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二章 美人
”素饼就免了吧,告诉你们这里的管事和尚,我家府里的大丫鬟在寺里走失了。“金老太太的声音里带着不屑,嘴角微微下撇。
玲珑瞥了她一眼,完了,就您这几句话,方才的香火钱白给了。
金老太太话音未落,玲珑便抬步走出去,掀了帘子,对那僧人道:“有劳师傅送饼过来,请师傅代为转谢智觉大师,祖母会把这素饼带回府里,供奉在菩萨面前。”
那僧人原本脸上有几分不悦,闻言面色便平静下来,双手合什,对玲珑施礼,又道:“原来是贵府的丫鬟不见了,烦请小姐派几个人,与小僧去认认。”
玲珑闻言大喜,这僧人年岁不大,做事竟是这般稳妥。梨香虽是通房,可衣著打扮比起普通人家的小姐也不差,这僧人为了妥贴,刚来时只字不提,直到金老太太说起丢了丫鬟,玲珑又出来相谢,他这才让去认人。
玲珑连忙让梨香的另一个丫鬟青兰和几个婆子跟着那僧人去了,她这才端着素饼转身回屋。
见她进来,金老太太的眉头皱成“川”字,老大不高兴地道:“五丫头真是出息了,把我这老婆子说的话当成耳旁风,我倒是不知道,咱们金家连碟子面饼也吃不起了。”
玲珑在外面,和那僧人是压低了声音说话,金老太太年纪大了,听力大不如前,所以并不知道方才的事。
玲珑也不恼,把那碟子素饼摆到金老太太身边的炕桌上。那素饼就是寻常面饼,烙饼时显然没舍得放油,那饼又白又干,连点油光都没有。金老太太嫌弃地瞥一眼,更心疼那二百两香油钱了。
先不说金家长房并没有真正分家,就是金老太太自己的私房钱也至少有个几万两,就这么一个有钱老太太,捐上二百两香油钱,她还是心疼得不成。
有钱人就是这么有性格!
看到金老太太鄙夷的小眼神,玲珑决定日行一善。免得金老太太心疼那二百两。苛扣她的月例银子。
金五小姐除于钱庄里的十万两私房钱,放在妆盒里的银票也有几千两,可若是谁敢苛扣她每月十两的月例钱,金五小姐心疼得能去拼命!
有钱人就是这么有性格。
“祖母。方才来的那个僧人。身上的袍子用的是斜纹绉。孙女记得去年大伯母给祖母送来一匹,说是宫里的贵主子赏的。”
金老太太闻言脸色果然变了,重又看向那碟子素饼。可这会儿的眼神已经变了,和蔼可亲,幸福得不要不要的。
”这是智觉大师送来的啊,阿弥陀佛,你们快去追上,就说我要当面谢谢智觉大师。“
这画风转换得也太快了,玲珑表示,她都习惯了。
”那位师傅早就走远了,他是来让咱们去认人的,孙女已经自作主张,让人跟着一起去了。“
金老太太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有些不悦,但口气却很温和:”你这丫头,怎么不说一声啊,智觉大师这么讲究,咱们就应亲自过去。“
您老人家也真敢想,呼啦啦四五十位穿红着绿的女子把个光头和尚围在中间,呵呵,这场面有点儿恶趣味。
没过一会儿,先前的那位年轻僧人便和金家的仆妇一起回来了,梨香和清叶却是给直接背到金家马车上,没有来寮房。
原来这主仆二人沿着桃花林一直走,梨香被绊了一下,摔到山坡下面,人事不知,清叶则是为寻主子找过去的。
金老太太笑脸相迎,请那位僧人代为转达对智觉大师的景仰,那位僧人却道:”请问金五小姐可同老夫人一起出来了?“
金老太太一怔,怎么问到五丫头了?
她便道:”请问小师傅有何事吗?“
那僧人道:”小僧没有事,是我家主人让小僧代为转告,若是金五小姐也来了,那就请金老夫人带同一起移驾,我家主人想见见金五小姐。“
玲珑虽然尚未及笄,但她是大家闺秀,男女有别,即使是长辈,不是自己家里人,也不能说见就见。
但智觉大师却不同,他是出家人,出家人早已超脱男女之嫌。
金老太太受宠若惊,今天这是什么好日子,竟然能见到智觉大师这样集高贵与神圣为一体的人物。
没有多带仆从,只是由金贤陪着,祖孙三人跟在年轻僧人身后,沿着青石铺就的小径向寺院深处走去。
他们以前来过永济寺,却不知道永济寺深处别有洞天。拐过一座小山,面前豁然开朗,一条小溪淙淙如琴,几只白鹤在溪边安详踱步,看到有人来了也并不惊慌。
溪边绿树掩映,几枝桃花探出花枝,八角凉亭里坐着一位灰衣僧人。
僧人的面前摆着棋盘,他的对面还有一杯没有用完的香茗,显然,方才这里还有一个人。
“主人,金老夫人和金五小姐来了。”年轻僧人恭恭敬敬。
智觉大师这才把目光从残棋上移开,看向凉亭外的两个人。
金老太太和玲珑施了福礼,金老太太陪笑道:“民妇府里的丫鬟走失,承蒙大师相救,不但是她们的造化,也是我们金家的造化。”
玲珑偷眼望过去,这位智觉大师竟是位清隽之极的人物。温润的气质,朗朗风姿模糊了他的年纪,那颗光亮如珠的脑袋更有珠玉在侧之感。
玲珑狠狠咽下口水,活了两世,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竟然是眼前这个和尚!
她的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一张脸,那张脸和眼前的人有几分相似,但却少了一份成熟。
美景在旁,美人在前,怎么会想起十二皇子那种坏人!
玲珑收拢心神,重又偷偷打量这位智觉大师,眼前的佛子端庄沉静,他应已不再年轻,但岁月的沉积却让他如同一枚美玉,润泽美好不可方物。
这样的人,这样的出身,怎会舍下万丈红尘,就在这寺院之中,一棋一茶,青灯古佛。
玲珑摇摇头,为美人惋惜,可惜啊,真是吃饱了撑的。
见她摇头,智觉大师微怔,这小姑娘死盯着我看,本大师有哪里不对吗?
智觉大师从记事那天起,就知道自己是小男神,小男神长成大男神,又变成芝兰玉树的僧人,他的水仙花气质也养成了,除了自恋,还是自恋。
无论小姑娘大姑娘还是老姑娘,都会偷偷看他,但像这个小姑娘,边看边吞口水,边吞口水边摇头的,他还是头回遇到。
那小子,这是什么眼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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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二七三章 红珊瑚佛珠
春日的微风夹杂着草木的清爽,有几片花瓣随风而落,有一片飞进凉亭里,落在智觉银灰色的僧袍上,他浑然不觉,脸上是疏离淡漠的笑容。
“这位就是金五小姐吧,果然是福泽深厚,富贵之相啊。”
好吧,金老太太惊呆了,她在京城时日不长,但也听说过智觉大师的名头。来永济寺上香的人多了,可从没听说智觉大师召见过哪一个,更别说还要相面的。
方才这两句话,分明就是相面啊,但从智觉大师嘴里说出来,这就是佛音。
玲珑下意识摸摸脸上的痘痘,莫非这就是富贵的象征?
福泽深厚,富贵之相。
金老太太恨不能让智觉大师把这八个字写下来,按上手印盖上印章,送到顾家..这样就能把孙女卖个更好的价钱,别说是盐引了,就是铸官银的差使也是金家的。
智觉大师看一眼那位年轻僧人,轻启朱唇:“梵静,去把那串红珊瑚佛珠取来。”
过不多时,那位叫梵静的僧人便捧了一只紫檀木盒回来,智觉打开看了看,便对金老太太道:“这串佛珠是早年东瀛州献给太后的,太后又赏给贫僧,经先师南林大师开光,贫僧珍藏多年,今日就赠给金五小姐吧。“
金老太太吃惊不小,从寺院里寻得一两件圣僧开光的物件倒也不难,多添些香火钱便是,但这串佛珠却与众不同。这是太后赏赐之物。
智觉大师本就是先皇皇子,太后的幼子。
金老太太双手接过紫檀木盒,见里面是一串红珊瑚佛珠,长长的一串一百零八颗,可以一圈圈缠在手腕上,是女子常戴的款式。
金老太太忙道:“这..孙女年幼,怎能受得起如此贵重之物啊,大师还是..”
没等她说完,智觉大师便双手合什:“阿弥陀佛,相由心生。境由心转。心系诸佛,珠可助道。此珠与令孙女有缘,没有受与不受之理。”
话已至此,金老太太不能再推脱。让玲珑给智觉大师行了大礼。便由梵静送她们离开了溪边。
还没有回到居士寮房。就见寮房外已站了许多人,都是来上香的各府女眷。
原来方才梵静请金老太太和金五小姐去见智觉大师的事,这会子已经传遍了。永济寺寸土寸金。能在寮房里小憩的,都是捐了大把香火钱的,因此在这里的都是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女眷。
金家虽然有钱,但在京城根基太浅,又是商户出身,这些女眷原本也没把金家放在眼里,否则也不会有丫鬟为了座位争吵的事。
可听说智觉大师竟然请了金家的人,这些女眷们全都吃了一惊。就有人说了:“听说上个月南阳郡主来这里上香,想与智觉大师见上一面,枯等两个时辰都没有见到呢。”
宗室都沾亲,南阳郡主是智觉大师的堂妹,她的夫君显阳侯如今掌管金吾卫,甚得圣心。
如南阳郡主这样的身份,都没能见上智觉大师,金家一个只出过两个进士的商户,怎么就能得了智觉大师的青眼?
大户人家也有三姑六婆,且,比小门小户的正多一些,因为她们不用操心柴米油盐,大多时间都用来嚼舌根子。
这些女眷们等在这里,就是要亲眼看看这件事。
梅姨娘是个机灵的,一看这个阵式,心里就都明白了。看到梵静陪着金老太太和金五小姐走过来,她立刻迎上去,给金老太太和玲珑行了礼,又谢过梵静相送。
见玲珑手里恭恭敬敬捧了只紫檀木盒,她便问道:“五小姐啊,这盒子里该不是您从智觉大师那里得来的法物吧?”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确保那些女眷都能听到。
那些女眷果然都屏住呼吸,立起耳朵听着。
玲珑苦笑,这里面的东西只有祖母看过,我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值钱的好东西。
你们这样好吗?
她点点头,眼睛看向双手合什的梵静,轻声道:“这是智觉大师相赠的佛珠。”
天啊,这金家是交了****运吗?对于京城的公卿和官宦之家而言,智觉大师赠给金家佛珠,说起来这比从皇帝那里得赏赐还要难些!
梵静就是一旁,那这件事就不是金家吹牛,这是真的。
待到梵静离开,金老太太和玲珑回到寮房里面,就有女眷进来,想要见识见识智觉大师赠的佛珠,也沾沾福气。
金老太太喜得合不拢嘴,让玲珑把那串佛珠拿出来,把智觉大师赐给玲珑的那八个字说了一遍,又补充说这串佛珠是东瀛洲的贡品,太后之物,南林大师开光,智觉大师珍藏多年,总之,那就是既高大又神圣,珍贵得不要不要的。
不到三日,大半个京城的贵女们都知道了这件事,智觉大师将太后赐的佛珠赠给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闺秀,金家五小姐。
这金五小姐哪来的?金家又是从哪来的?
京城再大,也就是那么多人,没几日,金家的事就被翻出来了,金家是活财神的后人,说起来当年太祖起兵还得了金家相助,智觉大师应是感念金家祖上的功德,这才将佛珠赠于金家后人。
但那位金五小姐,想来也是个有福的,否则金家各房那么多人,为何独独赠给她了呢。
“听说金五小姐的生母早就疯了,去年她家府里有个姨娘也疯了!”
“金五小姐的岳家就是以前的永安伯府,这会儿别说伯府了,就连伯府的房子也早就卖了。”
“金五小姐去年才来京城,你们还记得去年龙舟会上落水的金家小姐吧,那就是金五的庶姐金三,救人的就是金五自幼定亲的许家二爷,被她庶姐那么一折腾,好端端的亲事也没了。”
“听你们这么说,这金五怎么也不像是有福的,智觉大师怎么就独独说她福泽深厚,富贵之相啊?”
玲珑在府里,外面这些传言她一概不知,那串佛珠她倒是戴上了。
珊瑚是佛家七宝之一,这串红珊瑚一百零八颗佛珠,难得的是每颗都打磨得一样大小,鲜红夺目,圆亮润泽,绝非海竹珠子可以相比。红珊瑚价格超过黄金,不谈这串佛珠的来历,仅是这串红珊瑚珠子就已价值千金。
念在这佛珠太出风头了,玲珑决定就不拿到白员外那里变卖了,索性戴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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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四章 小气的师父
自从永济寺回来,玲珑在府里的待遇便直线上升,以前她每天早上都要去服侍金老太太梳洗,现在金老太太不但免了她的晨昏,还请了女先生教她丹青,
这个孙女,不但皇后召见又赏赐了,就连避世多年智觉大师都盛赞了,不就是不懂丹青吗?金家有的是钱,有钱就不信请不到好先生,在金老太太看来,只要有钱,就能让孙女从不懂到精通。
自从焰大奶奶陈氏有了身孕,玲珑又病了一场,她也有些日子没去东府了。现在整日都要跟着女先生学习丹青,就更没有机会出门了。
以往她去甜水巷,或者偷偷出城去看望母亲,都是打着去东府的旗号,现在根本没有机会了。
那日女先生家里有事,不能来给她上课,她便借口到东府看望陈氏,溜出了家门。
她先去了甜水巷,把她给母亲做的几件春装和补品药材都交给李升,让他出城送到庄子里。
她又问起鑫伯铺子的事,年前二堂兄金子焕帮她看中一家绸缎庄子,那铺子的东家晚年丧子,没有人继承家业,他也心灰意冷,便想卖掉铺子回老家安享晚年。玲珑早就请金子焕帮她留意了,因此听说这家绸缎庄要卖,金子焕便想到了玲珑,绸缎庄做的是女眷生意,日后玲珑出嫁,用这家铺子赚点私房钱,夫家知道也不会说什么,且,这家铺子并不大,连货一起盘下。也不过二千两银子。
那时玲珑刚刚买下浚仪街的宅子,手头吃紧,这二千两真的拿不出来。
金子焕索性自己掏了二千两,给玲珑垫上,让她赚了钱分期还上。
石二走的时候,还给玲珑七千两,玲珑拿了银票,立刻就把那二千两还给了金子焕。
东府里没有分家,这二千两都是金子焕的私房钱,她不能让二堂兄吃亏。
正逢过年。牙行也歇业了。玲珑又病了些日子,待到绸缎庄正式买下来,文书货物全都交清时,已是二月初。
玲珑把铺子交给鑫伯打理。定在三月末正式开张。
她急着来见鑫伯。就是询问铺子的事。
鑫伯笑着道:“这铺子虽然不大。但原先的东家也做了十几年,眼下铺子还没开张,就有一些府里的丫鬟婆子过来询问了。东府焰大爷刚从苏州过来的一批货,前几日已经送了一批过来,都是京城里还没有的花色。”
玲珑听着就放下心来,一回头,就看到双喜伸头探脑的,像是有话要说。
双喜只有十岁,长得虎头虎脑,自从五小姐让他多在城里走走,留意外面的风声,他便整日不在甜水巷,今天恰好还没出去。
玲珑冲他招招手,让他进来,问道:“你打听到什么事了?”
双喜摸摸后脑勺,似是在纠结是说呢还是不说。
玲珑假装没看到,对他说:“我这阵子不方便过来,你要是不说,我就走了。”
见五小姐像是生气了,双喜这才急了:“不是不是,双喜要说的。”
玲珑板着脸,淡淡道:“那你说吧。”
双喜却憋红了小脸,有点儿不好意思:“就是那天从朝阳胡同来的两位娘子,我后来又遇到了。”
去朝阳胡同请人的是双喜,跟他来的两位娘子就是浮苏和那个绝美的女子。
玲珑又惊又喜,那天她真的没有看错,在灯市大街出现的就是那个女子,浮苏也在京城,那就意味着师父回来了?
”这两位娘子没在一起,我也不是同时看到的。那天我又去了朝阳胡同,看到有位娘子和个男的从朝阳胡同出来,我一眼就认出那位娘子了。“
玲珑蹙眉:“哪位娘子,和她一起的男人是什么样的,是那天受伤的人吗?”
“就是那位特别特别美的娘子,扶着受伤的大爷进马车的那位。可那男的不是受伤的大爷,是个..是个..就是怪怪的。”
他遇到的是那个带着杀意的女子。
可是怪怪的男人是谁?
“怎么个怪啊,你仔细说说。”
双喜又抓后脑勺了:“我也说不好怎么怪,就是吧,他像女的,可又是男的。”
像女又像男?
阴阳人?
太监?
玲珑又问:“那另一位娘子,你是什么时候遇到的,她和谁在一起?”
“也是在那里啊,特别美的娘子和像女人的男人从朝阳胡同走出来,走到一顶轿子前面,从轿子里出来一个人,就是那个和五小姐您骑马回去的娘子。”
玲珑兴奋得小脸微红,急问:“那她们去了哪里,你看到了吗?”
双喜的眉眼皱到一起,哭丧着脸:“我没看到,她们看到我了,坐轿子的娘子给了我一包糖,让我不要告诉主子。”
好在他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五小姐了。
虽然那包糖很好吃,可是如果不对五小姐说实话,一定会生蛀牙的。
玲珑沮丧,师父不想见她!
她的好心情全都没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人品。
她还不到十三岁,却已经被师父嫌弃了。
她仔细想了想,除了变相追讨回七千两银子,她好像也没什么让师父嫌弃的了。
师父这人也太小气了,我可没有明着找你要银子,是你主动给我的。
再说,这些银子原本就是你从我这里赚走的,把多赚的钱吐出来,你就舍不得了。
你真的舍不得,就当面和我说啊,这算什么,好像咱们师徒有多大的恩怨似的。
总之,玲珑挺生气的。
离开甜水巷,她来到东府看望怀孕的陈氏。
陈氏这一胎怀得并不安稳,面色苍白靠在迎枕上,看到玲珑时,脸上才有了笑意。
屋里还有一位妇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很白净,头上戴着两支玉葫芦赤金簪子。
陈氏介绍了,玲珑才知道,这位是陈氏的嫂子杜氏,她的夫君是庶吉士,眼下在翰林院。
玲珑和杜氏见了礼,又小坐了一会儿,杜氏便告辞了,陈氏身子不方便,让大丫鬟翠柳送了杜氏离开。
杜氏走了,陈氏便叹了口气,苍白的脸上满是忧愁。
玲珑给陈氏带来了京城老字号采芝堂的甜姜和酸梅,她让陈氏的丫鬟岸柳用甜姜泡了热茶端上来,陈氏喝了两口,脸上才有了血色。
“大堂嫂,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上不舒服?‘玲珑关切地问道。
陈氏又叹了口气,轻轻握住玲珑的手,怜惜地看着她:”如果二妹像你这么懂事,那该有多好,兄长也不会要外放了。“
”外放?怎么会呢?“玲珑吃了一惊。
陈氏的二妹,便是陈枫,她已被选中,待到十二皇子与顾嫣然大婚之后,她便会嫁进皇子府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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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二七五章 流水帐?非也
陈枫的兄长陈梓章是靖文二十一年的庶吉士。大武朝与前朝一样,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之说,故此庶吉士又被称为“储相“。
庶吉士为期三年,陈梓章如今就是第三年。他人品端正,又常为靖文帝讲解经文史籍。三年期满,他若想留在翰林院或到六部任职,都能平步青云。但他却选择了外放。
外放官员,即使政绩考核年年是优异,也要多年后才能调回京中,到那时他要从头开始,以前积累的人脉也已所剩无多。
陈梓章之所以要外放,还是因为胞妹陈枫。以真定陈家的家世,即使庶女也没有与人为妾的,何况陈枫是陈家长房嫡女,即使是在皇子府做妾,皇子一日未主东宫,她还是妾。日后皇子封了亲王,她对外是宜人的身份,但在王府里仍然是妾室。
陈家女儿并不在选秀之列,陈枫是通过陈嫔求来的这桩亲事。陈家长辈得知之后,勃然大怒。陈家还有十几位待字闺中的女儿,陈枫做了妾室,陈家其他女儿亲事上也受了影响。
那时这桩亲事还没有尘埃落定,陈家长辈便让人把陈枫接回陈家,想以生病为由,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但陈枫竟然任性地从真定跑回京城,躲在兄长家里,陈梓章的妻子杜氏心软,见小姑哭得梨花带雨,就瞒了陈梓章将陈枫藏了起来,还暗地里往宫里递牌子求见陈嫔。
十二皇子是皇后唯一的嫡子,如果自家侄女嫁进十二皇子府。陈嫔在皇后面前也能提高地位。她看得通彻,在这后宫里,只有巴结上皇后,才能过得平稳。待到皇帝百年之后,皇后做了太后,到那时谁还记得宠冠后宫的是哪个,只有太后看着顺眼的,才能在宫里悠闲自得做太妃太嫔。
陈嫔有了这样的想法,对陈枫的事也就热衷起来。没过几日,便将陈枫接到宫里陪她小住。又带她三番五次在皇后面前露面。终于将这门亲事定了下来。
皇后的懿旨一下,真定陈家的长辈再也无能为力。想都不用想,陈枫能顺利进宫,和兄长陈梓章大有关系。
不但族里长辈指责他。就连翰林院里的同科们也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笑他为了上位不惜让亲妹子给皇子做妾。读书人讲的是风骨。说起这种事来更是尖酸刻薄。
陈梓章素来清傲,哪里受得住这些冷嘲热讽,一怒之下便决定远离京城。
玲珑见过陈枫几次。最后一次时,陈枫曾向她打听顾嫣然的事。今天听陈氏说了这些事,玲珑彻底惊呆了。
陈枫破釜沉舟,不惜和娘家撕破脸,以她的出身,当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她是真的喜欢上十二皇子了吧。
玲珑想起顾嫣然的所做所为,忍不住摇摇头,陈枫进了十二皇子府,在顾嫣然的眼皮底下,想来也没有好日子。
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委婉地劝了几句,离开东府,回到家里。
没过几日,她便听说陈梓章补了安徽池州同知,竟是不等陈枫出嫁,便携了妻儿,急匆匆赴任去了。
陈枫又不能一直住在宫里,陈氏心疼她,求了聂氏,接她住进了东府。
皇子纳妾,也只是一乘小轿抬进皇子府,到时找处宅子,快到日子时,再让陈枫住过去,在那里出嫁。
金老太太见过陈枫,原本还想亲上加亲,为金子烽求娶陈枫。如今听到这些事,不住撇嘴,恨不得立刻回到江苏,把真定陈家出了位做妾嫡女的事告诉那些名门望族的太太们,真是太打脸了。
我们金家虽然只出了两位进士,可就连庶女也没有做妾的。
她老人家已经忘了金嫦的事,如果不是江宁侯府退婚,金嫦早就做了侯府的姨娘了。
但金老太太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乡试的考榜出来了,金子烽落第!
同样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许庭深,在此之前,都传他是三元之才,可没想到只是第二十八名,虽然中了举人,但与预期的相差甚远。但年方十六岁的少年举人,也是受人瞩目的。
又因今年的特殊情况,乡试会试在同一年里,热情未减的人们很快就把对乡试的关注转移到今年八月的会试上。
金子烽这科未中,就要再等三年。金三老爷也没想到儿子考得这么差,一气之下,又决定把金子烽送回泰山书院了。
虽然因为有了智觉大师的偈语,金五小姐在京城的贵女圈中有了名气,正值春日,时常有贵女邀请她过府春宴,但玲珑全都推了,她除了跟着女师傅学画,便是做针线。
许庭深那边的亲事也定下来了,但顾家却再也没有上门提亲。
金老太太又开始看着玲珑不顺眼了,可惜自家三郎这么优秀的人才,娶了冯氏那个疯妇,生下一双儿女个个不成器。儿子考不上举人,女儿做不成世子夫人,就连举人娘子也没有福气。
到了五月,京城里又有一件大事,九皇子大婚。
九皇子颜植十八岁,生母早亡,在皇子中素来不受重视。他和皇兄们一样,迎娶的是顾家的女儿,只不过他娶的是继室所出的顾六小姐顾解语。
可谁也没想到,随着九皇子大婚,皇子封王的圣旨也颁下来了,七位成年皇子,竟然无人落空,全部封王!
且,靖文帝更是一改亲王就藩的规矩,此次封的七位亲王,虽有封地,但只派人管理,亲王和家眷却全部留在京城,未得允许不得离开京城百里以内。
大武朝自建朝以来,也只有一位亲王登上帝位,那还是因为太子亡故,又没有子嗣,这才由他的兄弟继承大统。
如今东宫空虚,靖文帝又是千秋鼎盛,非但没有册封太子,反而将七位已经成年的皇子全部封王,其中就有年龄最长的二皇子颜枞,和皇后嫡出的十二皇子颜栩。
亦就是说,这七位皇子,都与皇位无缘,还是另有他意?但为何不让藩王就藩,这当中又有些什么?
公卿勋贵、文武百官,都琢磨圣意,但百姓们却没有操这份心,谁当皇帝关咱们什么事?
京城里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件事,就连九皇子,现在的庆王大婚这样的盛事,也被淡化了。
已是五月末,荷花池里已是小荷初露,碧绿的荷叶铺满整个荷塘。原本住在望荷园的金妤已经主动要求搬了出来,住进和玲珑一墙之隔的小院里,那个小院,曾经住过金嫦和金婉。
金嫦远嫁,焦氏被送回江苏老宅,金婉和金娴同金媛一起,都住在春晖堂,金婉和金娴住在后罩房,金媛住在春晖堂的跨院里。
金妤住到玲珑的隔壁,原先的望荷园便腾了出来。这是当年冯氏为玲珑准备的地方,宋秀珠一心要让她的两个女儿住到那里,但终归还是没能住到出嫁的那一天。
天气晴好,玲珑和金妤坐在荷塘边的拢翠亭里做针线,姐妹两个说说笑笑,杏雨则带了两个小丫鬟去摘荷叶,准备回去煮荷叶粥。
正在这时,只见上院里服侍茶水的丫鬟小光急匆匆跑了过来。
她是上院的,平素里不会到后宅来,是以玲珑和金妤都不认识她,但浣翠是认得的。
“小光姐姐,你怎么来了?”浣翠问道。
小光跑得气喘吁吁:“快,快告诉五小姐。。圣。。圣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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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元宵节,姐妹们元宵节快乐啊!
感谢夜惠美大大对金玉良颜的隆重推荐,夜大新书《娇宠令》很好看,大家千万不要错过。
(未完待续。)
第二七六章 赐婚?天啊
“圣旨?”玲珑纳罕,上次皇后召她进宫,也只是传旨太监送来口谕,但圣旨这么高大上的玩意,从她记事起,就不记得金家接到过,可即使圣旨到了,也不该来通知女眷吧,“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拢翠亭有些偏僻,从上院过来有好长一段路,小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做个深呼吸,这才把话说得流畅了:“那传旨的公公说,这是赐婚圣旨,要让五小姐也过去接旨。已经有人去给老太太报喜去了,三老爷让奴婢来请五小姐。”
今天不是休沐日,父亲应该在衙门里啊,他就在上院,显然是先有太监去衙门通知他,赶回来接旨的。
玲珑的脑袋嗡的一声,糟糕,她和顾嫣然的游戏白玩了,顾锦之那个神经病,还是没死心。
难怪顾家没有上门谈亲事,原来私底下找皇帝撮合去了。
“恭喜五小姐,贺喜五小姐,五小姐嫁进国公府做了贵人,奴婢脸上也有光彩。”小光不住地说着喜庆话,就差伸手要赏赐了。早就听人说五小姐手面大,今天这报喜的差事,她可是抢来的。
玲珑哪还有打赏的心情,浣翠和捧着荷叶回来的杏雨也全都愣在那里,好在还有个大丫鬟海棠。她连忙拿了封红塞给小光,笑着道:“劳烦妹妹回去说一声,五小姐打扮妥当这就过去。”
小光笑着走了,玲珑这才如梦方醒。她看看身上的家常小袄,对海棠道:“不用打扮了,反正也是死路一条,就这样去吧。”
海棠:。
玲珑到了上院,却发现金老太太比她来得都快,正死死盯着她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蜜合色缎袄。你这死丫头就是想要气死我啊,是没给你做衣裳还是怎的,你给我穿成这样出来接旨,这可是圣旨啊!
传旨太监是位白白胖胖的公公,看到玲珑来了。脸上立刻堆满笑容。对金三老爷道:“金大人真是有福气啊,令嫒果然是秀外慧中,大方得体。”
闻言,金老太太又看一眼玲珑。那件缎袄似是没有那么刺眼了。
玲珑根本不在乎金老太太怎么看她。那种当猪的感觉又回来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头待宰的猪,送到顾家让人宰。
众人跪下,传旨太监展开黄卷。开始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京司郎中金敏嫡长女淑德含章,德行贤良,感其懿秀,则实嘉之。作配隆亲王为正妃。。钦此。”
玲珑心不在焉,听着那一坨坨的咬文嚼字,直到钦此两字宣完,跟着父亲和祖母磕头谢恩时,她猛的回过神来,怎么不是镇国公府,隆亲王?隆亲王是哪里冒出来的,他是什么东西?
金老太太震惊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就在跪下接旨时,她还以为玲珑要嫁的是镇国公府,可这圣旨宣完,金老太太虽然大字不识,前面那些文诌诌的话都没有听懂,最后那句隆亲王正妃,她老人家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金家的五丫头,要做王妃了?
这位隆亲王是谁啊?应该年纪不小了吧,最近没听说哪位王爷的王妃薨了,要续弦啊?
对了,可能是老王爷和王妃感情深厚,守孝三年,皇家真是讲究,三年后才续弦。
金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封了个厚厚的封红给了传旨太监,传旨太监又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离去。
金敏也在发呆,他在京司衙门时,有太监来,说是赐婚的圣旨送往金家西府了,让他速速回去接旨,那时他也是以为皇帝赐婚的是镇国公世子,怎么竟然变成隆亲王了?
他当然知道隆亲王是谁。
丫鬟小厮纷纷道喜,金老太太喜不自胜,拉着金敏问道:“这位隆亲王是哪位,想来是万岁的兄弟吧?‘
金敏看一眼正在发怔的玲珑,故做平静,但声音中还是难掩惊诧:“隆亲王便是皇后嫡出的十二皇子。日前七位皇子封王,十二皇子就是隆亲王,我不会记错的。”
十二皇子的传闻,他也是知晓的。
一位不能人道的皇子。
前面六位皇子迎娶的都是顾家女,传言十二皇子的正妃,就是镇国公府七小姐,前不久刚和玲珑发生冲突的顾嫣然啊。
这画风为何忽然变了?
玲珑的脑袋又是嗡的一声,就这么一会儿,她已经是第二次“嗡”了。
说好的顾锦之呢,怎么变成十二皇子那个坏人了?
不带这样的,还是换回顾锦之吧。
她虽然不想嫁人,可是这天底下的事就是不能对比,和十二皇子那太监比起来,顾锦之那神经病就是人中龙凤,阆琊仙葩,芝兰玉树,奇珍异宝!
金老太太高兴得不用人扶了,回到春晖堂就开始开排庆贺的事,先请了戏班子,在府里唱上几天堂会,把金家在京城的那些亲戚们全都请过来,不能只请金家人,还有那些平素里骂金家是商户的,也全都请过来,让她们看看,金家摇身一变,成了皇亲国戚了。
金敏也从惊愕中清醒过来,他几乎是一阵风地回到墨留居,准备把这件事好好想一下。
整个金家西府都沉浸在喜悦中,到了傍晚,东府的金赦和聂氏、金子焰、金子焕,除了怀孕的陈氏以外,全都过来了。
金老太太破天荒地对聂氏说,多亏焰哥媳妇教导得好,才让五丫头被皇后娘娘看中。
她又想起陈氏的妹妹陈枫眼下就在东府住着,便更觉扬眉吐气。
那位真定陈家的二小姐,好像就是给十二皇子做妾吧。
真定陈家又怎样,他家女儿这一生一世,还是要每天去给金家女儿请安的。
看着一张张笑脸,玲珑吐糟,十二皇子是太监啊,我就不信你们不知道!
十二皇子,你过来,我保证不阉了你,反正阉不阉都一样!
从春晖堂出来,回到自己的小跨院,玲珑直挺挺躺到炕上,一动不动。
几个大丫鬟吓坏了,这明明是喜事啊,小姐这是怎么了,看这样子,倒像是生不如死。
一一一
手机丢了,而且是从衣袋里被掏走的!
基友说,报应啊,谁让你写小偷来着。。
咱不带这样的!
(未完待续。)
第二七七章 逃婚进行时
天刚蒙蒙亮,玲珑就从炕上爬起来,昏暗中,她的一双眸子晶莹闪亮,宛若晨星。
一个旱地拔葱,她跃到梁上,把藏在房梁上的半袋子宝贝取了下来。
今天是杏雨值夜,她在一帘之隔的小床上睡得正香。可能是因为五小姐但凡睡下就不会起夜,所以杏雨睡得很沉。玲珑站在她床前,她也不知道。直到鼻子被弄是痒了,她这才惊醒。
“小。。”
她刚一开口,嘴巴就被玲珑掩上,微曦的晨光下,玲珑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等到天亮了,你就去金禄媳妇那里领对牌,就说我要到外面采办针线和笔墨,带上红绣和红绡一起,让你哥到西岭把我娘接到甜水巷,如果庄子里的人问起来,就说是接到京城看大夫,看完大夫再送回来,服侍我娘的人也一起带上,免得事后跟着受牵连。”
杏雨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待到玲珑交待完了,她这才反应过来:“小姐,您接太太到甜水巷,是不打算送她回去了吗?”
玲珑点点头:“今天我要去宫里谢恩,这袋子东西,你和红绣、红绡每人藏一些,全都带到甜水巷。明日我就说去东府,带上你们正大光明出府,和我娘在甜水巷汇合,待到风声不紧了,咱们一起去山东庄子里,京城这鬼地方,再也不要回来了。”
杏雨怔住,昨天知道小姐要做王妃了。她高兴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还以为小姐终于熬出头来了,却没想到小姐非但不高兴,而且已经计划周详,她要逃婚!
玲珑想要逃走,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她只是不想让这些丫鬟们留下受牵累。小姐丢了,又是待嫁王妃,院子里的粗使丫鬟们倒没什么,可她贴身的大丫鬟却一个也活不了。
丫鬟们不能成群结队一起出府。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先让杏雨和红绣、红绡带着细软去甜水巷,其他的人她再定夺。
杏雨和红绣、红绡是铁定会跟她逃走的,但人各有志,玲珑不敢保证其他丫鬟也会这样。尤其是海棠。
海棠太有心计。又已经到了该配人的年龄。她来到自己身边也是情非得已,现在放着一等大丫鬟不做,要跟着她远走天涯。难免会有想法。
所以,玲珑还想等到她从宫里回来后,再试试她们。
看到小姐拿出来的那大半袋子东西,三个丫鬟全都吓傻了。难怪自家小姐敢逃婚,不说山东的三处庄子,就是这些东西也能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这大半袋子东西,有的是石二分给她的,还有的就是去年为凑买宅子的钱,玲珑自己做买卖弄来,没有交给白员外脱手的,就全都在这里。后来郡王府的那宗案子惊动了六扇门,玲珑也有几个月没有做买卖了。
这三个丫鬟中,杏雨最大,虚岁十四了,另外两个都还不到十岁,她们三个长这么大,也没拿过这样贵重的东西。三个人按照玲珑教的法子,小件物件缝在汗巾子里,大的藏在竹篮子里,上面放上五小姐让她们拿去配线的尺头和没缝完的衣裳。实在装不下的,玲珑便先留下来,明天她自己随身带着。
玲珑又给了她们些碎银子,要把冯氏从庄子里平安带出来,没有银子打点是不行的。
要是往常,丫鬟们挽着篮子出门,门子都要翻看一下,以免哪个不要命的偷拿主子东西。可眼下五小姐是准王妃了,她的丫鬟们也鸡犬升天,门子陪着笑脸,刚想去碰篮子,杏雨冷冰冰一句“里面都是五小姐的物件儿,你敢碰下试试?”那门子果然就讪笑着把手缩回来。
饶是这样,三个小姑娘还是吓出一身冷汗,出了西府后门,三个人就拼了命往前跑,边跑边回头,生怕有人追上来。
“你说什么,确定是她的丫鬟?”颜栩问道。
在金家西府这里盯梢的都换成杜康的人了,杜康确定地说道:“没错,那两个小丫鬟就是在灯市大街护在金五小姐身边的,年纪不大,手上都有功夫。可这会儿,她们三个都是慌慌张张,还有,她们的篮子不是挽在手上,而是双手抱在胸前,倒像是那篮子里装着金银财宝一样。”
“她们去了哪里?”颜栩怔了下,随即问道。
“她们三个兜了个圈子,便去了甜水巷,没过一会儿,就有马车从里面出来,属下已经让人跟上了,沿路会留下标记。“
颜栩先是皱眉,随即一股怒气浮上来,这小贼坯子要干嘛?
逃婚?
她有这么大的胆子?
颜栩仔细想了想,她还真有。
金家那边,玲珑由金老太太陪着进宫谢恩。不就是嫁个太监吗?还要谢恩,这还让不让活了!
还是永华宫,还是由静宜女史带进去,只是这次,静宜女史脸上的笑容更多了,金老太太一高兴,出手就是几颗金豆子。。
皇后重又打量着玲珑,几个月不见,这孩子好像长开了一点儿,但还是细细瘦瘦的身材,穿着鹅黄色配绿地暗花交领妆花短襦,淡绿的裙子,腰间指宽的墨绿腰带打着蝴蝶结,右侧一长一短两条官绦,缀了两枚羊脂玉的禁步。乌亮的黑发似是更加浓密了,没用假髻,别着只翠玉蝴蝶,梳了单螺髻,配着显腰身的襦裙,身材比实际显得高挑了。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打扮得清清爽爽,又恰如其分,看不出是出身商户的,和旁边的金老太太是完全不同的画风。虽然还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又是刚刚指婚,却丝毫不见忸怩,欺霜赛雪的小脸沉静如初,举手投足尽显娟秀气质,如果不计出身,只是这通身的气派,也不比顾嫣然差上一分。顾嫣然那眼中一闪即逝的娇纵,皇后是见到过的。
关于金家一妻一妾全都疯了的传闻,皇后也只是一笑而过。冷宫里的疯妇更多,十个有八个是拜本宫所赐,什么疯妇的女儿也是疯子,那不过就是后宅妇人的伎俩而已,当年的赵贵妃早就疯了,她之前生的四公主,三天两头在本宫面前晃荡,碍眼着呢,可没见一点要疯的样子。
冯氏竟然让一群姨娘给弄疯了,也真是笨得可以,将门出身的女子就是少了几分算计。只是这个金玲珑自幼没有娘亲教导,年纪又太小,想来于后宅之事也是个弱的,十二的两个妾室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这小丫头怕是要手忙脚乱了。
不过也好,妻妾们把精力都放在斗来斗去上,十二的那点毛病反而没人在意了,等到金玲珑长到十四五岁能正常生育时,她们斗完表面上的,该斗肚子的时候,那时十二的毛病也该好了。
一一一一一一
前面改动了一下,隆亲王改成睿亲王。因为小伙伴们说了,隆王音同龙王,不好听。。
(未完待续。)
第二七八章 不用谢
皇后让宫女取出一只锦盒,锦盒内是一柄晶莹洁白的玉如意。
这玉如意是昔年吐蕃王的贡品,一共九柄,连同九只玉佛手,取九九归一之意。
皇后将这九柄玉如意用来赐给皇子妃,加上今天赐给玲珑的这柄,她总共赐出八柄。
想到这里,皇后有些心疼,顾嫣然白白得了一柄,本宫赐出去的东西,总不能要回来吧。还剩下最后一柄,以后再有皇子娶妻,可就要悠着点儿,选个最顺眼的赐给她。
正给颜栩收拾琐物的浮苏,看到一堆书册下压了一柄玉如意,这物件儿以前没见过,想来是殿下不知从哪里“顺”来的,知道殿下这个爱好的并不多,浮苏恰好是一位。于是她担心被如诗如画看到,立刻把这柄玉如意收进殿下的私库里。
永华宫内,玲珑谢过皇后,依然低眉垂目坐在一旁,听皇后对金老太太说道:“钦天监给的吉日是八月的,可八月里既是中秋,又是秋试,本宫问过圣上,圣上也说挪后才好,本宫就想定到九月,金老夫人看着可好?”
听听,这腔调真和普通人家商量婚嫁的口气是一样的,可是这根本就不是商量,而是下旨。
金老太太满脸是笑,恭恭敬敬:“皇后娘娘挑的日子肯定是最好的,老身没有异议。”
玲珑吸吸鼻子,您老人家有本事拿出在春晖堂的风骨啊,抄起茶盏扔出去。
静宜女史亲手捧过一纸红笺。金老太太大字不识,只是捧着红笺不住点头,玲珑扫了一眼,那上面是睿亲王的生辰八字。原来他单名栩,宗室子弟即使及冠也没有字。
她悄声对金老太太说道:“这是生辰八字。”
金老太太这才如梦方醒,明白了静宜女史为何托着金盘还站在她面前,人家是等着要你孙女的生辰八字呢。
金老太太忙把进宫之前金三老爷亲笔写下的玲珑的八字放入金盘里,这其实就是过场,皇帝指婚,皇后连吉日都定下了。这两人的生辰八字即使不合。钦天监也能让他们要多合就有多合。
玲珑的生辰八字呈过来,皇后娘娘果然看都没看,微笑道:“睿王的属相里要避忌的,没有令孙女的。想来他们的八字也是最合适不过的。静宜。把钦天监的吉日也给金老夫人一份。”
静宜又捧了金盘过来。金盘里依然是一纸红笺。
金老太太接过红笺,便问玲珑:“这上面写的是哪一天啊?”
玲珑看了一眼,吃了一惊。算你们狠!
“祖母,吉日定在今年的九月十六。”
这一次金老太太也吃了一惊,诧异地张张嘴,好一会儿才道:“。。皇后娘娘,我家孙女虚岁十三,可她是腊月里的生日,说起来也还不到十二周岁。”
原来先前金老太太听到皇后娘娘说起吉日,还以为是明年!
皇后笑得眉眼弯弯,可玲珑却似是嗅到修炼成精的老狐狸的味道:“本宫当然知晓了,可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皇子们年满十六,都要大婚的,睿王虚岁十七了,已经是晚了,总不能让他等着令孙女长大吧,为此耽误了子嗣,本宫可就无颜去见列祖列宗了。”
皇陵里穿着金缕玉衣的列祖列宗?
龙子龙孙龙脉?
这两顶大帽子压下来,雷得金老太太头顶冒烟,她老人家恨不能掌自己的嘴,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就向皇后娘娘说了这通胡话?
“皇后娘娘莫要怪罪,老妇人愚钝,差点忘了,我这孙女自幼身子壮实。。“
反正睿亲王是个不能人道的,娶妻纳妾都是摆设,别说玲珑十三了,就是十八|九了,嫁过去也是不能圆房的。
皇后娘娘笑得心满意足,有这么通情达理又明白事理的亲家,真是省心啊。本宫看上你家孙女的就是她年纪小又懂事。
换做镇国公那个老东西,若是让他把十二三岁的女儿嫁过来,他还不当场撞柱子啊。
就这么一会儿,玲珑感觉自己又变成猪了,还是没出栏的小乳猪,话说以后她再也不吃烤乳猪了!
捧了玉如意拿了红笺,千恩万谢出了永华宫,玲珑抬起头来,看着飞檐掩映着的一方蓝天,压抑的心情豁然开朗,谁爱当乳猪谁去当,本姑娘明天就自由了,陪着母亲去山东,种种菜养养花,在田庄里住得烦了,就出去转转,到时天大地大,任我逍遥,说不定还能遇到师父呢。
想到师父,她又有些沮丧,双喜遇到师父身边的人了,说明师父回到京城了,可他却不来见她。。
玲珑垂头丧气,低着头走路,不知不觉越走越快,把金老太太落下一截,她正想停下来等等,却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
她一惊,抬起眼来,先是看到黑色绣四爪蟒纹箭袖,接着就看到束着马尾戴了两颗指肚大小明珠的那个人。
十二皇子!
不对,现在是睿亲王。
自从在七皇子府遇到,到现在七八个月了,皇子殿下没有变。
“怎么了?不认识本王了?”贱人就是这么矫情!
以前我怕你,是因为做贼心虚,担心被你认出来,现在我都要做太监娘子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有本事你说你娶的是个贼啊!
“殿下真是一点也没有改变,和我讨厌的样子,都是一样的。”玲珑也不知自己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或许是明天就能变成自由的小小鸟,所以现在就连说话也不再顾忌了。
睿亲王的嘴角向上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他笑了,那一刻,玲珑有些晕弦,这个祸害,白白浪费了这么一副好相貌。
“劳金五小姐牵挂,怕你忘了本王的样子,所以不敢变。”
玲珑噎住,这画风似是前世记忆中某电视剧里宫斗高手们的经典台词,那些电视剧果然不是胡编的,贱人说话都是这种调调!
她正想反驳,就见睿亲王微微弯下身子,把头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岳母大人病体有恙,本王已将她安置在一处清静之地,请名医为她诊治。五小姐莫要再为此事忧心,本王三日后去府上登堂拜岳,到时五小姐便能与岳母大人小聚。”
什么?母亲被她安置在清静之地?落到他手里了?人质?
玲珑变了脸色,正要开口再问,就见睿亲王已经大笑着离去:“五小姐不必谢本王了,这是本王份内之事!”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请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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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二七九章 纳采
玲珑仰头望天,似是看到黑压压一大群像马又像骆驼的生物从头顶飘过。
不管金老太太笑得像朵金丝菊还是像朵嗽叭花,玲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刚到西府门前,就见金三老爷的官轿也到了,金老太太带着玲珑到永华宫谢恩,金三老爷穿上官袍去了乾清宫,在礼部官员的安排下,行纳采之礼。
大武朝,皇家大婚的步骤与民间相同,只不过像这纳采,不是男方把礼品送到女家府上,而是由女方自己到乾清宫行三跪九叩之礼谢恩,然后再把吉礼带回。
金家三人进宫,就把纳采和问名之礼全都行完了,就连请期也跳跃进行完毕。
和金三老爷一起回来的,还有礼部官员和睿王府长史、女官,以及浩浩荡荡的仪仗和鼓乐。
等着讨赏的围观百姓更是一路跟到西府所在的吉祥胡同,早有金赦和聂氏、金子焰、金子焕,带同府里所有女眷都等在垂花门,玲珑扫了一眼,大堂嫂陈氏不在。
有聂氏在这里,梅姨娘自是不能再出面张罗,金子焕让几个小厮拿了早就准备好的整袋子铜钱打赏讨赏的和看热闹的,鞭炮齐鸣,在皇家送来的鼓乐声中把纳采吉礼迎进府门。
玲珑早就由闻讯赶回来的璇玑和琳琅陪着回到自己住的小跨院,丫鬟婆子们早就跪在外面,玲珑往人群里看去,果然。杏雨和红绡、红绣也在里面,三人都是哭丧着脸。
玲珑叹了口气,这事真的不能怪她们,也不怪去接人的李升,要怪就怪十二皇子,不对,颜栩那个混蛋,卑鄙小人,竟然想出这样下做的法子。
打赏了丫鬟婆子,玲珑被两位堂姐陪着进了屋。坐到炕上。丫鬟们上了茶便退了出去,屋里只有姐妹三人。
听着外面鼓乐喧天、鞭炮声声,姐妹三人的脸色全都黯淡下来。
琳琅和玲珑最是亲厚,她伸手把玲珑拥进怀里。含泪道:“五妹妹。你想开点儿。。”她已经嫁做人妇。这里面的事自是懂的。
话没说完,璇玑便斥责道:“你瞎说什么,五妹妹现在是什么身份!”
琳琅不服气。松开玲珑,却还是握住她的手,对璇玑道:“大姐,您怎么也和祖母和三叔一样了,珑姐儿是咱们的妹妹啊,这门亲事看着好,可却是把她往火坑里推,睿亲王的事,我就不信您没有听说过。”
璇玑的夫君董廉是江宁侯的侄儿,他又在金吾卫任职,这些事当然早有耳闻。
璇玑被琳琅抢白了,俏脸胀得通红,好一会儿才说:“这是赐婚,又有什么法子呢?不过太医院里那么多的高人,那病说不定。。唉,五妹妹还小,还是别和她说了,已经这样了,索性欢欢喜喜的。”
琳琅却无法强颜作笑,玲珑担心母亲,心里也不痛快,姐妹俩对着掉眼泪,到了后来,璇玑也哭起来了,待到聂氏领着睿王府派来和长史一起安排登堂礼的花雕进来时,就看到三姐妹全都哭得眼睛红红的。
看到花雕错愕,聂氏忙笑道:“瞧瞧,这两个当姐姐的,听说妹妹要嫁了,高兴得掉眼泪了。”
这是高兴吗?
依规矩,三日后睿亲王要来金家升堂拜岳,花雕便是来和金家女眷们安排到时的琐事的,以免大喜的日子金家失礼。
她和聂氏来见玲珑,只是依规矩来给玲珑见礼的,见了礼,一向话多的花雕姑姑片刻不留,便由聂氏陪着,出了小跨院。
聂氏临走时,冲着璇玑使个眼色,恰被玲珑看到,待到聂氏走了,她便主动问道:“大伯母是有什么话让大堂姐告诉我吗?”
璇玑有些讪然,低声道:“娘让我和你说,已经告诉长嫂了,这两日就把陈二小姐送出去,不会让她在金家住的,珑姐儿你别为了这个堵心。”
金家嫡女是待嫁睿王妃,自是不能再让陈枫留在府里待嫁。
玲珑眨眨眼睛,她还真没在乎,难怪大堂嫂今天没有来,一是怀孕,二来也是怕她碍眼吧。
待到送走了璇玑和琳琅,玲珑这才有机会把杏雨叫过来。
杏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我们兄妹俩没有用,太太。。太太让睿亲王的人抢走了,其中就有这位花雕姑姑!”
玲珑也猜到花雕肯定去西岭了,颜栩既是要正大光明抢走冯氏,当然不会只派些护卫,花雕是女子,她既是王府女官,和庄子里的金顺媳妇早就认识,由她带人接走冯氏,庄子里的人拦都不会拦。
李升带着杏雨去庄子里接人,好不容易骗过金顺和金顺媳妇,正让阿根嫂和流朱她们收拾东西时,花雕便带着七八个丫鬟,甚至还带了个女大夫一起来了。
李升的马车就在庄子外面等着,十几个王府护卫上来就把他制住了,直到花雕带着冯氏和丫鬟婆子们出来,扬尘而去,那些护卫才把李升放了,杏雨则是还在院子里时,就被花雕带的几个丫鬟扭住,走的时候才把她放开。
那一夜,玲珑整夜没睡,她实在想不明白,颜栩为何不娶顾嫣然而娶她,且,还是死乞白咧臭不要脸的那样子。
看上她是个贼?
听说太监里有很多变|态的,颜栩不幸也是?
找个小萝莉回来摧残?
不带这样的!
玲珑越想越觉头皮发麻,头发根都立起来了。她不怕死,可母亲在那变|态手里,金家又不会为她们出头。
从那天开始,玲珑就变成整个府里最闲的人了。金老太太让她搬到望荷园,她没有答应,这里是从小住惯的,她不想离开,再说望荷园虽是母亲为她留的,可让别人先用了,所以她也不想再用。
金老太太无奈,可这个孙女如今已经得罪不起了,只能暗叹不知好歹,忙着去安排王爷升堂拜岳的事了。
到了那日,金家东西两府,连同金家在京城的亲戚和旁支,就连久未露面的四老爷金春也来了,男丁跪于门外,女眷跪在门内,除了玲珑以外,在京城的金家亲眷全都跪在这里,迎接睿亲王驾临。
金家人里,也只有金三老爷曾经远远见过睿亲王,却没有看清楚,那天在永华宫外,金老太太是见过的,却也是离得甚远,只知道年纪甚轻。
睿亲王头戴九旒冕,缀五色玉珠九串,玉衡为冠,青玉充耳,冠插金簪,朱缨金纽,身穿青色江牙海水肩绣四爪坐龙蟒袍,纁色里裳,素表朱里大带,四彩大绶,腰间左右各悬金云龙纹玉佩,贯玉珠,佩金钩,悬四彩小绶。赤红袜舄,舄首绣皇子用的明黄龙纹。
睿亲王立于门外,却迟迟未让众人起来,金三老爷大着胆子偷偷抬眼去看,却见亲王轿辇后面还有一顶小轿,左右两个丫鬟正搀着一个穿着命妇服饰的妇人走出轿子。
金三老爷暗暗吃惊,这是哪门子规矩,昨天礼部的人可没有说起啊。
他生怕被人看到自己抬眼不敬,重又低下头去,却又看到三双穿着绣鞋的脚向他走过来,在他身侧停住,一阵衣衫的窸窣声中,那个穿着命妇服饰的女子在他身边跪了下来.
他大吃一惊,不顾失礼,侧眼望去,这才看清,那跪在他身侧的女子,就是他的发妻冯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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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清心清香的打赏~~~~
(未完待续。)
第二八零章 升堂拜岳
金三老爷目瞪口呆,险些坐在地上。
眼前的冯氏身穿五品宜人的诰命服饰,薄施脂粉,面色红润,虽然已不复当年颜色,但神色恬静,另有一番风韵。
两个丫鬟帮着冯氏摆好跪姿,冯氏低眉垂目跪在那里,纹丝不动,如同一幅雍容华贵的仕女图。
颜栩这才受了礼,道:“免礼,都平身,随本王升堂吧。”
他缓步走入府内,金子焰和金子焕这才看到他的正脸,两人相互望了一眼,想不到这位睿亲王竟是身姿挺拔,一表人才。
他们也听说过十二皇子不能人道的事,原以为定是个病病殃殃的,却没想到真人和想像中大相径庭。
金家女眷们更是唏嘘,金媛气得紧握了拳头,她已经认出来了,这位便是去年龙舟会上,小船上的那个器宇轩昂的少年,当时她们一群闺秀还猜想过他是哪家公子,却原来他就是十二皇子。
那场龙舟会,让她声名狼籍,可金玲珑却踩着她站起来,竟然入了十二皇子的眼,做了王妃!
其实那时的颜栩即使遇到玲珑,他也不会记得。。
但金媛却没有这样想,认出睿亲王就是龙舟会上的人,而玲珑也去了那里,她便认定玲珑定是早和睿亲王私相授受了!
她只是落水而已,却弄得闺誉尽毁,金玲珑和男人私订终身,却做了王妃,这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
金婉冷眼看着金媛在那里气得发抖,暗自冷笑,长姐金嫦说得没错,宋氏那样的人,怎么就生出金媛这个蠢货。
王爷要到正堂拜岳,女眷们也只有几位有身份的有资格过去观礼,金媛和几位姐妹按理就要回各自的院子了。
金妤由丫鬟陪着走了,金媛却依然站在原地不动。这个时候,她才不想回到春晖堂去看丫鬟婆子们的脸色,那些下贱坯子。以前宋姨娘在的时候。个个哈巴狗似的三小姐长三小姐短,现在呢,怕是削尖了脑袋想往金玲珑身边凑吧。
最可恨就是金妤那个小蹄子,整日跟在金玲珑身边。怕是连亲娘是谁都忘记了。
正在这时。流朱和沁绯搀扶着冯氏缓缓走过来。因为冯氏方才是和金敏一起跪在府外,所以金媛并没有看到她,现在忽然看到有位命妇装扮的女子走过来。金媛愣了一下,却不认得。
当年冯氏被软禁在容园里,因为长年累月用着百卉香,服侍她的丫鬟婆子也相继疯癫了,宋秀珠为了掩饰真相,便放出流言,说冯氏的疯病传染,以至于容园成了金家的禁地。金三小姐身娇肉贵,自是不会去容园那种地方,且,八年过去,冯氏的容貌也有了变化,金媛根本认不出眼前的妇人就是她的嫡母。
金媛不认识冯氏,金婉当然更不认得,但她察言观色,见冯氏穿的是宜人的服饰,心里忽然想起来了一个人!
这该不会是三伯母吧!她不是疯了吗?可这妇人虽然目光有些呆滞,却不像是传说中的疯子啊。
她正迟疑间,就见娉娉婷婷走来一位女官,花信之年,穿着一袭淡红色的宫装,她身后是一顶肩舆,由两个粗壮婆子抬着。女官走到冯氏面前,曲膝行礼:“奴婢花雕奉王爷之命,是来为冯夫人引路的,冯夫人请随奴婢过去。”
冯氏依旧面无表情,目光涣散,看不到焦聚,由流朱和沁绯搀着,上了肩舆,花雕和流朱、沁绯跟在肩舆两侧,向正堂走去。
金媛彻底呆住,那个女官叫她冯夫人,冯夫人,冯婉容!
冯婉容不过就是个疯婆子而已,她凭什么要让王府里的女官如此谦恭,她算什么?
这时,金婉走到金媛身边,叹了口气:“唉,三伯母可真行,硬是挺到了这一天,可惜了宋姨娘,那通身的气派,哪里是三伯母能比的。谁能想到怎么就疯了呢。”
金媛只觉一口恶气涌上来,她一把握住金婉的手腕,嘶声道:“胡说,我娘才没有疯,她是被你娘给害的!”
宋秀珠初次发疯就是在和焦氏撕打的时候。
金媛的指甲陷到金婉的肉里,金婉强忍疼痛,冷笑道:“我们母女住在你们家里,本就是寄人篱下,我娘自身难保,又怎能害她,这府里的丫鬟婆子,有哪个能听我娘吩咐的。三姐姐好好想想,五姐在江苏时,你们母女过得多好,自打五姐回来了,这府里哪还有你们的好日子,你再看看她们母女如今有多风光,可怜三姐和宋姨娘啊,唉,就连三伯父,怕是都快要忘记你们了。”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泼下,金媛怔在那里,抓住金婉的手松了下来,金婉心疼地看着手腕上的几个红印子,暗自撇嘴,就你这个又傻又鲁莽的蠢样,金玲珑没把你给玩死,你还真要谢谢她。
这大半年里,金婉常常会想起当日忽略了的那些细节。在东府里,那个叫玉竹的丫鬟是跟在金玲珑身边的,如果不是那个玉竹向大伯母告密,金嫦和她不会被软禁。
金嫦丢失之前,金玲珑去见过金嫦,之后金嫦自幼带的玉佩就不见了。
金嫦被从江宁侯府接回来时,曾经告诉金婉,有人拿了她的玉佩去见乳母,乳母信以为真,以为是金嫦要求助,这才找了表哥来救人。
如果金嫦远嫁前没有让她当心金玲珑,金婉还把金玲珑当成在老宅时任由她们姐妹欺负的受气包,可现在她不会了。
金玲珑已是准王妃,她更是不敢去碰了,好在还有金媛。
正堂之内,金敏和冯氏接受睿亲王行女婿之礼,金敏和冯氏又向睿亲王跪拜还礼,至此礼成。
王府长史将聘书和聘礼单子交到金敏手中,睿王走出正堂,长史指挥着送礼的亲随们将红漆描金的聘礼一抬抬摆好,依制一百六十抬的聘礼,摆满整条吉祥胡同。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花雕已经引了冯氏和两个丫鬟,走进了不远处的花亭里。
玲珑正在翘首等待,远远看到冯氏过来,她飞奔着迎上去,双手扶着冯氏的胳膊,上下打量,确定母亲安然无恙,她一头扎进冯氏怀里。
花雕暗地里吐吐舌头,殿下,你可是把王妃得罪得不轻啊,把我也给连累了,王妃,您火眼金睛,一定要看清楚花雕我是被逼无奈!
她板起脸,把殿下事先教她的话复述一遍:“王爷说了,五小姐待嫁,要忙的事情很多,没有时间照顾冯夫人了,因此在大婚之前,冯夫人都住在府外,王爷请了御医为她诊治,五小姐大可放心。”
一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八一章 好处
自从去年冯氏迷上涂鸦,也就是乱画之后,她便沉迷于此,从刚开始的毫无章法的乱画,到后来偶尔能画出几朵花。她上一次发作还是两个多月前,春雷阵阵,她从梦里惊醒,又哭又闹喊打喊杀了一通。除了那次之后,平时她就是涂涂画画,有时丫鬟们做针线,她也会拿过来看看,但大多时候,她就是目光呆滞地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玲珑知道,就是在她前世的现代,医学昌明,这类精神疾病也是很难完全治愈的,但是母亲现在的情况,已经很让她开心了,原本还想待到夏天时,找个因由到西岭庄子里住上一阵子,陪在母亲身边。可现在,她的所有计划全都打乱了,而母亲也成了人质。
听到花雕的话,玲珑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花雕缩缩脖子,王妃,饶了我吧,我只是跑腿的。
玲珑搀了冯氏在美人靠上坐了,冯氏怔怔地盯着花亭旁的一丛牡丹。见有一缕发丝挡在她的眉间,玲珑细心地给她把发丝别好,就听冯氏喃喃道:“这花好看,绣出来。”
玲珑惊喜地看向流朱和沁绯,流朱小声道:“王爷送了几盆牡丹过去,太太也这样看了许久呢。”
玲珑点点头,柔声对母亲说:“那娘回去就画下来,我照着绣到帕子上,好不好?”
冯氏似是听懂了,咧开嘴笑了,使劲儿点头。
玲珑心里酸楚,正要再问流朱她们住在哪里。就见金敏和金赦陪着睿王走了过来。
颜栩瞥一眼花亭内的母女,对那个穿着五品官服,可能是他岳父的人说道:“岳母身体抱恙,本王请了御医为她诊治,这阵子不能住在府里,还请岳父大人莫要牵挂。“
冯氏自从被软禁直到住到西岭庄子里,金三老爷就没有牵挂过,颜栩这样说,不过就是把他抓人质逼婚的坏事变成孝感动天的好事。
金敏连忙施礼谢过,与金赦一起交口称赞:“王爷仁孝两全。不仅是内子之幸。更是我大武之幸也。”
噗!
颜栩给花雕使个眼色,花雕满脸是笑凑到玲珑身边:“五小姐放心吧,冯夫人身边都是她惯常用的人,就连那只兔子也在呢。若是五小姐想得紧了。只需说一声。王爷便送冯夫人与五小姐相见。”
玲珑明白了,探监时间到,母亲要走了。
她白了花雕一眼。又叮嘱了流朱和沁绯,眼睁睁看着冯氏坐在肩舆上,抬了出去。
颜栩远远看一眼目送冯氏离去的玲珑,对金敏道:“岳父大人,本王想和五小姐说几句话,我知道这是不合规矩的,因此还请岳父大人应允。”
这当然是不合规矩的,就连现在他远远看到玲珑,都是不合规矩。
金三老爷怔了怔,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睿王与他,先是君臣,其后才是翁婿。所以,这也就没有什么不合规矩了吧。
玲珑由杏雨虚扶着,正要离开花亭,一抬眼,就见颜栩向她走过来,而她的大伯和父亲,就在十几丈外看着。
你们怎么不干脆把女儿卖了啊!
杏雨抢上一步,挡在玲珑身前,颜栩看都没看她,紧盯着玲珑的脸:“本王有话要和你单独说,金大人已经允了,让你的丫鬟到一边去。”
玲珑咬牙切齿,杏雨跺跺脚,滚一边去了。
颜栩看着杏雨的背影,皱皱眉:“你的丫鬟脾气怎么这样大?”
玲珑嫌弃地白他一眼,那眼神里分明就在说,臭不要脸的死变|态,你看我丫鬟干嘛?
颜栩一头黑线,除了你以外,本王统统不认识。。
“你不想嫁我?”他在美人靠上坐下,直接切入主题。
没想到他会问得直接了当,玲珑捡了个看着最顺眼的石墩坐下,既然你问了,那咱们就索性平心静气说清楚。
“您应知道我还有两年才及笄吧,且,您曾经两次看过我的背影,想来也看出我是有武功的,因此,我是不适合嫁进王府的。”
颜栩清冷的面色上浮起淡淡笑意,他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叹了口气:“我比你年长四岁,莫非你嫌我老?”
玲珑怔住,这人的脑回路没在正常轨道上吧,十三岁的嫌弃十七岁的太老。。
“我没。。”她摇摇头。
颜栩脸上的笑容深了些:“正好,我也没嫌弃你太小。”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颜栩依然磨搓着玉佩,他的手骨骼分明,纤长白皙,玲珑的目光没在他的手上,她完全被那玉佩吸引住了,这是传说中的组玉佩,以玉珩、玉瑀、玉花、玉琚、冲牙玉璜、玉花、玉滴组成,以玉珠串起。玲珑前世是见过这种皇室成员佩带的组玉佩的,但那都是土物,陪葬品,像这样戴在活人身上的,她还是头一次近距离观看,心里痒痒,手上更痒,好在她的纤手藏在罗袖里。。
颜栩似是没有看到她那越来越亮的眼神,他轻声说道:“我虽然不喜女子舞刀弄棒,练得虎背熊腰,但弱不禁风的女子也是不喜的。府里的姬妾过于纤弱,你进府后就教教她们,强身健体。”
闻言,玲珑错愕地睁大眼睛,目光终于从玉佩移到颜栩脸上,这人。。这人。。
“王爷,您。。”玲珑想说您又不是真男人,娶妻纳妾这不是祸害人吗?可这一世的她是读着女诫长大的大家闺秀,这种话还没说,脸上就已经微红了。
颜栩微笑着看看她,继续说下去:“你看到了,今天你父亲乃至整个金府的人,见到岳母时是什么样的,谁还敢再提一个疯字?如果你想让岳母住在府里,金家上下谁也不会再对她不敬;如果你不想让她住在这处伤心地,我名下有多处田产房产,你可随意选一处,御医会常伴左右,让岳母颐养天年。所以,你嫁给我也是有好处的,对吧?”
玲珑之所以不想嫁人,就是担心出嫁之后无法照顾母亲,即使她再孝顺,也不能带着母亲出嫁。且,母亲活在世上一日,就是金家女眷,即使是她这个女儿也不能正大光明将母亲安置在外面。
但如果她做了王妃,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就像现在,他堂而皇之将母亲接走,大伯父和父亲还要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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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二八二章 许你心安
玲珑的心就那么动了一下,母亲是她的软肋。
活了两世,她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的人。即使她疯了,即使她根本不记得有这个女儿,玲珑也不想放弃。
看到她像只小猫一样渐渐蜷起爪子,颜栩薄唇微抿,藏住由心底泛起的笑意。他看着她,淡然平静:“我的事,你想来听说了吧。我有心终身不娶,可又不想令母后伤心,且,我的后宅也需要有人打理,没有掌事的女眷是不行的。能娶到活财神金家的女儿为我分忧,我求之不得。我帮你照顾母亲,做为回报,你免为其难,为我打理后宅,这样也还公平吧。“
关于他那难以启齿的缺陷,他就这样坦坦然然地说了出来,玲珑原本还纠结要如何开口,他却自己主动说了。
玲珑有些语塞,樱唇翕翕,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颜栩继续说道:“别的,我们两不干涉,你只管做好你的王妃,我的岁支、宫中赏赐和私产收益,每年均有四成分到后宅,由你支配。每月你另有例银三百两,至于宫里的赏赐,那我就说不清有多少了,总之,那都是你的私产,我不过问。”
颜栩说完,便静静地看着玲珑。好在做过她的师父,清楚她最在意的是什么。
一是她的母亲冯氏;第二嘛,当然就是金家人从娘肚子里就感兴趣的——钱!
他穿着青色蟒袍,腰间的两串组玉佩。一串垂着,另一串摊在他的膝上,莹白的美玉和淡黄玉珠搭配在一起,散发着淡淡的光泽,恬静安祥,低调华丽,周围的空气也似是凝住,只感岁月也可静好。
看到玲珑的目光又落到玉佩上面,颜栩微笑:”大婚之前,尚服局会按等级仪制。将你的礼服常服送来。其中也有这样的玉佩,只是略有不同,正式的场合你要用的。“
先让她安心,免得小贼坯子把本王的玉佩偷了。。
玲珑咬着嘴唇。细细琢磨他说的话。他是怎么知道她要逃婚的呢?他算准了她不愿意。这才在圣旨颁下后的次日便去西岭接了母亲。
他用母亲做为筹码。让她不得不从。可他已经占了上风,这又是赐婚,聘礼都送来了。她愿不愿意还能由着她吗?
他还是和她晓之以理,他们不像是要成亲,而是合作,他要找的是一个合作伙伴,而她恰好符合,各有所需,互取所长。
听起来倒也不错。
“可是。。我要搭上一辈子的光阴。”她还是心有不甘。
颜栩沉默片刻,抬起眼眸,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我也同样要搭上一辈子啊,你不能待我不公吧。。”
大武朝是没有同时立两位正妃的律例的,本王都不嫌你小了,你还这么多事。
玲珑觉得吧,他一定是没有听明白她的话,所以她红着脸,说得更透彻,可声音却压低下来:“那子嗣呢,我没有。。”
前世她没有亲人,师父把她抚养长大,却最终只是一个局;今生她有很多亲人,但。。
以前她只想着不嫁人,永远陪着母亲,倒也没想过子嗣的事,可现在她就要大婚了,而要嫁的又是一个有缺陷的男人,子嗣这件事就变成可望而不可及的,她不能做娘亲了。
颜栩狠狠咽了口唾沫,有本事你快点长大啊,让本王教给你,怎么才能有子嗣!
他强挤出温柔的笑靥,云淡风清:“我有很多兄弟,若你想要,过继一个喜欢的便是。”
好吧,现代也有很多领养孩子的,玲珑表示这好像不是很难接受,她点点头:“。。那要过继个小的,最好不满周岁就抱过来,再大些,和我不亲了。”
颜栩嘴角勾起,溢出一朵会心的笑容,他看向花亭外的那丛牡丹,转身走过去,摘下最大最美的那朵,来到玲珑面前,把那朵花递给她,柔声说道:“。。那就说定了,大婚之前,你可不要再淘气了。”
玲珑微顿,抬头看着颜栩,她尚未长成,但面上流转的光华,却似一朵初绽的樱花不胜春风的娇俏。
见她没有动,颜栩轻轻握住她的柔夷,把那朵牡丹放在她的手中,没等她说话,他便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他的动作快而轻盈,似乎不想给她反悔的机会。
你收下这朵花,这件事就定了,天长地久,一辈子的事,不许反悔。
玲珑看着他那青色的背影走到大伯父和父亲面前,似是寒暄几句,大伯父和父亲便相跟着他一起离去。他的背影高大挺拔,玲珑忽然觉得有些熟悉,似是和他已认识许久。
她把那朵牡丹拿到鼻端轻嗅,馥郁而又芬芳。她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牡丹,牡丹雍容华贵,在这满园的绿蜡红玉间恣意盛放。
送走睿亲王,金老太太累了,回春晖堂歇下。金敏陪着金赦和聂氏来到东花厅,一边品茶一边商量亲事的操办。
金敏歉意地对长兄道:“看来焕哥儿的婚事,只能推一推了。。”
金子焕同永昌伯张昌龄的小孙女张丽舒早就订了亲,婚事原本订在今年春上,但去年八月,永昌伯夫人,也就是张丽舒的祖母病故,依例要守孝一年,婚事便改在了今年九月,正好和玲珑大婚的日子在同一个月里。
金赦抚着胡子笑道:“这又何妨,张伯爷是通情达礼之人,这又事关皇家,另寻吉日便是。倒是媛姐儿的亲事,你要抓紧了。”
玲珑并非长女,她前面还有一个金媛。金媛挡在前面,玲珑越过她出嫁,虽是赐婚,可也会落人口舌。
金敏微怔,金媛已经十六岁,本来就是庶女,这两年在坊间的名声又不好,自从去年驳回建安伯府的亲事,来给金媛提亲的,要么是庶子,要么就是纳妾,稍好一点的就是做填房,但男方的年纪和金三老爷自己差不多了。
他叹口气:“睿亲王的身份样貌,长兄也看到了,总不能让媛姐儿给人做妾,那样即使我们答应,睿亲王也会面上无光。”
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聂氏这时插嘴道:“嫦姐儿的那门亲事就很好,不如也给媛姐儿找个小户人家,远远嫁了,说起来也是正妻,嫁得又远,谁还会再嚼舌根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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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腰、拱手,谢啦~~~(未完待续。)
第二八三章 嫁妆
聘礼送过来,纳征礼成,接下来就是金家最忙碌的时候。金三老爷在睿亲王升堂拜岳的次日,便六百里加急将喜事告知吴县的金家亲戚和远在任上的金二老爷金政。
一个月后,金家的各房亲戚陆陆续续都来到了京城,西府住不下,有的便住到东府,而这个时候,原本借住在东府的陈枫已经悄悄搬进了城西的芝麻胡同。
睿亲王的聘礼整整一百六十抬,依照定制,加上十万两聘金,总计约合纹银十八万两。自大武立朝,皇后、四夫人、太子妃、亲王妃的嫁妆便是宫里花钱置办。
礼部送来的奁仪录上,有家具箱笼、布料锦缎、王妃礼服常服、金器、银器、玉器、铜锡器皿,共计纹银九万两。
看到这份奁仪录,金敏松了口气,把女儿嫁给亲王做王妃真是太省钱了,不但省了一份嫁妆,还能收上大把礼金,又稳赚十八万两的聘金。十八万两,即便是在家财万贯的金家,也是一笔巨大的数目。
可他高兴得太早了,奁仪录送到的第三日,睿亲王便打发人过来,带来了睿亲王的几句话。
“本王娶的是活财神金家的女儿,过嫁妆时若只有宫里的这些,岂不让人笑话?”
带话来的是礼部的,这位仁兄生怕金三老爷不能领悟王爷的旨意,便耐心解释:“大武朝有五品上不选秀之说,因此宫里的皇后啊四夫人啊全都出身低微。担心她们的嫁妆有失国体,这才交由内务府承办。可历来太子妃和亲王妃却大多出身显贵,若是还拿内务府承办的嫁妆来应付,那就贻笑大方了。您也只有一位女儿做王妃,比起镇国公来,这还赚着呢。”
镇国公嫁了六个女儿了,这嫁妆陪得不要太多。
金三老爷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的疼,想到睿亲王送来的十八万的聘礼,他这才好受一点。
东府的璇玑和琳琅都是高嫁,七八千两的聘礼。却赔上了二万两的嫁妆。金嫦出嫁非但没有几两聘礼。金家还赔了几百两银子。
想到这里,金三老爷狠下心来,咬咬牙,问那礼部官员:“王爷的意思。金家要再拿多少合适呢?”
那官员捋着胡子。煞有介事四下看看。像是生怕被人听到他在暗渡陈仓:“王爷说了,内务府奁仪录上有的东西就免了,多放些长脸面的东西就行了。比如古玩字画、名贵药材、古籍名石、文房四宝之类的,到时摆出来既风雅又贵气,这才不算失礼。至于压箱钱,王爷说放上一万两就够了。”
金三老爷抚额,古玩字画、名石古籍、文房四宝和名贵药材,这些东西说着简单,却是有钱也难寻的,王爷女婿,您是真有眼光。
已是七月,大婚就在九月,金三老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好在衙门里都知道他做了睿亲王的岳父,没有为难他,破例让他告假为女儿筹备嫁妆。
听闻睿亲王让金家再出一份嫁妆,玲珑先是瞠目,接着便笑得肚子疼。
嫁妆都是她的私产,除了她日后过继的那个孩子,也不会便宜他人。
金三老爷原本都快忘了有她这个女儿了,凭什么让他白赚十八万两的聘礼,想一分钱不花就嫁女儿,没门!
睿亲王这个合作伙伴倒也懂事,正大光明帮她撬了一笔私房钱。
就为了这个,待到嫁过去,她一定帮他好好调|教那群姬妾,按他说的,教她们武功,让她们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但凡大户人家,都是提前几年给女儿筹备嫁妆,但玲珑年纪尚幼,冯氏早已不再掌家,金三老爷一向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到了如今,金媛的嫁妆早在宋秀珠掌家时便已准备得七七八八,玲珑的却什么都没有。
金三老爷想先把给金媛准备的那些,挪给玲珑,他想起梅姨娘当日为自己选印石的事,便带上她,来到望荷园,想看看金媛的嫁妆里有没有像样的东西。
箱笼打开,金三老爷就不高兴了,宋秀珠怎么这样不上台面,这些嫁妆和暴发户嫁女儿有什么区别,送到亲王府,只能让人笑话金家伧俗。
他懒得自己动手翻腾,对梅姨娘道:“你的眼光好,去看看,可有风雅的,给珑姐儿挑些。”
梅姨娘看一眼那些五色缤纷的箱笼,苦笑道:“五小姐眼光独到,还是请她亲自来挑吧,当日若非五小姐发现宋姨娘把名贵之物当成寻常东西混在大库里,妾身也不能把那两方印石送到老爷面前。”
金三老爷闻言,来不及去想自家女儿怎会精于此道,便笑容可掬让人把玲珑请到望荷园。
玲珑这些天正和针织房一起忙着做衣裳,按规矩,她要给夫婿缝出四季衣裳鞋袜。当然,她懒得自己动手去做,但也还要做做样子,每件衣裳都要亲手缝几针。。
金三老爷派人来请她,听说是要到望荷园挑嫁妆,她打从心眼里硌应,因此就磨蹭了一会儿。
等到她到了望荷园时,刚刚走进庑廊,就听到里面传来金媛尖利的哭喊声。
“这都是我的嫁妆,凭什么要让那个小蹄子先挑啊,父亲,您眼里还有没有我娘,还有没有我啊!”
原来,就在玲珑磨蹭的功夫,得到消息的金媛就抢先来到望荷园,看到她的嫁妆里最值钱的几个箱笼全都打开了,她气得几乎要疯了!
金三老爷见玲珑没来,金媛却来了,立刻不悦,面色沉了下来:“胡闹,为父只是先从你这里挑上几样而已,再给你补上便是,你这样闹,传扬出去成何体统!”
金媛冷笑:“成何体统?您是怕丢了您这位亲王岳丈的脸,还是怕丢了那位王妃的脸呢?不过就是个和男人私相授受的浪货,凭什么就要和我抢东西,她配吗?”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金三老爷气得吼道。
“说就说,您以为她怎么会入了皇后娘娘的眼啊,分明是她和睿亲王早就暗通款曲,去年的龙舟会,睿亲王去了,她也去了,这事哪有这么巧。”金媛原本就是炮灰属性满满,现在更是豁出去了,说得越发不堪。
雕花木门敞开着,只隔了一道细竹布帘子,门外的玲珑听得聚精会神,一旁的杏雨和红绡、红绣却都已经气得满脸通红。
玲珑冲她们笑笑,示意她们不要多嘴。
金三老爷却已勃然大怒:“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龙舟会时睿亲王的确去了,为父一直候在那里等着给他见礼,可是听闻有闺秀落水,睿亲王心烦,就掉头走了!那个时候,珑姐儿还和你都在画舫之上吧。明明是你做下那等荒唐事,却反诬珑姐儿和睿亲王私相授受。这些日子你的经书白抄了!来人,把三小姐送回春晖堂!”
金媛还要再骂,梅姨娘一个眼色,两个粗壮婆子过来,拉扯着她便往外走。
金三老爷气得发抖,也不知这个女儿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原本他还不忍让金媛远嫁,现在猛的想起聂氏说的话,心道还是把她远远嫁了,落个耳根清净,到时再闯什么祸,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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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东买的手机终于收到了,下午高高兴兴去补办手机卡,结果在营业厅整整排了三个小时!
好在终于又能玩手机了~~~
(未完待续。)
第二八四章 拉关系?免了吧
玲珑正要避开,细竹布的帘子撩起,两个婆子“扶”着金媛出来了,正撞个正着。
看到玲珑,金媛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婆子们的手臂,向玲珑扑了过来。
“死蹄子,抢我的嫁妆,我和你拼了!”
玲珑撇嘴,好像谁喜欢和你抢一样,我还不稀罕呢。
她身形微动轻轻避开,金媛扑了个空,险些摔倒,一旁的杏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笑声,金媛更气,什么时候开始,竟连丫鬟也敢耻笑她了,她分不清是哪个丫鬟笑的,全都算到玲珑头上,转身又向玲珑扑过来!
玲珑叹息,有些人真是不知好歹,我不教训你,你还真以为我是软柿子。
她朝红绡红绣使个眼色,这两个小家伙听到金媛骂自家小姐时,便已是一肚子的气,见金媛又朝小姐扑过去,她们挺身而出,也不过一挡一推,金媛便重重摔在地上。
金媛是带着两个丫鬟宁香和宁彩来的,金媛被婆子拉出来,这两人就跟在后面,看到自家小姐摔到地上,她们立刻惊叫起来:“打人了,五小姐的丫鬟打了三小姐!”
金三老爷和梅姨娘听到外面的吵闹,正走出来,便就听到这两个丫鬟的喊声。
金媛摔在地上,宁香和宁彩要扶她,她不肯起来,见父亲出来,便索性哭道:“反了反了,连丫鬟都敢打我了。爹啊,您可都看到了,都是金玲珑指使的,她指使丫鬟打我!”
金三老爷眉头皱起,看向玲珑,问道:“珑姐儿,这是怎么回事?”
红绡和红绣挺起胸脯,正要说话,玲珑一个眼色制止了她们,她看着父亲。淡淡道:“三姐说得没错。是我让丫鬟打她了。我是睿亲王没过门的发妻,她不但诋毁我的闺誉,还要冲撞于我,我教训她。是应该的。”
金三老爷原本还想斥责几句。可玲珑的这番话。硬是让他无话可说。
他顿了顿,对那两个婆子喝道:“没用的东西,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三小姐送回春晖堂!”
待到金媛哭哭啼啼被婆子们架走,玲珑更没心情挑嫁妆了,且,宋秀珠给金媛准备的这些东西,还真没有几样是她能看上的。
随便挑了几件瓷器,她便回到自己的小跨院。一进门,浣翠便告诉她,有人来给她送礼了。
这些日子,金家收礼收到手软,可还没有谁是把礼品送到她这里的,府里自有专门的人负责登记上册。
“谁送的?”她问道。
浣翠把大红的帖子呈上来,礼单上是两刀澄心纸,落款是施氏。
澄心纸出自澄心堂,纸质肤卵如膜、坚洁如玉,为纸中极品,花钱也难寻到的好东西。
这份礼不但送得贵重,而且还雅致,玲珑一时想不起自己何时认识了这么一位清贵雅人。
“哪个施氏?”她问浣翠。
浣翠笑道:“是施进士家的小姐,有才女之称的那位。”
玲珑恍然大悟,这才记起来,除了陈二小姐以外,睿亲王还有一位没过门的妾室,可不就是施才女啊。
“送礼的人呢?”她问道。
浣翠道:“熊嬷嬷请她在抱厦里坐了,您看要不要回礼?”
这显然不是贺礼,既非贺礼,那是要回礼的。
玲珑嗯了一声,这位施才女也是可怜,嫁个太监,还要伏低作小,读了那么多书,太浪费了。
“宫里前日赏的糕点,送些让她带回去。”玲珑吩咐了,便回屋去了。
没过一会儿,浣翠就回来了:“那位来送礼的是施小姐的乳娘,她说看看您何时有空,施小姐想来拜会您。“
玲珑吃了一惊,她记得当日陈枫向她打听顾嫣然的事,难不成这位施才女也和陈枫一样,想在入府之前,和她这位正妃混个脸熟?
读书人不是都应该很清高的吗?
玲珑叹了口气,拜宋秀珠所赐,她这辈子都是不准备和妾室做好姐妹的了。
“你告诉她,依规矩,王爷和我大婚一个月后,就要接施小姐进府了,到那时她再给我请安便是,现在就先免了吧。”她喝一口茶,淡淡说道。
说起来她和这位施小姐还真是有缘份,当日许家不想娶她,就是去和施家议亲的,没想到,到头来,她和施小姐却是进了一家的门。
玲珑叹息造化弄人,倒也没多纠结,她和睿王只是合作伙伴,帮着睿王管理这些闲妾是她应尽的责任。
又过几日,二伯母带着金子烨和珊瑚也来了京城,玲珑和珊瑚有大半年没见了,珊瑚索性不回芝兰轩,晚上赖在玲珑这里不肯走,金妤和珊瑚素来交好,这时也磨蹭着不回自己的小跨院,玲珑无奈,只好让她们和自己挤在一张炕上。
“五姐姐,您知道吗?三姐的亲事定下来了”,珊瑚说道,“下午时我在春晖堂,听到祖母亲口对我娘说的,那人有秀才的功名,家里在山东有五百亩田地,也算是有些家底,只是屡试不第,这才耽误了亲事,今年二十有二了,说起来五小姐或许听说过,他曾和三堂兄一起来京郊的树德书院游学,还曾在咱们西岭的庄子里借住,姓李名济。”
玲珑想起来了,当时借住在西岭的除了许庭深之外,的确还有两个人,听说那两人是泰山书院的学长,只是没有见过,至于姓甚名谁,玲珑更是没有留意。
今年的春试,李济又一次落第,家里便催他成亲,早日开枝散叶。屡次落第,李济心灰意冷,金子烽刚被父亲送回泰山书院,便接到家书,听闻胞妹做了王妃,他有心显摆,拉着李济一起回了京城。到了府里听说正在急着给金媛说亲,他便想起了李济。
李济少来京城,并不知道坊间对金媛的风言风语,听闻金媛是庶女,他有些嫌弃,金三老爷对他却颇为满意。金子烽便暗示李济,金媛虽是庶女,但嫁妆却不会少。
李济这才应下,很快家里给他来信,这门亲事很快就定下来,因为要赶在九月前成亲,双方用最快的速度行完六礼,亲迎的日子定在了八月二十,中秋后的第五日。
眼看到了八月,离金媛成亲的日子越发近了,这天玲珑正和珊瑚、金妤在屋里做针线,杏雨急匆匆跑了进来:“小姐,宫里有话传过来,您出来下吧。”
玲珑下了炕,来到庑廊里,却没见别人,正诧异间,杏雨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哥刚才让双喜送信过来,宋姨娘出事了。”
宋秀珠在香河的庄子里,依玲珑的嘱咐,李升买通了那里的婆子,“用心”看管宋秀珠,让她最好长命百岁,冯氏受的苦,她要加倍承受。
“她出了什么事?”玲珑问道。
杏雨咬咬嘴唇,脸上飞起红霞,小声道:“她。。她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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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二八五章 身死
宋秀珠疯得厉害,婆子们稍有松懈,她就会跑出去。自从她被送到香河,金三老爷先是纳了梅姨娘,又忙着女儿的亲事,一直没有过去看她。庄子里的管事和伺候她的婆子们,都是见风使舵惯了的,见她失宠,又疯得越来越离谱,对她便更加疏忽。
有一次宋秀珠跑出去,找到她时已是几天之后,她在庄子外面的一间破屋子里,和捡荒汉子做了露水鸳鸯。那拾荒汉子看到有人找来,就吓得跑了,宋秀珠被带回庄子里,没想到不久之前,婆子们发现她的肚子好像越来越大,这才偷偷让郎中把脉,得知她有了身孕。
侍候宋秀珠的婆子们担心被东家怪罪,就想把胎打了,这当中有一个婆子是李升买通的,便悄悄带话过来。香河到京城离得很近,也不过半日,李升便又把消息带给了玲珑。
玲珑想了想,对杏雨说:“想办法把这件事告诉梅姨娘。”
梅姨娘是不敢做主的,她肯定会告诉金三老爷。
玲珑就是想知道,父亲会如何处置这件事。
是落胎后继续养着,还是直接发卖?
宋秀珠专宠多年,金三老爷为了她,不惜背负宠妾灭嫡的名声,即使后来疯了,也是放在离京城最近的庄子里养着。
可玲珑还是猜错了。没过几日,香河那边便传来消息,宋姨娘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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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金家这边却没人知晓,显然。金三老爷担心影响金媛的亲事,便没让人来报丧。
玲珑独自站在容园的那种小荷池前,还在去年秋天,她就让银铃和几个婆子把荷池清理出来,却什么也没有种,池底铺了石子和细沙,一泓清水,清澈见底。
宋秀珠就这样死了,死得无声无息,死在曾经宠爱她的男人手里。
以彼之前还施彼身。玲珑原是想让宋秀珠活着。让她的后半世都要像母亲那样,活得毫无尊严。
玲珑叹了口气,她料到宋秀珠会过得生不如死,却没料到金三老爷这么薄情。
夜色降临。玲珑换上夜行衣。去了长菽轩。已是夏日。可尤吟秋的窗子却依然紧闭,玲珑捅了一个小孔望进去,一灯如豆。尤吟秋手持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这人念经念了十多年,也不知道她都是念些什么。
玲珑后悔,认识连环的时候,她还没有怀疑尤吟秋,否则一定要问问连环,这世上有没有哪种香料能让人语无伦次,就酒后失言那样,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可现在怀疑归怀疑,弟弟的死,母亲被诬陷,也不知是不是尤吟秋做的。
宋秀珠的死讯是十月里传出的,那时金媛已嫁到山东,玲珑也已经大婚。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很快,金媛就到了亲迎的日子,催妆那天,几个姐妹一大早就来到金媛住的院子,一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吵闹声。进去一看,金媛正揪着一个小丫头的头发猛扇耳光。
珊瑚和金妤吓得直往后缩,大堂姐璇玑急忙喝止:“三妹妹,李家催妆的人就要到了,让人知道成何体统,就是要处置丫头也交给管事婆子,你一个要出嫁的小姐怎能自己动手。”
金媛朝那小丫头又是狠狠一个耳光,这才松了手,瞥一眼众姐妹,冷笑道:“这就是给我的陪嫁丫头,西府里是没人了吗?挑了这么个谁也不要的给我,我教她规矩有错吗?”
玲珑看看那个小丫头,十二三岁,一张脸被打得高高肿起,却依然能看出生得很水灵,也不知金媛嫌弃什么。
见她这样,姐妹们谁也懒得再和她多说,琳琅便道:“我们是来陪你说会儿话,你去了山东,以后咱们姐妹再见面就不容易了。”
闻言,金媛的眼睛似是要喷出火来,恶狠狠瞪着玲珑:“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要急着出嫁,祖母和爹爹怎会给我找了这么一个破落户,金玲珑,你高兴了,是吧?”
玲珑想抢白几句,又觉不能顺她的意,所以她笑而不语,转身走了。
见玲珑走了,璇玑便道:“看来三妹妹也没空和咱们聊天儿,就都散了吧,看看二婶那里有什么要帮忙的。”
琳琅和珊瑚巴不得快点走,金婉忍着笑也走了,只有金妤磨磨蹭蹭,看到几个姐姐都走了,她这才凑到金媛身边,从袖子里掏出只小荷包,荷包里装的,是上次去永济寺,她捐了十两银子,求的一枚平安符。
她每月的例银只有四两,还要打发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这十两银子她存了很久。
“三姐,您把这个带在身上,到了山东也能平平安安的。”
金媛却没有接,冷声道:“我有嫁妆,没有这个我也能平平安安,李家人还要靠我养着,他们敢对我不好?笑话!”
金妤吓了一跳,连忙看看四周,若是让陪嫁的丫鬟们听了去,哪个多嘴的传到李家,那可怎么好。
金媛看她一副胆小如鼠的样子,更是不喜。从小到大,她都不待见金妤。
“她们都要跟我去山东的,以后是我说了算,谁敢多嘴,就让人牙子领走。”
金妤不敢再说,她寻思着三姐肯定是糊涂了,到了山东,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把陪嫁的丫鬟们都给发卖了,那不是就更加孤单了吗?
她还想把那道平安符留给金媛,金媛心烦,懒得再听她说话,直接把她推了出去。
金妤隔着宝瓶门站在院子外面,还能看到湘妃竹帘内影影绰绰,小丫鬟嘤嘤的哭声..
送走金媛,金家就更加忙碌,已是九月,玲珑大婚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金三老爷终于凑齐了嫁妆,不但有他多年的珍藏,高价淘来的东西,就是那一百六十抬的聘礼,也动用了不少。
睿亲王又让礼部的人过来看了一次,玲珑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金三老爷又把压箱银子增加到二万两,外加通县一处小田庄。
这样算来,加上那些古玩字画、名贵药材之类的,金三老爷掏了五六万两。
想到这些都变成自己的私产了,玲珑打从心底笑出来。又过几日,皇后娘娘派了嬷嬷过来,教她宫里和王府里的规矩,大婚的日子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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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下一章大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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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六章 亲迎
到了添妆的那日,金家上上下下几十位女眷全都盯着金老太太,想看看当祖母的拿些什么出来。
金老太太在金家身份贵重,却并非辈份最高的。玲珑出嫁,江苏那边但凡能抽身来京城的亲戚,几乎都来了,其中就有玲珑的两位太婆。
二太婆和三太婆是商量好的,两人送的都是龙凤镯子,就连重量也都是六两重。
金家人当然是送金子。她们辈份最高,别人除非不送金器,送金器就不能超过这个份量。
二太婆和三太婆添了妆,大家重又看向金老太太。金老太太使个眼角,金禄媳妇捧出一只锦盒,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对白玉狮子。
看到这对白玉狮子,女眷里有好几个都低着头偷笑,二伯母怔了下,胀红了脸。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对白玉狮子,还是当年金老太太做寿时,三太太冯婉容送的..冯氏在京城,这对狮子送到的时候,也是这样满屋子女眷,但凡记性不差的,都应记得。
婆婆有多少身家,不用猜也知道,嫡亲的孙女做了王妃,她老人家还是一毛不拔..
大婚之前,花雕便陪着冯氏回到西府,容园早已修整得焕然一新,冯氏暂时住在了那里。
铺床那日,聂氏和二伯母去了王府,回来后笑道:“倒还真是铺床,王府里的新房里没有炕,就是陪嫁的拔步大床呢。”
江南人多是用床,但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却大多都是暖炕,即使是金家,到了京城也是入乡随俗,像睿王府这样用大床的,倒还真不多见。
珊瑚在旁边听到了,赶快跑来告诉玲珑:“五姐五姐,您到王府里要睡到拔步床上。”
弄得玲珑哭笑不得,心里微动,她记起来上次她发烧,花雕就是让人把她移到床上去的。
莫非是怕她睡暖炕再生病。这才改用床的?
依规矩。成亲的前一天,当娘的会把夫妻之事说给女儿知道,有的羞于启齿,也会拿本鸳鸯集、春|宫录之类的。让女儿自己看。
冯氏病着。自是做不了这些。这种事就落到聂氏和二伯母头上。她们用布包了春|宫册子,来到玲珑的小跨院,却见丫鬟们都在庑廊下站着。门口还守着两位宫里来的嬷嬷。
一问才知道,嬷嬷们正在房里给准王妃做最后的叮嘱。得知聂氏她们是来教那件事的,把门的嬷嬷便笑道:“就不用麻烦两位太太了,嬷嬷们就是在教这些事。”
聂氏和二伯母松口气,她们虽然都是儿女又全的人了,可是说起这些事也是很尴尬的,好在宫里还有专门教这个的,真是省心了。
此时,玲珑坐在屋里,正在听嬷嬷们一遍一遍说规矩,至于夫妻间的事,她们只字未提。
直到把门的嬷嬷进来,使个眼色,那两位早已口干舌燥的嬷嬷这才止住话题。
静宜女史说了,千万不要让准王妃懂得男女之事..
次日天还未亮,玲珑便被从炕上拽起来,宫里来的尚宫手脚麻利地为她梳妆打扮,众星捧月般簇拥着来到西府为送嫁专门修整出来的彩云轩。
从这一刻起,玲珑感觉自己就像木偶了,就连金家人都插不上手,宫里来的尚宫和嬷嬷们围在她的身边,就连她要陪嫁过去的丫鬟们也不知哪里去了。
“我想和我娘说几句话。”她可怜巴巴地对嬷嬷说。
嬷嬷笑道:“您别急,一会儿您还要给双亲行礼,谢亲恩呢,到那时就能看到啦。”
那种当猪的感觉又来了,她又记起前世见过的现代化杀猪,她这是要上流水线了..
虽然早就和颜栩开诚不公的谈过了,他们只是表面上的夫妻,可到了这会儿,玲珑的心里还是忐忑不安起来。
“新姑爷到了门口啦!”报喜的小丫鬟跑进来,拿了赏钱又跑出去。
闻讯,尚宫们招唤一声,早就候在一边的杏雨和浣翠虚扶了玲珑去正堂向父母拜别。
终于看到自己的丫鬟了,玲珑的心略微平静。
金老太太是孀居之身,这种场合要避讳,正堂里端坐的,只有金三老爷和冯氏。
隔了近十年,这对夫妻又坐到了一起。
金三老爷一身正五品的官服,冯氏身上是只有正室才能穿的大红洒金的通袖,衬得她那略显苍白的肤色多了几分明艳。
看到凤冠霞帔的女儿走了出来,金三老爷抚着胡子,笑得合不拢嘴。这身头面,又有几家的女子能有资格穿上的。
玲珑正要跪下行礼,却见冯氏忽然冲她伸出了手。
玲珑又惊又喜,快步走了过去,轻轻握住母亲的手。冯氏怔怔地看着她,嘴唇翕翕,忽然摸摸她的脖子,说道:“戴着这么沉的东西,脖子疼了吧。”
玲珑的头上是沉甸甸的凤冠,早就压得她脖子疼了..
玲珑再也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一旁的全福人立刻笑着道:“新娘子给娘家洒金豆啦!”
这时,报喜的小丫鬟又跑进来:“新姑爷进了二门啦。”
外面的鞭炮声响了起来,玲珑的眼泪还没的擦干,便跪下行了大礼,还没来得及再看一眼娘亲,便蒙上了红盖头。
接下来,她就一会儿被扶到这里,一会儿又被扶到那里,直到被人背起来,她知道要上花轿了。
背着她的是二伯父的次子,金家七爷金子灿,他比玲珑还要小一岁,虚岁才十二。
玲珑有点不好意思:“七弟,你行吗?”
谁让她嫁得太早,京城里的习俗,只有弟弟才能背新娘子。金家这一代的孙辈虽多,但玲珑也只有十三岁,她最大的一个堂弟就是金子灿了。
金子灿嘻嘻笑着:“五姐不沉,比米袋子还轻呢。”
这孩子实诚,自从知道由他背五姐上花轿,他每天都要扛着米袋子走上几圈儿..
玲珑感动,正想夸他,就听金七爷又说道:“五姐啊,您知道五姐夫会给我多少银子的红包吗?”
玲珑不敢说,她担心说得少了,堂弟就不背她了。
“没事,你只要把姐背上花轿,姐给你两颗金豆子。”
金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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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女主还小,但还是有洞房的,不然她就没有地方睡了,对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