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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苇渡过     继室难为txt下载     继室难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五章 大刀阔斧

    展眼已至五月初夏,天气亦有些炎热,安宁只懒在家里并不常出门。

    景瑜也被掬在正房里,安宁教他读书认字,也时常有张玫过来跟他一起玩。前日里刚得来了一只松狮犬,张玫很喜欢,她原本也有一只小狮子狗,是孟福家的送上来的,安宁给凑了个名字叫丸子。从温泉庄子带回来后,景曜和景佑平时也就四喜玩,丸子就被张玫得了去,养得很好。不过之前来都城时,并没有带过来,留给宋姨娘养,因而在都城得了只白色松狮犬就很喜欢,经常在房里逗松狮犬玩。

    比起张瑶要待嫁,张玫的日子过得算悠哉,或读书,或写字,或描鸾刺凤。大理寺卿家的姑娘范歌和她差不多大,两人合得来,也邀范歌来家里游园逛景,过得好不快活。只五月天色有些炎热,小姑娘们都无心玩耍,只在房中暂歇。

    范歌在张玫这儿看到一个花样子十分的精巧,便吵着张玫给她描下来,正说笑着,大丫鬟胭罗端了一只填漆托盘过来,上面荷叶状的翡翠碟子里垒着鲜红的荔枝,笑道:“姑娘,范姑娘,这是太太刚才着碧水姑姑送来的,才从南边儿运上来的,叫给姑娘们尝尝鲜儿。”

    范歌见了荔枝十分欢喜,也不说让张玫要花样子了,拉着张玫来。屋子里的脂罗忙叫一个小丫鬟端了水给张玫和范歌洗手,又用干毛巾擦了,方才各自捻起一只果子。许是才用冰澎了,荔枝上头十分湿润带着清凉,尝了一尝,十分鲜甜。

    “没想到这么早就能尝到新鲜的荔枝,往年到五月中旬才有荔枝吃来。”范歌连吃了三四个,才说话。

    “这有什么,这时候太太院里的荔枝就熟了,我们还去摘呢。再过几日。樱桃红了,也摘来用冰湃了,吃起来凉浸浸的,香甜可口。还有桃子。每个我一手都合不拢呢。”张玫吃了两个,语气里有些可惜的说道,“只可惜搬到都城来了,没有那样的乐趣了。”

    范歌好奇道:“院子里?院子里不就是种些花花草草,怎么还载了果树?”

    张玫再吃了两颗,就不吃了,擦了手。娓娓道来:“原本太太院子里只有两颗桂花树,后来就种上了好些果树,有樱桃、杨桃、荔枝、桃树,还有葡萄、草莓。我们搬到都城的时候那些果树都很繁茂了,不像其他院子的繁花似锦,或是花红柳绿的,反而有苍翠生机勃勃之感,还多了好多趣味呢。每当水果采收的时候。是最欢乐的时候了,太太,大姐姐。雪晴姐姐,还有静姐姐,景曜、景佑,还有大舅舅家的煦哥儿……太太说了,谁摘的都可以带走,自己动手摘下来的水果就觉得格外甜美呢,吃到嘴里美到心里呢。”

    “真的呀?”张家太太看着温婉端庄,也会是喜欢摘果树,不过听玫儿说起来就挺有趣的。

    “当然是真的了,”张玫瞪了范歌一眼。范歌俏皮的吐吐舌头,示意张玫接着说,“原本桂花树下还有秋千呢,说是太太自己做的,对了原来太太还养了只叫四喜的鹦鹉,会好多话了。特别好玩,不过后来因为太太怀孕了,就送到庄子上去了。光是我说了,都城都有什么好景致好吃的吗?”

    范歌又吃了一颗荔枝,觉得有些凉,就不再吃了,曼斯条理地向张玫说起来都城的特色来,“我也是听我三哥说的,他们学堂每个月都有蹴鞠大赛,我家里也有一颗蹴鞠,女孩子也可以在家里玩,等过了端午,我邀你到我家里来,再邀其他人来,咱也来玩蹴鞠,是穿男装哦!”

    “好呀!”张玫这边欢喜的答应了范歌的邀请,只等到端午后见识一下蹴鞠。

    到了端午五月初五,这日又是端午佳节,又是张致远四十而立的生日。虽然是整寿,但也不大操大办,而且连好友请来庆祝的这样打算都没有,只是打算一家人庆祝一下,低调的够可以的。毕竟也是没办法的事,最近一段时间有些不大平静,宣武帝四月开始南巡,但南巡并不顺利,本来二月山西地动,死伤无数,宣武帝忙下了就近拨粮的圣旨,后又从国库里拨发赈灾银款,然而所查这批银款流失大部分,又有山西官员贪污受贿;再查明陕西私征比正赋大多,百姓穷困流离等等,宣武帝心情大坏,申斥革办抄家了一批官员,后又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抚绥地方灾民减免赋税,又命人开粮仓放粮,整顿贪官污吏。大刀阔斧的整顿吏治,朝臣调动频繁。

    作为吏部左侍郎,张致远自然看得出来在这朝臣的调动中,皇上做的不仅仅是整顿吏治,更是今上在节制睿王爷傅阁老这保嫡一派的势力。而睿王爷眉宇间的倨傲依然在,只随着官吏调动,他的势力渐渐受到钳制就会明白了,而傅阁老似乎略有警觉。而随着今上大刀阔斧的整顿吏治,几位皇子也有所感,明面上的争斗少了起来,底下的暗流汹涌澎湃,让都城陷入了有些诡异的气氛中。

    因而端午五月初五,张致远四十的生日,他回府时金乌西坠,神色略带疲倦。到达前院,清风机灵道:“老爷,太太和姑娘们还有小少爷怕还在正院厅堂里等着给老爷您恭贺寿辰呢。”

    张致远这才想起寿宴的事,每年的这个时候安宁都会亲自下厨置办一桌饭菜的,还有她和孩子们亲手准备的礼物,脚下一转,往正院厅堂走去。

    “老爷回来了——”早有机灵的下人跑进去通报。

    这个时候早就过了晚饭的时间,而且今日本来又是端午佳节,没有大老爷在,府里也就是草草的庆祝了下。一桌饭菜是安宁还有张瑶、张玫准备的,可左等右等张致远都没有回来,饭菜也只得温了起来。几人吃了些点心粽子垫吧肚子,福久吃了一碗牛乳和几个香饽饽,趴在安宁怀里,安宁和张瑶、张玫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本来是打算说咱们先吃的,外面的丫鬟进来通报张致远回来了,安宁连忙说让厨房上菜,一边将福久抱起来同进来的张致远说道:“你可终于回来了,吃晚饭了没?”

    “再吃点吧。”张致远说道,“有事耽搁了,也忘了差人回来说一声,我也饿了,赶紧吃饭罢。”

    安宁看他神色有些疲惫,也没多问,就连忙让小厨房上菜。笑道:“是瑶儿和玫儿亲手做的,给你庆祝生日的。”

    张致远嘴角扬起,露出今天出门后第一个笑容,回到家里来,将外面那些公事抛在脑后,只管妻贤子顺,和乐融融,就觉得放松了不少,疲惫少了不少。

    几个孩子也有自己亲手做的礼物送上来,吃过饭天也晚了,张瑶和张玫就相携着离开了。福久也由奶娘领回西厢房照顾,休息了。

    安宁给张致远倒了一杯茶来,淡淡的弥漫着茶的清香,张致远闻了下就觉得跟往日喝的茶有所不同,看着小妻子明眸中微微的雀跃,就猜的出来怕是她又从那什么神秘的仙境里拿出来的东西罢。看她这样为他好,关心他的样子,张致远就觉得非常的受用,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入口觉得一片温润的暖意滑入腹内,味道隐含琼芳,颊齿留香,又慢慢的将半杯茶喝下,只觉得全身的疲惫消散的不知所踪,四肢百骸舒舒服服,惬意无比。

    “舒服吧?”跟泡温泉似的,浑身的疲惫都蒸发不见了,而且还是她特意为大老爷弄出来的,灵效很温和的,能够以‘润物细无声’这样不痛苦的方式慢慢的滋养着他的身体。原本张致远吃过了玉膏后,排除了体内经脉里的杂质,滋养筋络,慢慢改造他内里的五脏六腑,修补衰老、体弱的地方。之后安宁就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他吃一些或者喝一些温和的灵物,慢慢来滋养身体,让身体内里细胞恢复年轻形态,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又是那里来的?”张致远点点头道。

    安宁嘻嘻笑,道:“老爷睿智。”

    “别给为夫打马虎眼,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就是这一杯茶?”张致远不满道。

    “什么叫‘就是这一杯茶’,旁人求还求不来的,在你这儿还给贬低那么多。”安宁嘟囔道,这人还真是给几分颜色就想开染坊啦。不过还是拿出来一枚玉环,白色,通透澄净,雕饰卷云纹,瞧着与普通的玉饰并无两样,递到张致远跟前,“给。”

    张致远伸手接过来,握在手里,顿觉得一股子温凉之意直透胸臆,和之前摸到的那颗龙眼大的红色珠子给人的感觉就是一暖一凉,但是这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玉饰。

    安宁看出他的疑惑,有些得意,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形,道:“这样的话也不怕旁人会起疑,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你在外面办公肯定也不能像家里似的,戴着冬暖夏凉,而且对身体也无害,反而是有好处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二六章 一枝独秀

    安宁知道张致远有什么顾虑,这拿出来的礼物自然都是精心准备的,并不起眼,谁知道内里还藏有乾坤啊。而且都城的气候自然不比江南,就是五月了就开始炎热起来了,尤其是这几天,都城燥热了好几日了,都是大毒太阳挂在天上,连一丝儿云彩都没有,艳阳高照,燥热的人只想躲在屋子里头不出去的。

    就算是吏部屋子里放了冰盆,但也耐不住热风无孔不入,而且这官袍也不是薄的,穿上身上每一会儿都有汗的。而且这还并不是都城一年里头最热的地方,酷暑才刚刚开始呢。张致远有那么些稍稍洁癖,也不想忍受汗流浃背的感觉么。

    安宁这礼物算是搔在了张致远的痒处了,而且经过安宁这么一解释,大老爷很高兴的接受了。把玉环拿在手里把玩,看上面的雕饰的云卷纹,“你自己雕刻的?”

    “嗯,这个云卷纹相对简单些,而且老爷您戴上显得大气嘛。”安宁不轻不重地拍了个马屁,张致远大悦,安宁拿出来个络子来将玉环拴上,张致远戴在脖子上,只觉得一股儿温凉之意透过肌肤慢慢地传达到四肢百骸,通体生凉。

    两人说了一会话儿,张致远就突然来了句:“长寿面呢?”

    安宁嘴角扯了扯,敢情您还没忘记啊,道:“您没吃饱啊?还吃得下?”才吃过饭有多长时间啊,你就还想吃,虽然每年都是不可少的。不过她的几个孩子过生日的话她都会亲自下厨准备长寿面,就是张瑶和张玫过生日的时候安宁也不忘让厨房来准备长寿面,虽然不是自己做的。就是小福久的今年二周岁的生日是在船上渡过的,安宁还是给他做了一小碗,一口气吃光光,健康长寿。

    还是没争不过大老爷,安宁就下厨做了一碗来,笑眯眯道:“先说好了。我已经让下人给准备了陈皮酸梅消食茶了。”

    张致远无奈,小妻子是多想他撑着啊……

    等张致远吃完,安宁端上陈皮酸梅消食茶来,目的不言而喻。

    张致远:“……”

    等态度回归到正轨。张致远稍稍提了几句外面的事,让安宁当个心。安宁点了点头,道:“你这次寿辰虽然是整寿,但还是以初来都城尚未安稳为由,并未大办,但早几日就有人上门打听,寿礼也早陆续有人送上了。要么就是打着过端午节的名头送上厚礼。再说了最近下帖子找我赏石榴花的官太太也不少,哪里有这么多石榴花要赏啊,我自然会谨慎的,当然知道‘妻贤夫祸少’的道理嘛。”

    后宅之事从来都不是单独存在的,和外面的事情有着千丝万缕、密不可分的联系。管理后宅,约束下仆,交际应酬,人情往来等等。管好内宅就不会在男子在外奔波劳苦的时候,发生后院起火的事情,‘妻贤夫祸少’就是这个道理。因而张家行事更为低调谨慎。送来的寿礼以及端午节节礼,逾矩的东西不收,打眼的礼收下后必找由头回送一份相当的礼等,而且约束下仆谨慎低调,而且许多官太太的邀约她都找理由能推就推了,理由有很多啊。

    妻贤夫祸少,张致远一愣,随即笑出声来,声音低低沉沉,清俊冷隽的脸上修眉微扬。星目微弯,眼尾微翘,红润有型的薄唇绽放,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他很少有动容的时候,就算是笑,也就是星目含笑。嘴角上扬,笑意微扬而已,如今一笑,开心纯粹的笑容却是很少见的,就像是冰山融化,春回大地,安宁一时都有些惊艳,不由得怔住。这人还真是……安宁微微侧过头去,脸有些微红。

    张致远眼中的笑意更深,终于扳回一城了!

    安宁要是知道大老爷想什么,肯定会想:这美男计什么的,最无耻了~

    “今上南巡,一路大刀阔斧整顿吏治,节制各方势力,几位皇子有所警觉私下暗潮涌动,所以才会造成某些官员病急乱投医,不过他们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不过,老爷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安宁很自然的在周围下下结界,笑道:“如今毕竟储位未定,几位皇子争夺激烈是在所难免,谁活动有力,谁就有可能获胜,这是‘利害之关,终身荣辱’之时,因此一定要争,争取不世之荣。太子乃是国本,不得不立。在储位争夺战时朝中免不了的争储、结党、站队之祸。皇上是位明君,那为了朝堂平静,避免骨肉相争,皇上大可以秘密立储,这样的话,既避免了大臣们为了从龙之功的投机结党行为,能够一直忠于皇事,也避免了几位皇子之间为了皇位,纷争不已,骨肉相残,不是很好吗?”

    张致远历来知她在朝堂走向上有高度的敏锐,便是示意她接着说,安宁还想以从外面听来的为由,被大老爷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眼神中就透露着‘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小九九,别隐瞒了。’干脆的破罐子破摔道:“好吧,这些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虽然之前你说过皇上自己经历了夺嫡之争,同室操戈,手足相残之事,因此不想让自己的皇子上演上一代人的悲剧,希望兄友弟恭,全心全意为民。但却忘了一点,高高在上的皇权实在是太诱人了,当年他自己何尝不知道骨肉亲情的可贵,但为了那高位,还不是无所顾忌的出手。有父辈一个成功的榜样在前,下一辈有学有样也无可厚非。”

    安宁又看了大老爷的脸色,毕竟大老爷祖祖辈辈是纯臣嘛,如今他忠君为国,要是她这么说的话会不会触动大老爷的尊严什么的嘛。张致远收敛了眼中的笑意,严肃起来,“无碍,你接着说。”

    安宁看他真的是平静,这才接着说道:“在我看来,当初今上登基之时,凭借从龙之功的傅家和房家,太子妃被封皇后,侧妃被封贵妃,而房贵妃先元后一步生下皇长子,而皇后继而生下嫡子,可谓无限荣耀。让这两家势力大涨,而那时候新皇登基不久,忙着稳定局势,还需要傅、房两家的支持,因而重用两家的子弟,巩固皇权,傅、房两家势力大涨,能够压制先朝的不忠于皇上的老臣,但两家又是对立关系,在朝堂上起到了制衡的作用。皇上的用意则是管他西风压倒东风,还是东风压倒西风,皇上则可以左右逢源,**风中毅然不倒。然而由皇上一手扶持下壮大起来的傅、房两家却渐渐不满于同对方瓜分朝中势力,一山不容二虎,而且还是两只有野心的老虎。傅家的元后凤归,又有女儿进宫就可见一斑。这傅家有皇后,有嫡子,有文臣;房家有贵妃,有皇长子,有兵权;而皇位的承继讲究立嫡、立长、立贤,并不完全以嫡长继承制为依据。谁有能力,谁就能驳的头筹。而被权势和富贵迷住的两家,却渐渐的忘了他们如今的权势是谁扶上来的,忘了皇权的威严不容侵犯,也容不得皇子势大威迫到皇权。”

    “需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皇帝当初扶持两家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这一点。如今纵容过头,皇帝想要采用拉一打一,房家有兵权,有皇长子,有贵妃,拥兵自重,很好的靶子。逼宫造反,多么好被讨伐的理由啊!”而且怕是皇帝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全盘计划,正好来了‘请君入瓮’,一网打尽!皇权至上,大皇子就成了皇帝维护皇权的炮灰,天家无亲情。皇父皇父,皇为先,父在后。自古权势高于情,皇帝并非无情,但情在他的心里,远远比不上权势、帝位。

    “房家大败后,房家拥有的兵权被收回到皇帝手中,连带着还有许多跟随造反的一些将官手里拥有的势力,进一步将兵权握在自己手中。”当初的陈家不就是想要‘从龙之功’被迷住了眼睛嘛,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当初陈家没有被波及进去落败后回苏州,还在全胜在都城的话。依照那家子的性子,他们家搬来都城指不定受到多少刁难呢!这么说的话还得感谢一下皇帝陛下啊,陛下圣明!

    安宁吃了一口茶却是不打算说了,朝张致远露出个明媚的笑容,“老爷,以上纯属我个人猜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张致远修眉微挑,点了点头,“宁儿说的**不离十,大抵是如此的。如今剩下的那一个,怎么能一枝独秀呢?那宁儿说了这么些,那就该明白今上为何不立储或是秘密立储了。”

    安宁一愣,旋即想起今上的儿子太小,除去一个被贬为庶人的皇长子,傅家皇后所出的皇二子以及皇八子,余下的有腿疾的皇三子,最近几年才入了众人视线的皇三子,也还只有和皇三子一母同胞的皇七子了。儿子少也成了个问题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二七章 出门不易

    安宁喝了一口茶笑道:“果然还是老爷一针见血啊,呵呵。”

    张致远笑而不语,心里欣喜她的聪颖,他的小妻子从来都是聪明、明智的,有春风化雨的能力,她的聪慧、她的低调和守分让他在外面安心,来做张家的守护者,为妻子儿女遮风挡雨。今日的这一番谈话,就算是自己也不得不赞叹她思想老辣,眼光敏锐。心里却又是想,就是这样的明智又聪颖的她,错生了女儿身,若是生为男儿身,投身朝堂,定能大展宏图,有一番作为。不过转念一想,这样的女子却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他相伴一生的人,心里的满足和喜意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仿佛从他乌黑深邃的目光里感应到什么,安宁心里一跳,她今天说的有点多了么,脸微微泛红,都是被这人纵容的,越发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不过今天他们夫妻俩的说过话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而已。安宁坐正了身体,抿了抿红唇,道:“老爷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去衙门,早点休息吧。”

    张致远把怀表掏出来一看,点点头,嘴角微翘,“宁儿,要共浴?”

    安宁一愣,把手上的枕头扔过去,“你快去罢!怎么那么啰嗦啊?”共浴,鸳鸯浴……瞬间脑海里闪过活色生香的旖旎画面,慌忙地转过头去,色厉内荏嚷嚷道:“我去让婆子提水上来。”顺手将结界去了,后面还听到那人低沉的笑声。脚步顿了顿……

    和大老爷达成共识后,安宁在家越发谨慎,再加上天气渐热,也不大出门了。府里的事务只有碧水和杏儿她们帮着协管,府上如今的大事儿就是张瑶待嫁的事了。在家,或是带福久游园赏景,或是侍弄正院里开春栽种的花果树木。或是教福久读识字,或是描鸾刺凤,或是兴趣来了雕花刻木……安宁最近一段时间又迷上了修剪盆景。日子可真算上自在了。

    过了端午,天气一如前几日般,碧空万里无云。从一早起来大日头便有些毒辣辣的,晃得人睁不开眼。张玫被范歌早早的下帖子邀过去了,安宁听她一说蹴鞠,虽然有点兴趣,但看外面骄阳火辣辣的,一点兴趣立马被热气浇灭了,虽然她耐热,还有凉玉贴身佩戴,通体生凉,但也对顶着热天气没什么兴趣。只吩咐了跟着的丫鬟婆子注意点别让二姑娘热着了。

    等张玫走后,安宁懒懒的躺在凉榻上,心想自从来到都城后她还没怎么出去逛都城呢。以往在扬州时,张致远不在家,景曜和景佑去广安寺。她也不讲姑娘们拘在屋里,也常常带着张瑶和张玫,有福久后就抱着福久,出外游湖赏景,好不乐哉。瘦西湖,栖霞山。广安寺……扬州城以及附近的景致都差不多逛遍了,就连苏州也是逛过的。去年来都城时她需要操心的事务繁多,就是看景儿也是看个囫囵,没得时间细细的赏。这次来了都城了,又操心的事挺多,而且最开始来的时候天气还挺冷,还未回春的都城景色萧条没什么好景致。好不容易等到春回大地了,又忙着融入都城贵妇贵女圈子,出门访,再接下来就是准备张瑶的及笄礼,四月又是她大定的时候,待嫁的一应事宜。这下好了等到五月空闲了下来,有时间了,天气又炎热了起来,出门就是火辣辣的太阳,多日高热,院子里的树木都有些耷拉着呢。安宁向来惬意惯了,一闲散下来,骨头就开始犯懒了。坐在藤椅上,晃来晃去,又屋子里四处都摆着冰盆,有一股儿凉意,让人直想犯困。

    安宁迷迷糊糊地觉得藤椅晃了起来,身上一沉,睁开眼睛,看福久正手脚并用的往藤椅上爬,旁边儿的春酌和春醉护着。安宁笑着把小娃娃抱上来,道:“热不热?”看他躺下来,像只懒懒的猫儿,不由得捏捏他脸蛋儿。

    娘俩躺在藤椅上睡了会儿,旁边儿的春酌和春醉搬过了脚蹬在做针线,天气日热,她们要紧着给福久做些凉快的中衣,这次玲珑坊送来的布料不仅摸起来轻薄柔软,看起来就像是一团烟雾的,而且听说穿起来干爽,不生汗渍,很是难得呢,总共就得了那么一匹玉色的。太太疼小少爷和姑娘们,除了给小少爷做中衣的,其余的全给了姑娘们,自己都没留呢。

    睡醒了,安宁抱着福久坐在案前习字,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他的小爪儿,小福久很认真,抿着小嘴儿一笔一划的写。见碧水进来,笑道:“有事儿?”

    碧水回道:“正要跟太太说呢,府里头的老爷,大爷还有瑜哥儿的夏衣玲珑坊上送来了,另有暗例给府里这些人的也就做好了。想问问太太,可就放下去么?”

    安宁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啊,你还过来问一趟,既然得了,就散了下去呗,都城的夏天比扬州那边儿热的早。”又想起这玲珑坊,去年来都城置办铺子,一间就是经营江南布料绣品的,取名就叫玲珑坊;另外一间是卖首饰珠宝的,叫琳琅阁,如今基本上每月的外衣都由玲珑坊做好了送来。提到了,她就说待下午日头没那么足了,就出去瞧瞧。

    谁知道才过了午间,天色顿时暗了下来,几阵极为强劲的风吹过,一场大雨来的又快又猛,伴着几声炸雷,豆大的雨点儿从天上倾泻而下。打在树上屋上地上,激起了一股儿夏日里特有的泥土腥气。大雨滂沱,雷声震耳,狂风肆虐,外面的树叶被风吹得啪啪作响,府里的荷花池里的新出的荷叶被风雨打的贴在水面上,就是水面上也激起了不低的水花儿……这雨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气势磅礴,而且看样子一时也没有停下的迹象。

    安宁顿觉得无语,心想出个门还真心不容易啊。

    关了窗子,听外面风雨声,趁着福久睡觉的空档,安宁又进了空间。没有去庄园外,就在庄园里边儿,在吉祥一系列撒娇打诨后,甚至是在青石板上滚来滚去,大脑袋磕在青石板上,还把坚硬的青石板打出个裂缝,清脆的声音响起。

    安宁:“……”

    吉祥:“……”

    吉祥迅速蹿开,假装没看到那道裂缝,安宁在上面轻轻一踩,哗啦啦碎开了,拉长了声音道:“吉祥你刚才是想拿你轻轻一磕就把这青石板瞌睡的大脑袋撞我是不嘞?”

    吉祥扬着脑袋,大声嚷嚷:“是那青石板太弱了!”莫名的心虚起来,整个兽就摆出一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小样儿,又配着它威风凛凛的神兽样子,特别的有喜感。

    四喜飞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只白色的松狮犬、两只全黑色威风凛凛的藏獒、还有两只小白狼和两只狐狸,一只白色一只火红色,见到了安宁很是亲昵的过来蹭蹭,四喜还欢快的叫唤着。几只动物在空间里呆了半年时间,灵性大增,而且本来都是比较聪明的哺乳动物,又在空间里呆了这么长时间,饿了吃果子或是到庄园外环绕的小溪里的鱼虾吃,渴了就喝小溪里的水。虽然说这些果子或是小溪里的水含有的灵气少得很,但对这几只狗狗啊小狼啊都已经足够了,它们灵气大增,由吉祥领着还挺哈皮。

    说起这些动物的事儿,原本最开始的时候空间里除了碧波潭和海洋里的鱼虾等是没有其他动物的。安宁最开始也想放动物进来,可放一般的动物吧又怕损坏了什么稀罕的花草,这点在吉祥这神兽看来就知道了。而且看空间里普通植物生长的十分旺盛,又怕动物进去到了里面,也不能仔细看着,要是一不留神,谁知道会不会一直繁衍下去,搞不好会泛滥成灾,所以她那时候一直没有往空间里投放动物家禽。

    后面能够自主控制灵气了,就在庄园附近山林里的野鸡、野兔等野生动物,它们吃的都是不含灵气的青草,喝的是庄园附近小溪里的水。本来还想圈养起来的,只不过它们很奇妙的是不吃灵草灵药,动物的本能么。这些个平常不出来,害怕吉祥怕的很,不过还真有吉祥在,这些野生动物还真泛滥不起来,多的就给吃了,吉祥对这些会动的可很感兴趣。而且在空间里动物的生长速度可赶不上植物的生长速度,本来就不多,都在灵气少的山林里放养着呢。

    这跟在四喜后面过来的几只小狗、小白狼的是她去年来都城后,在都城买下来的,那两只威风凛凛的藏獒可是得安宁欢心,在前世的时候一只纯种藏獒多难得啊,这一下子还得了两只,在空间里养着十分的有灵性,也很彪悍。

    安宁踹踹装哭办无赖的吉祥,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道:“行啦,这不跟你预备着呢,别哭了扰的我耳朵疼。”那眼泪收回去的速度别提多快了,小蹄子还哒哒的踢踢青石板的碎片,踢到一边儿去……(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二八章 狭路相逢

    小溪蜿蜒,新嫩荷花满布,荷叶簇成一团,粉色的荷花,浅绿透彻的水面上悠哉的游着几只鸳鸯、天鹅,优雅的伸张脖颈,鸳鸯戏水,接天莲叶,溪水潺潺穿过,连底下摇曳的水草,游曳的小鱼,都清晰可见。

    远处有山峦起伏,天际蔚蓝,眺目远望,山峰顶上有白云渺渺,树木葱郁,若有烟气笼罩。在往溪水的尽头远望,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青叶蔓藤,繁华摇缀,树根蜿蜒而下,和煦的光从树丫枝叶之间参差洒落下来。

    葱郁山脚下的山林里偶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青翠繁茂的树枝间偶闻清脆鸟鸣声,在山丛间越发显得清越鸣亮。再看山水环绕着的庄园下,菜圃,药圃,果圃,相映成辉,让人流连忘返。青砖黛瓦,雕花木门,雕刻祥云线条的画栋,用重彩艳色装饰的檐角横梁,图案雕刻精致细腻,栩栩如生,在一片青浓淡绿透出一番天然的雅致。

    静静地在这片桃源处,坐在这儿,听松涛似海,看白云苍狗,心境平和,灵台清明,不失为人间一大乐事。

    “宁宁,你在看什么?”吉祥吃饱喝足,大脑袋趴在苍木上,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好奇的随着安宁的视线看过去,憨态可掬。

    安宁特想来句感悟人生,看它憨态可掬的样子把话收回去,伸手揉了揉吉祥的大脑袋,叹了一口气,“吉祥,你觉得孤单吗?有没有想过找你的同族?”

    事实上安宁到如今还不明白吉祥到底是什么种族,明明有着上天入海、操火弄风的能力,却有着像是饕餮一样的无底洞似的胃口,寿命无限,却为何又沦落到人家,被当成了金珀,封存在库房里好几十年。

    不过安宁这话算是白问了。吉祥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向她,无辜的蹭蹭安宁的手,温顺的就像是一只大狗狗,很无辜的问:“宁宁。你是想嫌弃我吃的多吗?”

    驴唇不对马嘴,安宁眉间抖了抖,难道你吃的还不多吗?拍拍吉祥的脑袋,“去玩罢。”

    吉祥狐疑的看着安宁,似乎很不相信她竟然这么简单就放过它了,奇怪了宁宁不是应该说嫌弃,然后自己再撒泼哄骗宁宁再给它几个灵果的吗?难道宁宁变聪明了。不再上当了,真遗憾啊==

    安宁嘴角咧咧,还真是遗憾啊,吉祥。拜托你心里想的话就不要说出来好不?被吉祥这么一闹,安宁刚升起来的那点悲秋伤春的情怀就随风飘散了,站起来抚平衣角,在吉祥期待的神色下嘴角扬起,笑的好不温婉。“吉祥,我突然想起这两天有点忙,就不过来了。”

    “怎么这样啊!不要啊——”哭嚎声随即响起。好不可怜。

    外面雨势未停,如针般从天上落下,游廊外形成一道水帘,这场雨不像是夏日骤下骤停的雷阵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安宁拿着一把剪刀很有耐心的剪着一盆儿青松盆景,午睡醒来的福久很有耐心的跟在娘亲的身边儿,看剪刀时不时的动来动去。

    雨到黄昏才停了下来,骤雨初歇,新绿洗尘,青石交碧。鼻息间充满了泥土混合着花木的湿润的清香。外头仍有积水,不过这场骤雨带走了五月仲夏的燥热气,傍晚的风徐徐而来,比起之前的热气,倒有几分凉爽。

    过了两日,安宁总算是想起还要出门到玲珑坊瞧瞧呢。福久自然跟着去,心想都是要去的,就在张瑶和张玫来请安的时候,问道:“自从来都城后,除了出门访客也没出去过,正好趁着前天下了雨天气凉爽了些,你们也别总在屋子里呆着了,要不跟我出去走走,权当散散心了?”

    张玫自然是欣喜的,她前两天去大理寺卿家,本来说好是玩蹴鞠的,可偏偏天热几个姑娘家的都不愿意动弹,等到下午又下起了大雨,白白期待了一场。以前在扬州时平日里安宁有空,也不把她们拘在屋里,常常带她们出外游玩,自从进京后,安宁需要操心的事务繁多,也不好烦扰安宁,而且那会子才二月,都城不像是扬州已经春回大地,而是柳未绿,花未开,再加上天气寒冷,多有不适,万物萧条的北方外面又没什么好景致,后又是家里操持张瑶的及笄礼,所以张玫只能闷在房里。闷在家里这么长时间,她早就闷坏了,如今能够有机会出去玩,哪有不去之理?欣喜的她表了态,看向了张瑶,张瑶和张玫的想法差不多,但她毕竟还在待嫁期,便是犹豫不决。

    安宁看了出来,笑道:“虽说瑶儿准备待嫁,但时间却并不急迫,总不能整日都闷在屋子里,也不怕闷坏了。也不去哪儿,鼓楼西大街有咱家一家绣坊,卖的是江南的丝线绣品布料,还有一家珠宝行,去看看也好。”想了想又道:“别信什么大家千金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种鬼话,真要整日关在后宅里,也就能看见鼻子底下那点地界儿。目光短浅,只知道在后院那块巴掌大的地方争长论短,眼光都被限制住了,那才不是什么所谓大家闺秀的模样呢。”

    张玫脸上一红,内心有所触动,原来她被范歌邀请去她家时,听闻起来那几个姑娘都不曾想她这样随母亲出门赏景游湖,顶多就是上元节、女儿节这些节日时才会被允许戴上帷帽有出门的机会。她回来时不由得和大丫鬟说了几句,没想到被太太知道了去,看来太太是在开解她呢,因而便是放下了心中的成见,心中欢喜起来。拉着张瑶的胳膊撒娇地晃了晃,“大姐姐,就出去呗,去逛逛权当散心了。”

    张瑶只得答应了,方和张玫回院子换了出门的衣裳,又戴了红顶白纱的帷帽,方才跟着安宁出了门。

    虽然是夏天热了些,但街上行人还是不少的,从张府所在的仁清街到两家铺子所在的鼓楼西大街坐马车大半个时辰。安宁和福久坐在前面的马车上,张瑶和张玫两姐妹坐一辆,这辆丫鬟将车窗子上的车帘打开来,只附上了一层白纱,两姐妹坐在跟前向外看,虽然是走马观花,但看来也别有一番趣味。

    两间铺子相隔不远,都在鼓楼西大街。都城里有五六处大商用街,鼓楼西大街是世家豪门公子哥儿以及高门大户的采买们最爱来的。再加上都城比南边儿民风开放,也有些夫人太太们带着帷帽,乘车来逛。这儿热闹但并不喧闹,路能并行四五辆马车,是个好去处,也有那些个家里边受宠的小姐们戴着帷帽,拢上面纱偶尔出来逛的,因而张瑶和张玫两个过来也不显。

    张玫搀着张瑶的胳膊走过来,因听安宁说是自家的铺子,不免多看了几下。只见店铺布置的很精致,颇有几分江南的风韵,雕梁画栋,各色花草,摆设精致。二楼和后院专供太太小姐们用的雅间,就是雅间里来伺候的都是伶俐的小丫鬟。看着就是让人意动的,更不用说店里边儿卖的都是上品,比起都城的华贵,多了江南的灵秀,反而是招太太小姐们的喜欢。

    张瑶恍惚想起来,家里边儿的衣裳正是由玲珑坊月月做好送来的,没想到店里边儿也带了江南的风韵,不经意地还以为是在扬州呢。

    本来是要去后院雅阁的,不过今日来的客人多些,只二楼雅间还有空,安宁不在意就让丫鬟领着去了。她也就来瞧瞧热闹,就同张瑶和张玫道:“你们俩有什么要看的,就让她们去拿来,若有中意的,就让她们包起来带走。”又低头问了福久有什么要吃的,随口同小丫鬟吩咐了两句,过了一刻钟就有几样都城特色小吃被送了上来。

    安宁端着茶怕福久噎着了,又同张瑶和张玫说道:“若是没什么兴致,就说声儿,呆会儿去琳琅阁去,选几件清雅的首饰珠宝也好。”

    “母亲不相看相看?”张玫一边儿看小丫鬟们端上来的丝线颜色样本,家里买的自然是鲜亮的,也不过是图个新鲜,一边儿见安宁没有选布料的意思,就不由得问道。

    “不了,”安宁就是来看看两间铺子内里摆设和经营情况的,对布料丝线这些不在意,还一边儿拿着帕子擦了擦福久的嘴,见他还想吃,就道:“现在吃了,一会儿午饭就吃不下了,呆会儿要是还想吃,就让下人出去买来呗,要不然让家里的厨娘给你做。”

    本来出来倒是听和乐的,倒不曾将要走的时候,听到外面楼梯间传来略带尖锐的声音,“……若是我说啊,体态还是圆润些好,那身子单薄些的,怕是不利子嗣呢,我就识得这么一个,出嫁好些年才侥幸生的一儿半女……”

    安宁不由得蹙了蹙眉,不仅是这声音听着耳熟,而是这人话里的意思,总觉得有些不对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二九章 先婚后爱

    “……若我说啊,体态还是圆润些好,那身子纤细单薄些的,怕是不利子嗣呢,我就识得这么一个,出嫁好些年才侥幸生的一儿半女,身子骨儿弱的很,她却是无福的,早早地就去了……”

    “……所以说还是体态圆润些好啊,富态丰泽,就是看着也是有福气的……”

    正说得起劲,前面的门被小丫鬟推了,正好是挡在这刚上楼来的一行人,安宁一看还真的是认识的,吏部右侍郎的夫人宋氏,她正眉飞色舞的和同行的罗夫人说着话,罗夫人皱着眉似乎不大赞同。乍一见到安宁几人,宋夫人下句话在喉咙里滚了半圈,咽了回去,顿时觉得尴尬极了。

    安宁可没有漏看宋夫人神色中的尴尬和心虚,虽然有帷帽的纱挡住了,可这些对安宁没有半点的阻碍。要说尴尬还好说,毕竟宋夫人刚才在和另外一位罗夫人长篇大论说些什么‘体态还是圆润些好,那身子单薄的,怕是不利子嗣’,这话音还未落的就碰到了安宁她们几人。江南女子娇柔婉约,多是身姿窈窕,纤细模样儿的,自然比不过北方女子富态丰泽,而张瑶和张玫就是标准的江南女子模样儿,纤细却并不单薄。但若是没有张瑶及笄之礼宴席上宋夫人那一通‘酒后失德’所作所为,这事儿大家只当是宋夫人的经验之谈。谁知道这有前面的铺垫,大家指不定会联想到上次那事儿,觉得宋夫人这是在有所指,尴尬是在所难免的。

    但是这个心虚,可就难说了,‘我就识得这么一个,出嫁好些年才侥幸生得一儿半女,却是无福的,早早地去了’,安宁蹙了蹙眉。再听刚才宋夫人的口气说这句话的时候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让安宁不禁好奇起来,宋夫人之前还一副‘娴妹妹’的好做派,怎么是对陈氏有多大的嫉恨。让她过了这么些年还挂在嘴上。

    然而待安宁想完,挂上了似笑非笑的笑容来,主动开口了笑道:“宋夫人,罗夫人。”她身后的张瑶和张玫也落落大方的行礼,两位姑娘虽然戴着帷帽,却身姿优雅轻灵,行为衣着皆是不凡。让人不自禁地想要窥伺一番帷帽下的面容。

    罗夫人是太常寺卿夫人,压下了刚才生出的那么一丝尴尬,心想幸亏自己这没出言赞同的,转而满面含笑地道:“张夫人好福气,有两个花朵儿似的女儿伴在身边儿,还有个玉润可爱的小儿子。”

    “罗夫人缪赞了,说起来我也觉得我还算有些福气,不仅儿女双全。就是外头爷们儿也升官增禄,不过怎么听着宋夫人说体态圆润的才看着有福气啊,”安宁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哎,要是这样的话,我岂不是要大鱼大肉多吃让自己圆润些,才能让自己这福气名副其实啊,那可真是苦恼哟。”

    罗夫人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这张家太太可不巧呢将刚才宋夫人说的话听进去了,人家也不说身体纤细单薄的无福,反而是将自己摆了出来,三言两语将宋夫人的话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你不是说身子纤细不好么,我偏也是个身姿窈窕的,那我岂不是也无福么,偏人家不仅有福,还是能生养的,连生两胎都是小子。而且养的还十分好!想完便是笑着说:“张夫人可别苦恼了,管她是圆润也好,纤细也罢,都是有福的,各有各的好,可不能管中窥豹,以偏概全,只看到其中一面不是?就像是这都城的布料华贵,江南的绣品精致,各有各的好,就看这买家偏爱那种了,像我啊,就觉得江南绣品更美些,精致灵秀。知道这鼓楼西大街有家专卖江南布料绣品的绣坊,可不就巴巴的拉着宋夫人来了,可是巧呢碰到你们一家子,我要是知道的话,早就该预备了表礼来呢。”

    安宁自然是顺着罗夫人的话往下走,露出释怀的样子,笑道:“罗夫人说的是,那我就不用苦恼了。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就不耽搁罗夫人和宋夫人看看我们江南精美的布料了。得空,我请罗夫人喝茶,到时候罗夫人可别忘了将给我们家姑娘的表礼带来。”

    罗夫人一愣,没想到安宁会主动邀约,心思一转变知道人家这是念她转圜的情呢,这倒是好事,自然满脸带笑的答应了下来。

    待安宁一行人下了楼去,罗夫人和宋夫人进了雅间,才道:“你刚才怎么就不说句话,跟个木头似的。”

    宋夫人的确是心虚了,她跟罗夫人刚才说‘我识得这么一个’里面的这么一个就是说的陈氏,哪里想到刚没落音的就遇到了张家的人。这感觉就像是你在背后嚼人家舌根,偏被人家听个正着一样尴尬,还夹带着几分心虚。尤其是经历了上次那件事,宋夫人对上那双如湖水般静谧的眼睛就觉得被看穿似的,禁不住的冒冷汗,哪还会插嘴啊。这会子又听得罗夫人这么说,梗着脖子道:“我又没指名道姓的说啊,又不是说她们呢……”

    “你是没指名道姓,你那叫一耙子都耧全乎了。还有别以为我听不出来,怎么都这么些年了,你还没释怀,用得着这么刻薄吗?”罗夫人无奈,就算你没那么个意思,可听到旁人耳朵里可就不一样了,以讹传讹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子呢!

    “我……”宋夫人有些不大高兴,怎么觉得大家都全向着她们了,她连说个话都得挑出错处来,嘟囔了两句,罗夫人也不管她了,这人啊总得要碰到南墙才知道回头,径自去看绣品去了,赞叹江南钟灵毓秀。

    安宁将话说过去了,只张玫还好些,她就是有些不高兴,张瑶本身就有些敏感,想得深些,免不了内心纠结,又怕是坏了一家人出来逛街的兴致,只装得平淡,到了琳琅阁,随意选了个交织麻花状的细巧白玉镯子,看起来也是极清澈的。倒是张玫挑了好几件喜爱的首饰命人包上,安宁在一旁看着,心里无奈,其实说起来当初张致远为张瑶挑上了蒋韵这个次子,就是子嗣上压力也会少很多,虽不说但也多少担心张瑶会像陈氏一样成亲七八年才怀上一胎。只不过张瑶虽说小的时候从娘胎带出来的不足,但最开始安宁操了不少心,又是给药材又是寻来药膳书又是让乳嬷嬷精心调养,身体自然不会弱了,七八岁时已经脱离了苦汤汁了。如今虽然看起来轻盈秀逸,有些偏弱,但身子骨却是好的。安宁只觉得小姑娘多想了,不会是什么传说中的婚前忧郁症吧??

    两世就经历过一次成亲经历的安宁,想她成亲的时情况,从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再到最后的出嫁,其实也就只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而已,就只准备着待嫁,绣嫁妆,似乎没什么空闲想别的事情,婚前忧郁什么的在她这儿使不通,那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情呢,有些破罐子破摔,反正都是要嫁人的,而且就是想自己选择,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根本无法和社会规则相对抗,说起来和张致远大老爷,他们俩说来算是先婚后爱么……

    想到这儿安宁突然咳嗽起来,引来几个孩子侧目,小福久站在椅子上拍拍娘亲的背,小大人的模样招来小丫鬟抿嘴偷笑,添香连忙将茶递过来,安宁结果掩饰的喝了两口。放下茶盏亲了亲儿子的小脸儿,小孩儿最近知道害羞了,被娘亲亲了,还脸红羞羞了。

    本来是打算去完玲珑坊以及琳琅阁后,再去旁的地方逛一逛的,可见张瑶兴致不大,天气也渐渐热了,就只去茶馆里喝了会儿茶,叫了几碟最上等的糕点来尝尝,索性就回家罢。

    安宁还真怕张瑶多想了,思来想去就让药嬷嬷多和张瑶暗示几句这方面的知识,让她想开些。

    过了几日她还真的请罗夫人来喝了次茶,中心思想就是想问宋夫人和陈氏有没有什么过结,还有些宋夫人像那日般胡乱说话。罗夫人也是个趣人,闻弦而知雅意,自然是听懂了安宁话里的暗示,她倒也也知情,只说当年宋夫人当年和陈氏之间有些恩怨,有些不大能释怀罢了,大抵就是个红花配绿叶,绿叶不甘心的虐身虐心的故事,安宁听得嘴角有些抽抽。倒还说了宋夫人那人就是嘴把不到门,也不是不知道分寸,让安宁别跟她一般见识。

    罗夫人是个能说会道的,脾性也爽利,而且两边都不得罪,安宁笑笑,亲自送罗夫人出去。回来压住额角上,忍不住笑出来,这豪门之间虐身虐心为哪般?结果让她躺着也莫名其妙的中枪,所以说啊别小看女人,尤其是心眼小的女人,不然老祖宗怎么会有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engshuyuan.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三十章 七月初五

    张瑶婚期渐近,张府中越发忙了起来,张致远就算是再不舍,可女儿终归是要出嫁的,好在蒋家的新宅邸离张家的不远,总归都是在眼皮子底下的。

    转眼间便到了七月初五日,按照婚嫁的惯例,这天乃是女方晒嫁妆、男方催妆、亲朋好友前来添妆的日子。

    张家这边儿早早地预备好了,整个府里处处悬红挂彩,焕然一新,各色齐备。张家原有世袭爵位,四代列侯,乃是勋贵,而到张致远这一代虽没有爵位在身,但张致远乃是科举探花出身,如今又简在帝心,任正二品吏部左侍郎兼任内阁学士,出入内阁理事,因而又是清贵,所以张家无论是在勋贵之家还是清贵之家都吃得开,左右逢源。再加上结亲的蒋家是军功起家,如今今上又是对文武一视同仁,更何况本朝历来北方和西边就有民风彪悍。性情暴戾的游牧民族在虎视眈眈,沿海还有杀人越货、不时骚扰沿海的的海盗倭寇在,今上又是手腕强硬的,这些兵就有用武之地,蒋家在武官里占着重要一席,兵部更是势力不小。

    再加上如今朝堂上风云诡谲,不管心思各异,这张家要办喜事了,自然都要来凑一番热闹的。因此,这天早晨张府才开了大门,便有宾客络绎不绝地上门,一时间门庭若市,熙熙攘攘。

    来的宾客便由张府的管事娘子引着进了内院,安宁主位待客。便是没多久,里边儿已经到了不少女眷。还由不得安宁感叹她都是要嫁女了,络绎不绝的女眷让她忙着接待,一会儿安平侯夫人也亲自过来了,安宁笑着迎进来。

    这时间碧水急匆匆地进来,凑在安宁身边说了句,安宁笑容一僵。安平侯夫人好奇地看过来,安宁抱歉一笑,让早几日赶过来的安大嫂帮她招待一下客人。便是随着碧水出了屋子,似笑非笑道:“你是说陈家来的人,是谁啊?”这不是上赶着给人添堵呢。

    “是两男一女。那女的还说是大姑娘的二舅母,两个是大姑娘的表兄。”碧水说了,安宁哼了一声,嗤笑一声:“然儿还没成亲呢,我大哥家的孩子都还小,哪来的二舅母跟表兄,别是来打秋风的,去跟门房的说清楚,长点眼色,别什么人都往府里放。”

    碧水应了。安宁嗤笑一声,回头又露出端庄大方的笑容,回到了屋里,安大嫂拉她悄声问了句,安宁只说有人冒认亲戚的。安大嫂也并没多问。

    本来张家和陈家早就撕破脸,而且早已解除了姻亲关系,不在九族之内,断绝了往来,再说了安宁才不想在这大喜的日子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门房得了内院的吩咐。今日来的可不都是达官显贵,衣衫亮丽富贵的官太太小姐们,如今一说立马认定是陈家二房太太邱氏等人是来打秋风的,那嘴脸神态让一众奴仆鄙视极了。邱氏本来就不愿意接这件差事,要不是她和娘家还有几分往来,想来都城找娘家给撑撑腰,她才不愿意听那老货的话来都城呢!如今来了都城更是让她心里不舒服,想当初在都城的时候陈家还正值鼎盛,出门就是侯夫人都得给几分面子的。一看仆役的鄙视眼神,怒火冲顶,干脆的转身走人,却是没想到被人叫住了。

    安宁正在和安平侯夫人说话,便听得宋夫人有些尖锐的声音插进来:“张夫人,不是我说,你家的奴仆也该好好调教调教了,怎么这么没规矩,连客人都挡在门外。”

    不仅安宁蹙眉,就是安平侯夫人也暗自皱眉,安宁原还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看跟在她身边的明显不搭调的妇人,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在扬州时,来过张府的陈家人,当时还踩在了安宁的底线上,被安宁设计过的邱氏。才短短几年没见,邱氏的变化实在是很大,想来她才不过四十几岁,可看起来就跟五十多岁的老妪,穿戴皆不是时新的花样,看上去并不鲜亮,而且面容干瘦,眉心几道深深的沟痕。在满屋子富贵锦绣,珠光宝气中显得格格不入。屋里的女眷都好奇的看过来,似乎在猜测邱氏的身份。

    安宁蹙眉看了一眼宋夫人,淡淡道:“不知宋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知将什么客人挡在门外了?”

    邱氏见到满屋子光鲜亮丽早就后悔了,她如今早不是什么诰命夫人了,而是个白身,是个庶民,不过看张家丢脸她还是乐见其成的。但见宋夫人指了指邱氏来道:“今日是张大姑娘花妆的日子,她二舅母来添妆,却是那门房的狗眼看人低,愣是将人拦在门外,这不是没规矩还是什么!”

    众女眷恍然大悟,原来是先太太娘家人,虽说张家如今的外家是安家,但先太太娘家人也是亲戚,怎么就不放进来,难不成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怕落个富贵了,眼里没有亲戚的名头么?

    安宁倒也不恼,直直地看了邱氏一眼,尔后道:“宋夫人只听得一面之辞就来质问我,且不知我张家和那陈家在户部记载的姻亲亲族关系早已一笔勾销,哪来的二舅母?”

    尔后又堵住宋夫人脱口而出的质问,恨恨道:“为何?我张家世代书香,虽然向来以容待人,但也容不得旁人一再的欺辱。二太太若还有些良知,就不该来,今日是我家大姑娘的花妆之日,难不成还让二太太折辱一次不成,让大家都知道你们陈家做了什么?你们老太太不心疼,我和老爷可还心疼呢。”说罢红了眼圈,她一行说着一行红了眼圈,这话说来跟没说什么似的,但在场的人经历过宅斗、内斗的想象力可叫一个丰富,迅速脑补起来。再想想当初陈家的行事,顿时都偏向张家来了,再说了就算是觉得安宁内里藏奸的,也不会没眼色的跳出来为陈家说话。陈家如今是什么境况,那是有造反的大罪,虽然看在陈家先祖之功上只将他们贬为平民,但在她们看来就跟瘟疫一样。躲都来不及呢,万一在被打上一个余孽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因而这看向邱氏的是鄙视加不屑,看向宋夫人的就带了些讽刺。

    安宁在心里都夸赞自己唱做俱佳。什么最磨练人的演技了,可不就是这人情应酬还有后院里女人的战争,一点都不比朝堂上的争斗弱半分。甚至更激烈。安宁这演技不说炉火纯青,也可以说说来就来。

    安平侯夫人心道宋夫人蠢不可及,又劝道:“张夫人,这姑娘大喜的日子呢,可别为了点不足挂齿的事不高兴了。想来当初扬州发生的事,在都城的有不清楚的呢,也在所难免。”安平侯自然是知道的,也不怪乎有不清楚的。

    安宁手里的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笑道:“可不是呢,是我想左了。既然是我家大姑娘花妆之日。陈二太太既然是来为瑶儿添妆,都是你们的一番心意,再怎么着也不该将客人拒在门外的。”

    宋夫人再不脑子转的快,也知道自己这是被邱氏当枪使了,这么一来被弄了个里外不是人。暗骂自己嘴快,恨恨的瞪了邱氏一眼。

    若是邱氏还有些羞耻心,自然是赶紧顺着走,偏她就鬼使神差的留在了花厅里。旁人自然是看不起她的,虽然是不知道这两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都逼的人家断绝姻亲关系了。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其他人凑在一块儿亲亲热热地说话,张府的丫鬟似乎也将这陈二太太忘了,连茶都没说上来一杯。

    不多时便有人提出要去看看姑娘的嫁妆,安宁笑着起身,带着众人往张瑶的瑶光院里来了。除了大件儿的家具因为笨重先行送到了蒋家,其余的新打制的箱笼一一排开,堆满了院子,里边儿都是为张瑶置办的嫁妆。

    都是有见识的,众人才见了那些个箱子,便知道张瑶嫁妆之丰厚,而有些书香门第出来的夫人瞧见了,也觉得张家底蕴深厚,瞧那些古书、字画、碑帖、古琴皆是世间难寻的珍品,价值不菲,心里赞一句张家不愧是世代书香。而那些钟鸣鼎食的权贵人家也看到了嫁妆里的贵重,成套的黄花梨木家具,绫罗绸缎、首饰头面、金玉摆件、名贵药材……

    太常寺卿罗夫人,也是大族出身,能说会道,拿起了嫁妆单子看了一眼,面上也显出惊讶之色,笑道:“我也算是经历过的,这么多家里,都没见过张家姑娘这般丰厚的嫁妆呢!”

    大理寺卿王夫人早已经看过了嫁妆单子,如今看来也不觉得多惊讶了,笑道:“是张家老爷和夫人疼女儿,张家大姑娘是有福的。”其他夫人也是经历过的,自认为这做继母的,日常不轻视,不打压不苛待,已经是不错的,像安宁这样真将先太太的女儿当做亲生的,请宫里教养嬷嬷,嫁妆如此丰厚的,简直是奇葩啊!一时之间,不管信安宁是真贤惠大度的,还是不信,觉得她心里藏奸的都不住口的夸赞张瑶有福气,太太慈爱什么的。

    宋夫人一听‘有福的’几个字,闪过几丝尴尬,而刚才又当众的质问让她觉得脸色发烧,这会子见过了张瑶的嫁妆,自然觉得丰厚,但让她出言附和王夫人的话,可不就是自己甩了一巴掌给自个不是,那自然不可能,她又不好发作,只好又恨恨地瞪了邱氏一眼。

    邱氏脸上发烧,她是经历过陈府正当显赫的时候,就是当年小姑子陈娴儿出嫁,整整九十六抬的嫁妆,堪称十里红妆,却也不及如今的张瑶的丰厚。虽然从一开始就懊恼跟张家撕破了脸,但那会子看惯了繁华的邱氏和赵氏到扬州张家去,看到了张府的简朴低调,那还未因为贬为庶民的落差里回过神来的两人则是认为就算是婆婆嘴里说的多好,‘四代列侯,家境殷实,管盐政的又是大肥缺,’这类的话她们两人还真有些不以为然的!再加上张家历来是低调不奢华张扬的,两人并不觉得张家底蕴多深。就算是后来因为将小姑子的嫁妆要回去,弄的两家彻底撕破了脸,老死不相往来,邱氏和赵氏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这个既然帮不上忙的前姑爷断了就断了!然而人家又是升任巡盐御史又是升任吏部左侍郎兼任内阁学士的,圣眷浓的吓人,让老太太一次次的唠叨!如今真真切切的看到张瑶的嫁妆,丰厚的吓人,虽然觉得这张家不会是将大半家产都塞给了张瑶吧!但稍一想就觉得不可能,先不说就算是这前姑爷在宠爱大姑娘,但延续血脉、支撑门户的还是那位继室生下来的儿子,那位继室不是傻的,自然不可能为了个不是自己独自里出来的姑娘,让儿子能继承的家产少了!那么说来这张家家产是她没想象的深厚,这样的想法让邱氏心中十分的不是滋味,羡慕嫉妒恨、愤懑、懊悔,夹杂着翻滚于胸臆,就跟憋了一口老血在心头,各种不是滋味!

    邱氏注意到旁边太太视线里的鄙视与不屑,当真恨不得脚边儿有一条缝,让她能够钻进去!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本来是想看安宁笑话的,没想到自己成了旁人眼中的笑话!

    这边邱氏如何想不管安宁什么事,她领着众人看了一回儿,又赞了一回,齐齐进屋里去看张瑶。张瑶今日一身儿大红色的衣裙,头戴着金钗珠翠,明艳的服饰将她本就白皙的脸庞映衬的越发清丽,风姿嫣然,又添了几分富贵气象。众人又是赞了一回儿,今日女眷们过来,原就是为了添妆而来,于是安宁就引着张瑶一个一个地行礼谢过了。

    等到了宋夫人这儿,宋夫人就算是再不喜,仿佛能从这清逸飘摇的女孩儿人身上看到她埋在心里不甘的那个人,但也是勉强挤出几丝笑容,将带来的礼给添上,最后到了邱氏——(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三一章 娥下凤台

    今日女眷们过来,原就是为了添妆而来,于是安宁引着张瑶一个一个地行礼谢过了,最后到了邱氏。

    虽然陈家没了往日的权赫,但当初陈家被抄家时,今上念及陈家祖上的功勋,皇庄被收回,还是给陈家留下了一部分的家产,足够陈家一家人殷实生活一辈子都没有问题。但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奢华张扬的他们怎么能适应朴素低调的生活,好在还有老太太在上头压着,而且后来也将陈氏的九十六抬嫁妆要了回去,但赵氏和邱氏争管家权争银钱不可开交,大部分的陪嫁都让赵氏偷偷卖了出去,银钱都被攥在了老太太和赵氏手里,但邱氏也不是吃素的。暂且不说这些,这次邱氏是奉了老太太的命令来的,但见已经长成娉婷雅丽的大姑娘,再想想那足足一百零八抬的嫁妆。又想自己到十七岁才出阁,嫁给苏州的乡绅的女儿,而且嫁妆根本就无法和张瑶的比,心里不由将陈母和赵氏恨了起来。但她今日是送添妆来的,然而张瑶却是没将她认出来,毕竟离上次见面也过了七八年了。

    安宁眼波流转,端庄笑道:“瑶儿,这是陈家二太太,得知今日是你花妆之日,来添妆来了。”她这么说无非是暗示他们张家和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只是因为你来添妆,大喜的日子不值得为点小事坏了这喜庆,所以才让你进来的,别得寸进尺。

    事实上邱氏的到来也出乎张瑶的意料,但张瑶已非当初还渴望外祖家亲情的小女孩,这些年罗嬷嬷的教导,安宁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先生的谆谆教诲,出门游览增长见识,她本就是聪颖的女子,有些事早已明白。就是因为明白和了解。才更觉得心寒。对安宁的介绍,张瑶也只是动容了下,但很快就恢复常态,回答便是和其他人没有不同。亲疏高下立断。

    邱氏从身后丫鬟手里接过了准备的添妆礼,道:“虽说咱们两家断了关系,但你母亲乃是老太太怀胎十月所生,是陈家的女儿,这份血缘岂是能断就断得了的?你若是怪,就怪大太太和我,万不能怪老太太。她是真心疼爱你的。老太太得知你明日出嫁,就派我到都城来,说不管怎么着也得给她女儿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添份嫁妆,圆了那份念想罢。这里面是当初你母亲的旧物,如今给你了,愿你们小夫妻和和顺顺罢。”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的,而里面的深意可就大了,这话若是搁在正常姻亲家没什么问题。但问题的关键是陈氏已经去世了,张家和陈家在户部记载的姻亲关系已经解除了,因而陈家就不在张家九族之内。她这般还以亲戚自,旁人若是知道了,只会说陈家没有自知之明,厚颜无耻罢了。

    然而张瑶却是不能不认生母的,就像是邱氏说的,血缘自然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了的,而且在这个讲究孝道的时代,父为子纲,子不言父之过,有做父母的不认儿女的。却没有做儿女的不认父母的,张瑶但凡说一句不认生母的事,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名声尽毁,连带着也会拖累儿女。不过呢邱氏这话里还有藐视安宁这个嫡母的意思在,若是张瑶说的不对了。可就是离间她们的意思。至于邱氏话里什么‘圆了那份念想’在众位女眷听来自然是假的不能再假了,虽然张瑶和那陈老太太有血缘之亲,但中间隔了生母,又多年不曾不曾往来,说到感情来,那便真是强求了。

    张瑶命身边的海棠接过邱氏手上的添妆礼,落落大方道:“瑶儿在这儿拜谢陈老太太昔日疼爱之情,陈二太太的话,瑶儿是张家的女儿,是老爷和太太的女儿,自是受教了。”

    轻飘飘地打回去,邱氏被噎住,话头在喉咙里滚了半圈也没有再说出来。张瑶这话儿就是安宁也不禁在心里头喝彩,其他女眷也在心里夸了句,便是屋子里又热闹起来。不时,碧水进来笑道:“姑爷家里催妆的来了。”

    满屋子的女眷登时都哄笑起来,也就选择性的将邱氏忘在一旁,没人去招呼她。张瑶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恰似那三月里的桃花,娇羞的垂下头去,一直陪在张瑶身边的卓静掩着嘴偷偷地笑。卓静年前嫁给了户部左侍郎殷正实的嫡子殷昭。原本的三姐妹一个嫁来都城,一个嫁在扬州,如今看张瑶也能在都城安家,卓静哪有不欢喜的,因而便是来陪着好姐妹。

    安宁在后院忙,张致远自然是在外头招待男,还有澄泓、安然帮着待,这时候可就体现出安宁给他的那个玉环的好处了,戴上遍体生凉,了无汗意,但他也不怎高兴,绷着一张脸让周围的来只觉得森森寒意,心道知道的是这张大人嫁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张大人这是如丧考妣了呢!

    北府迎尘南郡来,莫将芳意更迟回。虽言天上光阴别,且被人间更漏催。烟树迥垂连蒂杏,彩童交捧合欢杯。吹箫不是神仙曲,争引秦娥下凤台。

    催妆诗来,蒋韵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大红衣衫,满面笑容,眼中亦是掩饰不住的喜意,后跟着两个全福太太,还有八个少年子弟,在张府门口反复吹奏催妆曲,放催妆炮,伴以递开门封。

    不多时,蒋家这边儿的全福太太捧上凤冠霞帔,婚衣、镜、胭脂水粉等物,另有张家请来的全福太太将了过来送到内院交与张瑶,这是明日要穿戴的。这边儿正房花厅里摆了两桌酒席,催妆的众人不过略抿了一口酒,动了动筷子意思一下,便起身告辞了。

    邱氏在张家弄个没脸,自然也不好意思死皮赖脸的留在这儿,接受旁人的鄙视和不屑,若不是老太太身体不大好,她指不定就会将给张瑶的添妆礼给贪墨了,她悄悄的看过了,都是上好的宝石头面还有一支九凤朝阳簪。虽说这头面是小姑子陪嫁里的,但价值不菲,如今一看就是白给了张瑶,早知道还不如偷偷塞给自家姑娘了!

    安宁听了碧水回话,笑的云淡风轻,碧水觉得头皮一麻,多久没看到姑娘这么笑了,上次见到她这么笑的时候,是谁倒霉来着。说起来倒有些可怜那陈家了,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让她们好好的跑上来膈应姑娘呢。

    七月可正是热的时候,人们也无意久留,送走了人,安宁不觉得怎么样,就是旁边儿跟着跑前跑后的丫鬟身上跟水洗了一般,额头上的汗珠根本就来不及擦。虽然说明日喜轿里会搁上两个冰盆来降温,可旁人倒是有的受了!

    到了黄昏时分,前往蒋家铺床的全福太太回来了,安宁厚礼谢过了,又让人送出了大门。安宁安排好一应事宜回来,就看到这段时间大老爷都端着的棺材脸,张瑶站在一旁红了眼圈,福久坐在一旁,这小孩儿到现在也不懂‘嫁’是什么意思,见到安宁回来了,嫩嫩的叫了一声娘亲。

    安宁只觉得一家子都是需要她操心的,便抱起福久来让他坐在腿上笑道:“这是做什么?大喜的日子里,莫不是老爷和瑶儿都是高兴的?”

    张致远哼了一声,张瑶听了这话破涕为笑,福身叫了母亲。安宁拉着她坐过来,小声道:“别理你父亲,他是极舍不得你出嫁的,就是自己不大好意思说呗。”声音虽小,但足够张致远听见,张致远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却是没什么威慑力的。

    安宁只管和张瑶说话,“景曜和景佑那两个小子,大姐姐出嫁也不回来!”张瑶想到两个弟弟虽然未回,却是送来了两大箱子的东西,有些字画和古籍,还有一副玉石围棋,每颗棋子都是前朝巨匠所打磨的,想到如此为自己,心中不免熨帖。

    张致远又冷哼一声。

    安宁不管他,让杏儿拿出来一只红木匣子递给张瑶,笑着示意她打开。张瑶疑惑地打开看时,却是一下子惊呆了,倏然起身,“母亲!”

    安宁笑的温婉,看着却是温暖人心,招手让张瑶坐下,道:“傻丫头,都是要做人家妻子的,还一惊一乍的可不行哦。你的嫁妆厚足,那是你在夫家立足的资本,有了它们,才不会被人小瞧了。公中的庄子铺子,明面儿上给了你四个,其实里面还有你生母的陪嫁田庄,被你父亲买下来的,所以呢这儿我又给你添上一间铺子,一个庄子,都是在都城,给你做私房的。这庄子是处热地,正好盖了大棚,日后冬日里吃新鲜蔬菜没甚问题的。那些田庄铺子都是张家的老人了,你不用费什么心。还有丫鬟婆子及陪嫁的家人,你自己的挑的那些不够,我再添了两房家人,里面有他们的身契。还有你的压箱银子,我和你父亲商量好了,六万两银子,银票在最底下,你好生收着。日后你们小两口过日子,多放些银子保底。”

    张瑶看着眼前厚厚的一摞银票地契,看张致远也慈爱的看过来,眼泪不由自主地留下来。心里感动,便是那亲生的母亲,又能有几个能做到这般?分别给张致远和安宁磕了三个头,这才红着眼睛回去了的。(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三二章 内里藏奸

    西边满天红霞,犹如火烧一般,看来,明日又是个好日子。

    安宁摸了摸小福久梳成两个小包包的发髻,觉得穿着一身杏色衣裳的儿子头顶着这样的发髻,就像是一颗南瓜顶了两个包子,着实可爱又有趣。吃过晚饭在正房玩了会儿,小孩儿抬起头道:“娘,困了。”声音嫩嫩的带着稚气,却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安宁笑了,亲了亲他粉嫩的脸蛋,让奶娘带他回西厢房睡觉。

    等小福久走了,安宁让丫鬟们下去,瞥了一眼张致远,“老爷有话和我说?”自从她将装满了银票地契田契的红木匣子给张瑶后,他的表情就有些微妙。这么些年了,就算是张致远依旧面瘫,安宁还是能敏锐的觉察到他情绪的变化。

    张致远眼睛乌黑深邃,被安宁看的却有些闪烁不定,安宁轻轻吹开茶水里漂浮的茶叶,才开玩笑道:“老爷不会是背着我给大姑娘私房了吧?”

    又看张致远的神色,安宁有些诧异道:“难不成还真被我猜对了?”

    这下轮到张致远有些窘迫了,他摇了摇头,喉头滚动,半晌问了一句:“宁儿,咱们商量的不是四万两吗?”

    安宁嗤笑一声,“你说你怪不怪,不就是多给了两万两,你就纠结成这样子。”说着将手中雨过天青色的汝窑茶盅放在案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秀眉微挑,“难道我少给了你才觉得安心不成?”

    张家的这几个孩子,除了景曜和福久是她亲生,景佑也自幼是由她养育长大,让她对这几个产生了母子情怀,余者,张瑶和张玫无有不同。如今张瑶出嫁,这嫁妆一百零六抬十里红妆,看着丰厚,但这里面还有蒋家送来的聘礼。陈氏的陪嫁,那些古董字画金玉器玩,张家五代积攒并不是小数目,再说了给张瑶的铺子和田庄还有六万两压箱底的银票。那原本就是张家的,给她做陪嫁并无什么。而且真的说起来,安宁不会在乎这些,她的陪嫁加上张母去世时将她的大半库房里的东西都留给了她,还有这些年的经营,更不狂说还有可遇不可求的空间,她并不缺钱。相反的她手中拥有旁人根本就求不来的珍宝。再说了,张家的财产远远不止如此,除了田庄、商铺、房屋、古玩、珍宝、金银等这些明面上用来遮眼的财产外,最多的也最珍视的是古籍、珍本、字画、名家手札等几代人的收藏,每一件都几乎价值千金,有些甚至堪称无价之宝,根本无法估算其价值。所以说具体张家有多少财产安宁不清楚,因为她算不过来。她至今还记得。当初她初次接触到账册,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觉得就像是天下砸下来一块儿巨大的馅饼,险些将她砸的晕过头去。

    所以真的说起来,张瑶的嫁妆加上私房,对于张家现有的财产真说不让有多少,当然了有些东西没有可比性。但是旁人不知道张家底细,自然不会像安宁一样认为,今日见着了张瑶摆在院子里几乎快闪瞎眼的嫁妆,那些人嘴上说着赞扬的话,心里不知想说这张太太是朵奇葩,拿先太太的女儿当亲生的了。这个‘当’字。还真表明了问题,当,但并不代表真的是亲生的,实际上安宁真正疼的只有自己的孩子。

    但如今张致远的行为,让安宁反省难道她平时是个苛待嫡女的继母不成?旋即又笑,非但她不是。反而是在外人看来她十分疼惜张瑶和张玫。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张瑶和张玫待她亲近,她自然投桃报李,而且在她心中嫡庶并没有分的那么清楚,张玫身为庶女,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衣食住行皆和张瑶这个嫡女比肩,除了一些原则问题,其余的还真是一视同仁。

    安宁想了想,这问题不是出在不好上,而是太好了,好到了让人觉得不正常,觉得她心里藏奸,是奇葩一朵。如此一想安宁不免觉得好笑,这就是人的略根性,就觉得继母就该虐待继女,嫡母就该打压庶女,她这样发起道而行之的奇葩自然会让人觉得内里藏奸,不正常。

    安宁一想通,就觉得无语了,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性情凉薄的很,对待几个孩子很明显,这从他们的称呼上就能看出来。张瑶和张玫从来都是称呼她‘母亲’,而景曜和景佑以及福久都是称她‘娘’,她从未给张瑶和张玫亲手做过一件衣裳,而景曜他们三不说别的,每年生日必有一套的,从头上的帽子到脚下的鞋子,亲疏立断。

    想明白了,冷道:“难道在老爷看来,我是个汲汲富贵的?还是说老爷认为我心里藏奸?”

    张致远略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自然没有这个意思,女儿和小妻子能相处的好,他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没想到小妻子会拿出来比他们商量好的多两万两来。如此解释来,差强人意。

    安宁哼了一声,道:“反正是公中的!没想到老爷您也有这多愁善感的时候!”不阴不阳地来了句,差点被把张致远噎住,不过自知理亏的他摸了摸蓄好的胡须,好男不与女斗。

    安宁好心情也消失殆尽了,而且今天忙了一天,没什么好气的将大老爷踹到另外一个被窝里,心想绝不能这么放了张致远。

    第二日天清气朗,骄阳漫漫,七月里难得的好天气。

    张瑶一身大红嫁衣哭别了父母,盖上了大红盖头,由澄泓抱着上了喜轿。当然了在此之前,胸前系着大红花来迎亲的蒋韵着实受了好一番刁难,总算哄好了大舅子,当然了这其中景曜和景佑虽未回来,但里面有他们出的不少点子。

    这边儿喜轿一走,后边儿张府送嫁妆的队伍也启程了,当真算是十里红妆,送嫁队伍锣鼓齐鸣吹吹打打浩浩荡荡,一路往蒋府去了。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从此后张瑶便是蒋家媳妇。邱氏没再来,宋夫人也只遣人送了礼来,自己没亲自来。众人都知道其中门道,依旧面上热热闹闹地说话。

    不说蒋家那边儿如何拜天地入洞房,张家这边儿还要预备第三天张瑶回门之事,回门礼后。这婚事才算正式结束。

    第二天安宁才得空歇一歇,张致远当值时自然得到诸方恭贺,待到第三天,张家预备好的彩缎子、鹅卵等三朝礼并三道请帖一并早早儿地送到了蒋府里。回门日,张家请的都是亲戚,只不过张家人丁单薄,也无什么亲戚。安家在都城的,除了在翰林院当值的安然,因为张瑶的婚事从扬州上来的安大嫂,也没旁人了,稍显单薄了些。日头渐升,新人相携回了张府。

    张致远也向上峰告假一日,澄泓和安然俱是,安大嫂回都城后就一直在娘家住着。此时也已经到了。张府中门大开,澄泓亲自站在门口迎接蒋韵和张瑶。张瑶的车一直进了内仪门,才由老嬷嬷打起了帘子。海棠先跳出来,随后伸手递给张瑶,张瑶这才下了车。

    后边澄泓与蒋韵并排而入,张瑶俏脸微红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蒋韵,见他双目温柔的注视自己,便是更不好意思了。跟着的孙嬷嬷暗自点头,看起来姑爷和姑奶奶小两口柔情蜜意的,会心一笑。

    小夫妻俩拜见过了张致远和安宁,张瑶就随安宁回了正房,蒋韵跟着张致远到外边院子花厅里坐。安然找了借口拉着澄泓离开,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正房里以前还不知道什么是‘嫁’的福久腻歪在安宁跟前,见到大姐姐很给面子的露出白嫩嫩的牙,笑了下。张玫自小便于张瑶亲些,如今见到了大姐姐也很高兴。今日张瑶穿的大红色繁复华丽的正装,底下同色裙。一头青丝已经挽成了妇人的发髻,头上一只朝阳五凤挂珠钗,斜插着一只红宝石吐珠凤头钗,垂着翡翠珠流苏,富丽又不显笨重,又加上带了初为妇人的丝丝娇媚,更衬得如三月桃花,美丽得不可方物。

    张玫挽着张瑶的胳膊盈盈笑道:“姐姐这样富丽妆容,当真是好看!”

    安宁笑道:“快让你姐姐坐下歇歇。”挥退了丫鬟婆子,问了张瑶在蒋家可过的惯。儿子成亲这般大的事,蒋云扬与蒋夫人一家人自然是要来,就是蒋大哥夫妻也过来,自然是在都城呆一段时间的,所以这段时间,且不说夫妻之间的问题,单婆婆、妯娌彼、大姑、小姑彼此之间相处,就是一门大学问。媳妇不比姑娘,媳妇低人一头,这个时代做人媳妇,为人妻子殊为不易。好在蒋夫人也不是难相与的,蒋家是武将出身,脾气中多少都带了武官的直接爽利,要真相处起来并不多难。再说了蒋家又是那样的规矩,也不用担心后院通房侍妾的问题了。

    安宁事无巨细一一问及了,听了张瑶的话,得知蒋韵待她极好,和蒋夫人以及蒋大嫂相处愉快,算是松了一口气。又叮咛了几句后,见张瑶心中有数,也就罢了。其实真要说起来,安宁本身也没什么经验好说的,毕竟如今安宁在家里上无婆婆在堂上压制,下无妯娌掣肘,就是和娘家嫂子相处也融洽,后院如今又无姨娘通房,夫妻也恩爱,旁人羡慕不来的。

    又不说前面张致远这个岳父和蒋韵说了什么,单看安然和澄泓看好戏的神色便知一二。酒席散后,小夫妻须按规矩日落前回蒋府去,便是起身告辞了。

    待张瑶走后,安大嫂同安宁说话,笑道:“这回门后婚事总算是完了,我也该回扬州了。出来少说也有个把月了,就是晟哥儿和歆姐儿我也不放心。”龙凤胎还不到一周岁,安大嫂自然不放心,还有家里边儿的事,好在安夫人操持起来也得心应手,但总归是挂心。

    安宁不好意思地笑道:“为了瑶儿的亲事,不但让大嫂你从扬州舟车劳顿的过来,就是宴清,嫂子也花了不少心力,我实在过意不去。”从碧水手上接过了一只锦盒,上头描金刻花儿,道:“晟哥儿和歆姐儿的周岁礼我这个做姑姑的没法回去了,这是请澄观大师亲自开了光的,保佑晟哥儿和歆姐儿健健康康,安安宁宁。”

    安大嫂也没推托。如今能求的澄观大师亲自开光难如登天,对自家哥儿和姐儿是很重的礼了。安宁还另外附上一份礼,说是让安大嫂带回去的,安大嫂随意看了一眼。见上面每个人都顾忌到了,就是煦哥儿也有,心赞道这小姑子的用心,真意谢了。

    安宁又问了扬州的事,说来安大嫂来了好几天了,因为张瑶的婚事,忙的脚不沾地。也没能和安大嫂说多少话。安大嫂笑道:“家里都还不错,老爷和太太整日逗晟哥儿和歆姐儿,老爷为此也不怎么出门遛鸟逛戏园子了,你大哥今年还望再升一级呢,煦哥儿已经进了白鹿洞院,学业也还不错。”安大嫂也知道安宁和安婉不对付,也没说安婉家的事儿,就捡好的和安宁说了。

    送走了安大嫂。安宁伸了个懒腰,余下的事情让管事娘子去做,繁忙总算是能告一段落了。日头已经西斜。外头白亮亮的日光透过窗纱投在屋子里,光线很好,拂在身上暖洋洋的,屋子里摆着冰盆,也不显得热。

    抱着福久,娘俩分吃了一颗脆甜的桃子,还有几颗草莓,草莓酸甜多汁,带着一股儿水果的清香。安宁舒服的喟叹一声,还是这样慵懒的生活惬意。虽然觉得古礼饶有兴致,但古礼实在繁琐复杂,好在这次繁琐已经过了,就是下一次还得等到明年澄泓成亲了。澄泓已经另立了宅子,毕竟他只是张致远的义子,不是亲子。又想张玫如今也十岁了。过一两年也该相看人家了,景曜和景佑他们俩用不了多久也该回都城读,还有福久待明年正式启蒙,也该请先生……安宁这一想,儿女都是债,想想先放开,先让她发发懒筋,反正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张致远从前面回来,安宁正眼都不带瞧他的,也没说站起来迎接一下,福久见了,先斯文的将嘴里的草莓咽下去,又掏出自己的宝蓝色小手帕擦了擦嘴,问爹爹好。张致远见这冰火两重天的,无奈,知道小妻子这是使小性子呢,纵容的很。先净了手,拿了一块儿切好的西瓜,颜色鲜红,水泽润光,看起来很可口,轻咬了一口,果然清甜多汁,又是用井水澎过的,在这溽暑时节,吃上这么一块儿凉爽清甜的西瓜,顿时觉得这炎炎溽暑也带了丝丝清爽和畅快。

    一块儿西瓜很快就吃完了,张致远擦了擦嘴角,见安宁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的意思,得,山不来咱就过去,道:“瑶儿在蒋家过的还惯吗?”

    安宁给儿子剥松仁吃,小孩儿眯着眼睛欢喜的一颗颗捻起来放到嘴里嚼嚼,见儿子吃的欢快,才施恩似的丢给了儿子他爹一个斜眼,道:“小两口浓情蜜意,和蒋家人也处的不错么,你跟姑爷说了什么?”特意在‘说’字上加了重音,指不定是什么威逼的话呢。

    张致远剑眉微扬,嘴角上翘,欣然这个谈话过程让他心情不错,笑道:“我就是让他们小两口和睦相处,好好过日子么。”很不厚道得将安宁刚剥好的一小堆松仁儿全都塞到了自己嘴里,不愧是父子,父子几个喜欢吃仁儿,都不喜欢剥皮,不管是瓜子、松仁儿。

    安宁嘴角抽了抽,想问跟儿子抢吃的张致远:您还能再无耻点吗?还能吗?“想吃就自己剥,好意思么你?福久过来娘这边儿,娘剥开心果给你吃。”

    接触到小儿子纯然带着控诉的眼神,当爹的面色不变,自顾自的拿了一堆开心果来剥去乳白的外壳。安宁只觉得眉角直抽抽,这哪是剥,这是剥皮啊,剥出来的开心果都开心不了。干脆的转了个方向,眼不见心不烦,喂了福久吃了些,揉了揉小孩儿的肚子:“别吃多了,一会儿就能吃晚饭了。”

    当爹的拍拍手讨好的跟小儿子示意,“来,福久,爹给你剥的。”

    福久眨眨眼睛,嫩嫩道:“娘说要吃饭了,爹吃。”

    安宁在一旁幸灾乐祸,她赌一块西瓜,福久这是嫌弃他爹剥的实在惨不忍睹的开心果了,真心绝对!咱家儿子实在是太可爱了,不愧是咱养出来的。

    张致远看安宁眉角眼梢全是愉悦,心想这不就是高兴了,嘴角轻翘。得,儿子不吃,也不能浪费,张致远轻松写意似的将自己剥好的开心果塞到嘴里。这些开心果算是死得其所了,生的伟大,死的光荣,阿门。(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三三章 以平天怒

    张瑶出嫁后安宁着实清闲了一段时间,她日子过的舒心,上无婆婆在堂上要侍奉,左右又无妯娌掣肘。本来还想出外游景,可七月又有大日头,也不愿顶着大日头出去,不过有空间在,总归不至于无聊。她前一段时间兴致在修剪盆栽上,感悟力已今非昔比,将自己安逸悠闲、淡泊无争的心境贯穿在盆栽上。不过倒有一座虬枝盘旋的青松盆景,尤显绿意盎然,苍劲古朴,却是带了少见的属于魏晋侠士的不羁潇洒,张致远见了,爱不释手,半点不属于前朝名匠,然更有灵气飘逸潇洒之感,得不少人赞叹的。

    安宁原本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后来两天打渔三天晒网就不错了,不过她也只是将这当成了一种兴趣,在旁人看来她是懒散、消磨时间,却不知她在修剪时别有自己的感悟和心境,每一次都别有一番感悟,或安逸或悠闲,如同置身于宁谧的空间中……

    所以近一段时间安宁的日常作息就是:上午,安宁教导福久读书习字,福久人虽小,但态度十分正经,认真刻苦,不懂便问。他心性比景曜和景佑小时候都要平稳,表情跟张致远一般不大丰富,情绪起伏也不像其他两、三岁的小孩明显,再加上他长相又极肖父,常常都是安宁有问才有答。不过这也比更小的时候好多了,更小的时候连话都不喜欢说,那时候安宁为了让他多说话,天天抱着他给他读书、讲故事,卯足了劲逗他说话,真是不容易的。不过现在好些了,有景曜和景佑做榜样,他说话多。表情也丰富了些,大多是模仿于景曜,对亲近的人很亲近,在外人跟前也沉稳有度。却不知道他一副白嫩包子样,假装大人。更惹人发笑。

    过了晌午。安宁就不再让福久读书,他毕竟还小。须知过犹不及。就是景曜和景佑虽然识字早,但张致远和安宁也并非整日拘他们俩在屋子里读书,会跑了之后就满府撒泼。整个就是一混世魔王。

    睡了一个时辰的午觉。日头正足,屋子里不但摆了冰盆,午睡时还有丫鬟在一旁打着扇子。安宁让人送来了凿碎的冰屑,掺着切成丁子的各色果子。雪白的冰屑。彩色的果丁儿,配着翠绿色的翡翠碗。瞧着便叫人觉得舒爽不少了。小福久吃了小半碗,眉开眼笑。等日头没那么足了,福久就随娘亲在园子里做小农,特意给他定制的小锄头、小木桶,浇花、锄地、拔草,也别有一番童趣。

    他们娘俩悠闲了,张致远却并不轻松。

    宣武帝南巡并不顺利,除却了之前的山西官员贪污赈灾款以及陕西私征赋税使得百姓穷困流离失所外,五月山东受蝗灾粮食欠收。七月初,安徽又逢水患,百姓无家可归,灾害连连,赈灾加减免赋税,使得本就不丰裕的国库空虚……

    古人对这些个地震、日食月食、水患蝗灾的认知都还很浅薄,远远不如后世那般分析的透彻。因此,往往发生了这些个天灾,上至皇帝下至百姓,都习惯地往神啊鬼啊天惩天罚等上边想。若是正赶上在位皇帝施政行事有误,不免便要立即改了。今年注定是不安平,从山西地冻到山东蝗灾再到安徽水患,免不了会往天罚天惩上想,因而朝中趁此提出来的便是立太子,大义凛然名其名曰:以平天怒。

    一番波澜令宣武帝胆战心惊,怒不可遏!迫于压力,宣武帝于七月十日,召满朝文武大臣,令众人于诸阿哥中择立一人为新太子,圣旨有言:“于诸皇子中,众议谁属,朕即从之。”满朝文武十有六七皆推荐睿王爷,也有人举荐一向隐于人后小心谨慎的诚郡王,也有人保举谦虚贤明的淳郡王,毕竟也没有明文规定皇子有疾就不能设为储君,更有人保举还未曾上朝年纪尚幼的七皇子以及八皇子。

    张致远站在朝臣中,他自然深知今上这让百官举荐皇子是迫于无奈下所做的决定,同时也是向朝臣结党不满的一个态度。设立储君向来是皇帝的权利,什么时候轮到了百官做主,又不是皇朝末期。然而百官愣是看不清这点,或许是有人看清楚了,但是也想借势夺得储位,以天惩天罚为借口!就像是安宁曾经说过的,他们为这所谓‘从龙之功’迷花了眼,还有睿王爷为那高高捧起来、被人刻意描绘的锦绣高位迷住了心眼,忘了皇权的威严不容侵犯,也忘了皇上再念及父子亲情,也断然容不得皇子势大威迫到皇权,威胁到皇上自己本身的地位!而且皇上正值鼎盛,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儿子的势力大到足以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这断然是不被允许的!那么为了巩固自己的帝位,自然是要打压这股势力的,这从之前皇上南巡后做出来的一些改革就能看出端倪。

    张致远谨慎地扫了一圈周围站着的朝臣,见他们呈现出来的心思各异,乌黑深邃的眼睛不免黯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自然不会出头做那傻子呢!便沉默站在一旁,并不出声言语。

    不论怎么样,这个结果决计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宣武帝高高在上,气势威严,等满朝文武得出个结果后,沉吟良久道:“立储君之事关系甚大,众卿家宜各尽详议。令朕与诸皇子欲亲自斋戒七日,跪太庙里自省祈福以平天怒,祈求列祖列宗佑我大越。”闻言文武百官俱跪地,言俱检讨以平天怒。

    张致远退出勤政殿,看到了被大臣们围了一圈的傅阁老,遮住眼中的幽光,和吏部尚书祝黎一块儿回吏部。吏部尚书祝黎已经到了高老的年纪,不出意外这吏部尚书一职就是张致远的了。

    是日宣武帝召众大臣议储,几位皇子并不在场,但人人皆有耳目,朝堂上发生的事自然都知晓的清清楚楚。这个结果,可以说,并不出人意料,然而对于宣武帝并不从之前语立睿王爷为储君,众人皆有所想法,皆窥伺不了皇帝的想法,唯在不平静当中等待和猜测着事情的发展。然而睿王爷一派越发嚣张,以为储君已经是睿王爷的囊中之物,只等时日一到,便能册封为皇太子,至于这个时日——当然是越快越好。

    这时朝政的波动已经影响到了内宅,很多朝臣俱认为若睿王爷有朝一日成了储君,进而登上大位,肯定是容不下与之作对的臣子。从江南盐政到都城吏部,不受睿王爷拉拢,反而是屡屡得罪的张致远无疑就成了这‘作对的朝臣’中一员,而且还是首当其冲的。如今睿王爷势不可挡,自然很多人不愿意得罪,因而为了表示自己的‘洁身自好”便是减少与张致远的往来,渐渐的张府门口门可罗雀起来。岂不知这正好中了张致远的下怀,张家是纯臣,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大张旗鼓、拉帮结派那就是找死了。张致远深谙藏拙的道理,张致远除了上朝外整日不出张府,澄泓作为张致远的义子也被张致远叮嘱过,老老实实地窝在翰林院的小房间里抄录整理,从不出风头。

    安宁还乐的于此,有张致远在家给福久启蒙,她兴趣来了下下厨,弄些都城的菜肴,用得都是空间里的蔬菜瓜果,再加上这手艺渐长,便是色香味俱全,吃的人口齿生津,停不下嘴来,就算是姿态优雅,但下筷子的频率增加了好几倍,到最后父子俩挺着鼓鼓的肚子,在安宁无奈的眼神下齐齐到院子里遛弯消食。要怪就怪饭菜太好吃了,他们停不住嘴嘛。

    晚间夫妻俩照例说话,安宁倒了杯茶给张致远,茶香清冽,轻轻啜了一口,颊齿生香,沁心润脾。张致远便知是安宁自己制作的茶叶,心道自己还真娶了个贤妻,又看她捧着通透的雨过天晴色的茶盅,细腻如润玉般的手指轻捏着茶盖轻轻撇了撇茶沫,浅啜一口,樱红的唇衬着通透的雨过天晴色,含笑的双眼微微的弯着,给人舒服的感觉。他最喜欢她的眼睛,灼烁生辉,会说话的秀逸双眸,如今眼角微微向上挑,荡漾着令人迷醉的娇艳妩媚,却又带了几分淡然,明眸如星,顾盼间华彩流溢,有着智慧淡定的光芒,却不灼热,带着玉质的温润,当真是矛盾,却又吸引人。

    张致远道:“宁儿不怕?”

    安宁有些懵懂,怎么好端端的来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她狐疑的看了张致远一眼,反问道:“怕什么?”

    张致远眼中带笑,浅笑道:“自然是为夫我得罪了权贵咯。”

    安宁嘴角抽抽,很是无奈道:“大老爷你是想让我安慰你还是安慰你呢?”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啊,见张致远还真点头了,嗔了他一眼,“消遣我呢,看你明摆着就是很闲适么。”

第二百三四章 风头浪尖

    张致远笑,点头,也是,这个时候他家门口要是门庭若市,大张旗鼓,拉帮结派那就是找死。以往来张家拜访送礼的人着实不少,自然是冲着张致远吏部左侍郎以及内阁学士的名头来的。如今睿王爷炙手可热,那些个趋炎附势、两面三刀的小人还有归顺于睿王爷一脉的人自然是不屑和张致远往来的。张致远倒还因为这个松了一口气,旁人看不清楚,不代表他看不清楚,而且张家历来是纯臣,只忠于皇上,这也是他能够把持盐政这么长时间,而且回京后还继续得到皇上重用的重要原因。如此说出来,还真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安宁戳穿他,他也没恼,只道:“这都被宁儿看出来了。”

    安宁被说笑了,将茶盏放在桌上,摆了棋盘来,“你既然无聊了,就来下一盘。”

    张致远也乐意,拿着棋子,棋子是玉质的,摸起来莹润细腻,触感颇好。夫妻俩个也曾经下过棋,最初安宁这个初学者自然是比不过大老爷的棋艺,不过安宁胜在时间多,而且空间里书房包罗万象,棋艺练就起来也得心应手。不过他们夫妻俩也不急于分胜负,执着棋子说着话。

    “对了过五日是傅阁老夫人的寿诞,帖子早早的就送来了。”安宁将一枚润白的棋子放下,“怎么在这风头浪尖上大办寿诞?”

    张致远自然知道,道:“风头浪尖?他们若是知道是风头浪尖,就该避一避,怕是看不清楚罢。看不清楚的岂止他们,之前皇上迫于无奈做出决定让文武百官推举皇子,这其中十之六七保举睿王爷。单就是这点就已经触动了皇上。下面的皇子有能力是好的,但若是这能力威胁到那至高无上的皇权,那就——”他放下一子,顿时棋盘上那周围的白子没了退路,安宁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寿诞你去不?”安宁又问。

    “这是自然。怕是满京城的权贵都要去的。”张致远娓娓道来,“傅家是都城世家。族人繁庶,傅家两女先后入中宫,傅阁老长子之妻。是顺忠郡王之女。次子之妻,是锦阳侯府的女儿,其余联姻不说。这些世家高门,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已形成了‘尾大不掉’的趋势。处置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今上确是有魄力之人,江南的世族盘踞长达数十年,还不是让今上连根拔起了。不过江南盘踞的世族大多是先皇在位时用的人,如今今上登基已达二十年之久,那些人还以为今上如先皇那般仁厚,今上自然不会容忍。而都城这些世家高门,其实在大皇子造反逼宫时,已经铲除了一部分,便是私下里站队站在大皇子那一边儿的。这就是个缺口,那时候有房家与傅家制衡倾轧,各方还保持平衡,房家一倒,那些世家元气大伤,这个平衡就被打破了。其中一部分得益,总得要有一部分人失利,不满将由此产生,当这个不满积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必定会产生内讧。攘外必先安内,但这些世家高门之间由姻亲、利益结合在一起,看起来团结在一起,但实际上并不是那么牢固,一旦是触动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当然不肯放弃手中的利益,然而皇权至上,今上自然不希望他被世家豪门所辖制、掣肘,必然是要革除这弊端。”

    说起来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皇上拉拢权贵豪门,稳固皇权,当这些权贵豪门危及到皇权时,必要时就铲除豪门,进一步的稳固皇权,只看是谁棋高一筹了。焉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些世家高门之所以盘根错节,未免不是因为当权者造成的,先皇仁厚,说的好听是仁厚,说的难听点就是没有魄力,造成尾大不掉的趋势。今上铲除盘踞江南长达数十年的世族非但没有给都城的世家贵族起到了警示的作用,反而是被他们认为是触动到了自己的利益,他们当然不肯放弃手中的利益,所以今上想要在两广开海禁就遭到了这些世家贵族的大力反对。而且这立太子,自然便有其中的意思。这些世家贵族自然是想一个能让他们得利的太子出来,而不是处处与他们作对,让他们失利的储君来。因而有傅家做靠山的睿王爷便是上上之选,再加上今上的皇子实在是不多,成年的皇子就那么三位,这一眼就能看出高下的,有心人自然是知道站在那一边儿。今年连连天灾,那些御史言官捕风捉影,说什么天灾示警、天惩天罚的,古人就信这个,自然是有这么个好契机。然而却不知道这恰恰引起了今上的进一步不满,没有一个人皇帝会在春秋鼎盛时,下面有一个儿子威势影响到他的地位,影响到那至高无上的皇权,除了打压,还是打压。

    至于张家,俗话说“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六代成世家。”然而张家却是世代簪缨的清贵世家,虽然不显山漏水,却是经世的宗族,再加上门风严谨,子孙出息,自然数代不衰,虽然没有爵位,但是即便是有爵位的人家也不敢轻视了人去。自然了张家既是钟鼎世家,又是书香之族,而且最重要的是张家历来便是纯臣,只是子孙凋零、人丁单薄。到张致远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却是五代单传,到了景曜他们这一辈,却才打破了这五代单传的传统,没成那六代单传。而且张家甚少张扬,积年来所做出高调的事一来就是和陈家除去了姻亲关系,二来就是张瑶的嫁妆甚为丰厚,其余皆是低调行事,不显山漏水,不拉帮结派,却不会被轻视,实实在在的清贵世家,与那些富贵豪奢做派的豪门世家可谓是天差地别,不会招上位者忌惮。尤其是如今,就算是睿王爷登上了大位,他也不会轻易将张家如何的,最多便是将张致远贬嫡罢,不然会寒了老臣们的心。不过看现在情况,今上正值春秋鼎盛,自然还有一番大作为,睿王爷一派锋芒太露,已经招了上位者的眼,就算到时候睿王爷不一定有事,但那些结党要用立拥护之功的朝臣却免不了被‘杀鸡给猴看”就像是当初的陈家……

    安宁想完,叹了一口气,“你要小心点。”这么想着,安宁却是心思活泛起来,未免自家大老爷有什么不测,还是做一些保障为好。

    张致远一怔,旋即笑了,“宁儿不必担心我,如今这风头浪尖上,我是不会有事的。”

    安宁虽说明白这其中道理,张家历代纯臣,最谙明哲保身,闷声升官发财,如今谁都知道当初睿王爷与张致远有过节,若是张致远出点什么事,人们难免就会想到睿王爷那一派的,就会惹人猜疑,讨不到什么好处。虽然是这么想,但是安宁还是说做些准备为好,心想到底给张致远做些什么来保护他。

    两人下了两盘棋,酣战淋漓,放在一旁的大西洋钟响了,已经十点了,安宁对意犹未尽的大老爷说道:“都十点了,该睡了。”

    张致远看了一眼那西洋钟,“哪儿得来的?”

    安宁笑道:“铺子里送上来的,怎么样?还不错吧。这钟身是由一整块酸枝木做的,而且每当正点的时候,钟头上的塔楼里就会有一只翠鸟飞出来,叫几声,等报完时又飞回去。”单这一个西洋钟就要千两银子,实在是贵!不过物以稀为贵,这西洋钟做的自然是精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碰到那个传教士,当初给大老爷的那块怀表就是换来的,说不定还能从他手上换来些好东西,像是可可豆这类的种子,她空间里可没有这些洋玩意儿。

    “倒也大气、典雅。”张致远点头道,又想起来如今天灾连连,拨银两赈灾,又在受灾区减免赋税,造成国库空虚。今上有意大开海禁,就是为了让南边儿的商贸发展起来,这样国库的钱袋也会充足起来的。只是这开海禁一事,于朝堂上而言以傅阁老为首的都城世家豪门反对;于沿海而言,倭寇海盗一事并未彻底解决,虽说前朝也曾经派兵士扫荡四海海盗,剿灭倭寇,但近几年沿海又出现倭寇海盗打劫海船之事。再者于沿海居民来说,海上风险大,天灾**皆有,他们不会轻易冒险。总而言之,这开海禁有利有弊,但看今上怎么想了。

    过了五日,正是傅阁老当朝国丈之妻的寿诞,京中众人的视线皆从文武百官保举皇子这事上,转移到了傅府身上。傅家是谁啊,人家不但出了两位皇后,还有王爷外孙,又是首辅,如今睿王爷又是风光大盛,因而不说那些个大小官员,世袭子弟,就是几位郡王公侯也纷纷亲临至贺,端得是花团锦簇、门庭若市、风光热闹。

第二百三五章 寿诞见闻(上)

    过五日,正是当朝国丈傅阁老之妻的寿诞,这日不说那些个大小官员,世袭子弟,就是几位郡王公侯也纷纷亲临至贺,端得是花团锦簇、门庭若市、风光热闹。

    张致远带着福久坐一辆马车,安宁则和张玫坐在第二辆马车里。张致远想面对宴席上各色之人,心中不免有些沉重,不过想妻子生的七窍玲珑心,而且长袖善舞,也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张家四口在二门处分开了,张致远被管家迎去了外院男处,安宁则带着福久和张玫进了后院。

    管事婆子笑着对安宁道:“兵部左侍郎蒋夫人,吏部右侍郎宋夫人,大理寺卿范夫人……都到了。对了,张夫人您家大姑奶奶也到了,大理寺卿范夫人比您早一点到,她也带了他们家姑娘来了,和张二姑娘倒是差不多大呢。”

    安宁知道张瑶这是随蒋家叔婶蒋二夫人来的,大理寺卿范夫人王氏带着范歌先一步来了,对着管事娘子气的笑了笑。

    由管事娘子引着,进了垂花门,便见两边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正中放着个紫檀座架大理石屏面的大插屏。穿过插屏,小小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是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描金带玉,又各处摆放着木石盆景、名贵花草,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鹦鹉,画眉,八哥等鸟雀,端的是金碧辉煌,花团锦簇。待进了屋里。摆件处处皆见奢华富丽,或是雕镂五彩,或是销金嵌玉,更不必提屋子中的挂件儿插屏,盆景花卉了,饶是安宁也被这富丽堂皇的摆设给晃了一下眼。

    “这位是张太太了?有劳你亲自过来给老祖宗拜寿。这是张二姑娘和张小公子吧,长得好真好呢。”来人四十左右。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装,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九凤挂珠钗。光洁额头悬着七色宝石联缀抹额,甚是华丽照人。

    管事娘子行了礼,这才对安宁道:“这是我们家大太太。”

    安宁心中了然。知道这是傅家长子之妻,顺忠郡王府的女儿,顺忠郡王乃是先皇的堂弟,当初先皇登基亦有拥举之功,便是封了郡王。不过这顺忠郡王却在今上登基之前,拥举的却非今上,因而地位有些尴尬,并未有什么实权,但又因是老一辈里硕果未多的皇家之人了,也没犯过什么大错。今上也很敬着。在心里默想完,便忙带着张玫和福久两个孩子行礼道:“大太太好。”

    傅大太太忙拦住道:“张太太真是多礼了,咱别在这儿磨蹭了,快些随我进去,屋里好多夫人念着你呢。”

    安宁从善如流地带着两个孩子随着傅大太太进了屋里。屋中上首位坐着一白发如银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定是傅家老祖宗无疑了。

    “老祖宗,张家夫人带着孩子来给您祝寿了。”傅老太太停下说话,看着安宁母子三人,没让安宁行礼,笑道:“张夫人能来。老婆子就高兴了,哪能受你礼?”

    傅大太太在一旁笑道:“老祖宗哪里老了,我可没看出来。您可是府里的‘定海神针’,正是有您坐镇府中,上下才有了主心骨呢。”说的傅老太太喜笑颜开,拍着傅大太太的手道:“你倒是嘴甜,会哄我开心。”

    安宁暗道傅大太太会说话,大凡是老年人最忌讳一个‘老’字,她自己说老没事儿,但是别人说她老,她就不爱听,看样子傅家老太太就是其中之一。如此看来傅家二太太是锦阳侯府的女儿,锦阳侯可是老牌贵族,家族绵延数代,很得先皇宠信,今上登基时也颇为倚重,因而比起皇家来并不差什么。然而却并没有傅家大太太得老祖宗欢心,平时并不怎么出门,今日就似没看到这位二太太。如此说来倒也没假的,这位大太太八面玲珑,长歌善舞,会讨老祖宗欢心,再加上又握着管家大权,自然是府里的头一人。

    傅老太太又看向张玫和福久,夸奖了两句,傅大太太便是将话头接过来,笑道:“老祖宗,您刚才赞的那位蒋二奶奶,便是她家的,瞧瞧这屋子的小辈们儿,俱是那样标致有灵气的人物儿,可是老祖宗大寿,都聚到一块儿来了,老祖宗可是大福气呢。”这话不仅是赞了满屋子的各家带来的小辈儿,话里的意思更是推崇这傅老祖宗有福,连惹得傅老太太笑个不停,屋子里的一片莺声燕语,花团锦簇,和乐生香。

    傅大太太才指了屋子里的几位夫人一一介绍,其中有安宁认识的,不过此时还是互相招呼了几句。随即,安宁被安排在安平侯夫人与户部左侍郎殷夫人之间坐了。张瑶是随蒋二夫人一块儿来的,则是和户部左侍郎的儿媳妇也就是卓静坐在一块儿,她从容大方,安宁看了一会儿也觉得放心。

    和户部左侍郎家关系也算近,其实说起来还挺乱的,卓静嫁到户部左侍郎家,而卓静二哥娶了蒋雪晴,蒋雪晴的二哥又娶了张瑶,几转几绕的姻亲关系。不过也因此比旁的多了层关系,两人也相熟,就是说了几句话,户部左侍郎殷夫人又被另一边儿的夫人拉过去说话了。

    安平侯夫人是张瑶及笄礼时的正宾,再加上安平侯老夫人与张母之间的渊源,倒也算的上亲近。安平侯夫人脸色缓了缓道:“你将孩子们教得很好呢,怎么几回也见不到你们家另外两儿子?可曾入学了?”

    安宁谦逊地一笑,便是笑着安平侯夫人的女孩儿道:“令千金也是极规矩的可人儿呢。”又道:“他们俩自四月他们大姐姐及笄后,就随先生出外游历了,不曾入学,不过等他们年岁再大些,考了童子试便到都城来读。”便是没提起先生是何人。

    安平侯夫人听安宁夸赞她的女儿,眼中也是多了几分笑意,又听安宁这么一说,不由得道:“你这做母亲倒是狠得下心来把儿子送去游学,不在眼皮子底下,总归是要吃苦的。不过不经磨砺何成大器,日后必定是国之栋梁。”

    安宁心头一凛,总觉得安平侯夫人话中有话,便想来想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谦逊了一番,又问张玫和福久要不要和小孩儿们去玩,谁知道两个孩子都不去,要窝在她身边。安宁歉意的朝安平侯夫人笑了笑,随即打量起屋中夫人们的阵营。大理寺卿范夫人和大理寺几位官员夫人说笑,蒋二夫人竟然和吏部右侍郎宋夫人坐在一块儿,而锦阳侯夫人以及顺忠郡王世子妃则凑在傅老太太跟前说话……安宁默想傅家这样安排的用意,还真是难猜测呢!

    不经意间对上了宋夫人的视线,见她脸上和眼中毫不掩饰的得意还有挑衅,安宁默默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说的就是宋夫人这样的。她回过视线来,余光注意到宋夫人那没有偃旗息鼓的气焰,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又一会儿,听到外面喧闹声响起,原是宫里皇后娘娘的赏赐到了,傅老太太自然是领着儿媳们出去谢恩,繁琐的礼仪总算是过去了,众人又是一阵赞贺。

    安宁不由得想到这傅家,当初今上未登基之前虽母妃为贵妃却并不受宠,而且还有太子以及比今上年纪大且能干的皇子在,先皇一开始并不看重今上,这从只给他的正妃家世明显要比其他兄长低那么一截就可以看出。

    而这正妃就是元后,傅家的嫡长女,当时傅家虽是大姓,族人繁庶,但家门不甚显赫,但元后为人极为贤良淑德,与今上休戚与共、同甘共苦,很得今上敬重。后来在傅家与房家的帮助下,取得世家豪门的帮助,登上了皇位,这位正妃就被封为皇后,但先皇后在生下皇二子后,无多久就病逝了。

    房家则不同,房家是老牌的世家,掌握兵权,在当时很得上皇倚重,在今上与豪门世家结盟前,房家嫡女就入了今上的潜邸,成为今上的一名侧妃,又先正妃一步生下了皇长子,在今上登基后,就被封为贵妃。

    在元后过世后,以贵妃晋封为皇后的呼声最高,然傅家又送次女进宫,今上念及元后之情,封次女为贵妃,又在这贵妃未有生育的情况下,晋升为皇贵妃,统领后宫,如今又凭借生育了皇八子,被立为继后。所以这傅家是在女儿封为皇后也就是今上登基之后才开始在今上的扶持下开始崛起,到底照着老牌世家底蕴上差那么一筹。然房家被满门抄斩后,连累了许多跟着行事的老牌世家,更显得傅家一家独大。这中间还有点惹人发疑的地方,今上登基后并未给傅家封爵,然国丈这称号将这点遮盖住了,再加上这些年傅家圣眷正浓,家族正值鼎盛,如今睿王爷又看似就差一步登天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三六章 寿诞见闻(下)

    当初元后过世后,生育皇长子的房贵妃晋封为皇后的呼声最高,然而傅家在元后过世后,又送次女进宫,今上念及元后之情,欲封次女为继后,中间房家作梗,只封为贵妃,虽后来封为皇贵妃,摄后宫事。

    然皇贵妃,并没有可以与其姐可以比肩的才德见识,因而今上待其很是冷淡,又加上数年不曾生育,且不说房贵妃当年屈居元后之下那是无可奈何,如今又被元后之妹压在头上,当然不服,就是其他生有儿女,家族不错的妃嫔也心有想法。甚至一度管理后宫之权被房贵妃拿了过去,地位岌岌可危,后来房家兵权重握,房贵妃有房家做后盾,又有得宠的大皇子,皇贵妃也不得不避其锋芒,造成了房家气焰更涨。

    傅家没有房家强大,而皇贵妃本身又不得皇上恩宠,未生育龙子,怎么能不让人心怀遐想?再加上今上未立太子,元后之子的二皇子又被大皇子压一头,这样的局面,再加上前朝的几位皇帝皆不是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度登上大位的,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又怎么不让人心动。今上不允许,傅家也不允许自己的利益被瓜分了,若是大皇子真的登上大位,头一个被拿起来开刀的便是二皇子以及傅家。因而势稍弱的傅家就被今上拉拢,全力对付气焰高涨的房家。要说大皇子逼宫一事中没有今上在背后推波助澜,也不好解释为何大皇子急迫逼宫,而恰好今上又洞悉了房家的阴谋,将其以谋反罪名贬为庶民,房家全族被斩,房贵妃被赐死。

    说不定皇贵妃能封为继后是今上与傅家做的交易,这是诱饵!一个有名无实的皇贵妃与一个有名有实的继后哪个能带来更多的利益,不是个傻子都能做出选择。生下八皇子的皇贵妃,如今的皇后。若想要巩固自己的地位,自然是离不开家族的支持,如此来偏袒家族变是无可厚非了,看这在傅老太太寿诞上赏赐下来的。绵绵不断,且都价值不菲,着实给傅家长脸。然而现任皇后所生的八皇子年幼,元后的嫡子睿王爷又已经长成,不说势力到底有多大,但就是多年经营下来,又有傅家做后盾。自然远非年幼还在上书房读书的八皇子可比。

    再有便是一些老臣世家,诸如国公侯府之类,内里早已腐朽,子弟多是纨绔,如此便也罢了,若是只安分守己,倒也无妨。偏偏还要去妄想更加荣耀之事,却又是糊里糊涂不明形势!因而在今上着手打压都城世家贵族时。转而团结起来支持如今势力最大的睿王爷,妄图再拥有这拥举之功,使得自己的利益更加牢固。

    所以说今日虽说是傅家老太太的寿诞。实则是群臣的一次或表态或讨好或被拉拢的大好机会,但看内院里满都城里诰命地位高的、或是六部官员夫人,见过的没见过的,满满的占据了huā厅,端的是huā团锦簇,衣香鬓影,人头攒动。待皇后身边的女官走了后,傅家老太太满面红光,众人又是围着一阵奉承。再看围在傅老太太跟前的顺忠王世子妃,锦阳侯诰命。还有拼命想往前面挤的吏部右侍郎宋夫人,安宁低下头来敛下密实的睫毛,将福久抱在怀里,又细声安抚了站在一旁的顾着规矩的张玫,让她去她姐姐那儿说话,张玫想了想。点了点头,由丫鬟领着到隔几桌的张瑶那儿去说话了。

    坐在安宁旁边的殷夫人瞧见了,同安宁笑道:“你们家的几个孩子都是不错的,就是这位二姑娘也行事规矩都是挑不出错的。”

    安宁自然听出殷夫人话里的深意,天下风俗,娶妻娶贤,越是高门大户,越是讲究出身教养,身为庶女,先天上出身已经输了一头。虽说她们嘴上赞赏着张玫的行事规矩,但多是也不会考虑配给自己子侄的,除非是庶子。张玫本人条件不错,但到底吃亏在出身上,不过她现在才十岁,还有一两年可以相看罢,总归都是要操心的。

    殷夫人这次又只和安宁说了两句,又被那边的夫人们拉走说话了,安宁倒似不在意,只转过身来和安平侯夫人说话。

    坐在殷夫人旁边的是礼部右侍郎周夫人,她轻轻撇了撇嘴细声细语道:“你怎么尽是和她说话了?不知道……”露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样子来。

    殷夫人轻轻蹙眉,心道这周夫人是怎么回事,离这么近想让她说什么,而且张家和殷家还有些关系,一切尘埃未定的,再说比起储君来,不是应该更畏惧皇上么。暗道这周夫人不知道遮掩,心中不屑,只笑道:“我没明白周夫人的意思,我这是不知道什么了?”

    周夫人那边的吴夫人细声细气地捂住帕子轻笑“是呀,周夫人可是有什么消息,也别藏着掖着的,说出来让我们也知道知道呢。”

    周夫人脸色涨红,这么多人在场她自然不好说那张家老爷得罪睿王爷,如今又是在睿王爷的外祖家,小心别让她给连累了。只看了眼和安平侯夫人说话的安宁,见一向有些严肃的安平侯夫人不知听安宁说了些什么,竟是笑声连连,便只顾左右而言其它,将这话题岔了过去。

    以安宁的耳力自然远远就听清了她们的对话,何况坐在同一桌上隔的并不远,自然是听的清清楚楚,她也不以为意,心道这礼部右侍郎怕也是睿王爷那一派的。

    又在心里叹息,宋夫人诡异的视线又转到她这边儿来,偏安宁五官敏锐,假装注意不到都难。低头看福久蹙着清秀的眉,也看向宋夫人那边,安宁知道小孩儿也注意到了,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小福久乖乖的坐在安宁身旁不左右看了。

    安平侯夫人也似注意到了,不着痕迹的朝宋夫人那边儿瞄了一眼,露出不以为意的神色,并不将宋夫人放在眼里,在她看来,宋夫人这幅做派就跟跳梁小丑一般。又瞧身边的安宁宠辱不惊,淡然以对,想来这段时间这种事倒也似经历过不少了,但也不见他们家有所作为,可见是内有乾坤的,只是张家素来低调谨慎,不会在这节骨眼上被人抓错处罢了。

    我自岿然不动,在这席面上,宋夫人情绪外露,隔着一个座位的周夫人不怀好意,傅家大太太非比寻常的热情,还有那时不时看过来的探究眼神,这局势怎么一个热闹了得。

    外院的张致远和众人说着话,自然是句句推敲、字字斟酌,软硬不吃、滴水不漏。看着顺忠郡王面色潮红的样子,再看看围着他敬酒的人;张致远又转头看另外一边,锦阳侯、宋国公家几人围着傅阁老喝酒说话的样子;还有傅家两个儿子身边围着一群世家子弟,阿谀奉承,势高一人的样子,张致远朝另一边的祝黎及蒋韵叔父蒋柏扬举了举酒杯,转身和范青逸、以及都察院左都御史林孟庭也喝了起来。

    宴席结束,安宁带着福久和张玫被傅家大太太送了出来,傅大太太又拉着张玫赞了几句,还将随身的一个紫罗兰镯子当表礼送给了张玫,话里的意思自然不容拒绝,安宁便让张玫受了,张玫忙拜谢。傅大太太摇手笑道:“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留给你玩罢了。”然又去送旁的客人了,张瑶也和蒋二夫人说好,便走过来和安宁说话,母子几人正准备一起出去。

    宋夫人见了傅大太太褪下手腕上的镯子给张玫就很是眼红,以为是傅大太太对张玫有意,话语里不免带了几分酸味,同身边的小女儿低声道:“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罢了,怎会得了大太太的青眼,你今日怎么不好好表现一番,若是能嫁入傅家,咱们全家可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旁人听不到,安宁虽然离得远些但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一凛,视线从戴在张玫手腕上的紫罗兰镯子上不动声色的收回来,抿了抿嘴唇,没说什么,由管事娘子领着往外走。

    外院的张致远和范青逸、林孟庭几人和傅阁老告辞,就去了二门,不一会儿,看见安宁领着张瑶、张玫和福久前来,见妻儿神色无异,倒是有了底。也不多说,上了马车就往家中回转,临行时宋夫人也出了门来,隐晦地朝这边儿投来嫉妒、不甘的眼神,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怕他们一家子早就被这凛冽的视线给千刀万剐了。安宁总算知道了,宁愿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这句话的真谛。这宋夫人是咬上他们一家子不放了,怕不是将原先对陈氏的不甘、嫉妒转嫁到她们身上来了吧,再加上这几次交锋下来,这单方面的仇恨越积越高。还有傅大太太莫名其妙展现出来的热情,更是拉了极高的仇恨值来,当真是躺着也中枪。(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七章 得意忘形

    张瑶也只略在家里坐了会儿,就驱车回蒋家了。

    张玫给张致远和安宁请过安,也就回落梅院了,福久让奶娘抱下去换洗去了。安宁坐下来,看自己屋子里的雅致的摆设用具,感叹似的道:“如此一瞧咱家这屋子跟雪洞似的呢,你没瞧见,那金碧辉煌的摆设差点没晃花我的眼。”

    这话自然是反话了,张致远自然是见识到了傅家院子的不凡,再看张家的院子,对比自然明显。张家的院子在外面看来中规中矩,在里面看来颇有江南的韵味,雕梁画栋,假山莲池,而院中所种花木,多是蔷薇玫瑰这类的,而那些在安宁看来纯属浪费银钱的花草树木,虫草鸟兽等物,自然是不多的。这家里布置的好,花费并不太多,而内里家具多没有像时下描金绘彩,但是用得都是上好的木头,古朴雅致,安详舒适中不漏声色的透出富贵来。摆设也是怎么精致舒适怎么来,多是些清雅的,因而这总得看起来张家的院子是称不上富丽,旁人进来大多是赞一句雅致、清雅,并不觉得多富贵堂皇。然而傅家的院子,旁的安宁没见着,单就是这傅老太太的院子,岂止一个金碧辉煌能形容的得了的,未免太张扬了些。

    安宁又将席中所见所闻说给张致远听,道:“我倒是猜测不出傅家这样安排的用意,还有傅大太太似乎太过热情了些。”

    “没遇到谁有意刁难吧?”

    安宁挑眉,道:“自然没有。不过背后说些闲话就避免不了的。再说了,这么大的场面,谁不得给傅家面子,有些人奉承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在这席上闹些不愉快落了傅家的面子呢。你那边呢?”说完见他脸色,似羡慕地道:“老爷若是不想说话,就只管绷着脸。散发冷气,冻得人家不敢跟你搭话。”

    “你当我是什么了?还散发冷气!”张致远无奈地敲了下安宁的额头,“我看景曜和景佑淘气就是跟你这做娘的学的。”

    安宁连忙叫屈。难不成还让家里儿子一个个都学当父亲的,整天冷着脸,一个大冰山领着一串小冰山不成?话说自家小儿子还真有这个趋势。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福久是跟张致远相处久了,也性子冷淡了呢,其实人家小孩儿是天生的。

    “得意忘形。”张致远道。

    安宁明眸流转,旋即明白大老爷这是在说外面男里的表现,还真是言简意赅。又看到小儿子慢却异常稳当的走进来,又想到这小冰山的称号,不免笑出声来,将福久揽在怀里,逗了半天将儿子逗笑了,安宁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嘴角上扬的张致远。逗着儿子去吃些东西了。在傅家宴席上,一色的官窑汝瓷碗碟中摆出的虽是山、海、上、下八珍齐聚的大席面,但多油多肉少蔬菜,油腻的很。虽然安宁早有准备,家里也早早请了擅煮各地菜肴的厨子来家。就是为了避免到了外地,饮食不习惯。但是家里就算是吃京城口味的菜肴,也是用的植物油,而且又因常年住在扬州,一家人的口味都有些偏向于清淡,所以家中用餐的时多是荤素搭配。又蔬菜瓜果也是自家所种,口味自然不同。所以说在席上,安宁几人有些不习惯,安宁倒还好,张玫大些,为了不失礼,尽量挑着菜肴中像笋、蘑菇、木耳这类的配菜吃,但福久小孩儿胃口早就被娘亲的好手艺叼了,吃的不多,好在还有几道甜点并不那么甜腻,小孩儿才没被饿着。

    这会儿子回到家,因为还不到饭点,安宁就吩咐了小厨房做几道点心来给儿子垫吧垫吧肚子,张致远也过来吃了些,可见也不只是她们娘几个不适应。

    虽然今日去傅家参加寿诞并无多大波澜,但安宁还是将傅大太太给张玫的紫罗兰镯子,又宋夫人嘀咕的话放在了心上,心想今日这傅大太太对她们这么热情,必定是不同寻常,不说其中深意,就是往这儿拉仇恨值就拉的挺高的。

    接下来几日,也无旁的事,往常请她的帖子少了很多,安宁也乐的清闲。因是八月初,中秋节就到了,安宁就忙起了中秋节的事。又景曜和景佑也写信回来,说是年前回都城来,还随了一箱子礼物回来,孩子孝顺啊,安宁朝张致远得瑟,瞧孩子是她教出来的,随她。

    中秋前皇上赏赐也下来了,众人瞧张府的赏赐丰厚不说,还是皇上身边近侍来宣的旨意,心里不免打起了小九九,看来张家圣眷一如既往的浓啊,便有那些个两面三刀的本来没送礼来,瞧见了又差管家补送上了节礼。府里紧闭大门,闭门谢,这些后来来送礼的吃了闭门羹,便也不上门了。

    中秋时节,府里的菊花也开的正好,嫣红似火,碧绿如翡,嫩黄如阳,一簇簇一丛丛,又桂花飘香,桂花香中夹带着淡淡的菊花香,满眼生辉。这时候,虾肥蟹美,正是个吃蟹的好时节。家里的厨子使出了看家本事,蟹黄包蟹黄豆腐,蟹粉狮子头,另有菊花虾仁儿菊花羹,菊花鸡丝,桂花酥桂花酒等,吃的就是个应景。吃了菊花桂花螃蟹席,赏过了一轮中秋月,几个人各自去安寝。

    张致远沐浴回来,就见安宁斜躺在榻上,瞧着在席间喝了杯桂花酒,又换了衣裳,因洗了头发,所以只松松的挽着慵懒妆,白皙如玉的脸颊像是敷了层红晕,如同胭脂般,不由得多了几分妩媚之色。眉眼如画,容色妩媚,张致远登时便觉得心里漾起了一股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

    “这是做什么呢?”张致远过去坐在安宁身旁,柔声问道,脸上的神色更是温柔似水,眼带柔意,硬生生地让安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大老爷是精分了还是精分了呢?不过还是将手中的东西拿给他看,原来是个银制的九连环。

    每一个银环上都刻着蝙蝠雕花,用来拆解环体的银条上同样刻着繁琐葫芦花纹,银棒顶端还有一个寿字,这是一个典型的“福禄寿”九连环。“景曜和景佑让人捎带来的,说是给弟弟的,除了这九连环,还有孔明锁和华容道,我瞧着好玩,就拿来玩了。”

    张致远对九连环没什么兴趣,只小妻子媚眼流波,顾盼生姿,又轻声低语,吐气如兰,直勾的大老爷心痒痒。他们夫妻俩也好几日不曾亲热了,这会儿再怎么能让大老爷忍得住,当下就猿臂一伸,轻松的将安宁抱了起来。

    安宁惊呼出声,这突然被抱起来,反射性就搂住张致远的脖子,馨香扑鼻而来,更加刺激了想吃肉的大老爷,忍不住低头深吻,堵住小妻子脱口而出的惊呼声。

    芙蓉帐暖,颠鸾倒凤。

    翌日,张致远醒来,见安宁睡的香,就吩咐了外面守着的丫鬟不必叫安宁早起了,嘴角挂着浅笑,自然是十分餍足了。

    张玫来请安,被添香告知,太太还未起,便是不用张玫来请安了,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反正在张家,安宁这是上面没有婆婆在堂上,左右又没有妯娌掣肘,再加上后院也没姨娘通房,又是掌权太太,后院她最大,便是如此也没谁敢在背后嚼舌根,想睡个懒觉也是可以的。不过当张玫过来的时,安宁已经醒了,瘫软在杏花红绫被子里,想起了昨日旖旎画面,没想到不过喝了两杯菊花酒,那主动的到底是谁啊,腰肌酸软……想来,不由得脸色酡红,又听到外面添香的措辞,呻吟一声,滑入香暖的被窝里,装鸵鸟……

    不过却是睡不着了,穿上家常的衣服,慵懒之中,越发多了一股儿娇媚动人的风情。外间的添香听见里屋的动静,知道安宁醒了,赶紧带着三四个小丫鬟捧了脸盆、巾帕、靶镜等物进来。那捧盆丫鬟走至跟前,便双膝跪下,高捧脸盆,那两个丫鬟也都在旁屈膝捧着巾帕并靶镜脂粉之饰。添香接过一条大手巾来将安宁面前衣襟掩了,安宁方伸手向脸盆中盥洗。

    洗完脸,擦干净,安宁疑惑道:“怎么小少爷没醒?”这个时代衙门里开衙时间,春冬二季,是清晨卯正六点,夏秋二季,则是清晨卯初二刻五点半。也就是所谓的‘点卯’,老爷起了,做妻子的怎么也不可能睡懒觉,只得起床,安宁这还算是好的,上面没有婆婆,不需要请安侍奉,不然起的更早。而儿女为了彰显孝道,不能比父母起的迟,每日晨昏定省绝不能错过。安宁哪里舍得几个孩子起的那么早,因而在孩子还小时,就不让他们那么早起,等到辰时(七点)用早饭的时候再起。今日是例外,安宁也习惯了早睡早起,小福久作息更规律,便是辰时前一刻就醒了。

    说曹操,曹操到。只听得外面一阵喧闹——(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三八章 尿床记事Ⅱ

    是大的不一样了,还掉了金豆子,如今这是不好意思了呢

    一会儿张玫过来,见到一向乖巧的小弟弟窝在安宁身边儿,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来,心里好奇是怎么回事,也没好意思问。“请母亲安

    安宁这倒是有些不自在了,原因无它,可不就是今日睡懒觉的事,但她向来在旁人跟前都是一副温婉端庄的做派。事到如今外院的人还没有拆穿她的真面目,真是不容易啊!笑道:“既然来了,就一块儿用饭吧。”说着抱起福久,移步正房正厅里吃饭。

    这时候染翠、醉雨已经在黄花梨木四季富贵圆桌上摆好了早饭。一锅紫砂锅熬得清香的白粥、一碟奶皮饼、一碟水晶梅花包、一碟椒盐卷儿、一碟小笼包,还有一碟腌黄瓜丝儿、一碟只火腿丝儿。

    平常的时候都是福久自己独立吃饭的,饭桌上也有他配套专门定制的小饭碗、勺的,不过今日小孩儿精神不济。安宁哄着他,吃了一小碗清香的白粥,还有一个水晶梅花包,几筷子火腿丝儿和黄瓜丝儿,奶皮饼也吃了一个。

    张玫坐在一旁心有羡慕,原来平常太太和弟弟们相处是这个样子,怪不得姨娘会这么说,不过太太对她很好了,有了对比,自然知道。

    其实在安宁心里嫡庶并没有分的那么清楚,面上也是如此。相反的,反而是庶出的张玫会守着嫡庶之别,就算是她自己没这个认知,平时行事规矩时候旁人也会处处指点她,让她守着规矩。

    吃过早饭,张玫就回自己的屋子,她现在已经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了,自然不能想以前还小些的时候天真浪漫了,有空闲的时候玩乐。

    安宁见福久没什么精神,干脆的让他今日不去读书,又拿来景曜景佑寄来的华容道,教给福久玩,趁机也会将里面涉及到的历史知识以故事的行事教给小孩儿。见他打起了精神,安宁才松了一口气。

    召来春醉问了下情况,听明白安宁也忍不住笑了,原来是这样的——昨日八月十五中秋节,晚上在院中摆了桂花菊花螃蟹宴,安宁倒了一杯桂花酒给福久喝了。平常晚上的时候小福久要是想尿尿,就会自己醒过来,去净室解决,再不济也会让守夜的丫鬟抱着他去。可昨日大概是喝了那杯酒,小孩儿睡的太香甜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尿床了!

    其实福久实岁才两岁半,还是小豆丁一枚,尿床什么的完全可以理解的,然而在小孩儿记事以来,从没有过的创举啊!当即就恼了,干脆的一不做二不休,试图湮灭证据!把自己的湿漉漉的中衣脱下来,还有潮湿的床单都想塞到床底下去……可这会儿丫鬟要进来收拾床铺的呀,等春酌在外面叫了一声,‘腾,的一声小孩儿脸涨的通红,把衣裳床单啊团吧团吧抱在手里,春酌没反应过来呢就趿拉着拖鞋跑出去了。唬的春酌带着酣月、如月去追,索性小孩儿也知道不能过正房与厢房的那道圆月亮门,就在游廊里跑,没跑到垂花门呢,就被不幸的踩到了抱着的那一团‘赃物,绊倒了……

    碍着小儿子就在里间碧纱橱外,安宁只能绷着脸,可颤抖的身子出卖了她。亲爱的小福久哎,就算你把‘赃物,抱走,可你留在被褥上的‘地图,可怎么解释啊!屋子的大小丫鬟掀开床帏一看,立马就明白了。也是,小孩儿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没有经验,想当初景曜和景佑一块儿睡得时候,景佑尿床了,自己挪啊挪到没湿的那一块儿,把景曜推到他尿的‘地图,上面。还记得湮灭证据,脱了衣裳换了新的一套,把湿了的那一套团吧团吧塞到床底下去了······

    想当然尔,等丫鬟过来伺候他们洗漱,景曜证据确凿——衣服湿的、被褥湿的,而且还有前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挨了安宁打了屁股两下。不过安宁火眼金睛,发现了景佑一反平常没来嘲笑景曜,还对恼羞成怒的景曜嘘寒问暖,展现自己的兄弟爱。这两个刑子是安宁一手带大的,知子莫如母,等小丫鬟闻到味道从床底下搜出来那决定性的证据后,真相大白。景曜嗷嗷的扑上去,兄弟俩在地毯上摔起跤来了,这么想起来,景瑜还是太纯良了,有待于向哥哥们取取经哈。只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听声音像是西厢房里丫鬟的叫嚷离得远些听不大真切。

    添香脸耷拉下来,将两只镂刻着芙蓉花花纹的祖母绿镯子递给安宁,小声抱怨道:“这般家伙,一个个半点都不稳重,不知怎么伺候小少爷的,若是小少爷出了个好歹,就算是她们九条命都不够赔的。太太也是心慈,就这么纵着她们,也不说管管。”

    安宁耳力敏锐,听得清楚些,打发了添香出去看看,大清早的咋呼什么呢。

    “小少爷,小心些——”

    “我的娘啊,小少爷没摔着吧!”

    “还不快把小少爷抱起来!”

    兵荒马乱地,小福久小脸儿通红,看春酌想要过来将他抱起来,抿着嘴角,“不用。”

    春酌伺候福久的时间最长,知道.自家小少爷虽然年纪还小,但最是有主意的,只不过今日发生的事让她们屋子的大小丫鬟都抿嘴偷笑…···

    福久满脸通红地起来,身下还堆着像是衣裳床单地,所以跌跌撞撞地踩到了被单衣角一不小心就被绊倒了,万幸的是绊倒时候跌倒在一堆衣料里,才没摔着。

    慢慢的爬起来,满脸红通,就连耳朵上也染上了一层粉红,一向冷淡的小脸儿上露出不知所措来。黑琉璃一样的眼珠不错开的盯着面前的一堆衣料,就像是要把那一堆布料盯得消失不见似的。

    春酌还有后面气喘吁吁地跟上来的春醉眼见小少爷的脸色,心肝儿都在嗦小少爷生气了好可怕啊!

    添香过了正房与厢房之间的月亮门,正见着春醉追上去,快步过去连声问怎么回事,二等丫鬟丽月将刚才的奇怪事说了,抿着嘴指了指床铺,添香上前打起了帷帐,一把掀开被子‘噗,的一声笑了,原来小少爷尿床了呀!想刚才的嚷嚷声,沉下脸道:“怎么伺候小少爷的?小少爷跑出去的时候穿好衣裳没?虽是天热但清晨还是天气凉的,万一小少爷有个什么好歹,你们九条命都不够赔的。”

    这儿使人去给安宁禀一声,又带了二等丫鬟杏月和仲月带着外衣去院子里找福久了。好不容易一阵折腾,小祖宗才在丫鬟的伺候下换洗一番,由添香引着去正房安宁那儿去了。

    安宁之前得了小丫鬟的信,没具体说是什么事,这见了小儿子磨蹭的样子,还挺好奇的,小孩儿一向沉稳惯了少有这样不好意思的样子,忙问他身后的春酌是怎么回事?

    春酌看了下抿着嘴仿佛耳朵都耷拉下来的小少爷,踌躇了下,把事情说了。

    安宁一怔,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这下子就像是在沸水中丢了一颗石子。小福久满脸通红,红透了小耳朵一直蔓延到了领子下,呆站着,黑琉璃似的大眼睛慢慢蒙上了一层水雾呆站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小炮弹似的钻在安宁的怀里‘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平时性子冷淡,像个小大人似的,即使是摔倒了也不像是其他小孩儿哭个不停,而是自己爬起来的小孩儿,这一哭就像是晴天打了个响雷,炸着满屋子的大小丫鬟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这可把当娘的心疼的哟,也不管自己这以看到小福久变脸为乐的心思了,连忙哄起儿子来。细细安慰道:“乖儿子咱不哭你才三岁,说实岁才两岁半还小呢,再没人敢笑话的!”又肃声吩咐下去:“府里的都不许再提这事!若是让我知道谁敢在背后嚼舌根立马打发出去!”

    谁知越说小福久头埋的越深,无声的抽噎着,还险些噎住,安宁这心肝儿都碎了,抱住一叠声的心肝儿宝贝的叫,好歹把小孩儿哄着把头稍抬起来。安宁一瞅,小孩儿金豆子掉的欢,一抽一抽的别提多可怜了,又是哄又是劝,还不惜将景曜和景佑当初尿床的糗事给说出来,到后来小福久才不哭了,瞪着大眼睛,眼睛被泪水沁过,就像是水灵灵的黑葡萄,好奇的拽着安宁的衣襟,听安宁话说当年。

    一旁的添香早就将软帕给准备上了,安宁接过来,轻柔地给福久擦了脸,看自己湿了半截的衣襟还有小孩儿哭红的眼睛和鼻头,无奈又宠溺地点点小福久的鼻头,道:“乖儿子,咱去梳洗梳洗。”

    母子来各自换了衣裳,小福久抓着安宁的手不好意思的耷拉着脑袋看脚下,安宁忍着笑。小孩儿一向乖巧又是小大人的正经模样儿,今日可算

第二百三九章 似是故人

    睿王爷下朝来,内敛的阴翳让他原本的俊美硬生生的少了几分。今日有御史奏请立睿王爷为太子,被夺职杖之。宣武帝对这样的处理表明了他的态度,这让睿王爷一派心里不免打起了九九,也疑惑加深,今上这是什么意思?闹得人心惶惶,加上自傅阁老称病未上朝的,睿王爷一派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似的,渐成一团散沙,睿王爷心情能好起来才怪。

    睿王爷并么有回府,这些天傅阁老的身体有些不好,人年纪也大了,着了凉,喝了药总不见好,朝中请了假。今上也派了太医,一直在安养。对这个外公,睿王爷向来感激,便叫人拿了药材,转去傅阁老府上。

    傅阁老贵为内阁首辅,又是国丈,睿王爷的外公,自是权势煊赫。府上也修建的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睿王爷到的时候,傅阁老正在外书房里,侍从带着睿王爷进来,傅阁老欲施礼被睿王爷双手扶住,道:“外公不必多礼,身子可好些了?”眼中俱是关切,傅阁老满头白发,精神却是矍铄,见皇子外孙如此关心自己,便是多了几分暖意,请睿王爷坐下道:“老毛病了,无大碍无大碍,王爷不必持念。”

    睿王爷眉宇间的高傲敛去了几分,道:“外公多休息几天,把身体养好了才是正经,我带了些药材来,让太医看着调补些。”

    傅阁老点头,一双略带慈爱的眼睛望向睿王爷道:“王爷可是有什么难处,说出来,臣或许可以为王爷开解一二。”

    睿王爷便将今日朝堂上的事情说了,声音中有几分不甘和急切,道:“皇父这是何意?即是说‘于诸皇子中,众议谁属,皇父即从之’,这朝堂上大部分都支持我了。皇父却是以‘立储君之事关系甚大,众卿家宜各尽详议’为由推的干净,今日又将史御史夺职廷杖,且不是说我没那个资格!外公。你说如今几兄弟中,谁还有这个资格!本王怎么没!”

    傅阁老抬手止祝王爷将要出口的话,皱眉道:“噤声!您是天潢贵胄,王爷,您开府多年倒忘了谨慎儿子了么?”

    睿王爷满脸的不甘,眉头紧皱,一脸的阴翳。‘砰’的一声拍在紫檀木案几上。傅阁老不疾不徐道:“王爷,臣同您说过多少遍,此事需徐徐图之,大皇子的事还不够你警醒的吗?放心,在几位皇子中,您身份最为尊贵,如今又为嫡长子,遵循祖宗制度。您该当得储君之位。”

    “那为何皇父不立本王?”

    傅阁老慈爱中带了丝锐利的光芒,如今的皇上已经不是当年初登大位做事稚嫩的毛头小子了,如今的皇上做事很有魄力。雷厉风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他相信在皇上的统治下越朝会越来越强盛!若是他再年轻二十岁,不论皇上做什么他都会支持!然而他已经老了,人老了,考虑的事情就越来越多,他不管是他自己,还是这偌大个家族的族长,担负着全族四百多人的性命和荣耀,不允许他心软。看着眼前带着几丝桀骜的青年。傅阁老缓缓道:“王爷不要过于急躁,须知欲速则不达,这一次以天罚为借口是我们太过急进了,陛下怕是无意现在立太子——”止住了睿王爷脱口而出的话,款款道:“王爷不必急躁,陛下正值春秋鼎盛。许是不急于立储君来巩固皇权。王爷您想,在您几位兄弟当中,淳郡王爷虽在士林中颇有威信,但他有疾,这点很大折扣,再说他母妃分位不高,虽近年来有些功绩,让他得封郡王,并不足让您忌惮。而这诚郡王爷——”

    说起来就让睿王爷咬牙切齿,道:“这个老四闷声不吭地得了救驾之功,近年来还让皇父对他刮目相看!当初那张清和被刺一事中,说不得就是这老四干的,让本王背了这黑锅,使得皇父对本王有了猜疑,让本王动不得那张清和,如今倒是好了,好不容易将一个老酸儒赶走,又来个块臭石头,软硬不吃也就罢了,竟然处处与本王作对!”

    傅阁老叹了一声,道:“这件事派去这么些人也没查出个丁丑来,你还是忌惮他一些,尽量不让他钻了空子。至于那张清和,他倒是有能干之人,只是张家历来纯臣,你约束下手下别去动他,尽量想办法去拉拢他!他身上不行,就去别的地方找空子,这人啊,岂非十全十美,总有他的弱点。”又轻声一笑,道:“王爷,您还年轻,老臣还等得,您就等不得了吗?请您全心全意为皇上办差吧,皇上圣明独照,臣相信您会成为您想成为的,如今您已经是亲王了呢。”声音里有种志在必得的狠戾。

    睿王爷阴暗的心情仿佛给傅阁老洒了一把阳光,唇角一翘,道:“我知道了,有外公在,我还担心什么呢?”

    “您这般想就好了,明年初选秀还得让皇后娘娘再给你指一位出身尊贵的侧妃才是。”傅阁老若有所指的说道,睿王爷笑意一僵,心里暗道:不知哪个奴才嘴碎将他想给爱妾升分位的事捅到外公这儿来的,要是让他知道,剁了喂狗!心里虽这么想,睿王爷还是笑着点头,道:“外公说的是。”

    睿王爷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傅阁老眼中闪过与他年纪不符的锐利光芒,一名青衣文士从书架后走出来,道:“阁老如此可好?”

    傅阁老苦笑,道:“睿王爷性子直,又藏不住事,偏对皇上又有几分儒慕之心。这次未能更进一步,王爷极是灰心。我们怕是想差了皇上真正的心思了,当初大皇子一派是怎么灭的,先生又不是不知道,哎。”

    “皇上一心想当个千古圣君,总不会对儿子动手,不看如今世子爷被养在皇上身边,大皇子虽说被贬为庶民,可也是被荣养着的,平时谁敢轻易去动他。”文士有几分急切,道:“您跟着皇上多少年了,何必去触他的逆鳞!皇上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您做大,如今朝堂上的一些布置,谁知道暗地里不是冲着您来的。就像是您说的,如今睿王爷已经是嫡长子,才华权势已经有了,就只差个契机便是能再往上进一步了!”

    傅阁老喝了一口茶,冷道:“契机?前段时间的契机如何?我们创造了多少个契机了?若是等那水到渠成的一天,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了?皇上他啊,是揣着明白当糊涂,是我们太高估王爷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了!还有诚郡王,竟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发展起来了,不过既然他在朝堂上办差,就有办法让他出错!”

    文士叹一声,看没办法和傅阁老说通,便是领命下去了。

    且说这边睿王爷心满意足地从傅府离开,回到了睿王府,睿王府比之傅府又过之而不及,雕梁画栋、亭台楼榭、假山莲池、蜿蜒曲栏,更多了几分皇家的雍容贵气。转身回了外书房,没一会儿便是听外面侍从的话,“王爷,青庶妃来了。”

    睿王爷心情极好,便是让人进来,但见来人雪肤花容,端庄娴雅,身着雪青色滚浅金边的褙子,下系着宫缎金丝织锦暗花凤尾裙,身段袅娜纤巧,既有风流袅娜,又有鲜艳妩媚,斜插着一支五凤朝阳钗,媚眼如波,更显得风姿绰约。带着侍女提着一个饭盒子袅袅进来,满目柔情地看着睿王爷,脸上挂着浅笑,款款道:“妾身听闻爷儿近日政务劳碌,便给爷儿炖了盅鸡汤,爷不会怪妾身贸然而来吧。”

    睿王爷倒是极为高兴的,“又是青萝亲手炖的?不是说让下面奴才去弄就是了!”

    青萝知睿王爷便是不怪罪的,心里想到李侧妃上次来外书房送炖汤被拒之门外的事情,眉间多了些得意,不过她不敢外露,只笑的舒雅,柔声道:“王爷镇日为皇上,为百姓忙碌,青萝亲手炖些汤哪敢在爷面前居功,只爷莫嫌弃就是了。”也不用侍女动手,亲自将食盒拿出来,素手轻舀出来放在青花瓷碗里,轻轻绽放妩媚笑容,“爷喝。”

    睿王爷心里一荡漾,摆手让屋里的其他人下去,其他侍从见怪不怪了,心道:瞧瞧这青庶妃得宠的!等到人走光了,还很识时务的将门关上,青萝盈盈笑着被睿王爷猿臂一伸勒住细腰坐到了大腿上,吓的差点花容失色。

    睿王爷极是喜欢她这小女儿娇态,便是调笑着喝了一碗鸡汤,青萝极有眼色的轻轻揉捏着睿王爷的肩膀,笑道:“爷最近那么忙,不知是什么事揪心,不若说出来让青萝替爷解解忧,即便青萝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能让爷觉得舒心青萝就很甘心了。”

    睿王爷拍了拍她的手道:“若是王妃也有青萝这般善解人意就好了。”想到外公说的再给指一个侧妃,那他府上侧妃的名额可就满了,想起本来答应给青萝请封侧妃的诺言,便是有些愧疚,算了,下次再补偿她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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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老姑娘安宁成了张家二婚老男人张清和的继室, 上有婆婆,下有姑娘,左有二房,右有姨娘,中间还有面瘫大老爷,继室也不好做啊。 随身空间,不喜误入。 温馨打底,小虐略有。继室难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继室难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继室难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