着披风,往后退了两步,可不是呢,整个花样里正好凑出前程似锦四个字,这个真是奇了。“宁儿真是有心了,这花样儿里还藏着前程似锦四个字。她向来跟然儿亲,出嫁了还真是疼他。”

    “夫人我怎么就闻到一股儿醋味?”齐福家的打趣道。

    安夫人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说什么呢,我这高兴还来不及呢。如今然儿有姑爷帮衬,我不求他有姑爷那般位高权重,总归是要比和儿走的顺畅些。对了,宁儿还给我一罐茶叶,说是什么花果茶,能美容养颜呢。还有些药材,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得来的,效果真是不错呢。”

    齐福家的点头,“大姑娘素来就是孝顺的,夫人可是有福气了呢。”

    安夫人摸了摸披风,嘴角翘起来:“谁说不是呢。”

第三十五章

    “道生,来尝尝我新得的茶。”乌道生接过茶,饮了一口,眼前一亮,他向来喜欢喝茶,那些个名贵的茶也不是没喝过,尝了一口在舌尖细细品味,咽入喉间,一抹甘甜,回味悠长,口齿留香,颇为清雅。“大人这是从哪儿得来的好茶?”

    张致远也喝了一口,“是夫人庄子上种的茶,也不是什么名贵的。”

    乌道生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寻思着待会求些回去,低下头来喝茶。

    张致远放下白瓷杯,轻道:“本来大家以为周家在这盐政中是最不起眼的,可这证据指着周家竟是掺和进了几方中了,一个不好怕是被推出来做替罪羊,看那背后的意思想要息事宁人,全身而退呢。”

    “历来盐政这一块儿就是错综复杂,谁都想来分一杯羹。那周家能得了判官的职位,走的是二皇子一位门下的线,后又于奚家扯上关系,这奚家是大皇子外族,握着朝上三分之一的军权,着实不能小觑。倒是四皇子倒是没涉足到两淮盐政上来,这才是让人诧异的地方。水至清则无鱼,正是因为清白才惹人怀疑。”乌道生捻了捻胡须沉吟道,“今上派大人来整顿两淮盐政,本就不容易,如今又处在风口浪尖上,大人还得沉着行事。”

    张致远点头,他心里看得清楚,朝上错综复杂的势力纠葛,一息之间就是风云涌起。至于那周家,暂时还不能动,想到之前调查出的结果,张致远皱了皱眉,还只能暂时委屈夫人了。

    这观景亭事件,虽说后面因为秋梨的投井不了了之,但不过是明面上的说法,就是因为牵扯到前头的事,才给了这么个官方的说法。事实是什么,只有张致远一人清楚了。

    京都陈家

    何荣家的跪在陈母脚边,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将在张家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报给陈母听。

    等说到张母讽刺陈母居心不良不安好心时,陈母捂着胸脯大喘气,差点就要喘不过气来,可把周围的丫鬟唬了一跳,连忙过来给陈母顺气。陈母这些年被下面的奉承惯了,还从没有被这般说过,哪能不气,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手指~这会儿还有些同情小姑子了,这是过的什么寒酸日子呢,想想就觉得快意。不过赵夫人还顾忌儿子在场,又问了陈笙几个问题,就转到安宁身上了。

    “你是说那新夫人怀孕了?”赵夫人的态度和陈母完全不同,她这是幸灾乐祸的,自古婆媳关系、姑嫂关系就难说,赵夫人打从嫁到陈府就和陈氏过不去,她嫌陈氏清高自傲,陈氏嫌这个大嫂无才情,相看两厌。那会儿知道陈氏去了的时候,赵夫人恨不得睡觉的时候都能笑醒。如今得知安宁怀孕了,真恨不得拍手相庆了。

    陈笙觉得母亲太大惊小怪了,嘟囔了几句,赵夫人也没在意摆摆手让他回去了。

    赵夫人坐在榻上,嘴角都咧到耳旁去了,大觉得解气。门口伺候的小丫鬟偷偷的往里看了一眼,差点没被吓到,捂着胸脯心想夫人这是笑呢还是哭呢。

    “那位又在念诗了?”小丫鬟不屑的往里头看了两眼,同旁边的小丫鬟说道。

    “可不是呢,整天神神叨叨地念些酸倒牙的诗词,什么情情爱爱地,我听了都替她觉得害臊呢。”这话说了,另一个小丫鬟也颇有同感,“老爷一个月都咸少来一回儿,怕是不待见这位,长得好又有什么用。”

    “就是啊,我可羡慕春燕姐姐了,她在夫人院子里当差,虽说跟我们一样是小丫鬟,可昨个还拿回来几尺布料,说是夫人赏下来的。我瞧了那布料可好了,最起码要几钱银子才能买到呢。”同房的几个小丫鬟眼红的不行,那布料就是自个不能穿,但拿出去也能卖个几钱银子补贴家用呢。

    两个丫鬟嘟囔了一阵,各自散开了。

    秦仙儿脸色苍白摊在椅子上,往日娇花一样的脸庞黯淡下来,咬着嘴唇忍着没掉下泪来。过了会儿,擦了擦眼角站起来,也没叫小丫鬟跟着独自跑到周姨娘院里了。

    碧溪脸色不大好地站在门口,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秦姑娘你快回去吧,我家姨娘生病了,要是过了病气给你就不好了。”

    “姐姐生病了?”秦仙儿蹙了蹙眉尖,“那碧溪你代我好好照顾姐姐,等姐姐病好了我再来。”

    碧溪敷衍地点头,不等秦仙儿转身就抬脚回房了。

    周姨娘捂着帕子咳嗽了两声,恨恨道:“她还有脸来,要不是那日多吃了一口蟹肉,我何至于惴惴不安到现在。”

    碧溪倒了一杯茶给周姨娘润口,担忧道:“姨娘,不如送封信给太太,让太太过来的时候捎带大夫进来,正好给姨娘诊断一下,好确保万无一失。”

    “我倒是想呢,以前倒还行,如今外门上看的那么紧,来什么人夫人都知道。请个大夫来可不就露馅了,如今阖府的权力都被夫人抓在手里,怕是连个风吹草动她都能清楚。我们安插在厨房还有采买上的钉子被拔了干净,我现在就像是个瞎子聋子似的,可不能被夫人抓住马脚。”周姨娘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上次观景亭的事,得亏你反应快,那秋梨不过个奴才死就死了,万一扯到我们身上,照老爷的脾性,肯定不会善了。现在我们再想动什么手脚,可就难上加难了。”

    一想到这事周姨娘就恼火,她能找到这次机会不容易,如今能用的钉子被拔除,她也只能龟缩在自个院子里,防着不能让周围的人发现她怀上的事儿,早晚……

    观景亭事件,周姨娘一点都没落到好处,反而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当初利用管家之便安插在各处的钉子被拔除的几乎干净,如今只能战战兢兢地小心行事,生怕一个不慎就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

    晚上,大老爷处理完政事抬脚到了安宁的院子,不等靠近卧房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嬉笑声。也不知怎么地,张致远一下子就从里面挺准了安宁的声音,干净清透就跟外面碧蓝的天似的。他还不曾听到小妻子这般开怀的笑声,心里有点惊喜又有一些无奈,听着又觉得心跟猫爪儿在挠似的,痒痒的不行。掀开帘子进去,“这是干什么呢?”

    大老爷果然有威慑力,莺声燕语立马就停了下来,几个丫鬟连忙朝大老爷福身请安,规矩的立在一旁。安宁憋笑,从榻上下来,盈盈而立,看大老爷黑脸有些无语,心想要是额头上放了月牙儿那可就包青天了。

    “老爷回来了,我和她们再看娘送来的小衣裳呢。”大老爷往榻上一扫,精致的小衣裳占满了大半个榻,小小的看着也就巴掌大,做了爹就是不一样对这个也感兴趣,大步过来捞了一个小褂子放在大手上,诧异道:“这是小孩穿的?还没有爷一个手大呢。”

    安宁看着那明显多出来的一截,无语望了望天,什么叫睁眼说瞎话这就是。照以前的道理,可不能佛了大老爷的兴致,挥挥手让屋里的丫鬟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自己重新上了软榻,小衣裳是用纯棉布做的,摸在手上软乎乎的,婴儿皮肤水嫩,棉布也不会伤好宝宝。这时候棉布才兴起,加上棉布柔软,价格自然不低。她记得空间里好像有种蚕,接出来的蚕丝如同婴儿的肌肤一样柔嫩,明天就把蚕丝取出来织成布给宝宝做衣裳。

    “夫人?”大老爷新奇够了,把小衣裳放到炕桌上,回头就见安宁走神了,有些不高兴地提高声音喊了一声。

    “啊?”安宁抬头就对上张致远火辣的视线,立马回过神来,“老爷今天回来的比往日早呢。”喊碧水把摆在软榻上的小衣裳收起来,张致远看见被安宁放在一旁刚绣好的荷包,米色的缎子面上拿着灰绿色的丝线绣出卷草纹,脸也不黑了,还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说:“里面再放上一些碎银子,爷随身携带也方便一些。”

第三十六章

    安宁接过茶水放在张致远跟前,“老爷的荷包不是还新着么?这是给然儿绣的,他读书辛苦我就想着放些宁神的香料里边。~”再说了不是还有那周姨娘宋姨娘给你做么,还需要我这个。

    张致远一听脸又黑了起来,自己总不能跟小舅子抢东西,放下那个刚才看着挺满意现在觉得一般般的荷包,又漫不经心地说:“我之前见你做的那个披风可是做好了?正好天气凉爽起来了,爷早上骑马还觉得有些凉。”

    安宁总算是明白了,大老爷这是求虎摸的吧,心里的小恶魔又挥舞着三叉戟出来,“那披风,嗯是做好了,”见张致远嘴角上扬的样子就觉得好玩,喘口气道:“昨天娘来,我就让娘带回去了,是给然儿的。”

    大老爷的脸立刻晴转多云了,黑的跟锅底似的,两样东西都不是给他的,做妻子的不关心自己相公,还去关心什么小舅子,真是慈母多败儿!严肃道:“你也不要见天的惯着小舅子,小舅子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太娇贵了!还有爷的荷包也旧了,你就给我重新做个,香包也要一个。”

    安宁无语,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不过想着把大老爷撩拨的够呛,也就应下来了。

    张致远脸色才算缓和些,外面传来要用饭的事,这有些诡异的气氛才算被打破。现在几个姨娘还跟着站规矩,一顿饭吃下来一点意思都没有,宋姨娘和友蓉老实地替安宁布菜,秦氏的眼睛不住地在张致远身上飘来飘去,周姨娘也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安宁早就练就了一副视而不见的好功夫,等到吃完饭,安宁就说道:“我如今身子不爽,就让丫鬟伺候着就成了,这晨昏定省就先免了。”

    每天早晚看到你们这么腻腻歪歪的样子,是人心情都不会好了去。再加上上次的事给安宁敲了警钟,坚决地拒绝近距离的接触,谁知道她们肚皮下安得什么心呢。

    周姨娘脸色神气不变,但是手上的帕子已经变成麻花了,不就是怀孕了么,有什么好得意的!友蓉和宋姨娘规规矩矩的谢过,就是秦氏有些酸酸地带着哀怨的瞥了气定神闲的张致远一眼。又带着深深哀怨地看了安宁一眼,眼睛酸的能滴出醋来。安宁一阵无语,她现在看到秦氏就觉得膈应得慌,尤其是这哀怨地娇滴滴模样,活像是旁人都该让着她似的,这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么极品的闺女来。

    大老爷气定神闲地溜达走了,碧水对安宁说道:“夫人怎么不让她们立规矩了,莫不让旁人以为夫人好欺负了。我看那秦氏捻酸倒醋地狐媚子模样就气人,自个还拎不清自个身份,老爷可一次都没再去过她屋里呢。倒是宋姨娘和友蓉还算对夫人恭敬,没什么大反应,就是那周姨娘手里的帕子都快绞成麻花了。”

    他要是磨下面子去秦氏屋里还真是有问题了,安宁对秦氏不以为然,而周姨娘那一点心思全都放在了争宠上,而且眼界很窄,只能看见自己眼皮子跟前的一点东西。就对碧水说道:“不管她们,她们在自己屋子愿怎么样就怎么样,碍不到我就行了。对了,咱们新进来的料子还有哪些没动的?找出来看看。”

    “夫人可要做什么,不是已经叫裁缝下去做秋冬的衣裳了?有什么不合适的?昨天新来的料子可有不少,一块大红的最好看了。”大红好彰显正室的地位,就那周姨娘猖獗穿衣裳不仔细看都是大红色了,一点个规矩都没有!这么想着就叫春兰把库里的布料搬出来瞧瞧。

    安宁对着碧水摆手说:“还是到库房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我自己找吧。”

    在库房里安宁找了块藏蓝色绣着云纹的缎子,叫人把这个拿到自己房间去,又指着几匹浅青缎子对着杏儿说:“把这几匹缎子给秦氏,叫她做新衣裳,还有那个琉璃瓶子放在高脚案几上看着不错。”杏儿赶紧让人搬去了。

    等到回到卧房碧水看着那块藏蓝色的布料有点不确定的说:“夫人这块料子好是好,就是做出来的衣裳显得素净些,夫人穿着不合适。”

    “不是我要穿的,是给老爷的。裁剪不容易,让裁缝来按照老爷的尺寸裁剪下来我来做。”安宁摸了摸鼻子,心说她也不知道大老爷的尺寸。

    几个丫鬟眉开眼笑的应了下来,安宁看不惯她们稀罕的模样,摆摆手让她们下去了。

    佛珠滑下手腕,安宁恍惚了一阵,才回过神来。

    杏儿轻手轻脚地进来收拾,把灯芯挑了挑,“夫人,还有一刻就亥正了,该歇息了。”

    等外面没了声响,安宁方才进了空间,跟平常一样坐定,灵气环绕周身。整个人仿佛泡进了琼浆玉液里,直到每一个细胞每一寸肌肤都得到了滋润,连精神都醺醺然,就连小腹内小生命也受到了温和的滋养,萦绕着丝丝的灵气。

    隔了几日,张母一下子病了,虽说隔了几日好了起来,但毕竟病去如抽丝,再加上张母这两年来身体一直不大好,这一病差点去了大半条命。等病好了,精神也大不如前了,明眼人都看出来老太太这怕是熬不过今年了。

    安宁领着张瑶过去张母院子,张母正倚在榻上,榻上铺着褐底团花福禄寿纹缎垫,正面靠背也是镶了同色花纹锦缎。地面下两侧放了两个椅子并个小茶几,周姨娘和宋姨娘坐着,秦氏和友蓉站在一旁。见到安宁来了,几位姨娘起身朝安宁行礼。

    来的倒还挺早,安宁不大在意的扫了一眼几个女人,并着小姑娘一块儿向老太太行礼请安。

    “快些免了,”张母因为大病了一场的缘故人消瘦了不少,面容慈爱,但神色带了些倦怠。见到跟在安宁身后的张瑶眼中闪过一丝愉悦,“瑶儿过来祖母这儿,我看她身子骨比以前强多了,还是媳妇儿会教养人。”

    因为陈氏的关系,张母对府里唯一的嫡孙女也不大亲,如今招手让张瑶过来身边摩挲这等亲密的动作以前并没有,这让其他人颇为诧异。安宁坐在右边下首,笑道:“瑶儿身体确实好多了,这些日子也鲜少生病了。”

    “我说姐姐怎么比我们晚来些,原来是领大姑娘一块儿来了。我还以为姐姐是因为管家之事耽搁了呢,是了府里这么大的事务姐姐一个人打理起来怕是不容易吧。如今姐姐有了身子,可正是养精神的时候呢。”周姨娘说的那叫一个情深意切,你看我可都是为了你考虑。

    不知道得还以为是为夫人考虑呢,宋姨娘在心里冷笑,这周姨娘真是猖獗,还在老太太跟前给夫人上眼药。一来是说做夫人的竟然比姨娘请安来的晚,二来则是想分权了吧,瞧瞧你都有了身子,还想抓着手中的权利不放。老太太浸淫后宅多年,哪会听不出周姨娘话里的意思,不过这周姨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果然,老太太已皱眉斥道:“府里的事还容不得你们插嘴,只管好好服侍你们老爷和姑娘就是了。”转头对安宁说道:“府里的事你管的有条有理的,暂且还是你管着。等月数再大些,让她们帮着你管就是了,可不能操劳了。”

    这话明里暗里可都是袒护安宁,老太太哟偏心可不带这样的。

    周姨娘脸色白了下,怏怏地坐到左面首位,心里愤恨不已。她本来是想着从夫人手里抓些权力在手心,哪里想到老太太一耙子全都给推了出去。眼下她手里边一点管家权都没有,各处的眼线也毁了差不多了,如今就跟个瞪眼瞎似的。看来她还是错估了老太太对孙子的重视程度。

    宋姨娘坐在安宁的下首,抬头看到周姨娘讪讪地模样心里幸灾乐祸起来,迎进门的良妾贵妾又怎么样,还不是不能下蛋的母鸡。她虽然是家生子,身份比不上周姨娘,也不得宠,但她好歹还有二姑娘。瞧如今夫人贤良,也不是容不下二姑娘的,如果好生教养了,日后凭着老爷的权势,日后嫁的人家身份也不会低到哪儿去,如此她也就心满意足了。过了会儿老太太推说乏了,摆手让众人下去,单独留了安宁下来。

    周姨娘怏怏然地先走出去,身后的宋姨娘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声音不大不小:“秦姑娘,听说夫人差人送了琉璃瓶和缎子给你,我和蓉姑娘可否去看看?琉璃瓶可不便宜,最起码得几十两银子呢。”

    秦氏怯怯的应了声,反问道:“难道夫人没送东西给几位姐姐么?”

    周姨娘放慢了步伐,一听这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诧异,冷哼了一声扭了两下帕子又摇曳着快步走了。

    宋姨娘拿着帕子掩了掩微翘的嘴唇,友蓉站在旁边就跟木头人似的,偶尔瞟过有些洋洋得意的秦氏。

第三十七章

    [一更,18点还有一更!]

    张母病过之后,彻底不管事了,府里的大权全落在了安宁的手上。

    进入九月,天气还带着些秋热,院子里的桂花开了一树,幽香扑鼻。

    “这倒是怪了,往年这两颗桂花开是开花,也不曾开的这么繁密。打从八月节就开花,倒现在整整开了半个月呢。正好打些桂花花瓣来,做点心酿酒都是极好的。”杏儿从外面进来笑着说道,手里端着缠丝白玛瑙碟子,碟子上放了刚洗好的紫水晶似的葡萄还有黑的发亮的黑提子,芝儿端着放着鲜红火龙果和青绿的杨桃的大荷叶式水晶盘子随着进来跟着搭腔:“莫不是沾了夫人的福气不成?”

    安宁这有四个大丫鬟,除了碧水是陪嫁来的,杏儿、芝儿和红袖都是老太太给的,如今见杏儿在安宁跟前得脸,其他的两个大丫鬟有些不甘了。往常伺候殷切的很,芝儿这才赶着杏儿跟前说些好话,拍个马屁。

    小案几上还摆着几碟点心,配上果品鲜艳夺目,有些让人舍不得吃了。安宁让人半掩了窗子,偶尔清风刮过还能闻到淡淡桂花的香味。

    听了两个丫鬟的话,安宁笑笑也没说话,这桂花枯木逢春犹再发的缘由,还是安宁在老桂花树下滴了几滴清河里的水,本来就是实验性质的,没想到那几滴水这么给力,呼啦啦开了一树的桂花。而且看样子,还得继续开几天。

    安宁指了指水晶盘子里的火龙果,道:“这火龙果看着稀奇,是从哪儿来的?”安宁面上这么问,可实际上她空间里包罗万象,就是火龙果也不稀罕。

    “夫人说的可是这吉祥果?我们也很少见,说是从更南边快马运来的,市面上也很少见的。~只老夫人和大姑娘那里留了些,剩下的都搁在夫人这儿了。就是提子和杨桃几位姨娘还有二姑娘那儿有些,吉祥果就不曾有了。”杏儿答道。

    安宁尝了两块,同杏儿道:“这吉祥果我也吃不了多少,给二姑娘那儿送些吧。”

    可不巧呢,得到信时宋姨娘正在梨香院里和周姨娘你来我往的,乍一听宋姨娘欢喜的拍手:“夫人菩萨心肠,想着二姑娘,这吉祥果可是难得。”转了视线,“周姐姐这个也没得吧,不如跟着来瞧个新鲜?”

    周姨娘扯了扯帕子,虚笑两声:“我在娘家时也曾吃过,就不跟着妹妹去看新鲜了。夫人倒是心善,这阖府可就老夫人、夫人还有大姑娘那儿得了,亏得夫人惦记着二姑娘。”不就是个丫头片子么,日后不还就是几抬嫁妆就泼出去的,宝贝的跟明珠似的,还跑到我这儿嚣张来了,等日后我生了小子,第一个就治了你。

    宋姨娘假装没听出周姨娘话里的讽刺,欢欢喜喜得走了。

    “哼,不过是几个果子就给收买了,果然是身份低没见识的。”周姨娘却不知这句话连自个也给骂上了,这火龙果乃是极南边才产的水果,到扬州就很罕见,市面上亦极稀贵。就算周家有门道买来,但她是不受宠的庶女,也是见不到的。嘟囔了几声也不知在怨恨些什么,又道:“瞧宋氏这般模样怕是抱上了夫人的大腿,自以为是起来,以前她何曾在我跟前不知规矩过。”

    这话不假,宋姨娘虽说生了二姑娘抬成了姨娘,在张家也是第二份的,奈何二姑娘不受宠,府里的仆役哪个不是眼明的,不睬她一脚算好了,自然没有什么赶着巴结奉承的。~周姨娘气焰嚣张,身份比宋姨娘高一头,压的几个姨娘都不敢抬头。如今安宁大权在握,周姨娘被逼的连连后缩,轻易不敢出门;二姑娘虽说没大姑娘受宠,但总归比以前好太多,人说母凭子贵搁在宋姨娘身上也差不多,摆正身份三五不时的给周姨娘吃瘪,让周姨娘着实恼怒。

    小丫鬟本来还端了新进的水果进来,周姨娘原本打算嘲讽宋姨娘一番的,碧溪见了连忙挥手让小丫鬟在一旁候着。周姨娘这会儿气不打一处来,说完宋姨娘又说到秦氏身上去了,不屑道:“这秦氏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说说她从我这儿淘换走多少好物件,石榴绣的屏风、金珠簪子、那少说也值个十几两银子的玉色美人细腰瓶,我那双面透绣花鸟虫鱼团扇也给要了去。我说什么了,就是心疼不也让她得了去。如今倒好,夫人也就两匹不值钱的缎子还有个琉璃瓶子就给唬住了,你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她就喜欢那清清淡淡的绿色,看着清透穿上飘逸,我给她的橘红色倒被嫌弃了。我不过说她两句,她就跟受了多大侮辱似的,还敢摆脸色给我看。真是个下作不知进取的,白瞎了我那么些好东西。”周姨娘鄙夷不已,暗想在秦氏身上的功夫白瞎了,这些日子也看明白了她根本就得不了老爷的宠,白费了那好容貌和好身段。

    碧溪接过小丫鬟手中的梅花式大盘子放到周姨娘跟前的石案上,摆手让小丫鬟离开。“姨娘,照我看宋姨娘翻不起什么大浪花的,毕竟身份在那儿摆着的。还有秦姑娘,有件事不知该讲不该讲?”

    周姨娘青葱似的手指捻起一颗晶莹的葡萄,“有什么话你就直说,碧溪你知道的我一向信任你的。”

    碧溪满脸掬笑,直点头,“这婢子知道的,姨娘我听大姑娘院里的墨香嘟囔了几句,说是那秦姑娘长的和前太太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神似。”

    “还有这等子事?”周姨娘疑惑的皱起了眉,她当初来张家时,陈氏已经病入膏肓,恨她还来不及,哪会招她到跟前见面。就是有机会看到了,陈氏都要入土了,所以她还真不大清楚这陈氏长的是何等的花容月貌。“你听的可真切?”

    “我也只是碰巧听到的,那墨香不说,大姑娘的大丫鬟砚香则是前太太跟前伺候的,她们俩个关系不错。这墨香也许是从砚香嘴里听说的,本来不知道真假,婢子才没跟姨娘说起来。刚才姨娘说起秦姑娘我才想到还有这等子事。”碧溪说的真切,说将起来挺让人信服的。

    “这倒是怪了,按理说若是秦氏长得像太太,老爷应该偏宠她才是。怎么还霸在夫人的院子,这一个月大半个月都歇在了夫人院子。若是平常没人会说道什么,可夫人怀孕了可不能伺候老爷呢。”真是站着茅坑不拉屎,周姨娘愤愤地甩了甩帕子,眼睛一转,“你可知道这秦氏的来历?断不可能突然冒了出来。”

    碧溪摇头,道:“姨娘咱们的眼线被拔的干净,不是裁剪了这个,就是蠲免了那个,有些还被赶到庄子上坐苦活去了。弄的一时间找不到人手打听,以往那些被咱们塞了银子的也怕了夫人,都拿些个模棱两可的消息糊弄咱们,真真可气!”

    周姨娘冷哼了一声,拍拍桌子,显然是动怒了,“这个亏我是先忍了下来,等过些日子她肚子大起来,自然不能把管家权权捏在自己手里的。到时候我们也好见机行事,对了说到前太太我猛然间想到这过几天可不就是她的忌日了。”周姨娘记得准,倒不是亲近陈氏,她们两个水火不容的,那会子都说周姨娘把太太给气死了,愣是被罚跪了三天的佛堂,膝盖骨都肿了,下雨天还会觉得隐隐作痛,自然将这日子记得清楚。想到这儿,周姨娘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若是让陈氏知道如今她心心念念的相公和拼了命生下的姑娘都倒戈了会不会从棺材里跳出来!就同碧溪说道:“我昨个刚做好的衣裳收拾出来,等晚上就让人去跟老爷说我病了,把老爷请到我院子里来。”

    碧溪应下来,见怪不怪显然这种事周姨娘做了不止一回两回了。

    安宁经过空间改造感官更加敏感,稍一静心就能感觉身边伺候奴役的变化。稍一刺探就得出答案,陈氏的忌日要到了。

    晚间,大老爷神色无异的从外面进来,身上穿的是安宁缝制的衣裳,腰间还挂着个绣着两条活灵活现的鲤鱼相互追逐嬉戏图案的荷包。衣裳其实样子是安宁指定的,裁剪等主要的工序都是裁缝完成的,荷包是亲手绣的。当时大老爷虽不说,安宁感觉他还是美滋滋的,当下就捧场的穿上了,荷包也让安宁给挂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有关陈氏忌日的事,安宁见着了张致远有些分神,就是吃饭也有些心不在焉的,幸好面上功夫做得好,最起码没人发现她走神了。等吃过饭,安宁见张致远老神在在的坐下来,看样子是要留宿的。安宁坐在对面越发温婉起来,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安宁就提出来让张致远到别处温柔乡的提议,惹得张致远怒视一眼。

    安宁一愣,心说我哪里惹到你了,姑奶奶这不努力做贤良大度的妻子么?想到之前谢嬷嬷隐晦提起,安宁眼神一暗,回过神来眼睁睁的看到大老爷袍角滚滚气势恢宏离开的背景。

    莫名冒出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老男人一去不复返。

    ‘切,你以为我稀罕呐。’安宁甩甩袖子,气势逼人!

第三十八章

    张致远这人颇为自律,这点从他关顾后院情形就能看出端倪。~夫人院子大半个月,其余的平均分配,其他日子混迹在书房。不过等安宁有了身孕,其他几个姨娘磨刀霍霍就等着趁这空档上演后院宅斗的,奈何张致远张大老爷日子还跟一样无异。

    这让几个姨娘暗地里几乎咬碎银牙,周姨娘派出自己得力丫鬟碧溪去堵了张致远,话语间隐晦提起周姨娘近日的病况,什么偶尔恶心犯晕乎,还有周姨娘拳拳关切之心。

    张致远心里转了百千回,脸上愣是没丝毫变化,大手一挥就往梨香院走去。碧溪欢喜,恭敬地跟在身后,偶尔露出白皙的手腕,上面只一个简单银镯子。

    周姨娘欢欢喜喜地打扮了大半个时辰,得了准信就站在门口昂首以盼,等看到那抹藏蓝色的身影欢喜出声。她可有几日不曾见过张致远了,以往去给夫人请安还能见到,没想到安宁一句身子不爽利就让她们不伺候了,生生掐断了多少秋天的菠菜。

    张致远大步走进来,周姨娘露出娇笑,从门口到客厅软言暖语地说道:“老爷辛苦了,几日不曾见到老爷,让妾身好生担忧。妾身就生怕看到老爷有一丝丝的清减,今日去老太太那里请安,老太太可是很关切老爷呢。若是被老太太看到老爷清减了,那可就是妾身的不是了。”关切的同时还不忘给安宁上眼药,愣是越过了安宁这个夫人去。

    张致远听了略微皱眉,坐在主位上,周姨娘亲自倒了茶端到他跟前,笑的一派娇美:“老爷喝茶。”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加上张大老爷确实有些口干,给面子的接过来轻抿了两口,一脸嫌弃的放到一边。心想这茶万是比不上在夫人那里喝的茶,上次要得一罐茶也快没了,赶明再要些。

    面瘫也就这好处,就算嫌弃了旁人也看不出来,周姨娘小意温柔地坐在下首,“老爷前头衙门事情可忙?前两日母亲过来看我的时候还提起哥哥这段日子忙的脚不离地的,妾身听了就担心老爷的健康。有心想要亲自伺候老爷,可又怕扰了老爷办公,妾身可是好生为难。如今见到了老爷,妾身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张致远一听,张嘴问道:“你母亲是这么说的?”

    周姨娘一怔,忙不迭的点头,“是呢,哥哥虽说是六品通判,却有才干,听我母亲的意思哥哥怕过些日子要升一阶了,不过还是比不上老爷有才干,日后还得老爷多多提携才成呢。”说着满含儒慕快要滴出水来的看向张致远。她这话的意思是想说她娘家也不是势单力薄的,母亲的这话让周姨娘背挺直了几分,可不像有些人家里不过是个没前途的知县罢了。

    张致远沉吟起来,他被圣上派到两淮来整治盐政,才发现这摊浑水比认为的更深更混,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眉目,自然不能放过,破天荒地应了声。

    这让周姨娘更加奠定了心中所想,眉眼间全是自得,亲自抱着叠好的衣裳出来,“天气转凉了,妾身就想着给老爷做了衣裳,老爷不嫌弃才是。”

    张致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脸色算温和了些,点了点头。没说要试试的意思,周姨娘有些失望,但很快就恢复了起来,认为自己今天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大半。在周家时看多了姨娘和母亲争斗之事,也被姨娘教育过什么样子的女人才能得男人欢心,便小意温柔的伺候张致远更衣沐浴了。~

    等到月朗星稀,两人躺在床上,周姨娘抿着红唇,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她如今确定自己有了身孕,却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这让周姨娘憋屈,但也知道这个孩子一定得平平安安的生下来。所以能瞒多久就瞒多久,而身边男人传来的熟悉的男人味,让周姨娘有些怨愤。每每见到夫人缱绻慵懒就羡慕的心疼,疼宠她的可不就是自己的天么?手无意识的摸上依然平坦的小腹,心想:孩子,姨娘可都靠你了。

    翌日,周姨娘伺候张致远穿衣,私心里拿来自己制作的衣裳,还令拿了个荷包过来,轻声细语:“妾身见爷的荷包有些旧了,就亲手绣了个,见爷见笑了。”

    张致远皱眉,“不用,还用以前那个。”

    周姨娘脸白了白,有些讪讪地捏了捏手中的荷包,但万不会违了张致远的意思,跺了跺脚依旧给张致远挂上绣着两条鲤鱼嬉戏的荷包。看了看针脚,并不像专门给老爷做针线的绣娘的,瞧着怕是夫人的手笔了。心里愤恨,说话也没仔细思考,“老爷,过几日就是陈姐姐的忌日了,府里要不要摆几桌?”

    话一出来,周姨娘就有些后悔了,果不然张致远黑了脸,抿着嘴说不去的严厉,连早饭都没在周姨娘这儿用。

    跟在张致远身后的小厮得快走着才能赶上主子的步伐,心想这是谁啊又惹主子生气了,这年头冬天是提前来了么?

    张致远去跟张母请安时,张母见到儿子精神不错,见儿子脸色不大好,一想过两天可不就是陈氏的忌日了。心里又恼了,这哪有丈夫给妻子守身如玉的,这陈氏还真是不懂事,死了还来作贱人。但面上不表,关爱了张致远几句,又说了几句家和万事兴之类的话,才放张致远出门。

    等到张致远出去,张母脸色沉了下来,便问:“老爷昨天可是歇在夫人院里?”

    宝珠小心翼翼回是在周姨娘院里,张母冷笑了声:“妾就是妾没个规矩,你去说这几日她伺候可了我的心,我正想要几篇佛经,让她亲自抄了给我。”

    周姨娘还没从懊悔中回转呢,外面小丫鬟高声喊着,老太太房里的大丫鬟宝珠来了。周姨娘一愣,老太太不大待见她,这宝珠来她院里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呢,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把人赶紧请进来。

    宝珠进屋,手里还抱着个檀木匣子,给周姨娘请过安后,说:“姨娘,老太太说之前姨娘的伺候合了老太太的眼,老太太觉得舒心。姨娘也知道老太太一向向佛,可这佛经上的字却是小了,又听说姨娘的字甚是娟秀,怕是抄写佛经来也格外顺眼。这不,就让我送来了这些本佛经,这些是老太太素来喜欢的,还请姨娘多费些心神,这字迹可要大些,老太太还急着要呢。”

    宝珠传完话,不顾周姨娘的挽留,把匣子递到碧溪手里,道了个万福施施然的离去。等宝珠离开,周姨娘从她一进屋就维持的笑容淡开了些,眉头皱了起来,接过匣子翻开一看,差点没吐出一口心头血来。这几篇佛经可都是没几万字下不来的。她虽是识得几个字,这几万字写下来手腕可不得费了!想将匣子扔到一边,一想这可是老太太送来的,日后少不得还得还回去,若有个磕碰平白让老太太猜忌就不好了。忿怨地拍了拍桌子,朝碧溪道:“你说老太太是个什么用意?”即使再怎么不懂,她也有些自知之明,老太太何曾会说出什么舒心之类的话来。

    碧溪也有些拿不准,但也觉得老太太怕是有意刁难,这话自然不会说,“老太太不是说了觉得姨娘的字娟秀么,怕是相中姨娘的字了。说不准这佛经还是老太太拿来给姨娘安心定神的,姨娘多想了。”

    周姨娘心有疑惑,加上早上出口成祸,如今不管怎么样,这佛经不抄也得抄了!

    张家正经主子就那么几个,人口相对简单,再加上宝珠也没有可以隐瞒,过了没多久阖府就知道了。安宁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拿帕子掩饰自己抽搐的嘴角,心里赞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周姨娘辛辛苦苦抄了一天,手腕都红肿了起来,碧溪在一旁心疼地拿冰块给她敷手腕,“姨娘,还是休息会吧,这佛经一时半会儿是抄不完的。再说姨娘这手腕都肿了,也真是的。”

    周姨娘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总得早些抄完才好。”心里就认为老太太这是在有意刁难她,一口郁气吞在气管里,上不去下不来,生生郁闷了。咒了几句,才缓过气来。正想让碧溪扶着去休息会的,外面小丫鬟就喊秦姑娘来了!周姨娘一口气没上来,咬牙:“我没心情和她周旋,碧溪你去把她打发走。”

    周姨娘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果,她费了一个日夜辛辛苦苦抄写的纸张全被秦氏一个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墨汁顺着砚台流了下来,好巧不巧的浸湿了纸张,白纸黑字变成了黑纸黑字,滴答滴答地……

    周姨娘气的浑身颤抖,摇晃着身子给了秦氏一巴掌,秦氏哭哭啼啼委屈的飘走了,留下周姨娘差点在风中凌乱了。

    安宁看戏看的好不欢快,恨不得搬个椅子摆上一碟瓜子跑到周姨娘的梨香院里。

第三十九章

    宋姨娘这两天心情倒还不错,听说秦氏哭哭啼啼地从梨香院出来,一拍腿就要往她那儿去。

    她的贴身丫鬟逐月有些不解,便问道:“姨娘你为什么在意起那秦姑娘了?照我说她来路不明,再加上又不得老爷宠爱,还跟周姨娘站在了一条线上。”

    宋姨娘笑的艳丽,她心情好就跟逐月细细解释起来:“本来那秦氏我是不在意的,看着就是个没脑子的。周姨娘几个不值大钱的玩意儿就将她哄得团团转,夫人不过给了两匹缎子她就念起夫人的好了,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你说的那些我也知道,不过我倒是发现了这秦氏有些地方像极了故去的太太。本来我就觉得有些眼熟,后面看到她稍那么一低头,我就明悟了可不是有些像前太太。”

    “怎么会?”逐月惊呼出声。

    “哼,可不是呢。这细看只有一分相似,所以旁人见了也不会有所疑惑,可有些神态举止可有三四分像前太太。”宋姨娘道,“她说她是从京都来的,怕是上次老太太过寿诞,随着太太娘家的人一块儿来的。这会儿她跟周姨娘离了心,我也正好问问详细。”

    可不曾想,到秦氏屋里,平时木讷跟个榆木疙瘩的友蓉也在。宋姨娘打量了友蓉两眼,心想这友蓉原本是太太跟前的丫鬟,必是对太太熟悉,若是没个意外她应该也发现了这点。心里想着,脸上不动声色的安慰了秦氏几句,碍着友蓉在,就不大好问了,坐了会儿就怏怏然的离开了。

    友蓉坐在秦氏的旁边,侧身打量低头啜泣的秦氏,想到之前少爷没了的时候,太太苦的坐在椅子上抽噎。不过不同于秦氏的梨花带雨,太太本就是个高傲的人,再加上大家小姐出身,自身的教养都不允许她露出一点软弱来。~而苦的狠那次,她也是不小心看到了哭泣的太太。就是她自己也不懂自己当时就答应了太太的请求,开了脸给了老爷,也许就像是陈嬷嬷说的她是个贪图富贵的,能当上姨娘可不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她娘生了七个闺女,就为了生个带把的小子,把她们姊妹几个卖的卖,说亲的说亲。她是个榆木疙瘩,但她不傻。

    “秦姑娘,你别哭了。”友蓉诺诺的劝道。

    陈氏的坟冢在张家祖籍苏州,所以清明忌日大姑娘也只能对着牌位上几柱香,磕几个头。才几岁的小姑娘规规矩矩的跪在蒲团上磕头,现在也只依稀记得母亲的轮廓,还有陈嬷嬷不厌其烦在耳旁念叨母亲的生平以及历数外公家的种种。如今母亲已去了两年,心心念着母亲的陈嬷嬷也回家养老,谁还记得故去的母亲呢。张瑶突然想到父亲,和母亲琴瑟和鸣的父亲如今又在哪儿。

    “啊…”安宁抽出手指~

    杏儿沉吟一息,上前小半步:“回夫人,老爷他一个时辰前就从前头衙门回来了。下面的人说老爷他……”

    安宁抬起头来,冷如月光的眼睛看着杏儿。

    杏儿乍然见到平时温和的夫人露出冷若冰晶如水寒似雪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怔,额头冒了些冷汗,只能磕绊道:“老爷去了缀锦院吊念故去的太太。”突然感觉到头顶上的压力消失了,小心翼翼抬头看到的还是坐在花开富贵椅子上的从容雅致的夫人,仿佛刚才那寒光似的眼神不存在一般。

    安宁端过茶杯,茶杯上青花明亮,光润莹洁的,盯着看就好像看出一朵花似的,“行了我知道了,让厨房准备晚饭吧。还有老爷那儿,让下面伺候的长点眼色,等老爷出来知会我一声。”

    碧水瞪了杏儿一眼,心里不满她的隐瞒,转身问安宁有什么想吃的,也好让小厨房的照着做。

    缀锦院是张府的正院,院如其名当真花开锦绣、雅致堂皇的,打从陈氏病故之后再也没住过人。张致远坐在院中石凳上,直到月落星沉才从缀锦院出来,抿了薄唇。听到开门声,候在院门口的长随清风跺了跺有些麻的脚快步凑上来,拿过披风给张致远披上,“爷,厨房准备了热汤,沐浴用的热水也准备好了。万一您着了凉,老太太和夫人定是饶不了我的。”

    “夫人知道了?”张致远问。

    哎哟我的爷哎,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披风还是夫人交代下来的,清风回头瞧了一眼黑魆魆的宅院,一阵凉风吹过,打了个寒颤。赶紧的让挑灯的小厮前面引路,簇拥着张致远回了书房。

    本来洗白的天空不知何时遍布了乌云,乌压压的一片,树被风吹的哗啦啦的响。碧水赶紧招呼小丫鬟把各处的房门和窗户再去检查一遍是否关好了,转身回到主屋,看到还在看账册的安宁,赶紧上前心疼道:“姑娘,这都什么时辰了,账册就是明天再看也来得及。现在姑娘身子可金贵着呢,可不能累着小主子了。”在人前的时候碧水随张家叫安宁夫人,私下的时候还跟着姑娘姑娘的唤。

    安宁笑了,自怨自艾道:“哎,看来如今我都比不上肚子里的这块肉了,真可怜。碧水你现在越来越啰嗦了,是不是跟着谢嬷嬷学的?”

    碧水被逗笑了,自从跟了姑娘,不仅学了认字,姑娘还让自己跟着谢嬷嬷学管账,别说张家的奴役礼让三分,就是回到安家在以前姐妹跟前都倍儿有面子。“姑娘这话还真就说对了,您怀的就是个宝贝疙瘩,容不得半点闪失。所以我的姑娘还是赶紧洗漱上床安寝吧,再说老爷不是回书房了,姑娘就别担心了。”碧水一说完,低声嘟囔了两声,暗骂自己这张嘴把不住门,抬眼看安宁神色不变,才小心吁了一口气,叫来杏儿一块儿伺候安宁梳洗。

    “哎呀,这雷声还真是大!看样子要下一场大雨了。”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噼里啪啦的雨滴声,打在树枝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动。“瓢泼大雨呢,我看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

    沐浴完毕,安宁便换了月白色粉领绣兰花的中衣,由着杏儿拿着干软的毛巾擦拭半干的长发,听着外面热闹的雨声。见杏儿碧水等人都有些倦色,便让她们下去歇息。碧水便移灯下帘,又将屋中些许收拾了一下,方与众人都退了下去。

    躺下不到半个时辰,外面的雨声小了些,淅淅沥沥地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黑夜雨中,院门被砰砰的敲响,粗使嬷嬷被从睡梦中叫醒骂骂咧咧地去开门。小丫鬟小跑着来主屋把事情告诉隔间被吵醒的碧水她们,碧水脸色沉了下来:“这叫个什么事!请大夫了没?好生生的怎么又病了?”

    小丫鬟被碧水黑沉的脸吓的不轻,硬着头皮问道:“碧水姐姐,这事要不要告诉夫人啊?”

    “夫人才刚睡下,再说了告诉夫人有用么?夫人又不是大夫,大姑娘院里的人也真是的。对了老爷知道了吗?”碧水压低了声音不悦道,难道不知道如今夫人身子金贵么!

    “…那人说是从外书房跑来的。”小丫鬟怯怯地说道。

    不等碧水去说,安宁就醒了,外面这么大响动再听不见就是聋子了,更何况安宁的无感比常人敏锐的多。杏儿和红袖伺候安宁起来,芝儿从衣柜里拿了一件桃红色缎面团花缂丝的秋季披风给安宁披上,碧水在外面问了小丫鬟皱着眉进来:“夫人,大姑娘病了。已经去请大夫了,来传话的也没说大姑娘到底怎么样了,真是传个话也说不清楚。”

    “好生生的怎么又生病了?”这小姑娘身体强壮了不少,也有大半月没生过病了。安宁问道,“都报到我这儿来了,估计情况不大好,算了我还是过去瞧瞧吧。”

    “姑娘!”

    “夫人使不得!”

    碧水跺跺脚,“夫人如今见不得病气,再说就算外面不下雨也是去不得的!再说了大姑娘她…”又不是夫人亲生的,何必分那么多的心神!剩下的话碧水没说出来,可屋里几个人都清楚。

    “是啊夫人,外面这天黑雨大路滑,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就不得了了!再说夫人您去也帮不上忙,不是有大夫在呢。不如让婢子去看个究竟,回来报给夫人听究竟。”杏儿搭腔。

第四十章

    杏儿脸色郁郁得回来,去了身上的寒气才进来,只说大姑娘得了风寒,大夫过来看过没什么大碍了。

    隔间,碧水拉过杏儿,压低声音问:“到底怎么回事?我看你进来脸色不大好。”

    虽说她们俩才结交不到三月,感情却是不错的,杏儿也不瞒碧水,就说:“刚才见着老爷,老爷脸色不大好,奇怪地是友蓉姑娘和秦姑娘竟然在。”

    碧水惊讶,“她们俩怎么会在?指不定怎么编排咱们夫人呢,小蹄子。”

    “你小声些,夫人才睡下。”杏儿拉住碧水,两人听着里间没传来什么声响,才松了一口气,对视了一眼轻手轻脚的爬上矮榻。

    天不亮淅沥了大半夜的雨总算是停了,可惜了满树桂花被风雨打过,淡黄色的桂花瓣落了一地,屋后的几簇竹子被雨润过倒显得越发青翠了。

    去落栓的老婆子刚开了院门,远远地瞧见袍角滚滚,黑云压顶,朦朦胧胧的吓了一跳,手一抖手中的门闩差点掉在地上。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可不是黑着脸的老爷,瞧着阵势怎么像是来兴师问罪的!老婆子正好在张母寿诞上听过几句戏文,黑脸奸臣就是这个阵仗。这一想心一突突,赶紧低下头放了门闩做自个的事了。

    张致远大步迈进来,安宁才梳洗完毕,看到大老爷这阵势,心想他又怎么了?

    抿着嘴黑着脸看着安宁,压住自己怒火,问道:“瑶儿得了风寒,发了高烧,若不是大夫来得及时,怕是更重了。”

    就连门口小丫鬟都听出老爷口气不好,有眼色的退出去了,安宁皱眉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大姑娘得了病是我害的不成!“瑶儿怎么样了?我正准备去看看她。~”

    “呵,那倒是不用了!”张致远坐下来,拿过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砰的一声把茶杯磕在紫檀木案几上,茶盖颤颤滑下来,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了一角。

    几个丫鬟倒吸了一口气,那可是夫人宝贝的茶具,坏了一只就不美了。

    安宁也有些怒气了,大清早的这老男人不明所以的朝她发起火来了,脸上的笑容也浅了,“老爷这是什么意思,瑶儿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女儿,难道还不许我探望不成!”

    张致远一直强压着怒火,他对发妻本就心存愧疚,如今两人血脉又遭了这般病痛,心中的愧疚越发深起来。见安宁依旧从容淡然的模样,终于沉不住气低吼:“女儿!如今说的倒是好听了,果然不是亲生,来不了一丝疼惜。你本来就知道瑶儿体弱,怎么还放任她在祠堂跪了几个时辰,昨日她疼的几乎要憋过气去。你要是关心,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探望!这样的关心不要则罢!”说完虎目汹汹地看向安宁,大有看你怎么解释的意思。

    安宁张了张嘴,却没言语,目光深了起来,张致远袖子一扫茶杯滚在地上,却有几滴溅落在安宁手腕上。这茶水不说多烫,但也是早晨沏来暖胃的,也是温热的。几个丫鬟慌张起来,连忙拿了软布擦了水。原本白腻的手腕几个红点,显得格外显眼。

    “红袖,赶紧去拿药膏来。”杏儿同红袖说道。

    “不用了。”安宁把手腕拢到袖子里,淡淡地说道。

    张致远如今被愧疚加怒火碍住了,本来看到被热水溅到红了起来的手腕怒气少了那么一点点,转眼看到安宁没什么愧疚的脸色,嗤笑了一声,“日后瑶儿的事不用你多操心了!”

    碧水看不过去了,她家姑娘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上前一步挡在安宁跟前,“老爷碧水不过是个奴婢,本来不该在主子说话的时候插嘴,但老爷说的也太过了。”

    “碧水,住嘴。”安宁提高了声音说道。

    “姑娘你别拦碧水,碧水这话可要说的。本来昨天是故去太太的忌日,大姑娘要去跪祠堂,难道我们姑娘还得挡着不让大姑娘尽孝不成!再说了——”

    “我说了,闭嘴。”安宁低吼,猛的拍了桌子,发出尖锐的声音。几个丫鬟被吓到了,她们还是头次见到夫人发怒。碧水不怕死的瞪了张致远一眼,转身轻拍安宁的背,“姑娘碧水不说了就是,姑娘可别生气了,气到了小主子可就是碧水的大大的不是了。”

    安宁把手拢到宽大的袖子里,直视张致远,“老爷,是我的奴才越矩了,老爷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和我这丫鬟一般见识。既然老爷那么说了,我照做就是,老爷说的对,大姑娘本来就不是我亲生,如此我也没什么身份去管教她才是。”

    张致远紧盯着安宁的肚子瞧,听了安宁的话又皱起眉来,这样自贬的话听到他耳朵里就有一股儿嘲讽的意味。仿佛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透了似的,这样的感觉让张致远莫名得觉得心虚,但平时大男子主义惯的大老爷当然不会收回刚才的话,只说:“如此甚好!”扫了扫袖子,袍角滚滚的离开了。

    “姑娘,你怎么不解释?也不知是哪个在老爷面前编排了夫人,真真气人!”碧水扶着安宁坐在椅子上。

    杏儿招小丫鬟进来收拾,芝儿连忙将地上的完好的茶杯和缺了角的茶盖捡起来,“夫人,这茶盅?”

    “扔了吧,把那套茶具收起来,再换另外一套来。”安宁瞥了一眼缺了角的茶盖,淡淡地说道。芝儿愣住,这茶盅虽说缺了个角,但拿到外面去卖少说也得百两银子呢,心里一喜就拿到外面拢到自己衣袖里,拿回去给老子娘,这卖了可够她们一家子好几年的过活了。

    下了一场大雨,就是秋老虎的热气都被吹散了些。

    碧水在小厨房忙活,越想越觉得姑娘受了委屈,偷偷抹了两把泪,姑娘就是太要强了些,不愿意低下头来承认自己有个错!再说姑娘本来就没错,都是老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冤枉姑娘,还以为我们姑娘稀罕那个病秧子大姑娘不成!这样可好了,姑娘就不用操那大姑娘的心思了。不过要是传出去,那些嘴碎的说姑娘的闲话就不好了,当她碧水是吃素的不成!

    杏儿过来,叫了碧水一声,碧水扭头趁机抹了下眼角。杏儿端过碧水手上的托盘,道:“咱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是有眼色的,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事我去和谢嬷嬷说一声。你之前逾矩了,碧水。”

    “还是你心细,我那不是瞧夫人委屈么?果然是那秦姑娘和友蓉姑娘作筏子,趁机编排咱们夫人不成?那秦姑娘不说,就是那友蓉姑娘素来是老实的,看起来不像是会离间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枉我之前还稍微对她客气些,碧水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杏儿叹了口气,“后院那些个哪有什么老实的,老实的还能爬上老爷的床。行了你也别纠结了,我还得给夫人送吃的呢。”

    安宁吃了小半碗桂花冰糖燕窝粥就不想吃了,杏儿搁在碗,劝道:“夫人没胃口?可想吃些别的,厨房还熬了些白粥,还有莲子羹。”

    安宁摇头,燕窝鱼翅吃多了嘴里都淡出毛来了,转念想不能和自己的胃置气,想了想就说:“有没有馄饨?腌制的小菜也来些?”

    “我让小厨房去做,腌制的小菜也有。”就是没有也得造出来,杏儿拉着红袖出去了。红袖她娘可是做的一手小菜,小跑着去找她娘了,她娘一听拍了拍大腿,眉开眼笑:“有有,别说一碟,就是几坛子闺女都搬走都没事。”

    果然把埋在墙边的几坛子腌菜都挖了出来,脸上都笑开了花,红袖黑线,昨个她嘴馋想吃还被她娘打了手,这差别也太大了吧。这么想也没慢着,招呼小丫鬟搬到小厨房去了。

    紧忙慢忙,不到一刻钟安宁要得就弄好了,杏儿和碧水过来道:“夫人,这肉是极新鲜的,加了一些小白菜做的馄饨。又做了一点子紫菜汤,加了些虾仁儿。还有这小菜,不知合不合夫人胃口?”

    安宁早就闻到了味道,见自己跟前一碗馄饨,还有一碟子香醋,那小菜是一碟腌黄瓜丝儿,一碟榨菜丝儿,一碟子五香小青椒另外还有一碟子皮蛋,就是那紫菜汤也清澈味道香极了。夹了一筷子腌黄瓜丝儿,清脆可口,有股儿怀念的味道。想当初她家穷的连肉都吃不上,她爹为了让她多吃些,大老粗就腆着脸去求村里的大婶伯娘做这些腌菜。配着地瓜粥就着粗面馍馍,她呼啦啦的能喝了滚饱。就是后来求学,这些腌菜也陪她到了国外,陪她到穿过来之前。鼻子一酸,险些流出泪来,要是她爹知道了,还不一巴掌揉过来,说自个老闺女怎么眼睛进沙子了哈哈。

    ‘啪嗒’一滴水就滴到了碗里面,安宁蹭了蹭眼睛,才不承认这水珠是从她眼里流出来的,抿了抿嘴:“这小菜是从哪来的?”

第四十一章

    ‘啪嗒’一滴水就滴到了碗里面,安宁蹭了蹭眼睛,才不承认这水珠是从她眼里流出来的,抿了抿嘴:“这小菜是从哪来的?”

    杏儿推了推红袖,红袖回道:“夫人,这是我娘做的。~”

    “做的真好吃,你娘现在在哪儿上工呢?”安宁心想怪不得,其他的几样都吃了几筷子,眼看一小碗馄饨见了底。“算了,这馄饨有些腻,给我盛碗白粥来。”见安宁有了胃口,碧水高兴地应了,说厨房还用紫砂锅熬得白粥,颠颠的去盛了。

    红袖说她娘在洗衣房里上工,安宁沉吟了下:“你娘做的这小菜我喜欢,日后再做了就送上来。材料就从小厨房取就成了,不用多,咱这儿没了续上就成。也不白做,一坛子一钱。”

    “这可是不成的,夫人喜欢想吃吩咐我就成了。要是我娘知道了,又得指着我鼻子说我不长眼色了。”红袖连忙推辞的,安宁也没理她,就直接跟杏儿说了。

    杏儿给了红袖一个眼色,“还不快谢谢夫人。”这一坛子小菜顶多值个几十个铜板,再说夫人还说材料从小厨房走,红袖她娘不过出个手工,还得了钱,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呢。

    安宁又吃了一碗白粥,几碟子小菜也吃了干干净净,慢慢心里的郁卒也消散了去。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事作践自己,都说了人是铁饭是钢呢,怎么也不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谢嬷嬷是府邸老人了,杏儿这一说,谢嬷嬷就转开了,眼看这段时间老爷和夫人感情和睦,又哪个下作的做筏子了。心里也不免有些怨恨陈氏,这人都死了,还不得安生。

    夫妻两人吵架的事,安宁院子捂得严实,就连张母那儿都不曾知晓。

    冰冷的水被煮热了些,却猛然间加了几颗冰块,热气也散开来了。~

    张致远回头细想,也有些不自在,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又哪是说收回来就收回来的。被愧疚笼罩了心头,这边又看到生病有些清减的张瑶,小脸苍白,哪有平时的红润。张致远招来砚香,踌躇了下问道:“夫人可曾过来?”

    砚香摇了摇头,回道:“夫人虽没亲自过来,却让杏儿送了些补身子的药材来,说是给姑娘做药膳用的。”

    “药膳?”这是怎么回事?

    砚香解释道:“夫人说‘是药三分毒’,姑娘总是吃药也不好,就寻了懂医理的厨子来,专门做药膳给大姑娘,姑娘坚持吃了,身子比往常好了,也有大半月不曾生过病了。”

    张致远诺诺的嗯了声,也不说话径自走了。往书房去的路上,经过了缀锦院,张致远停下脚步望了两眼,皱了皱眉头。跟在身后的清风表示压力山大,最近老爷的性子越发喜怒无常了,害的他都以为冷冬提前来了。

    张致远本想说将院子封了,话到喉咙边又咽了下去。当初陈氏去的时候拉着自己的手,说这院子是她唯一的念想了,就是后来的妹妹也不能住这儿,所以安家派人丈量院子时就随意指了没人住的桂院也就是安宁现在住的院子来。那院子大是大,却并不精致,万是比不上缀锦院的。张致远就吩咐说:“让人好好将这院子清扫一番。”

    清风一头雾水,搞不懂主子是什么意思,抬头看了一眼院门紧闭的缀锦院,应了下来。

    芝儿拢着袖子沿着后街,走向了张府后宅一排专门供府中仆役的居所,拐进一家收拾利落整齐的房子,推门进去。屋里一个四十来岁的穿着青布衣裳的妇人听到响动,起身看见芝儿,连忙迎了进来,道:“芝儿,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夫人哪里出了什么事”

    芝儿娘也有些见识,这茶盅看着就不是凡品,“这茶盅哪来得来的?娘瞧着也能值个几两银子呢。上回翠儿娘就捡了几片碎瓷片,果然得了一两多银子,在我这儿得瑟了好些天。”

    芝儿撇了撇嘴,不屑道:“她那算的了什么,这茶盅原本是一套,老太太赏给夫人用的。夫人宝贝的跟什么似得,平时我们清洗时候哪个不得小心再小心的。别看这茶盅碎了一个小角,我估摸着卖个百两银子都不成问题。”

    芝儿娘愣了,怎么也不能想象就这么个碎了的茶盅竟然值这么多银子,忍不住啧啧嘴:“那一整套可得值多少银子啊!怕是我们吃几辈子都吃不完的。不过芝儿这杯子怎么就被你得来了?”

    芝儿转了转眼,有些敷衍道:“这杯子不小心被打破了,夫人就让我扔了,我就给带回来了。你不用担心,反正都是夫人不要的,我若不是眼快也会被旁人捡了去。”

    芝儿娘点头应是小心翼翼的把茶盅包好了藏起来,又从身后柜子里拿出个粗布帕子,里面裹了几个桂花团子,讨好的冲闺女笑笑:“这不碰到白婆子,她给的,你尝尝。”

    芝儿如今也看不上这桂花团子,看她娘的样子也吃了一个,“剩下的你跟我弟弟吃吧。我在夫人那儿什么吃不着,就是前几天还吃到了一口吉祥果,那可是贵得很。你啥时候和白婆子套上交情了?她是周姨娘院里的,以往还仗着周姨娘得势欺负过你,你忘啦?如今见夫人掌权了,周姨娘落下了,我是夫人跟前大丫鬟,她倒是腆着脸来讨好你了。”

    芝儿娘讪讪笑了两声,她知道现在闺女出息了,是夫人的大丫鬟,以往她见到小点的管家娘子都得赔笑脸。如今可好了,那些个管家娘子见了她还主动跟她攀谈两句,这让她极为长脸。

    “行了行了,你把茶盅藏好,就是出去卖的时候也别让旁人看见了。等过些时间,我求求夫人,看能不能把弟弟荐到学堂里去读书?日后说不定还能做账房先生,就是文书也是不差的,你可就长脸面?”芝儿乱没形象的往床上一躺,她现在虽是大丫鬟,但碧水管着库房,杏儿掌管夫人屋里的大部分事务,她和红袖在一旁协助。能积攒下来的银钱毕竟有限,只希望弟弟能争气些了。

    连着几天张致远就不曾来过安宁的院子,后来就传说老爷让修葺缀锦院,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张瑶的病来得快,去的也快,没几天就好了。来安宁这儿请安的时候,安宁都是淡淡的,也不曾再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了。她又不是泥人,再说泥人还有几分性子呢,你对我好我就会对你好。你打我一巴掌难道我还凑另外一边脸上去让你作践不成!一心要关起门来安心养胎了,也算是一场冷战的开始了。

    张瑶神经纤细,几次就发现了安宁的异常,碰到张致远还委屈了一回儿。张致远干巴巴的扯出来个笑,这是他不让安宁多操心瑶儿的,如今人家应了承诺,绝不多那么一丝一毫,如今能怪人家不成!让王嬷嬷把张瑶带走,张致远往自己腰间摸了摸,安宁给绣的荷包也不知落到哪儿去了,就连她亲手做的衣裳被雨淋了就没再上过身。想着,张致远露出一抹苦笑,还打破了她最宝贝的茶具,烫伤了她的手腕,这可是苦了她了。

    安宁一点都不知道张大老爷的纠结,她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悠然日子,就是管家也有谢嬷嬷把守,碧水杏儿从旁协助,红袖和芝儿也伶俐有章程。府里的人手也被理了一通,该放的都放出去了,该提等的提了等,采买和厨房这些关键地方放进去都是老实人,也被盯紧了杜绝出岔子。倒有些心疼那只被摔缺角的茶盅,本来好好一套官窑脱胎填白茶具,缺了就不美了。

    “夫人,这是什么衣裳,我以前也不曾见过这样式的?不过倒也好呢,把线头露在外面就硌到小孩儿娇嫩的肌肤呢。”

    安宁笑笑并不言语,这是她仿以前婴儿穿的那种连线头和多余布料都露在外面的小棉布衣裳,穿在宝宝身上不会被硌到肥嫩嫩的肌肤。

    碧水嘀嘀咕咕地从外面进来,把手中的匣子放到安宁跟前,嘟囔道:“夫人,这是老爷跟前的清风送过来的,说是宣代珍贵之极的官窑青花瓷茶具。我看啊,老爷也是要跟夫人赔礼呢。”碧水倒是高兴了,夫人和老爷这样折腾下去也不是办法,没想到老爷先软了下来,这么看来老爷还是偏疼夫人的。“对了,我问了清风缀锦院的事,他也是不清楚,老爷只说让人修葺。照我看啊夫人老爷这是跟您服软呢,清风说这茶具老爷宝贝的很,轻易都不拿出来的。”

    安宁歪在榻上看杏儿和红袖做针线,听了挑了挑眉,“摔坏了我一套宝贝茶具,就拿他的宝贝茶具来换,这样看来倒是他吃亏了。行了把它收起来吧,看着碍眼。”

    芝儿端了茶上来,笑道:“老爷脾气严谨,肯定是自己不好说,才让清风送茶具来表个态。夫人也该消消气,总这样拿捏着也不是法子,不如夫人服个软,给老爷梯子下,和和美美才是正理呢。”

    碧水撇了撇嘴,直言道:“芝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暗指夫人在使小性子么?再说了你也只是夫人的丫头,主子的事哪有你随便说的,难道连个规矩礼数都没有了?”

    芝儿方知失言,红了脸一声不吭起来,本来觉得夫人温和,她又是大丫鬟,说两句无大碍,却不曾想碧水丝毫不给一些儿面子,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嘴皮子利索了起来,不由得心中有些讪讪的。

第四十二章

    “夫人,竟是没想到邓德一家如此胆大包天,打着主家的名义在外恣意行事。~账房先生细细核对之后,这其中的偏差竟有五千两之巨!万不能让他们再猖狂下去,不然的话被人查将了出来,不仅对夫人管家不利,就是对老爷官声和前途也有影响。”谢嬷嬷说的铿锵有声,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了一跳,府里还存在这么大的蛀虫。一想那邓德家的是故去太太的陪房,以往就深受倚重,若是说背后没有故去太太的意思,邓德一家敢如此胆大包天,要是没有这说出去也没人信!

    安宁揉了揉眉心,摆摆手:“这件事我会三思,嬷嬷先下去吧。”

    谢嬷嬷自然懂这事的难处,福了个礼退出去了。

    碧水乖巧的站在安宁背后揉肩膀,忿然道:“素来听说那些管事爱贪些小便宜,欺上瞒下贪墨钱两,没想到这邓德竟然会如此猖獗,一点都没把主家放在眼里。夫人打算如何处置此事啊?”

    “这事就是一滩浑水,要是处理不好说不定还沾一身腥。”安宁现在可深深体会到了做继室的难处,这一上来就跟个靶子似的,处处受人瞩目,生怕出一点错处的。管家受限不说,有些人情关系也难捋清,这邓德一家是前太太的陪房,谁能保证他们所作所为没有陈氏在后面授意呢。“谢嬷嬷说得对,这种欺上瞒下、胆大包天的奴才就该严惩,至于老爷那边?”

    “夫人,碧水认为这事还是尽早与老爷讲明为好。老爷也不是不明是非之人,也不会因为邓德是故去太太的陪房就偏袒他们,要不然的话可就对老爷名声不好了。”碧水说道。

    安宁冷哼一声不再言语,碧水偷偷吐了吐舌头,夫人还在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呢。~老爷脸皮也薄,拉不下脸来求夫人,夫人也是要强的不愿意低头,就是不知道这事要埂到什么时候。

    “让人到前面候着,老爷回来就请到我院来罢。”安宁松了口,当然不是因为那老男人,她是被身边的丫头烦了才这么做的。

    “好嘞,我让小厨房准备几个老爷爱吃的菜去。”碧水欢喜的应下了。

    月上柳梢头,张致远大步流星的走进来,见到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安宁,她眉眼弯弯,略微的垂下眼帘,一派温婉软糯之意,任谁看了她,都会觉得这便是那江南水乡出来的闺秀,纤细娇柔。身上带着淡然的气质,任谁看到了也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隔了几天再蹋进来,只觉得恍如隔世,大老爷有些怯步了。

    外面人报:“老爷来了。”

    莫名让人觉得是狼来了的错觉,汗颜!

    不等安宁起身迎出去,张致远已经从外面进来,一言不发,走到搭着银红撒花椅搭的一溜三张木圈椅中靠近安宁的坐下。芝儿端茶进来,放到张致远跟前。瓷白的茶盅里飘着袅袅的热气,绿莹莹的茶叶飘在面上。这回儿轮到大老爷盯着茶盅看了,仿佛能看出一朵花出来。

    几个大丫鬟紧盯着地面上的地毯看,试图看出一朵儿花来。

    “摆饭吧。”安宁一句话就像是按开了一个开关,几个丫鬟都动了起来。安宁转过头来对张致远说道:“老爷我们吃饭吧。”

    “哦——”大老爷说不出失落还是松一口气的,起身到饭厅了,走的时候还故意步子小了些,跟安宁不分前后的出来。~

    饭后,夫妻两个人挪到卧房,安宁扫了一圈屋里的人。碧水知道夫人指定有私密事要跟老爷说,就和杏儿打了个眼色,带着众小丫头一齐出去,在房门外站住。

    安宁正想如何和张致远开口,大老爷突然站起来揖手对她施礼,然后道:“夫人,为夫愚钝,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夫人,还望夫人海涵。”

    这可把安宁吓的不轻,在她看来大老爷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的道歉?就算是心里百转千回,安宁脸上依旧没波澜的模样,淡淡道:“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何曾怨过老爷?”

    张致远额了一声,却也无从反驳,只得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摸了摸鼻子,“千错万错都是为夫的错,夫人大度不与为夫计较。怎么不见夫人用那套官窑青花瓷茶具?”

    安宁皱眉看向张致远,他不会吃错药了吧?面瘫呢?不苟言笑呢?严谨呢?这不会是谁假扮的吧?是吧是吧?

    张致远看穿安宁的疑惑,无奈道:“夫人,我是本人。”

    安宁松了下面皮,还真是不好意思,这会儿也不好装淡定了,直言道:“老爷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不松口就跟我再拿小性子似的。不过老爷如此通情达理的,也得知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种道理,日后大姑娘的事我不再多加干预。老爷听我说完,如今我怀着身孕,安胎养神是必须的,就是后院管理也不容我疏忽,再说大姑娘已不是三岁孩子了,自有奶嬷嬷管教,实在不行请教养嬷嬷来教导她,陪伴大姑娘成长。”

    张致远听了皱眉,安宁心里冷笑,接着说道:“老爷也别嫌我说话直接,我说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大姑娘本来就不是我亲生的孩子,这原本就不好做。我对她好,不知情的人定会说我不怀好意;我对她关心不到位,说不定马上就有人跳出来指责我不善,容不下原配的孩子。当然我这话并不是指责老爷,毕竟老爷也是爱女心切。”安宁顿了顿,看张致远尴尬,心里爽快了不少,“当然了,要是亲生的,我看着不顺眼就打,不听话就罚,反正是从我肚皮里蹦出来的,旁人看到了也只会说我对孩子严格,是为他好。就是我什么都不管任由他调皮捣蛋,旁人也只会说我对孩子慈爱,把孩子当宝。不管怎么管教,都不会出错。也不用万分小心,生怕有了什么错处被人拎了去当筏子,平白受了委屈的。”

    安宁一气说了这么多话,口有些渴了,就端过一旁的茶水喝了两口,等张致远说话。

    被安宁一席话,说的面子有些下不来的张致远讪讪笑笑,那天的理由就像是硬套上来的,难道安宁这个做后母的还能挡着拦着孩子去祭奠生母不成?这话说出去明喇人肯定是站在安宁这一边的。疼爱大姑娘的张致远便道:“夫人这话在理,只不过瑶儿她母亲去的早,从小缺母亲疼爱,再加上她身子柔弱,所以还望夫人多照顾些,就当亲生孩子就成了。”

    安宁放下茶杯,心里不高兴,这老男人是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她都这么委婉的说了,他怎么还是认死理,真想质问他你听不懂我意思是不是啊?还是装傻来呢?只好道:“不管怎么样,大姑娘都叫我一声母亲,我自然会做好我本分。”多一点都没了。

    “这就好。”张致远觉得夫妻两人把话说开了,心情轻松了些。

    “外面都说老爷是通情达喇人,万事能做到不偏不倚,是难得的好官。”安宁在‘不偏不倚’上加重了音,张大官人心里小人猛点头,面皮上还做出一副谦虚的样子。

    “打从我管家以来,虽不能说每件事都亲力亲为,但后院的大小事务我自认为管理的虽不能说至善至美,但也算得上差强人意。如今有件事还需让老爷了解,”拿出一张纸来摆到张致远跟前,说道:“这是下面的人报上来的,邓德欺上瞒下恣意行事,借着替故去太太管理田庄铺子的便利,贪墨将近五千两。还有打着主家的名义包揽差事,并借此收取贿赂,西郊的一处三进宅院为证。”

    张致远脸黑如墨,抿着嘴唇看完,重重拍在小桌上,“竟有这等子欺主的恶奴!夫人是何时知晓的?”

    安宁眼睛一凝,看向张致远,道:“已有几日。毕竟事关张府和老爷名声,事不小,总是要谨慎些的。”难道还怀疑我不成,我当然不会傻了吧唧的告诉你我知道少说也有一个月了。贪墨主家银钱算不了什么,但邓德身份不同,他是陈氏倚重的陪房,不然也不会让他管着陪嫁的田庄铺子,所以一定程度上邓德代表了陈氏,而陈氏又是张大老爷的原配,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张致远。

    张致远慎重的点头,如今盐政上乱成一团,一步不慎就可能造成巨大损失。若是让旁人揪住这错处,深究下来说不准会将火烧到他身上,到时候可不就是恶奴欺主这么简单的事了。“我立马让下面的人将事情查明,定要有个交代。”拿了纸就急匆匆的走了。

    安宁靠在柔软的鹅黄色抱枕上蹭了蹭,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碧水进来,疑惑道:“老爷怎么急匆匆的走了?”

    安宁乱没形象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我饿了,让小厨房煮点咸粥来。”

第四十三章

    [一更,18点还有二更!!庆祝上了强推榜!!]

    曾经有人说过: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钱还在,人没了。~

    邓德一家还在睡梦中,就被绑了起来,看到大管家张英以及他身后的腰粗膀圆的家丁,面如死灰。被压着跪在地上,啪嗒啪嗒的汗珠滴在青石板上,砸出了一个坑。

    “把他们绑起来带走。”张英厉声道,邓明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嗖抹布堵上了嘴,还想挣扎就被身后的家丁啪啪谢了膀子,让他疼的也说不出话来。

    被家丁搜索了三进精致小院子显得有些破败,小花园里的荷花也败了,就剩下几个莲蓬随风招摇。

    张英回到张家,先到外书房回报张致远,连带着把从邓德那搜来的账册交上去。

    “先将他们关起来,留在外面的首尾也解决了,等到查明之后就交给夫人裁决。”从一开始张致远就没打算拿到外面处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这事要拿到外面去说,免不了会起什么不必要的波澜。若说邓德背后没人指使,怕是没人相信,如今娴妹已经去了,不能再去叨扰。

    张母听到了冷哼了一声,说道:“就是到了现在致远还护着那个陈氏,按道理说就是讲这等恶奴打杀了都不为过。老爷有说该怎么处置了?”

    宝珠揉着张母的肩膀,道:“老爷说要先查明情况,等查明之后就交给夫人裁决。照宝珠看呀,老爷也是为大局考虑,毕竟这算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扬呢,传将了出去也对府里的名声不好。”

    “算啦,我老了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管不动府里的事了。照媳妇儿的性子十有**让那等子恶奴逃出生天的,也算是为了我那未出世的金孙积德了。”张母眼带倦色,她此生唯一的遗憾也就是不能看到金孙出生了。

    安宁从外面进来,正在屋里指使一众小丫鬟忙前忙后的碧水赶紧迎了出来,正想馋住安宁,安宁摆手,无奈道:“我身子还没笨重到需要人搀扶的地步,你这是干什么呢?弄的乱七八糟的。”

    “如今都九月,天气就转凉了,今天天气好,我就想着把冬天厚实的衣裳和棉被拿出来晾晒晾晒。夫人可累了?都在院子里走了块一个时辰了,大夫可说了前三个月要好好养胎的,夫人怎么就不好好上心。”碧水唠唠叨叨一阵,让安宁颇为无语,就是养胎也不能天天躺在床上不是,要是那样的话就等着发霉吧。

    安宁见外面的风吹在脸上蛮舒服的,就让小丫头搬了藤屉子春凳出来放在老桂花树下,怕是凉着了,就在上面放了杏黄菱花薄被,另外还搭着个鹅黄色绣桂花的抱枕。旁边小几上放着各色秋季新鲜果品,躺在上面吹着清风,看起来悠游自在的很。

    “赶明在这桂花树下放个石桌再加几个石凳子,闻着桂花香,吹着清风,偷得浮生半日闲,倒还不错。”安宁心情不错,懒懒地躺在春凳上,指着一边老桂花树说道。

    杏儿搬了个杌子坐在安宁腿边轻巧地敲着安宁的小腿,听了这话笑道:“夫人好兴致呢,要不是上回桂花被风雨打撒了大半,这会儿还更好看呢。不过倒是因为这个,几个小丫头采了不少桂花花瓣呢,我听小厨房说用这桂花做了桂花糕,夫人要不要吃点?”

    “太腻了,不想吃,我想睡会儿。”脸颊蹭了蹭软绵的抱枕,打了个哈欠,果然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么?不过这样做米虫的日子还挺不错的,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糟心的事。

    张致远到桂院,远远就瞧见一众丫鬟围在桂花树下,凑近一看就发现安宁躺在春凳上睡的正香。~皱眉,低声斥道:“怎么让夫人睡这儿了?万一着凉可怎么办?”

    一众丫鬟跪在地上不敢言语,杏儿回道:“夫人说这儿吹着风舒服,只睡了不到半个时辰,一会儿就准备叫醒夫人了。”

    “算了,起来吧,小声点!”大老爷坐在侧边,看自家夫人的睡颜,温和无害,温婉柔和,谁能想到她一睁开眼睛就如同万千星辰全都集中到那双眼眸中。不自觉地大老爷脸色温柔下来,想伸手触碰安宁白皙的脸颊,不料安宁动了动,一双手硬生生转到去拢了拢滑下来的发丝。

    大老爷干咳了两声,起身道:“我去屋里坐着,等会儿叫醒你们夫人。”

    张致远到书房里坐了小半个时辰,倒也不无聊,随手拿了本游记看了起来,书上有的地方还有批注,没想到夫人的字迹还是挺隽秀的,就是力道不足。

    听到外面脚步声,大老爷就随手把书放回原处,安宁进来就问道:“老爷怎么这个时辰来了?今天没去前面衙门?”

    张致远点头,拳手放在下巴咳了两声,道:“我来夫人这儿就是跟夫人说邓德之事。”

    安宁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挥手让丫鬟出去了。

    “事情都已经查明,全都是邓德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在外面的其他事我都处理了,如今人就交给夫人处置,就不走衙门了。”

    “哦——”安宁拉长了声音,接着说:“既然如此,老爷为什么不一块儿处置了他们?那照老爷的意思我该怎么处理他们呢?照理说他们这等恶奴,贪墨巨款、欺上瞒下、打着主家名义收取贿赂就是打杀了也是可以的。不过他们毕竟是故去太太的得力陪房,这样做怕是不好呢。”安宁心里不高兴,你既然都查出来了,顺带着处理了不就行了,还专门跟我说一声干什么。难道是想让我来做黑脸不成!摆明了就是想袒护他们,搞什么幺蛾子。真是的,我难道是泥人任你揉圆搓扁不成啊,自大的老男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张致远也听出了安宁口气里的不悦,绷着一张俊脸,“我向来不过问后院之事,这如何处置全凭夫人做主。”把皮球又推到安宁这儿。

    做主你妹!摆明了挖坑让我跳,安宁平了一口气,道:“老爷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好推辞了。邓德一家恶习不说,不过他们一家管着故去太太田庄铺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饶他们一命。但这等恶奴我们府上不能要,等事情妥了就让人牙子拉了他们卖出去。不知老爷认为这样可好?”说到最后都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了,这老男人不止闷骚还腹黑,臭不要脸。

    “如此甚好。”

    甚好你妹!

    “对了夫人,为夫瞧着你这院子颇有些简陋,那缀锦院本就是正院,不如夫人搬到那去住吧?”张致远趁机提起这件事,看到安宁皱眉心里一凛,怕是夫人误会了他的意思了。

    果然,安宁嗤笑一声,慢地说道:“呵呵,老爷费心了。不过我这院子住着挺舒坦的,就不用那么劳师动众了。我还有事,老爷请自便吧。”当初选的就是这院子,如今倒是想到正院了,早干什么去了。我要是住了,您老人家再去祭祀什么的可不就碍着您眼了!指不定那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

    张致远哑口无言,就这么看着安宁摇曳而出,在感情上木讷的大老爷有那么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小妻子不高兴了?问到清风时,清风满头黑线,我的爷喂,这不是摆明的事么?夫人那是吃醋了,自家老爷哪里都好就是感情上不开窍跟个榆木疙瘩似的。可怜那缀锦院修葺完了,继续大门紧锁成了一座空院。

    一名刚从上房出来的瓜子脸儿细眉的衣着整齐的中年妇人沿着后街,往府中专供奴役的居所走去。一路上就有人热情的同她打招呼,“金大家的回来啦!”中年妇人也回应了,步子有些急拐进了一家收拾整齐干净的独门小院。院中三间青砖正房,正好金大夫妻一间,金大娘领着孙子孙女一间,中间这间就当成了待客的和吃饭的地方。金大还有个兄弟就住在东厢房里,金大家的进来就看到婆婆坐在正当中,金大还没落差回来,见着了她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二小子的事可有着落了?”

    金大家的把儿子抱起来,坐在一边儿,含糊道:“邓德一家子被关起来了,听说要发卖了他们,我就没找到空跟夫人说。”

    这一说把金大娘吓的筷子都掉在桌子上,“邓德一家子怎么会被关起来了?还要被发卖,我的娘喂!不过照我看他们也是活该,听那跟在外面的婆子说邓德家的吃穿都赶上夫人了,肯定是贪墨了不少银钱。”

    金大家的心里发苦,她是故去太太的陪嫁大丫鬟,后面被放出来配给了金大家的,打从太太去了,夫人嫁进来,陈嬷嬷出府荣养了,好些个以前的老人也被蠲免的蠲免、出府的出府,如今就连邓德一家也被发卖出去了,他们这个小团体可就散了。“听说是贪墨了将近五千两,老爷也发了火,留下来是不可能的了。”

    “我的天,他们胆子可是够大的。”金大娘为这数字咋舌,心里打转,当初还觉得自家小子配了太太跟前的大丫鬟欢喜的不得了,如今当家换成了夫人,就是二小子也被蠲了下来,天天呆在家里也不是个法子啊!“二小子的事你这做嫂子的得上心些,你就跟夫人说他认得字老实能干,夫人怎么着也会给你几分薄面。”

    金大家的想小叔子那眼高于顶的样子,不由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好含糊地应了几声。当初看着金大老实才同意配给他,哪想到家里还有这么个偏疼小叔子没边的婆婆。

第四十四章

    [二更!!满地打满卖萌求推荐求点击求收藏各种求哦!!]邓德这事在张府挺喧腾的,陈氏陪房这次算是萎顿了下来。从一开始觉得新夫人温和可欺,如今到最受倚重的邓德被抄了家绑了起来,这些个陈氏的陪房才后知后觉当初相熟的老人走了七七八八。

    有些不识相的还私下说夫人心狠,容不下府里老人,结果周围的人鄙视的瞪了这人,每一个附和的,纷纷散开了。

    “一群小人!”骂骂咧咧后,心虚地看了看周围,拔脚跑了。

    打一棍子再给一个甜枣,治家之策也!金大家的拎着个竹编小笼子诺诺地站到了安宁跟前,打眼一瞧夫人正在拨棱她跟前的一盆兰花,懦懦地站着不敢吭气。

    等安宁悠闲够了,瞥了金大家的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金大家的,你来有何事?”

    金大家的没想到安宁记得她名字,诚惶诚恐地举了举手中的精致小笼子说:“我家那口子得了只鹦鹉,奴婢瞧着颜色好又机灵,就想着拿来给夫人逗了乐子。”

    安宁看那只鹦鹉,羽毛斑斓,玉色居多,绿豆似的眼睛滴溜溜转,起了逗弄的心思,就让金大家的把笼子拿过来。在手心里放了一块掰碎了的糕点,把手伸到笼子里,鹦鹉儿伸着小脑袋不住地啄着,啄了一口之后,仰着小脖子细细一声长叹,似乎是觉得这糕点好吃一般。安宁被逗笑了,转头问金大家的:“这小玩意儿可有名字?”

    金大家的赶紧回道:“这鹦鹉才俩月多,不曾起名呢。”

    那小鹦鹉颇有几分灵气,知道这里谁是老大,拿着毛茸茸得小脑袋蹭安宁的手心。安宁让碧水拎着这小鹦鹉去吃水果,喝了口茶,“你是为了你家那口子来的?”金大家的是当初陈氏陪嫁大丫鬟,嫁给金大提携当了陪嫁田庄铺子里的一个小管事。

    金大家的有些为难的搓了搓粗糙的手,她家那口子就是跟木头,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她可不敢求他多出息呢,就老老实实地呆着就成。婆婆三催四撵的,她也觉得羞愧。“夫人我家那口子老实巴交得,做个下管事已经撑天了,哪敢还有什么奢求。就是我家小叔子,上回被夫人蠲了下来,没个正经差事。小叔子早些跟着账房先生认的几个字,比我家那口子机灵多了,求夫人给赏个差事。”

    “哦?”安宁笑了笑,“你是说金二,瞧我这记性杏儿你来说说当初为什么蠲了他呀?”

    夫人又要捉弄人了,杏儿露出几分笑容说:“回夫人,金二私自哄抬铺子物品价格,联合账房先生做假账,与商家勾结欺上瞒下收取回扣,贪墨主家银子近百两。”这温声细语的让人听了觉得愉悦,听到金大家的耳朵里,就像是催命符似的,跪在地上磕头。

    “行了,你是故去太太跟前的老人了,我也不为难你。原本邓德一家替太太管着陪嫁田庄铺子,他们一家子出了事,我就把原本二管事提上来了。我看你家金大是个老实的,就让他去当田庄二管事。至于那金二,”安宁顿了顿,“我可不想再养出第二个邓德来。”这样做就是让府里老人不至于寒了心,再说那金大确实是老实的,就当是给了个甜枣。

    金大家的这是又惊又喜,战战兢兢地谢了恩,才捏着手心退出去了。

    红袖叹了一口气,感慨道:“那金二有手有脚的,自个不去为前程奔波,竟是让她老娘和嫂子出马。”

    杏儿打量了她一眼,笑道:“我看他眉眼都长到头顶去了,整天竟是拿鼻孔看人,被蠲都是情喇中的。也怪他老娘把他宠坏了,我看金大家的就是被她婆婆逼着来的。”

    “逼?”安宁挑眉,“我是有多可怕呢,杏儿小心我罚你月钱。”家庭伦理什么的最有趣了,安宁无比感念老太太稀罕她,虽然仗了肚子里这块肉疙瘩的福,但从嫁进来没站过规矩,婆婆没为难过,还时不时赏点好东西来,她运气咋就这么好呢。

    杏儿撅撅嘴,无奈道:“夫人你又误会我的意思,算了我去看碧水了。”

    “把那小玩意儿拿过来让我逗逗。”安宁来了兴致,她也挺喜欢小动物的,你对它好,它就一心一意对你,不像是人。

    这小鹦鹉仗着卖萌打滚地迅速成了安宁的小宠,得主人赐名——四喜。

    张大老爷踏着星辰而来,见安宁逗弄小鹦鹉,不耻下问:“这小玩意儿挺机灵,叫什么名?”伸手也想去逗弄,小鹦鹉撅着屁股两只爪子抓着横杠蹭蹭蹭到另一边喝水去了,大老爷脸顿时黑了。

    “不知所谓!”大老爷甩甩袖子背着手往一边儿客厅去了,安宁揉揉小鹦鹉的脑袋,“哟,小喜子干的不错,我心甚慰。”

    碧水在一旁望屋顶。

    安宁沐浴出来,被水蒸气熏得脸蛋绯红,没看到张大老爷眼睛都快绿了。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好吧就算他自律,但并不代表张致远没有需要,如今美色当前哪有不动心的道理。看着安宁领子歪到一边,里面透出白皙水嫩的肌肤,大老爷盯着晶莹的肌肤,还有半边饱满丰盈的水蜜桃子,甜美的叫人想尝尝。一般男人动作总比心里想的快一些,张致远猿臂一伸就把安宁揽在怀里,让她坐在大腿上,脸就埋到了安宁柔软的胸膛中,可以闻到她身上刚沐浴过的淡淡清香,清新得宛如春天里吹着风,熏得他昏昏然。

    安宁头一个念头就是,这老男人发什么疯!第二个念头就是伸手推开像小狗一样趴在她胸前乱拱的男人,真想爆粗口!

    似乎感觉到安宁的挣扎,张致远在安宁上手前一刻抬起头来,骨节分明有力的大手却不老实了起来,擒住安宁的小嘴儿咬了一口。虽然没怎么起劲,但安宁疼啊,要是被咬肿了让我明天怎么见人!张口欲说话,却给了老流氓吃豆腐的机会,热烘烘的舌头趁机灵活的钻进来,轻柔有力地在她嘴里舔逗吸吮着,手也不老实的滑进了亵衣内,他的手虽然保养得当,但常年拿笔却有些粗糙的,摩挲在光滑细腻的肌肤上带点酥麻。

    安宁身不由已地颤了一下,晕红满面,更是衬得温婉的小脸妩媚招人稀罕。

    暧昧的气氛,唇舌相缠,作怪的大手,让她整个身子软了下来,软塌塌的靠在张致远的胸膛上。电光火石间,往下伸的大手被按住,却不知这样更让大手贴近柔嫩的肌肤。

    无声胜有声,安宁虽然也动了情,但肚子里的宝贝疙瘩还不能这么早见到他老爹。看着张致远紧绷着的俊脸,还有下身竖起来的红旗,安宁讨好的亲亲他的嘴唇,顺手就把大老爷的手抽了出来,讨好道:“要不,我用手帮你?”这话说出来,安宁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再看大老爷一副‘我勉为其难让你这么办’的表情,让你嘴贱,让你嘴贱!

    在大老爷炙热的目光下,安宁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女青年,还是有观摩过日本爱情动作片的。当然了这亲身实践的对象只有张致远张大老爷一人矣,小致远在安宁手中蒸腾着,愈发硕大起来。

    张致远看似淡定,实际上全部心神都被身上的小女人吸走了。观察她凝注的表情,观察到微蹙的眉尖,顺到红润水泽的嘴唇,再到丰满的水蜜桃,手上不盈一握的腰肢。最后却被下面传来的感觉拢去了全部注意力,呼吸也粗了起来,真是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躯里去。

    安宁还是头一回儿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小致远,羞得满脸通红,干脆的撇过脸,手上来回做运动。

    一刻钟后,安宁手都麻了,再看一眼享受的张致远,干脆的撒手,老娘不干了。嘟囔道:“怎么还不出来?”声音虽小,但张致远听到了,一来有些骄傲,二来就不满了,男人嘛最恨别人质疑他们的能力。

    大手包小手,上下做运动。

    安宁有些晕沉沉地任他折腾着,到最后不得不使出杀手锏,只听到大老爷一声低喊,不等安宁回过神来,体贴的大老爷已经有些不好意思的抱着安宁清洗一遍,抱回到大床上。

    “哼!”安宁傲娇得冷哼一声,心里内流,觉得手肯定肿了,有些恶劣的想怎么不搓掉一层皮来!

    “睡吧,夫人。”大老爷却心满意足的躺下,吻了吻安宁的发旋,将她搂在胸前闭上眼睡觉。也不知道是因为受到了身体和精神上的双层疲惫,还是因为被搂在了怀里,安宁也很快就进入了黑甜乡。

    梦中有石块压到了身上,压的她快要呼吸不来了,睁开眼睛看到趴在自己身上,水蜜桃一个被含住一个被揉捏。安宁握手,额头上爆出一个个‘井’,老爹啊你闺女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假装还在睡梦中,一个手肘甩了上去。

    这一天,一向都勤政务实的从三品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张清和字致远的张大人,因为不明原因请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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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老姑娘安宁成了张家二婚老男人张清和的继室, 上有婆婆,下有姑娘,左有二房,右有姨娘,中间还有面瘫大老爷,继室也不好做啊。 随身空间,不喜误入。 温馨打底,小虐略有。继室难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继室难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继室难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