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二章 巧遇(一)
秋日的湖水微波粼粼,清澈见底。顾嫣然轻轻扶住甘二小姐坐在船上,一双美目却看向另一叶小舟。
金玲珑正在伸手拨弄湖水,她像是玩得很开心,脸上都是笑。小舟摇摇晃晃,把跟着她的小丫鬟吓得面色惨白。
端午节龙舟会那日的事,顾嫣然也听说了,金家姑娘真是会钻营,这种法子也能想出来。
“顾七姐姐,您看真的有鱼啊。”甘二小姐兴奋起来,她也是第一次坐在船上观鱼。
顾嫣然笑道:“这里鱼少,前面才多呢。”
说着,她扬起声音对玲珑道:“金五妹妹,你那里有鱼吗?”
两叶小舟已经相隔了十几丈,顾嫣然的船在前面,玲珑的船在后面。
玲珑道:“有鱼,一点也不怕人,刚才还想咬我呢。”
说到这里,玲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顾嫣然的船怎么离她这么远了?
她问那划桨的婆子:“妈妈,咱们快点好吗?”
那婆子却像是聋了一样,并没有作答。
银铃见状,强忍住胃里涌上来的恶心,对那婆子说:“妈妈,您怎么不说话,我家小姐问你呢。”
难怪银铃快要呕吐出来,这婆子划着船绕来绕去,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小船就不再往前走,而是在原地打转转。
好在这一次,那婆子终于有反应了,指指耳朵,冲着她们咿咿呀呀。还真的是个聋哑人。
“五小姐,怎么办呢,这位妈妈像是哪里不对?”银铃又惊又吓,她原就有点晕船,现在发现婆子有问题,就更害怕了。
玲珑抬眼看看,顾嫣然的船更远了。而她们离翡翠阁也已经很远。
她叹了口气,顾嫣然,你真可爱。
二话不说,提了裙子便走到哑巴婆子面前。伸手便去夺她的桨。
哑巴婆子却是死活不给。嘴里还是咿咿呀呀说个不停。可她没想到,这个看上娇娇弱弱的小姐竟然这么大的力气,两三下就把桨从她的手里夺了过来。
哑巴婆子吃了一惊,跪下又是磕头又是作揖。也不知这是唱的哪一出。
玲珑对银铃道:“别让她闹腾了。她再这样乱动。船就要翻了。你按住她,我来划船。”
她面沉似水,声音严厉。和平素里娇娇滴滴的样子判若两人,银铃的心里咯登一下,连忙去按哑巴婆子的肩膀,让她不要再乱动,可那婆子力气大得惊人,银铃刚按住她,她却又扬起身子作揖,银铃被她一带,险些摔倒。
玲珑看到那婆子这么执拗,有些不耐烦,手里的木桨带起,看似无意,却是一桨拍到婆子腿上,哑巴婆子只觉腿上一麻,便瘫坐在船上,动弹不了。
银铃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这个婆子那么大的力气,可五小姐怎么一下子就把她拍在那里了?
玲珑见哑巴婆子不动了,便对银铃道:“你惊慌失措干什么,让人笑话,还以为是咱们金家的丫鬟没有见过世面。”
银铃面红耳赤:“五小姐,是奴婢错了,奴婢第一次坐船......”
玲珑冷峭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没有说话,却把桨摇得飞快,小船像支离弦的箭向岸边驶去。
七皇子府的摇船婆子,怎么会派个又聋又哑的在这里,这件事还能再蹊跷一点吗?如果方才她掉到水里,或是弄湿了衣裳,都会在顾家姐妹面前失礼,七皇子妃责备起来,也不过就是呵斥顾嫣然几句而已,顾嫣然不用别的,反用这一招,今天来这里赴宴的夫人和小姐们,只会嗤之以鼻,金家小姐也不是第一次落到水里了,龙舟会上落水,现在又来一次,这比别的招数更能让人耻笑。
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上岸反而比回翡翠阁更近。所以玲珑选择了上岸,谁知道顾嫣然还有什么鬼主意,她上岸后再由石桥回到翡翠阁。皇妃们都在翡翠阁,顾嫣然不敢胡闹。
玲珑把小舟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岸边,船上有银铃和那个婆子,她当然不能飞身上岸,只好找了棵小树,把纤绳系上,这才弃舟登岸,又让银铃帮忙,把哑巴婆子拽到岸上,便带着战战兢兢的银铃往那座通往翡翠阁的石桥走去。
她所在处是湖的北岸,这里便是上院。好在四周看不到人影,玲珑催促银铃快些跟上。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在绿荫匝地的湖岸上,这里的风景比起南岸,似乎更胜一筹,可玲珑顾不上看景,只想快些去翡翠阁,她甚至怀疑顾锦之就在这里,若是遇到他,那这件事可就更说不清了。
初时她还怀疑顾嫣然是想让她当众出丑,现在来到北岸,也又开始怀疑这是顾家兄妹的恶作剧。
哑巴婆子故意把小船驶到靠近北岸的地方,她若是想快些回去,只能弃舟登岸。
玲珑心里恼火,暗怪自己疏忽了,她转身想再看看那叶上舟,可能是纤绳没有系牢,小舟已经离开岸边,飘飘悠悠荡出很远,哑巴婆子强撑着站起身来,冲着离去的小舟叽叽咕咕叫嚷着。
玲珑摇摇头,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迎面有几个小厮走过来,看到她有些惊异,玲珑低着头假装没有看到,却暗提了一口气,脚不沾尘地向前快步走去。
“就是你,给我站住!”一个声音蓦然响起,玲珑心里一颤,她的脑袋嗡的一声,不会这么倒霉吧......
她默默转过身,银铃已经落在后面很远很远,正小跑着过来......
两个男子站在一棵香樟树下,一个二十出头,穿着斜文细布直裰,头上绾着竹节簪,斯文清秀,右面脸颊上却有一道骇人的刀疤,而另一个则身穿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俊颜如同上釉的瓷器,泛着玉光。只是他的一双眼睛却如千年的寒潭,正死死瞪着玲珑。
“我认识你!”
玲珑的心砰砰直跳,这不是七皇子妃的寿宴吗?没听说小叔子要给嫂子过寿的啊,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这还不如遇到顾锦之呢。
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一八三章 巧遇(二)
颜栩面沉似水,瞪着面前的女子,这倒也没什么,重要的是,他说——他认识她!
闪辰不动声色,心里却打起了边鼓,殿下在说什么,他没有听错吧。
可已不容他再多想,颜栩身子微动,已经挡在那女子面前,死死盯着她,重又说了一遍:“上次就是你,我没有认错,就是你。”
玲珑只能装无辜,她知道十二皇子认出她了,上次在永定河边,他就已经在怀疑,还让她走几步给他看看。
她还记得在清觉山庄外面,十二皇子让她走,却又在后面给她一掌试探她,如果不是她摔个跟头,当时怕是连小命也没了。
永定河边,他还是让她走几步,不用说就是认出她来,或许是她换了发型,所以他不敢肯定,看她像是有轻功的,便又想来在背后偷袭的阴招。
冤家路窄,偏就在这里遇到他,玲珑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对啊,她只是来给七皇子妃贺寿的,她又不认识什么十二皇子,他可以认出她,可她也可以不认识他。
“这位公子,您要做什么,我是七皇子妃的客人,请您自重。”玲珑的声音还带着童音,清清甜甜,却又不怒自威。
颜栩怔了怔,眉头蹙起:“那天和镇国公世子在一起的是你吧?“
玲珑死不认帐:“不知公子在说什么,请您让开,我的丫鬟就在后面。”
颜栩轻笑:“把你的丫鬟落下那么远,你这身法可真不错。你只要说出是从哪儿学来的,我便放了你。”
玲珑咬咬牙,只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先是顾嫣然,又是十二皇子,他们是未婚夫妻啊。
她灵机一动:“我和顾家七小姐在湖上泛舟,她也快要来了,顾七小姐是七皇子妃的妹妹,让她看到公子这般无礼,想来也是不妥的吧。”
颜栩又是一怔。眼中已有了怒意。目光威严,如利刃般射向玲珑,冷笑道:“金家小姐是吧,好。我记住你了。你等着!”
玲珑松了口气。却又得理不饶人:“皇子妃寿宴,想来蹭赏钱的可真不少,就连登徒浪子也敢混进来。我等着就等着,我们金家打赏几两碎银子还不成问题。”
听这口气,分明是在骂他和闪辰当成吃白食的下贱货色了。
不能怪玲珑嘴欠,事实上她早就想要把这个十二皇子臭骂一通了。他先是害她摔倒,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还把她当成碰瓷的,打发了几两银子;后来又抓了她的手......
如果他不是皇子,玲珑恨不得给他几记耳光,仗势欺人,而且举止轻薄,难怪你是不能人道,这真是报应。
这时银铃气喘吁吁跑过来:“五小姐,您......”
看到两个人面色森然站在这里,银铃把到嘴边的话吞到肚子里,吓得不敢抬头。
玲珑看到银铃终于追上来,欢快地道:“你总算来了,咱们快走吧,一会儿就误了听戏了。”
说完,看也不看十二皇子,带着银铃,走上九曲石桥。这次她和在永定河边一样,走得慢吞吞的。
颜栩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对一旁的闪辰道:“你看她,看到了吗?她有轻功。”
闪辰无奈摇头:“不过就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刚才跑得快了点,她有什么轻功啊。”
颜栩依然看着玲珑的背影,她已经穿过石桥,走进翡翠阁。
“我认识她,她能瞒住你这种眼拙的,却瞒不过我,刚才她快步走过来时,有几步根本没有沾地。还有她腰上的翡翠玉牌,和上次带的是同一件,上面的牡丹花雕工细腻,柔中带刚,像是前朝张天工的手艺。”
闪辰无奈,他白白惊喜一场,原来殿下认识的不是人,而是那枚翡翠牌子。
“殿下,您就别管她会不会轻功了,那小姑娘说了,顾七小姐快要来了,咱们再不走,真像是等人打赏一样。”
那小姑娘还说金家不缺那几两打赏的银子......
颜栩想到这里,一丝不快涌上心头,一转身,对闪辰道:“走。”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闪辰眼中那一闪即逝的促狭,他怒意更盛,朝着闪辰就是一脚:“去打听一下,刚才那个小姑娘是谁,她的父兄可有官职。”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闪辰就已经打听清楚:“今天来给七皇子妃祝寿的,是金家西府的五小姐,她父亲在户部任郎中,正五品。兄长有秀才的功名。”
颜栩重又蹙起眉头:“五品?这么大?”
闪辰怔住,殿下这是让那个小姑娘给气得糊涂了吧,五品官哪里大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动,脑中如白驹掠过,殿下该不会是......
“殿下,您和七皇子把该说的也都说了,咱们不如现在就回府吧。”
颜栩没有拒绝,点点头:“去和七皇兄说一声,就说我头有点痛,不留下喝酒了,先回去了。”
闪辰松了口气,以为总算把这事掀过去了。可刚刚回到十二皇子府,颜栩就把幕僚耿子鱼叫来,问道:“户部京司里,要让一个郎中在年前降职,有何良策?’
闪辰倒吸一口凉气,快步闪了出来,正遇到花雕,看看不远处几个小太监正在说话,他一把扯了花雕的袖子,把她拉到一株芭蕉后面,小声道:“盯住殿下,别让他闯祸。”
花雕笑得花枝乱颤,不怀好意地看向闪辰的下身,闪辰连忙给她个侧影,那幅样子很不自然。
“哼,你哪会这样好心,还不是担心再挨板子。”
闪辰脸色微变,怒道:“殿下把耿子鱼叫进去了,想给在户部的金家三老爷金敏降职!”
花雕笑容隐去:“......他要插手户部的事,他要做什么?”
闪辰叹口气:“你别怕,他倒不是想做别的,他只是想把金敏的女儿送去参加明年春天的选秀而已。”
花雕夸张地拍拍胸口:“你别一惊一乍的,这会吓出人命的。”
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一八四章 皇子府
大武朝,五品以上官宦之家女子不得选秀。
金敏是户部郎中,正五品。
花雕蹙起秀眉,问闪辰:“殿下怎会无缘无故要让金家小姐进宫的,他这是哪一出?”
闪辰却道:“金家小姐是和顾七小姐一起去给七皇子妃拜寿的。丁猛说过,上次在永定河畔,曾遇到顾世子和金家的一位小姐。“
花雕明媚的杏眼亮了起来,晶光四射,闪辰的脸竟红了。
“顾世子?顾锦之,那不是皇子专用小舅子啊,他怎会光天白日的和大户小姐去河边呢,莫非是......顾七小姐带着金家小姐去七皇子府,想来是去相看的,殿下却要让金家小姐去选秀,天啊,我怎么觉得这事情越来越热闹了。”
闪辰淡淡道:“无论如何,这事万万使不得。那位金小姐国色天香,金家又是出名的唯利是图,只要有人从中唆使,把女儿送去选秀也未尝不可。可这就是泼了顾七小姐的面子,顾七小姐毕竟是万岁亲自选中的人。”
金玲珑是顾嫣然带到七皇子府相看的,是她哥哥看中的人,现在殿下要让金玲珑选秀,只要在宫里稍做安排,金玲珑就会被赐给某位皇子做侧妃,至于哪位皇子,全凭皇后娘娘一句话。
无论哪位皇子,都是顾家的女婿,把儿子看中的女子赏了女婿为妾,镇国公的脸上肯定不好看,而郎舅之间从此便有了嫌隙。
顾嫣然还没有正式定亲。就已经土头灰脸。
花雕想明白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殿下为何会在女子身上打主意的,对了,他是如何盯上这位金家小姐的?”
闪辰苦笑:“殿下说认识她。”
“认识?”花雕呆了呆,好一会儿才道,“听顺子说前次殿下进宫,皇后娘娘穿了件丁香色的妆花褙子,只戴了一两件首饰,正和梁贵妃、李淑妃一起修剪花枝,殿下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愣是不知要向哪位先行礼。还是顺子悄悄递了眼色,殿下才没有当众出丑。”
皇后娘娘是殿下的生母,换上常服,殿下就连亲娘都不认识。
闪辰咧咧嘴。想笑又觉得不该笑。只好讪讪地道:“殿下倒像是对这件事挺热衷的。还在和耿子鱼商议。”
花雕撇嘴,上下打量着闪辰:“赵医正开的方子还在继续吃吗?”
闪辰的嘴角浮上一弯温和的笑:“还在吃,赵御医说没个三五年是不行的。”
“我箱子里还有两支百年老参。一会儿让人给你送过去”,说到这里,花雕眉峰微动,“殿下踢了你一脚,没事吧?”
闪辰心里一凛,这事花雕竟也知道了。
“......没事,你知道殿下的,他不会下狠心。”
花雕冷笑:“倒是老娘瞎操心了,我怎么忘了,你天生就是个贱命。”
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火气,方才还好好的,这时就忽然生起气来,头也不回就走了。
闪辰怔了怔,看着花雕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外,无奈地摇摇头,一瞥眼间,见一个青衣小厮正在墙角处扒头探脚,见他看过来,拔腿便跑,闪辰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去,一把揪住那小厮的领子,斥道:“哪来的小兔崽子,在这里干嘛,谁让你进来的?”
小厮是个生面孔,一看就不是内院的人。
小厮吓得面如土色:“闪爷饶命,小的是服侍薛头儿的,昨儿个薛头儿当值,把随身带的翡翠竹青图的鼻烟壶落在值班房里了,薛头儿离不了那玩艺,打发小的过来取,闪爷若是不信,赶明儿薛头儿来了,您问他便是。”
薛头儿是薛晋,眼下是十二皇子身边的红人,他有个头疼的毛病,身边总是带着鼻烟儿,小厮说的那只翡翠竹青图鼻烟壶还是十二皇子赏的。
闪辰没有言语,松开那个小厮,骂道:“滚得远远的,拿了东西便走,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闯了祸就是你家主子也保不了你。”
那小厮千恩万谢地走了,闪辰目光微凝,有些落寞,忍不住咳嗽几声,胸口处又是一阵尖锐的剧痛。
赵医正说的三五年,不知有无把握,真若是三五年后他的身子依然不好,也就没有必要留在殿下身边了。
回到他住的小跨院,却见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正在等着他,他认识,这是花雕身边的香凝。
“闪护卫,花雕姑姑让给您送来两支百年老参,说您配药能用上。”
闪辰看到装在锦盒里的两支老参,想起方才花雕负气走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胸口似是没有方才那么痛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顺子的声音,闪辰心里一动,连忙走出去,见殿下身边的小太监顺子和他的小厮平安正在说话。
“顺公公,殿下可是有事找我?‘
看到闪辰,顺子笑道:“闪护卫猜错了,今儿个宫里刚给赏下来一批药材,殿下让您明日按照赵医正给的方子,把能用得上的都领回来,殿下赏给您了。”
闪辰闻言连忙跪下谢过,顺子又道:“殿下说这几日也没有什么事,让您好好调养身体,就不要再去内院了,殿下如果有事,就打发小的来宣您。”
直到顺子走了,闪辰才从地上起来,平安看着沉默不语的主子,有些难受:“殿下这是不让您服侍了吗?”
话说出口,平安顿觉失言,无论是殿下,还是主子,都不是他能妄议的。
闪辰不以为忤,默然道:“殿下只是想让我安心调养身体,若是听到有人乱讲,你只需装聋做哑便是。”
平安鼻头发酸,趁着闪辰没有看到,偷偷用手背抹了把眼泪,主子是钢筋铁骨的汉子,为了殿下,这才被打得死去活来,这条命虽然保下了,可赵医正也说了,没有三年五载,主子的身体就不能恢复成以前的状况了。
看到主子的身体垮了,不知有多少人高兴,尤其是那个薛晋,原本就是削尖脑袋想往殿下身边挤,现在主子不能服侍殿下,他是最高兴的。
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一八五章 甘二小姐
回到翡翠阁,玲珑坐下继续看戏,悠然自得,银铃却是面如土色,杏雨看得起疑,悄悄让浣翠盯着她。
玲珑面前的茶已经凉了,白露正要换上新的,银铃却抢着去换,浣翠抻抻白露的衣袖,让银铃去了。
这时七皇子妃又让赏了宫里赐的点心糖果,其中一碟是窝丝糖,玲珑尝了一块,心里微动,这窝丝糖竟和上次浮苏给她的一样好。她不动声色,用帕子悄悄包了几块窝丝糖藏在衣袖里。
银铃端了新茶过来,玲珑看那茶汤绿中带黄,是上好的君山毛尖,便对银铃道:“天气凉了,我身子弱,喝不得绿茶,所以我在家里都是喝加了蜂蜜的红茶,皇子妃赏的茶,不喝也不好,这杯就赏了你了,浣翠,你拿只茶碗把这盏茶换了去,带她到外面喝了。”
银铃脸色大变,拿着帕子的手簌簌发抖,玲珑假装没有看到,对浣翠使个眼色,浣翠二话不说,换了那盏茶,拉了银铃的胳膊就往外走。
银铃不想出去,可这里是七皇子府,她们虽然坐在角落里,可只要稍有动静,就不知有多少双眼睛会看到这里来,她不敢!
跟着浣翠一起出去的,还有杏雨。两人拽了银铃出了翡翠阁,找了个没人看到的地方,按住她就要灌茶,银铃想要挣扎,可她方才晕船,这会儿身体还难受着,杏雨和浣翠又都是厉害角色,她哪里挣扎得开。好在最后一刻,杏雨却把拿着茶汤的碗移开,没有给她灌下去。
“吓吓你而已,看你那副熊包样子。这茶先不给你喝了。”说着,杏雨竟把那碗药随手倒了。
银铃惊魂未定,不知所措。
杏雨笑道:“回去吧,五小姐身边只有白露一个侍候的怎么行,那丫头又是个嘴馋的,这会子看到满桌子点心,真的流了口水。那就把五小姐的脸给丢尽了。”
杏雨和浣翠看都没看银铃。两人笑着走了回去,银铃愣了愣,看看背后便是碧绿如镜的湖水,只觉得又是一阵头晕。强撑着跟上她们两个。回到了翡翠阁。
顾嫣然和甘二小姐已经回来了。顾嫣然绷紧了一张脸,冷冷的双眸在玲珑身上扫过,玲珑报以暖洋洋的笑脸。
甘二小姐却是满脸喜色。挨着玲珑坐下,说道:“金五妹妹怎么提前回来了,看到你们的船越来越远,我还着急呢。”
玲珑指着跟在杏雨身后,面色煞白的银铃道:“我这丫鬟晕船,吐得稀里哗啦的,我们只好先回来了。”
甘二小姐看一眼银铃,见她果然病殃殃的,便道:“金五妹妹真是疼人,给你当丫头的都是有福气的。”
这时,戏台上不知唱了什么,引来女眷们的叫好,七皇子妃道:“这个小砚秋唱得不错,去和班主说,让他一会儿过来见赏。”
玲珑这才看向戏台,见台上的花旦体态风|流,眉目传情,虽然听不懂在唱什么,但声音婉转,有如黄莺出谷。
“这就是七皇子妃说的小砚秋啊,还真是个美人呢。”玲珑叹道。
甘二小姐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金五妹妹真的当他是女人了吗?我不爱听戏,就是看不得这些人装腔作势,明明是堂堂男子,偏要比女人还要忸怩。“
玲珑怔了怔,红了脸,有点尴尬:“......原来他是男的。“
甘二小姐笑道:“金五妹妹说你不听戏,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看来果真如此。这戏班子里的哪有女子啊,无论是生旦净末,全都是男子。倒是有些人家自己养着玩的小戏儿,倒是有女的,只是那些就更是上不了台面。”
听到甘二小姐这样说,玲珑就想起石二听她唱歌时说的那些话,难怪他后来总是嫌她娘娘腔,原来是不想让自己的徒儿变成戏子一样的人。
甘二小姐是个耿直性子的,看到玲珑娇憨的样子,很是投脾气,便问:“金五妹妹可有小字?”
“我闺名叫玲珑。”
甘二小姐道:“真是好名字,你家可还有叫璇玑和琳琅的?”
玲珑笑道:“是啊,我大堂姐和四堂姐就是叫璇玑和琳琅,我还有个堂妹叫珊瑚。”
甘二小姐便道:“我猜如果你家还有姐妹,一定是叫琉璃,你家长辈真会取名字,一屋子珍宝。”
玲珑讪讪:“我们家祖上是经商的。”
甘二小姐哈哈大笑,一扭头叫看到她娘永定侯夫人梁氏正往这边看过来,连忙用帕子掩了嘴,做了副羞答答的样子,让玲珑忍俊不止。
“我叫甘明,我爹说这名字简单,笔划少,也好写。我还有个兄长叫甘唐,长姐叫甘昭,弟弟叫甘宋。我们家的名字都是好写的。“
甘家是勋贵,不会像官宦人家那般督促子孙科举入仕,勋贵们有祖荫,即使学些诗书,也只是兴趣而已,更多的则是学习武技和庶务。永定侯想来也不是咬文嚼字的人,给儿女们取名字也是简单好写为主。
见玲珑听得认真,没有笑她,甘明心情更好,摘下自己的荷包送给玲珑:“这荷包是我乳娘绣的,玲珑妹妹别嫌弃,回头我自己绣一个送给你。”
玲珑笑着接了,有些为难,甘明送了荷包给她了,她总不能也送荷包吧。
甘明却道:“若是玲珑妹妹舍得,就把你那块玉牌子上的络子给我吧,我看那络子打得好精致,你家针线上的人可真手巧。”
玲珑笑着解下络子,一旁的杏雨则插嘴道:“甘二小姐没猜对呢,这络子是我家小姐自己打的,我家针线上的那些人,可比不上我家五小姐。”
甘明吃了一惊,又把那络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只见用五种不同颜色的丝线编出五只小蝙蝠,每只都是精致得不成。
“玲珑妹妹,你的手怎么这么巧,我如果也能打出这样的络子,我娘肯定高兴得不成,可惜我连只荷包都没有做完过。”
说到这里,她想起方才许诺要给玲珑绣个荷包的事,羞红了脸。
一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一八六章 编故事
顾解语亲手剥了福桔,纤纤玉指仔细摘掉桔絮,掰了一半递给顾嫣然:“这个时节福桔大多还青绿,像这样金黄味甜的还不多见。前日皇后娘娘赏了一筐给惠妃娘娘,看来都在这里了。”
顾嫣然有些心不在焉,还是笑道:“六姐就别羡慕五姐姐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惠妃娘娘的这筐福桔怕是要分成两份了。”
顾解语瞪她一眼,眼底眉梢却看不到怒意,明年此时,她已经和九皇子大婚,九皇子是七皇子胞弟,他们的生母都是杨惠妃。
杨惠妃虽然早已没有圣眷,但她在生下七皇子后便晋为惠妃,得以亲自抚养儿女,膝下两子就是七皇子和九皇子。
戏台上的小砚秋又是一个华丽转身,身姿曼妙,衣袂飘飘,宛若彩蝶戏舞。
顾解语忍不住赞道:“难怪这个小砚秋十八岁便红透京师,就是他不开口,凭这副身段也无人能及。“
说到这里,她自觉失言,脸上泛起红霞,偷眼看向顾嫣然,却见顾嫣然的目光正看向角落,没有听到她方才的话。
顾解语松了口气,方才说出这么孟浪的话,即使是被同胞姐妹听到,还是不妥。
她顺着顾嫣然的目光看过去,面上一滞,轻声唤着顾嫣然:“七妹,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让五姐把金五小姐请来了,你明知大姐听说兄长的事,很不高兴。”
顾嫣然这才回过头来,脸上却已没有了笑意:“六姐你整日躲在绣楼上做女红。根本不知道兄长和这金玲珑都做过什么,说出来你都不信,金家四小姐成亲时,兄长亲自去了金家催妆,和金家姑爷兄弟相称。若不是有人告诉我,我都不敢相信。”
顾解语怔住,好一会儿才喃喃道:“这可不行,金玲珑的嫡母早就疯了,金家西府是姨娘掌家,凭她的身份。给兄长做妾都不够资格。”
顾嫣然笑道:“所以我就把她请来了。你也知道五姐这人最是豪爽,我在她府里做点小事,她也不会说我的。”
闻言,顾解语的眉头微微一动。抬眼看向顾嫣然。见七妹笑靥盈盈。一派天真,把原本要责备的话咽了回去,七妹只是淘气。想来也不会对那位金五小姐做什么出格的事。
“你要有分寸,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五姐大度,我们也不要给她惹麻烦,三姐的眼睛毒着呢。”
顾嫣然拍拍顾解语的手,安慰道:“我的好六姐,你只管一颗心放到肚子里,我只是点拨点拨她,让她不要痴心枉想,总想着攀龙附凤。”
话虽如此,顾嫣然心里却没有底,连她都没有想到,金玲珑竟然活蹦乱跳地半路便上了岸,她叫过去“救人”的几个外院小厮赶过去时,小船早已荡得很远,船上空无一人,划桨的哑巴婆子咿咿呀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领头的小厮说,他们来的路上看到一位小姐带着丫鬟,衣裳打扮像是他们要救的那个人,只不过没在水里,而是在路上,还是在外院,他们没敢多看。
可当顾嫣然拉着被她打掩护的甘二小姐回到翡翠阁时,金玲珑正在看戏,还看得津津有味,没有半丝狼狈相。
她又看向角落里的金玲珑和甘二小姐,见她俩不知说到什么好玩的事,两人都在笑。
见顾解语并没有注意她,顾嫣然便向玲珑和甘二小姐所在的那一侧走过去,坐在她们身边,笑道:“老远就看到你们两个在这里笑,有什么好玩的事,也说给我听听。”
甘二小姐便道:“玲珑妹妹讲了个笑话,我觉得好玩,可我若是说出来,七姐姐不要笑我粗俗啊,我可是跟着玲珑妹妹学来的。”
顾嫣然听到甘二小姐已经对金玲珑直呼其名,心里不悦,这甘家人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世子甘唐就是个自来熟、人来疯,甘二小姐也是这个样子。
顾嫣然脸上多了几分淘气,笑道:“让你说得我更想听了,少卖关子,若是说得不好听,我可不依你。”
甘二小姐张口就要说,玲珑连忙拽拽她,有些不好意思。甘二小姐便道:“七姐姐看到了,不是我不想说,是玲珑妹妹不让说。”
顾嫣然目光微动,笑着看向玲珑:“金五妹妹还有啥事情是明姐儿能知道,我就不能知道的?”
甘二小姐就对玲珑道:“玲珑妹妹你就说吧,七姐姐人可好了,她不会笑话的。”
玲珑半低着头,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声说道:“小时候住在吴县乡下,我们那里有个傻子,他养了一头猪,有一天他在河边,看到有人掉到河里喊救命,路过的大叔把那人救起来,那人的家里给了大叔很多银两,大叔买了很多好吃的。傻子很羡慕,于是他每天什么活儿都不干了,坐在河边等着救人,可是等啊等啊,再也看不到有人落水。他很着急,就把自己养的猪扔到水里,可那只猪是哑巴,不会喊救命,傻子就对猪说,你快喊救命啊,喊了我就来救你。那只猪不会喊,哑巴正着急,这时真的有人落水了,落水的人大呼救命,傻子高兴了,转身就去假装路过,可等他跑过来,那人已经被他的猪给救上来了,他很生气,问那人为何不让他来救,因为你比猪还要笨。”
顾嫣然愣了愣,傻子、落水、哑巴猪、你比猪还要笨......
“金玲珑!”她怒喝一声,脸上已经变了颜色,好在这时戏台上又锣鼓喧天,她的声音被淹没在镯鼓声中。
甘二小姐已经笑得捂着肚子:“七姐姐,您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呢,看到别人落水救人,他就把自己的猪扔下去,还是头哑巴猪,哈哈哈,笑死我了,他真的比猪还要笨。”
顾嫣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她当然不能发火,金玲珑就想看她发火,她才不会上当,她嗔道:“金五妹妹这是瞎编的,这个不算,明姐儿你讲个你爹爹当年打鞑子的故事听听。“
明姐儿笑道:“我才不讲呢,我爹说了,他的故事在自己家里关上门讲讲就行了,千万不要当着镇国公府的人来讲,那叫班门弄斧。”
顾嫣然的目露得色,方才的羞怒被冲淡不少,正在这时,有丫鬟进来找七皇子妃,宴席已经备好,请诸人移驾。
顾嫣然深深地看一眼玲珑,终究还是没有想出回敬给她的话来。原来编故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一八七章 厢房
翡翠阁的另一侧也是敞厅,和方才听戏的地方只隔了二十四扇黑漆镶云母百花屏风。楼下的戏台子锣鼓不停,丝乐声声,因为来的都是女眷,也不用避讳,几位皇子妃和两位郡主的宴席摆在敞厅,其他女眷的宴席摆在翡翠阁的厢房。
顾解语还没有和九皇子正式大婚,她也在厢房,和顾嫣然一起招呼来做客的女眷们。除了她们二人,也只有玲珑和甘明是未成亲的小姐,别人都是各府的夫人、太太。
方才进厢房前,玲珑不经意看了一眼,见七皇子妃顾可盈眼中多了几分颓然,并不似刚来时见到的神采奕奕。
身为皇子正妃,她的寿宴上没有皇后的赏赐,除了自家姐妹,内命妇一个也没有,就连在京城的几位公主也没有来,坐在敞厅里的两位郡主,一位是二皇子长女,另一位却是已故陈王的女儿,早已失去圣眷多年。杨惠妃虽是七皇子的生母,但皇后没有赏赐,她也只能私下里派人送些东西过来,更不能公然越过皇后。
玲珑虽然不知道这些皇室成员之间的事,可看到今天这个阵势,也能猜到几分,这位七皇子,想来是在皇帝面前不受宠的,难怪五皇子妃不把七皇子妃放在眼里。遇到这种事,七皇子妃再是明朗大度,也难免会有些下不来台。这个时候,姐妹们不是守望相助,顾嫣然还要借机会算计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难道就没想到。她真若是在七皇子府当众出丑,七皇子妃也难辞其咎,传到皇后耳中,难免会落个不贤的名声。
这个顾嫣然,也真是可以了。
厢房里也只摆了两桌席面,一桌除了几位小姐,还有正义伯府的两位少奶奶,都是十六七岁;另一桌坐了永定侯夫人梁氏,还有一位戴着金丝鬓、金项圈,手腕上叮叮当当戴着四五只镯子。细看却是成亲时才会戴的龙凤镯;另一位与她不相上下。插着金步摇和七八只金蝴蝶,手指粗壮,戴着六七只金戒指。
玲珑便低声问甘明,那两位是何方神圣。看这满眼的金光闪闪。倒是比她们姓金的还要有钱。
甘明压低声音。可却是强忍着笑:“那是杨惠妃的娘家人,都是她的侄媳,戴着金丝鬓的是杨三太太。戴着金步摇的是杨四太太。杨老太爷原本只是个九品的巡检司,后来杨惠妃封了妃子,万岁又要给两位皇子体面,给杨老太爷封了个从六品的闲职,逢年过节也有宫里的赏赐,杨家置了田地,又在京城开了铺子。可出身摆在那里,谁也没把他们当回事,可偏就爱出风头,又是七皇子的长辈,真若是七皇子妃不给她们下帖子,这两位也会不请自动,不信你私下里问问,这两位的寿礼保证不会超过二两银子。”
玲珑咧咧嘴,做个难以相信的表情:“......二两银子?”
甘明轻笑:“我爹去年去甘肃了,我娘在家原是没打算做寿,偏就是那位杨三太太,当着一干人怂恿我娘,倒像是我娘舍不得一样。没办法,我娘只好摆了寿宴,还郑重其事给杨家送了请帖,她们倒是来了,给我娘送了一对空心的金耳坠......我娘的生辰是八月,正是吃螃蟹的季节,这两位杨太太,每人吃了十多只螃蟹,吓得我娘把御医请来了.......可人家钢铁做的肠胃,一点事都没有,那对耳坠子,我娘赏给丫鬟了。“
玲珑笑得差点岔气,对甘明道:“梁夫人的寿辰真是好日子,等到明年祝寿时,我也去吃螃蟹,你说我带几两银子的寿礼好呢?”
甘明笑道:“你做上几个荷包,再打上几根络子,我娘就高兴得合不拢嘴了,我们家的女人,都不太会做针线。”
两人正在说说笑笑,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这声音从下往上,是有人跑在红漆楼梯上的声音。
负责招待宾客的顾解语和顾嫣然皱起眉头,哪来的丫鬟婆子这么不懂规矩,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可当那个人跑上楼来,撩开水蓝色福字不断纹的帘子走进厢房,所有人都愣住了。
进来的是顾锦之。他穿着大红箭袖,黑色小牛皮的短靴子,发髻上绾着赤金的竹节簪,因为跑得急,脸色泛红,亮晶晶的都是汗。
“哎哟,原来是顾世子啊,真是好兄弟,亲自来给七皇子妃祝寿了。”说话的人便是杨三太太,不知为何,玲珑觉得她的腔调像是在献殷勤。
顾解语和顾嫣然相互看了一眼,两人心里已是有数。顾嫣然抢先走过去,和顾锦之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顾锦之却像是没有听到,一双眼睛在女客中寻找,玲珑缩缩脖子,假装没有看到。
看到玲珑好端端坐在那里,正和甘唐的妹妹在一起,顾锦之松了口气,这才看向面前的顾嫣然:“七妹,我警告你,不许乱来。”
顾嫣然笑道:“哥,咱们谁乱来了,这里是内宅,就算你是舅爷,也不方便直闯进来,让七皇子知道,少不得要取笑于你,传到爹爹的耳中,说不定又要让你到五城兵马司当值去。”
顾锦之没有理她,对刚走过来的顾解语道:“六妹,你不要和七妹一起胡闹。金五还是小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在这里让她出了事,就是五姐也会心有不安。”
顾解语皱皱眉,看向顾嫣然,见顾嫣然一脸的委屈,心就软了下来,对顾锦之道:“哥,你这是怎么了,你都说金五小姐是小孩子了,我们难道会欺负个小孩不成,你把自家妹妹都想成什么人了,倒是你就这样跑上来,让人误会了可就不好了,趁着大姐没有看到,你快些走吧,金五小姐那里我会照顾,用膳以后还要打马吊,我和七妹会先走,到时拉她一起走就是了。”
顾锦之面色稍霁,看一眼梗着脖子不高兴的顾嫣然:“十二皇子刚走,我看到他了。”
顾嫣然眼睛黯淡下来。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一八八章 媚|药
那日从七皇子府回来,玲珑就让白露和喜儿守在正房门外,谁也不让进来。
进了屋里,玲珑就像变戏法一样,掏出只小瓷瓶,当着银铃的面,把瓷瓶里的东西倒进茶盏,对杏雨道:“到那间耳房里,把这个给她灌进去,这就是她在翡翠阁里想让我喝的茶水。”
银铃原就吓得半死,这时更是吃了一惊,她明明看到杏雨和浣翠把那盏茶泼掉了,怎么五小姐还有,而且还藏在身上?
看她惊魂不定的样子,玲珑在心里轻笑,这种换东西的小伎俩,她没拜石二为师之前,就已经恢复到前生的水准了。
银铃正想说话,杏雨已经用帕子堵了她的嘴,和浣翠两人拖了她进了耳房。
没过一会儿,两人就神色慌张地进来,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子:“五小姐,您去看看吧。”
刚刚走到门口,玲珑就听到一阵笑声,她看一眼杏雨,杏雨的脸胀得通红,轻轻掀起冰灰色万年青的帘子。
银铃就站在屋子里,她笑得花枝乱颤,正在撕扯着身上粉红绫子的肚兜......这也是她身上唯一的衣裳了。
杏雨一向爽利,这时也不忍去看,小声对玲珑说:“灌了那碗茶也不过片刻,她就说热,开始脱衣裳,还......还揉自己身子。”
玲珑紧咬着牙关,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杏雨和浣翠道:“用凉水泼她,如果还是泼不醒,就灌水。”
她独自回到房里,坐在绣架前怔怔发呆。银铃是周嬷嬷的女儿,她们母女因为张婆子的侄儿而受到排挤的事,西府里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眼下金嫦出了事,周嬷嬷是她院子里的管事嬷嬷,正是最不知所措的时候。这个时候,她来求五小姐在十月初四那天出门时带上银铃,怎么看都是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事。
何况五小姐只有十二岁。身边没有乳娘。两个大丫鬟都只有十三四岁,管事嬷嬷也是新进才来的。周嬷嬷为了女儿求上门来,玲珑原就和张婆子不对盘,又出名的不怕事。在金老太太面前都敢让宋秀珠没脸。现在见到被张婆子欺凌的人。稍一怂恿,就会义愤填膺,把银铃留在身边。
她们这招很险。可却绝对有用,如果方才宽衣解带的不是银铃,而是玲珑,如果这里不是金家的耳房,而是七皇子府的翡翠阁......
玲珑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这才把今天留在府里的喜儿叫进来,道:”给我更衣,咱们去春晖堂,给老太太请安。“
喜儿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这会子怕是门口又有人挡门了,大老爷、三老爷,还有西府的两位爷,咱们府里的三爷,这会子都在春晖堂里,还是下午进去的,现在也没出来。”
“宋姨娘呢?”
“宋姨娘在碧桐院里,梨香姑娘原本在里面服侍,被菊影姐姐派人给叫出来了,碧桐院门口还让吴大媳妇带人守着,三小姐和七小姐想进去看看,也让吴大媳妇给拦住了,说是老太太说了,等忙完这阵子再处置她。”
玲珑点点头,换了件家常穿的银红小袄,头发随便挽了个纂儿,别了朵堆纱的鬓花,只带着喜儿去了春晖堂。
喜儿猜得没错,青杏和绿苹守在门口,看到玲珑来了,满脸堆笑,离得老远便曲膝行礼:“五小姐这么早就回来了,也没在寿宴上多坐一会儿。”
她们两个不是跟着金老太太从江苏来的,原本就是府里的三等丫鬟,能被派到春晖堂来的,个个都是宋秀珠的耳报神。以前鼻孔扬到天上,对玲珑这个不受待见的嫡小姐,眼角子都不给一个。可现在情势扭转过来,宋秀珠打了金老太太,就是三老爷能护着她,在这府里怕是也待不下去了。
可玲珑却已经不同了,不但能跟着焰大奶奶出出进进,七皇子妃的寿宴也给她下了帖子。现在府里都在传,宋太太肯定是大势已去,大太太又病着,三小姐是宋太太生的,老太太也不能总在西府住着,三爷还没娶三奶奶,老太太回了江苏,这西府后宅想来就是五小姐的了。不趁着这个时候好好巴结,以后就晚了。
看到青杏和绿苹满脸堆笑的样子,喜儿气得别过脸不看她们。刚从西岭回来时,喜儿跟着五小姐来春晖堂晨昏定省,没少受这两个人的欺负。
玲珑却似没有察觉,微微点头,对那两个丫鬟道:“祖母在吗?头上的伤可好点了,今天换过药吗?”
似是没有听到两个丫鬟讨好的话,并不解释她为何提前从寿宴上回来,她是小姐,没有必要向这些人解释。
见玲珑问起金老太太,两人连忙收起媚笑,低声道:“李娘子刚过晌午就来了,给老安人换了药,还开了安神顺气的药,老安人睡了一个时辰,这会子正和大老爷、三老爷,大爷、二爷和三爷在里面说事,三爷吩咐了,今日的晨昏定省就都免了,五小姐今日也累了,您快回去歇着吧,等到老安人闲下来,奴婢们把您的孝心转告给她老人家。”
玲珑微笑,让喜儿给两人各打赏了封红,道:“表姑太太可还在春晖堂里?”
两人得了封红,心里欢喜,又都是惯会看人眼色的,忙道:“表姑太太原是想走,可老安人身体不好,她老人家不放心,这会儿在后面休息着呢。”
玲珑嗯了一声,喃喃自语:“这阵子府里事多人多,哪能让表姑太太总在这里操劳呢。”
青杏和绿苹迅速交换了目光,见玲珑带了喜儿转身离去,青杏叹口气:“你看到喜儿那副玉面丁香了吗?水头多好,早就听说五小姐手头大方了,喜儿以前就是个烧火丫头......”
绿苹横她一眼:“一副玉面丁香你就眼馋了,荟香姐姐跟着宋太太,指宽的金镯子就有好几副。”
说完,两人全都默然,大太太疯成那样,也没有打过老太太,可宋太太却直接把老太太的头给打破了,别说是金镯子,她身边的人眼下连顿安稳饭怕是也吃不上了。
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一八九章 珊瑚
离开春晖堂,玲珑便带着喜儿去了芝兰轩。金妤也在这里,正和珊瑚在厢房里做针线,听说玲珑来了,两个趿了鞋迎到门口。
“五姐姐,您可回来了,我们两个快要给憋死了。“嚷嚷的是珊瑚,金妤则扁着小嘴,小脸垮着,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玲珑把她俩一手一个揽在怀里,问道:“昨天大堂姐走了以后我就回屋了,今天又一早忙着祝寿的事,你们离春晖堂住得近,和我说说,这都是出了什么事?”
珊瑚和金子烨住在芝兰轩,芝兰轩和春晖堂只隔了一条翠竹夹道。金妤原是和金媛住在望荷园,金媛和金婉搬进春晖堂后,她这几日都是睡在珊瑚这里。
珊瑚正要说话,她的乳娘便道:“九小姐,这鸟儿的翅膀您不是总是绣不好吗,趁着五小姐来了,您正好请教请教。”
绣花的事什么时候都能请教,也不急于这一刻,显然她是不想让珊瑚乱说话。
玲珑没有在意,珊瑚是小二房的人,在京城只是暂住,没有必要趟这滩浑水,乳娘跟着珊瑚来的时候,二伯母肯定是叮嘱过了。
珊瑚却不高兴了,她只有七岁,又是父母膝下唯一的女儿,一向娇宠惯了。小脸板起来,道:“五堂姐去寿宴上肯定没有吃饱,妈妈去煮碗阳春面来,上次五堂姐就夸过你煮的面最好吃。”
乳娘还想说什么,玲珑冲她笑道:“我在寿宴上还真是不好意思多吃。这会儿真的饿了,有劳妈妈了,有香葱最好,多洒上一点,喜儿,你去帮忙。”
乳娘不好再多说话,只好带着笑嘻嘻的喜儿去了小厨房,珊瑚和金妤身边的丫鬟见了,也借口一起去帮忙,全都退了出去。
珊瑚这才说:“五姐姐。出大事了!二堂兄带回一个人。在上院里关着呢。四哥去见过几位堂兄,回来后什么都不和我说,我就找了他身边的刘安,吓唬他说。如果他不和我说实话。我就让我娘把他姐嫁给山西矿窑的老光棍。他姐是我家灶上的丫头,她做的小炒肉可好吃了,我才舍不得让我娘把她嫁到山西呢。我就是吓吓刘安。”
玲珑的眼里都是笑,捏捏她的鼻子,笑道:“机灵鬼,那后来呢,刘安都说些什么?”
看到玲珑对珊瑚这样亲昵,金妤眼睛里多了几分羡慕。三姐姐总是训她,五姐姐虽然很和气,可总像和她隔着一层,要是能像对九妹妹一样对她就好了。她知道姨娘和三姐姐都和五姐姐不对盘,可她喜欢五姐姐,五姐姐从来不会像三姐姐那样把她当丫鬟一样呼来喝去,也不会像三姐姐那样把好东西全都拿过去,碰都不许她碰一下。
珊瑚的声音压得更低:“......刘安说他也只是听到几句,临江侯府要和咱们家结亲了,是让二堂姐去给他家二爷做姨娘,还说二堂姐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祖母和大伯父都是同意的,可三叔不答应,还让四哥也过去表态,虽然我父亲不在,可四哥是嫡长子,他来表态也代表我们小二房。五姐姐您知道的,我四哥才十三岁,他还没有束发呢,哪敢在长辈面前代替父亲表态啊,干脆装肚子疼......这会儿还在屋里躺着呢,晚饭还是我让刘安偷偷给他拿去的红豆糕,他躺在帐子里吃的。”
玲珑苦笑,难怪昨日临江侯府的两位夫人走了以后,府里便风声鹤唳的,原来是金嫦的事。
真没想到那位乳娘韩李氏会有这么大的本事,竟让金嫦和临江侯府搅到一起去了。只是不知道中间究竟有什么事,二堂兄带回来的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到五城兵马司告状的孙旺了。
玲珑想着,又问珊瑚:“东府里除了大伯父、大堂兄和二堂兄,还有人来过吗?”
珊瑚摇头:“没有,肯定没有。我担心再牵扯到四哥,一直让丫鬟注意着。不但大伯母和大堂嫂没有来,两位堂姐也没来。昨天大姐父还过来了,可后来大伯父就让他先回去了,还说金吾卫里事情多,这些日子就不要再过来了。”
出了这么丢脸的事,当然不能让女婿参于,临江侯府还是大姑爷董廉的近亲。
玲珑安慰珊瑚:“没事没事,如果我爹再让四堂兄过去表态,就让他一直装病便是了,我爹心里有数,不会为难他的。”
珊瑚松了口气,虽然从小就跟着父亲在任上,学会察言观色,可毕竟还是小孩子。烦恼没了,立刻就兴高采烈,拉着玲珑问起七皇子妃寿宴的事,去的都有哪些皇亲国戚,有没有见到宫里的人,女眷们穿了哪些时兴的衣裳。玲珑不厌其烦,一一道来,又说起小砚秋的戏,珊瑚扭着身子撒娇:“京城里还有这么多好玩的事,我都还没有见识过呢,等到过年时,我娘来了,就要带我回去了,那个小砚秋唱得多好听,我也听不到了。”
金妤则一直在旁边很仔细地听着,嘴角抿着,眼睛里都是羡慕。
玲珑知道,无论父亲如何维护,宋秀珠的好日子也是到头了,金媛已经及笄,只要她自己不作死,父亲会尽快给她定下亲事远远嫁出去;金贤是男丁,倒也不会过得艰难,只是苦了金妤,她还不到八岁,在府里还要熬上七八年,玲珑想起自己在老宅时过的日子,忍不住握住金妤的手:“妤姐儿,这几日别回望荷园了,或是珊瑚这里挤不开,就到我那里住。宋姨娘那里,你不要再去了。”
金妤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小手,好一会儿,才说:“三姐骂我,说我不管亲娘,她说她现在不自由,让我到父亲那里为我娘......姨娘求情,可父亲正忙着,我不敢去......”
玲珑拍拍她的手:“不敢去那就不要去了,父亲若是心疼姨娘,不用别人求情,他也会维护的,若是他没了这个心,任谁去求情也没有用。”
只是可笑金媛直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宋秀珠出了这么大的事,又岂是父亲能维护的?
子不教父之过,女不教则是母亲的过错,宋秀珠机关算尽,却没有教导金媛如何为人处事,以后没有宋秀珠护着,金媛只会越做越错,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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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雨树梅烟、华妈的月票。
感谢雨树梅烟的桃花扇,这两天会加更的,么么哒~~~(未完待续。)
第一九零章 伏低做小
玲珑和喜儿离开芝兰轩,往自己的小跨院走去。她的院子原是容园的跨院,后来堵了中间的月亮门,在侧面又开了两扇新门。
快到容园时,玲珑就看到容园外面站着两个人,离近了,才看清是金婉和丫鬟小镯。
如今金婉住在春晖堂里,只有三间屋子的小院子,她和金媛各住一间,两人的丫鬟挤在一间屋子里,住得局促。
看到她在这里站着,玲珑心里微动,月光把金婉的影子拉得斜长。
“五姐姐,以前的事,我也是年少无知,什么都不懂,没有主见胆子又小......”
这算什么,道歉?洗白?
年少无知那就是全都是年长的金嫦出的主意喽,没有主见胆子就是被金嫦逼迫的?
金婉也只比玲珑小了不到一个月,她们两人的生日仅相差二十多天。
玲珑扬起头,黑白分明的双目清朗愉悦:“六堂妹说的是哪件事,太多了,我记不清了。你是回容园拿东西的吧,差了什么,若是不急,明日我让周嬷嬷派人给你送过去。”
金婉愣了一下,她以为玲珑怎么也会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可没想到一句太多了记不清,就把她的话给堵了,且,就像是冰峰上落下的一截冰柱,冰冰冷冷,却又如刀戈般锐利,不留回旋余地。
甚至,玲珑已不准许她踏进容园,她要的东西。也只能让婆子找到后给她送进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容园已经变成玲珑的了?就在几日之前,她和金嫦还住在这里!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玲珑冲她微笑。
金婉咬咬牙,又道:“五姐姐是还在怪我吗?五姐姐刚回老宅时,我也只有四岁,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就被人唆使了,五姐姐如果心里有气,就骂我一顿吧,我如今跟在祖母身边学规矩。知道女子要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五姐姐知道我从小就不爱读书。不像五姐姐那样常令女先生夸奖,这些道理我直到今天才明白,如鲠在喉,连夜赶来。只想求得五姐姐的原谅。无论如何。咱们都是是从小就在一起的姐妹。“
说着,金婉盈盈拜下,神色恭敬。她生得高挑,又披了件青玉色的披风,衬得她苍白消瘦,我见犹怜。
玲珑居高临下看着她,轻声问道:“六堂妹比我还小呢,当然是年幼无知,想来以前的那些事都是二堂姐的主意了。”
金婉泪盈于睫:“五姐姐不要怪我二姐,她只是生性好强,性子又有几分急燥,贪恋虚荣。”
闻言,玲珑叹了口气,声音却透着欢畅:“真可惜,四婶和二堂姐没有听到六堂妹的这番话,否则肯定有场文武大戏可以看了。容园的门已经关了,六堂妹请回吧。”
金婉的脸上如同四季飘过,她伏低做小,玲珑竟然一点也没有买帐,还用这样的话来羞辱她。
“五姐姐的话说得好生分,我要拿东西自己去找,不用劳烦周嬷嬷了。”她使劲拧了自己一把,强忍着想要扑过来狠揍玲珑的冲动。
玲珑微笑道:“容园是我娘住的地方,没有祖母和父亲的吩咐,除了三哥和我,谁也不能进来。免得丢了什么少了什么说不清楚,六堂妹不会不懂啊。今天的月光很美,六堂妹若是不想回春晖园,就在这里赏月吧,我胆子小,夜里可不敢站在这里,我先回了,来日方长,改日再和六堂妹叙旧吧。”
说完,她没有再看金婉,带着喜儿从金婉身边走过去,回了她住的院子。
看着玲珑墨绿色的裙裾消失在门口,金婉气得几乎发抖。
她指着跨院的门口,尖声道:“金玲珑,她算什么东西,一个疯妇之女,凭什么这般挖苦我?”
小镯吓得连忙四下看看,连拉带拽往旁边的洋槐夹道走去:“六小姐啊,现在这个时候,您可千万要沉住气啊,来日方长,您今天忍了,以后就有好日子,总不能像二小姐那样吧,五小姐也只能说说气话,您让她把这口恶气出了,她还能把您怎么样啊,她现在跟着焰大奶奶,不就是想要个贤惠的美名吗?您越是给她伏低做小,她就越不能让三老爷慢怠您,那样岂不就是显得她小气恶毒睚眦必报了。“
金婉叹了口气,对小镯道:“方才她那么激我,还不就是想让我像在老宅时,上去捧她一通啊,我若真的没有忍住,岂不就是中了她的下怀,传到祖母和大伯父三伯父那里,说不定立刻就把我关起来。这里的道理我都懂,可看她耻高气扬的样子,我就来气。”
小镯安慰道:“五小姐无权无势的,又没有外家可以依仗,二小姐和七小姐又是姨娘生的,听说她和许家的亲事也黄了,她以前和四小姐好,可现在四小姐嫁出去了,她身边总要有姐妹扶持。”
金婉仰头看着那轮新月,像是对小镯说,又像是说给自己:“二姐的过错,为何要连累我,小时候有一次府里请了戏班子,唱的是长坂坡,我们都跑去看戏,可玲珑却拉着杏雨走,边走边说,那戏台上的赵子龙不如她舅舅威风,她的舅舅们都是大将军。那天我回到家里,我舅舅恰好也在,他是来找我娘借钱的,他说......”
小镯吓得连忙打断她:“六小姐,这些话千万别再说了,咱们回去吧。”
金婉嘴角翕翕,什么都没有再说。
那天她听到舅舅向娘亲借钱,娘亲不给,舅舅说说,如果当日没有他帮着仙人跳,娘亲怎能嫁进金家做少奶奶。
爹爹让人送她们姐妹来京城时,爹爹想给她们在京城说亲,她是最高兴的。她再也不想回吴县,回江苏,她再也不想看到爹爹游手好闲,被下人们看不起,也不想因为舅舅给太监当干儿子,被人耻笑了。京城很好,她来了就没想过再回去,就像现在,娘亲被祖母骂得体无完肤,姐姐又捅了那么大的篓子,可她依然不想回去。
金玲珑在老宅忍了八年,她也能忍,她一定能忍到及笄,以金家六小姐的名义,八抬大轿嫁出去。
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一九一章 师徒
银铃已经清醒了,目光呆滞坐在地上,双眼没有焦距。看到玲珑进来,她仍然一动也没动。
杏雨推了她一把:“还不快给五小姐磕头,如果五小姐真的喝了你的茶,别说是你,就是你娘和你哥,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银铃依然没有动,就像傻了一样,呆呆地坐在那里。
玲珑没有再看她,转身出了耳房,明天还要去甜水巷见芬娘,她累了一天,这会儿想要早点睡,石二还说今晚要考较她呢,可现在她没有心思,只想躺到枕头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去甜水巷时,也顺便去趟浚仪街,请浮苏帮她说说好话,免得石二罚她。
石二这个当师父的,研磨徒弟也有一手,好在她有了秦玛丽的先例,石二那些都不算什么了。
杏雨见玲珑回了卧房,便和浣翠一起,把耳房里的剪刀针线全都收起来,还是不放心,索性连同银玲的汗巾子也拿走,免得她想不开上吊寻短见。
白露和喜儿进来给玲珑铺床时,玲珑把从寿宴上顺手牵羊拿来的窝丝糖赏给她们:“尝尝看,比起我那天拿回来的怎么样。”
白露当着玲珑的面就拿了一块放到嘴里,边吃边说:“好吃,和那天的一样好吃。”
喜儿白她一眼,笑骂道:“你就知道吃,五小姐是让你说说,这个和那天的有何不同。”
白露嘴里塞得满满的,口齿不清:“我都说了一样好吃啊。就是一样好吃,没有不同。”
玲珑笑着把她俩打发出去,吹了灯,躺到炕上。
天气转凉了,府里已经烧了火炕,炕上暖烘烘的,玲珑睡得很不习惯。
她虽然在京城长到四岁,但却是在江苏长大的,还是觉得架子床和拔步床睡着最舒服。刚回京城时还是春天,那时倒也没觉得睡在炕上有何不妥。现在烧了火炕。她就浑身不得劲,可又想起娘亲在庄子里,睡的还是架子床,也不知道阿根嫂和流朱她们。有没有给娘放上汤婆子。
想起娘亲。就想起西岭。想起了清觉山庄,又想起十二皇子,她霍的坐起身来。身上只穿件小衣,又冷的缩回被窝里,只觉得全身上下哪里都不好了。
十二皇子认出她了,他一定也知道她是谁,上次在安定河边他可能还无法确定,但今天他口口声声说认识她,说得斩钉截铁,他定是认出她就是清觉山庄外面那个迷路的小姑娘了。
玲珑睡不着了,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十二皇子那副高高在上的可恶样子,这人不像是宽宏大量的。他还是个废人,男人若是那种事上不行,据说都会很变|态。还有顾嫣然,顾嫣然是皇后内定的十二皇妃,而她和顾嫣然也是结下了梁子。
她该如何是好呢,十二皇子若是真的找到金家,说她是偷皇庄的贼......
她可以逃跑,但娘怎么办?
玲珑不想偷懒了,如果她还能找人商量拿主意,那这个人就只能是石二。
他是她的师父,也是她的搭档,那天就是她和石二搭档去偷的清觉山庄。
玲珑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换上夜行衣,从后窗子里跳出去,眨眼便消失在夜色里。
她来到浚仪街,第五进院子里静悄悄的,庑廊下十几盏大红灯笼把院子里映得一片桔红。
她每次来这里,十次里倒有七八次是翻墙头,这里也不止浮苏一个护卫,可再也没有人出来阻止过,显然是石二吩咐过的。
可她刚刚落地,浮苏就出现了,压低了声音对她说:“你来晚了,你师父在院子里等了很久,才刚进屋,你快去赔个不是。”
玲珑打量着浮苏,见她穿着玫瑰红的妆花褙子,大红的湘裙,这个时候早该睡下了,可浮苏依然脂艳香浓,打扮得一点也不马虎。
玲珑咧开嘴嘻嘻一笑:“浮苏姐姐,你今天真好看,我师父肯定喜欢得不成不成的,一会儿听到我喊救命,你一定要进去救我啊。”
浮苏杏脸微红,在她的脸蛋上掐了一把:“你这小猴儿,跟谁学得这么贫嘴,难怪你师父说要好好管教你,再这么胡说八道,小心我告诉你师父,看他怎么罚你。”
她还没有唠叨完,玲珑已经跑开了,她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把后面的话说完:“这小脸蛋,就像能掐出水来,比姑娘家还要嫩滑,我这一把就像是掐在水豆腐上。”
玲珑站在屋外,听到里面传来石二的声音:“谁在外面鬼鬼祟祟?“
“师父,是我。”
“嗯。”
“师父,我来晚了,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可能遇到麻烦了。”
“遇到麻烦你才来找师父?听到我说今天要考校,你就吓得不敢来,如果不是遇到麻烦,你是不是再也不敢过来了?”
玲珑怅然,她今天遇到的奇葩人和奇葩事也够多了,也不差你石二师父这一个。你这么能鸡蛋里挑骨头找徒弟麻烦,你当年的师父知道吗?
“师父,是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认识石二也不是一两日了, 这人不但孤芳自赏,而且还自以为是,对付这种人,主动承认错误是最有效的。
“嗯,很好,算你懂事”,石二的声音果然有了一丝暖意,玲珑刚刚窃喜,可石二后面的话就让玲珑掉进了冰窟窿,“自己倒吊到庑廊里,卯正下来。”
卯正?现在才刚刚戌中,还有四个半时辰。
四个半时辰就是九个小时,石二,你够狠!
玲珑继续挣扎:“师父,您要救我,上次咱们在清觉山庄的案子要发了,我被人认出来了,我出事没关系,连累了师父怎么办。”
一片寂静,屋内静得掉根针也能听到,良久,石二才冷笑道:“你怕连累师父,还是担心自己出了事,没人照顾你娘啊?”
被人一语说中,玲珑赧然,低着脑袋小声嘀咕:“当师父的又尖酸又刻薄,徒弟出事了还要斤斤计较......”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呢!”不知何时,石二已经站在她的面前,昏暗的灯光下,他的一双眸子像鬼火似的看着她,玲珑打了个激凌。
“徒儿正在说......师父宅心仁厚,侠骨丹心,威风凛凛,笑傲江湖......”
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一九二章 卖师自保
玲珑气愤填膺,跟着石二来到他存放宝贝的那间屋子里。石二倒背着手走在两排珍宝阁之间,时不时拿起一件观赏,玲珑则跟在他身后,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师父啊,那个十二皇子口口声声说他认识我,可他是皇亲贵胄,我只是个平民,如果不是上次在清觉山庄踩点时被他撞上,他又怎么认识我的。”
石二拿起一只宋窑瓷瓶,看了看,又放回珍宝阁上,好整以暇:“也就是说是你在踩点的时候,露过脸了。你先前的师父怎么教你的,连这个都不懂。”
如果不是打不过他,玲珑恨不能给他几拳,这口气和秦玛丽如出一辙。
“是徒儿大意了,我没想到十二皇子会是个夜游神,大半夜还在竹林外面。”
石二忽然转过身来,吓了玲珑一跳,却见石二正在瞪着她,玲珑腹诽,你这人吓人的功夫和十二皇子也差不多。
“你是说,十二皇子在竹林外面遇到你的,不是你远远看到他?”
玲珑蹙起眉头,今天才发现石二师父的理解能力很差,如果只是远远看到,那能算是露了脸吗?真是的。
“我被他当场抓住,好在我够机灵,假装迷路,从他手里溜走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遇到皇子的,我怎么会想到还会遇到他呢。”
石二身材高大,玲珑还没有到他的肩膀,石二居高临下看着她。他戴着假脸,看不出他的表情,但玲珑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是要穿透她一样。
“师父......以后我会小心了,再也不会被人盯上......可这次怎么办呢,我只有十二岁,很容易屈打成招,到时供出师父,或者被他顺藤摸瓜,师父您武功盖世。可以换个地方发财。可这屋子里的东西不能全都带走,总会有几样落到别人手里,师父......”
可能是听她说得越来越离谱,石二干咳一声。问道:“那你今天是在哪里遇到十二皇子的?”
“是在......”话到嘴边又咽下。当然不能说是在七皇子府上。石二这个最小气,让他以为徒儿单独去偷七皇子府没有带上他,还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恶毒法子研磨徒弟。
“我在安定河边练脚力。十二皇子正在钓鱼,就这样被他遇到了。”她没有说谎,她真的曾经在安定河边遇到十二皇子,十二皇子也真的正在钓鱼,只不过不是这一次而已。
石二唔了一声,转过身去,继续欣赏他的战利品,玲珑猜想,石二每次拿到每件东西时,想到的不是这件东西的价值,而是他偷东西时的那份美好回忆。
“师父......”不知为何,她感觉石二对他们师徒正在面临的危险好像并不在意。
“师父......”
玲珑叫到第三声时,石二才停下脚步,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十二皇子,谁告诉你的?”
玲珑愣了愣,石二思考问题的角度还真是和正常人不一样。她道:“我腿麻了,歇在雾亭上,十二皇子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伙从雾亭旁经过,竟然把我当成刺客,害得我从雾亭上摔下来,摔得我七荤八素,疼了好几天。后来遇到使潇湘针雨的老头,如果不是师父及时回来,我就挂了。”
石二想起来,的确如此,小球那次像是有伤的。
“他告诉你他是十二皇子了?”石二问道。
玲珑气馁,她发现她今天真的不该来,把这件事告诉石二就是一个失误,他不去考虑如何解决面临的麻烦,反而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纠结。
“在那次之前我还见过他两次,不对,是三次,所以我知道他是谁啦。师父啊,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他认出我了,我担心明天一早锦衣卫就会来抓人了。”
“胡说,你这种小毛贼还不配锦衣卫出手,让五城兵马司的人把你们全家都绑了就行了。”石二冷冷地说道。
玲珑想起五城兵马司的人前几日刚刚去过西府,还带走了哥哥金子烽,上次是孙旺告状,这次只要十二皇子派个太监去打个招呼,那群家伙就会来抓人了。
“师父,我不能出事,更不能跑路,我娘有病,我不能把她一个人留下,师父,您帮帮我吧,师父,长大以后我一定孝敬您,如果您没有儿子,我就给您养老送终,抱罐打幡。”
石二怔了怔,显然还是第一次有人要给他养老送终抱罐打幡,所以他呆怔了好一会儿,这才问:“你想让为师如何帮你?”
阿弥陀佛,说了这么多,终于说到正题了。玲珑第一次感觉和石二交流真是太困难了。
“师父啊,那天您带我去过裕王别馆,我看您如入无人之境,想来您的功夫已入化境。”
“少废话,继续说。”
“若是今晚有人到十二皇子的府上,把十二皇子府里值钱的东西偷了,偏又留个高大威猛的背影给他们,想来明天十二皇子一定暴跳如雷,让人按照那个背影去抓人,只凭背影当然抓不到人,但却可以把我摘出来,我是小孩子,肯定不是我啦。而且还能让他忙上一阵子,也就把我的事给忘了,师父,您看这办法好不好?”
石二松了口气,小徒儿虽然古灵精怪,好在还有人性,虽然有些卖师自保,可也没让他去杀人灭口。
“也好,这件事交给为师,你先回去吧。”
玲珑眨眨大眼睛,她说了这么一堆,石二就用十几个字把她打发了,怎么听都像是推诿。
“师父,您真的会去吗?我给您把风吧。”
“你把风,岂不是抓个现行,不用了,为师自己去就行了,你回去吧。”
“师父......”
“还不快滚,你想倒挂到庑廊里吗?”
“.......不想不想,我马上就滚,师父您保重,马到功成。”
......
玲珑并不知道,她刚刚掠出院子,石二便叫来了浮苏:“让人跟着他。”
浮苏愣了一下,这位以前不是说不让跟着小球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没有多问,立刻出去。
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一九三章 红花
石二走出屋子,独自站在庑廊下,晚风里夹杂着花木的芳香,带着深秋的清冷,沁人心脾。
浮苏从夜色里走来,沉声道:“派出去的人跟丢了,他说小球似有察觉,兜了个圈子,人就不见了。”
石二冷笑:“你的人是越发不济了,连个小孩子都能跟丢。”
浮苏面有愧色,低下头去:“卑职有错,卑职......”
“明日小球再来时,你告诉他,那件事已经了结,他不用提心吊胆,就说我这阵子要出去避风头,让他暂时不要来了。”
浮苏心里诧异,却不敢多问,答应着退下去。
石二又在庑廊下站了许久,这才走到院子里,飞身上墙,消失在夜色之中。
玲珑刚刚离开浚仪街,就感觉有人在跟踪她,她倒吸一口凉气,不知这是十二皇子的人,还是石二的人。
如果是师父的人,那可能是担心她出事,才让人在暗中保护。
玲珑心里一阵温暖,可她不想让人知道她和金家的关系,所以兜了个圈子,直到确定把人甩了,才回到家里。
次日,和她猜想的一样,金老太太免了大家的晨昏定省,玲珑借口去东府,便带了杏雨去了甜水巷。
芬娘正在坐立不安,看到玲珑来了,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站在那里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玲珑微笑,让杏雨出去。屋子里只有她和芬娘两个人。
她静静地看着芬娘,目光中是与她的年龄不相符的平静。
“小姐,您都知道了?”芬娘喃喃道。
玲珑笑而不语,等着芬娘说下去。
“我从小就侍候太太,后来跟着太太来到金家。刚成亲时,三老爷和太太感情很好,成亲三个月,他从没进过宋姨娘和那三位姨娘的屋子。”说到这里,她有些尴尬,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在她面前说这些事不太好。
玲珑释然。笑道:“你只管说,无妨,不要再有隐瞒便是了。”
芬娘的脸上泛起红霞,她先前的确是隐瞒了一些事。小姐只有十二岁。没有任何依靠。原本就已经很艰难了,让她知道这些事也只是徒增烦恼,所以她没有讲出来。
“宋姨娘进门三个月还是处子之身。难免会被人耻笑,有一次她早上来给太太请安时,眼睛又红又肿,太太看到了就问她出了什么事,她流着眼泪,可什么都没有说。太太那时也只有十五岁,见自己陪嫁来的表妹受了委屈,就认为一定是府里人欺负宋姨娘了,就把宋姨娘屋里的管事婆子,也就是张婆子叫过来仔细询问,这才知道是尤姨娘仗着会吟诗做对,嘲笑宋姨娘。太太早就听人说过,老爷在和她没有成亲之前,最宠爱的就是尤吟秋。太太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她就不高兴了。那日老爷回来,她没有留门,偏偏老爷那天喝了酒,尤吟秋听说老爷去了墨留居,便等在路上,老爷遇到她,就带她回了墨留居。
次日一早,太太就得到消息,早上尤吟秋来请安时,一副慵懒的模样,宋姨娘看到她,就吓得低下头抹眼泪。太太看着心疼,朝着尤吟秋一个耳光抽过去,尤吟秋脸上的手指印直到晚上都没有褪下去。老爷看到后,气得不得了,生平第一次和太太吵了一架,搬进了墨留居,只让尤姨娘进去服侍他。
太太从小就被老太爷和老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哪里受过这个委屈,宋姨娘便来劝她要隐忍,可越劝她便越生气,宋姨娘就劝她先回娘家住些日子,老爷舍不得,一定会去接她,到那时再提条件把尤吟秋发卖出去就是了。
听说太太擅自回了娘家,老爷气得砸了屋里的龙泉大瓶,尤吟秋吓得当场昏死过去,也就诊出来有了喜脉。
那时太太也还没有开怀,尤吟秋怀的是老爷的第一个孩子。明知通房抢在正室前面怀孕,于理不合,可老爷舍不得这个孩子。便备了十二色礼到冯府,低声下气求太太原谅。
太太并不知道尤吟秋怀孕,被老爷这么一哄,心里欢喜,就跟着一起回来了。
回到府里她才知道原来尤吟秋有了身子,老爷是想让她给尤吟秋抬姨娘,也好给这孩子一个出身。
太太哪里肯依,又是大闹一场。宋姨娘就给她出主意,不如顺了老爷的意,先把尤吟秋抬了姨娘,她有了身孕,自是不能再服侍老爷了,时间一长,老爷对她也就淡了,生了孩子之后,去母留子,把孩子养在太太身边,老爷也不会再说什么。
太太年轻,我们几个陪嫁来的,也都是十五六岁,谁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虽然觉得这个法子有些危险,可也没有别的办法。
太太不但给尤吟秋抬了姨娘,连同赵李二人也抬了姨娘,她是不想让尤吟秋以为自己怀了孩子就高人一等,所以才这样做。可宋姨娘却更加孤立了,都是老爷的姨娘,她这个正经的妾室反而不如三个丫鬟。
老爷见太太给了自己面子,心里欢喜,那些日子哪里都没去,就是在容园里陪着太太。
不久,老爷有事要去大兴,这一去就是十多日。他没有想到,等他回来时,尤姨娘已经滑胎了。
府里都在传,是太太给尤姨娘喝了红花,老爷把太太叫过来质问,偏偏太太生性倔强,只说老爷为何会怀疑她,却不肯解释。
后来尤姨娘自己承认,是她误信了生子偏方,喝了外面买来的汤药,这才滑胎的。
老爷气极,从此再也没有进过尤姨娘的屋子。
我们那时都以为尤姨娘说的是真的,直到有一天,我听到太太在屋子里质问宋姨娘,问她为何要害老爷的骨肉,我才知道,原来这件事是宋姨娘做的,想来是宋姨娘打了太太的旗号,给尤姨娘灌了红花,尤姨娘只是通房出身,哪敢把这件事说出来,只好揽到自己身上,好在老爷念着和她的过往,才留下了她。
宋姨娘哭着求太太,说她不想看到婢子踩在太太头顶上,更不想让太太落个善妒的名声,所以这个坏人让她来做,还说她就是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太太的恩情。
太太被她说得难受,抱着她哭成一团。姐妹两个比以前更加亲厚。
不久太太便有了身孕,怀的就是三爷。太太就求了老爷,让老爷进了宋姨娘的屋子。”
一一一一
还有一更,亲们,等我~~~(未完待续。)
第一九四章 按兵不动(雨树梅烟打赏加更)
“尤姨娘以为是我娘害的她?”玲珑问道。
芬娘摇头:“是我猜的,尤姨娘从那以后便吃斋念佛,府里给姨娘们添置四季衣裳,每人每季是十套,尤姨娘只要五套。她从此落下病根,太太心软,免了她的晨昏,每年都赏她药材。”
玲珑心里凄苦,如果宋秀珠没有打着母亲的旗号,尤吟秋怎会怕她这个当时还没有得宠的姨娘,又怎会忍气吞声承认是自己乱吃药才滑胎的。
尤吟秋不是心高气傲吗?如果真是心高气傲,又怎会得知父亲没去容园,便在半路上等他,又让父亲看到她脸上的手指印,再以一个特别的方式,把怀孕的事公布于众。这个女子,既有心计又会伏低作小,宋秀珠如果不以太太的名义强行压制,她又怎会退出这场争斗。
可她真的退出了吗?
“芬娘,你是想要告诉我,在这府里,恨母亲的人不只是宋秀珠一个,对吗?”
芬娘大睁着双眼,两行珠泪潸然而下:“冯家出了事,老爷时常对太太冷言冷语,后来太太被老爷冤枉推了宋姨娘,她心里委屈,可太太虽然有些任性,但她敢做敢当,如果她真的推倒了宋姨娘,她一定会承认。她说没有,那就肯定是没有的。可老爷却不相信,直到我出嫁前,老爷都没有来过容园。”
“我娘屋里的百卉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的?”玲珑问道。
“百卉香?太太刚怀五爷时,总是恶心。试了几种香料,就是百卉香让她不但不再恶心,而且神清气爽,便一直用着,小姐,您怎么问起百卉香了,这个有不对吗?”
玲珑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想起来了。这是宋姨娘给她送来的吗?”
“不是,初时是太太让我从外面买回来,后来那香料铺子就自己送过来。”
那时冯婉容还是清醒的。宋秀珠当然不敢堂而皇之把香料送过去。想来用的法子和玲珑如出一辙,私下里用假的百卉香换下真的,假的百卉香里用石苗红和滇葵代替了蕙兰,和百卉香里原有的九香草混合。产生毒素。
到了后来。冯氏彻底疯了。被软禁在容园里,宋秀珠便堂而皇之,每隔一段日子便让人把假的百卉香送过去。加重冯氏病情。
冯氏能送走芬娘,就是已经用戒心,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坏在芬娘亲手为她挑选来的百卉香上。
芬娘不放心,对玲珑道:“要不让我家当家的自己带孩子回去,我留下来陪着小姐吧。”
玲珑笑道:“你忘了我娘交给你的任务了,她让你给我看着嫁妆,这些年如果不是有你在山东,那边的庄子怎会顺顺当当,那五房人又怎会没有二心,你回去和张长生好好过日子,逢年过节,跟着张长生到京城来给我娘磕个头,要是你舍得,再过几年,就把你家大儿子送过来帮我。”
芬娘流着眼泪:“小姐您放心,我和当家的商量好了,回去就给您挑几个能干又本分的过来。”
送走了芬娘,玲珑这才想起昨夜石二去皇子府的事,便让杏雨先回东府,她换了男装,让李升送她去了浚仪街。
一进浚仪街,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待到进了院子,就看到浮苏正在指挥下人收拾箱笼,竟像是要搬家的样子!
“浮苏姐姐,这是怎么了?我师父呢?”玲珑很少大白天来这里,浮苏看到她脸上笑得不太自然。
“你师父出去避风头了,他让我告诉你,那件事摆平了,你不用再担惊受怕。这阵子他都不在,你不要再来了,他回来以后,自是有法子联络到你。”
玲珑脸有愧色,如果不是因为她被十二皇子认出来,师父也不用出去避风头。
“你们这是要搬家吗?搬到哪里?”这宅子是石二花了五千两买下来的,仅是布置就又花了三千两。可听聂林氏所说,就这样还是算买得便宜。
浮苏忙道:“不是搬家,不是搬家。你师父要有一阵子不回来了,他的东西放在这里不放心,让我们全都收起来,对了,你怎么过来了,姐姐猜你一定是担心师父,整晚睡不着是吧,别担心,你师父活蹦乱跳,一点事都没有,你上次说窝丝糖好吃,我又给你留了几盒,你拿回去慢慢吃。可不要吃得太多啊,糖吃多了会牙疼......”
不知为何,玲珑总觉得今天浮苏的唠叨有些不对劲儿。
但无论如何,师父已经把那件事摆平了,玲珑还是很开心,她拿了窝丝糖,欢欢喜喜地离开了浚仪街。
看着她的背影,浮苏抹抹眼角,孩子就是孩子,被师父遗弃了也不知道。
唉。
玲珑回到府里,喜儿眉开眼笑过来告诉她,柳玉儿已经回家去了。
“她怎么舍得走了?”玲珑问道。
喜儿笑道:“这就不晓得了,青杏打发小丫鬟过来告诉您的,我就按您的吩咐,给她们打赏了封红。”
玲珑道:“今天还有人来过吗?”
“九小姐和七小姐来过,见您还没有回来,就回去了,倒是我送她们出门时,看到六小姐身边的小镯站在洋槐夹道里正往这边张望。”
玲珑把浣翠叫进来,问道:“银铃如何了?”
浣翠道:“还是那样,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是直愣愣坐在那里。今天针线房来人了,说是人手不够要让她回去,我就说她跟着您去了焰大奶奶那里,针线房的人嘟哝着走了。我打听过了,银铃的女红很差,针线房里缺谁也不缺她,平日里她就是给绣娘们端茶倒水,说人手不够全是借口。”
当然是借口了,想来是张婆子和周嬷嬷自己不方便过来,便指使针线房的人过来探听虚实。
如果奸计得逞,这个时候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可玲珑这里没有动静,这些人才沉不住气了。
“把银铃看管好,一日三餐都用银针试过。就是熊妈妈问起,也不要告诉她。咱们越是按兵不动,别人看了就越是心急如焚。”
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一九五章 奔为妾
一乘青色小轿,把金嫦接回了西府。无论金敏如何反对,董金两家的亲事已经谈妥,只等董家二太太出了小月子,就让金嫦进门。
被禁足在后罩房的焦氏得到消息,气得在屋里连哭带骂,金老太太让人把她架到前面暖阁里,当着丫鬟婆子的面,给了她几个耳光。
“你还有脸哭闹,金家的脸面都让你们给丢尽了。你知道是谁把嫦姐儿送到添香胡同的?就是你那好侄子焦振堂!”
焦氏愣了一下,怔怔摇头:“不会,不会的,振堂和嫦姐儿是表兄妹,他怎会把嫦姐儿送到那种地方,不会的,不会的!”
金老太太对金禄家的道:“去把那个丢人现眼的小浪蹄子拉进来!”
焦氏的脸被打得火辣辣的,以往金老太太再是骂她,也没有打过她,更何况还是当着丫鬟婆子们的面打的,以后在这府里,怕是没人再把她这个四太太当回事了。
她嘶声道:“您可以打我,可嫦姐儿是堂堂正正的金家小姐,是您的孙女,您这样骂她,让她以后还如何做人。”
金老太太冷笑:“金家从没有一位小姐是给人做妾的,你生的闺女还是头一份,你还指望她以后还是金家姑奶奶吗?我告诉你,待到她进了董家,也就和金家一刀两断,金家再没有这个女儿!”
焦氏愣住,金嫦是要嫁过去当妾室的,本就低人一等。如果再没有娘家了,她在董家如何立足?
这时,金禄家的挑帘进来,两个粗使婆子架着金嫦跟在后面。也不过半个月,金嫦憔悴得如同霜打过的,面色苍白,双目呆滞,再没有以前俊俏精明的模样。
“嫦姐儿,嫦姐儿,我的儿。你怎么这样了?”焦氏一把将金嫦抱进怀里。才发现她瘦骨伶仃,想来董家没给她好果子吃。
金嫦却猛的把焦氏推开,指着焦氏的鼻子,声音颤抖:“你的好主意。真是好主意啊。你帮着娘家侄儿来祸害女儿。有你这样的亲娘吗?”
焦氏急了,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你若还留在府里你以为会有好果子吃吗?谁让你在东府里多嘴多舌。你要是恨就恨聂氏,恨焰大奶奶,恨五丫头,是她们害得你,没有她们,你还是金家二小姐。”
金老太太冷笑道:”你还真是个好娘亲啊,让乳娘去找你侄儿把嫦姐儿弄出去,你就忘了聘为妻奔为妾了?你那侄儿可没有这么傻,他先前找你提亲是想做金家女婿,看上金家女儿的嫁妆了。“
这两日金子焰和金子焕没有闲着,通过孙旺,把金嫦的表哥,焦振堂找了出来。
焦振堂是焦海的长子,念过几年书,见了表妹几次,在江苏时就曾来找金春和聂氏提亲,被聂氏一口回绝。她一心一意想让金嫦攀高枝,嫁进官宦之家。
可好不容易把金嫦姐妹三人送到京城,金嫦和金婉就闯了祸,在焦氏看来只是一件小事,可却被聂氏抓住把柄,渲染成了大事。金嫦寻死觅活,乳娘韩李氏也被轰了出去。
韩李氏那夜从玲珑那里得到金嫦的玉佩,一门心思要救小姐出去。她想起焦振堂就在京城孙旺的铺子里,便想去找表少爷帮忙。可她只是个初来京城的乡下妇人,出了西府便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焦振堂在哪里,就托了人找到金嫦屋里的丫鬟,给焦氏传了口信。
焦氏直到这时才后悔起来,当日若是把金嫦许配给焦振堂,早就做了少奶奶,怎会落到现在这份田地。她不但把焦振堂的住址让人带给韩李氏,还附上了自己的信物,让焦振堂带金嫦回江苏,再让孙旺去报官,焦振堂是李公公的干孙子,想来衙门也要给几分面子,金敏为了不影响仕途,只能老老实实拿出一笔嫁妆,到时再把金嫦送回来,堂堂正正嫁到焦家去。焦振堂是自己的亲侄儿,定是不会亏待了金嫦。
这几年焦海和金春攀上李公公,两人都混得风升水起,焦氏又一直住在乡下,以为到了京城,李公公的名头一样好使,却不知道焦振堂和金嫦身边的丫鬟内外配合,把金嫦偷出去之后,就后悔了。
以前的金嫦表妹在他眼里就是开在枝头的一朵花,他可望却不可求。他千辛万苦把也中了迷|药的金嫦偷出来,金嫦醒过来,知道焦氏的安排之后,就哭天抢地,不但骂了焦氏,还把焦振堂也臭骂一通,说焦振堂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说金家大姑爷就是金吾卫的人,到时一定会来抓他。
焦振堂在京城有一阵子了,京城里掉个招牌就能砸死几个三四品的大员,李公公不过是个外派的太监,在姑苏城里人人都要给几分面子,但到了京城什么都不是。掌管京城治安的是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的人从上到下都是世袭罔替,谁知道李公公是什么东西。
金嫦骂得声嘶力竭,把焦振堂贬得一文不值,焦振堂气急败坏,暗恨自己以前瞎了眼,看上这么一个势利女子。索性把她送给了赌钱时认识的董家二爷。
金嫦只是深闺女子,并不知道这添香胡同是什么地方,看到董家二爷那个外室穿金戴银,就以为是正经的太太。焦振堂骗她说让她先在这里住几日,待到金春来京城,再把她接回去,她便信以为真。
好在那个外室是个精明的,看出金嫦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劝了董家二爷先不要动她,让焦振堂写了卖身契再说。
焦振堂只是一时气不过,才把金嫦送到添香胡同,让他写卖身契,他却又不敢了。这件事便拖了几日。正在这时董家二太太找上门去,把金嫦揪了出来。
毕竟是许配给董家的人了,金老太太再是生气,也不能把金嫦如何,反而还要让人把她看管妥当,免得她寻死。
金嫦重又回到容园,她以前住的小跨院里,金婉没有回去,和金娴留在春晖堂。
玲珑走进金嫦住的屋子,见她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玲珑转身正想离开,却听金嫦在她身后说道:“金玲珑,你满意了?你看到我要做妾了,你一定很开心吧。”
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一九六章 慢慢疯吧
玲珑已经从二堂兄金子焕那里知道了来龙去脉。金嫦走到这一步,和她怂恿韩李氏是分不开的,但如果不是焦氏糊涂,单凭一个韩李氏也不能把金嫦偷出去,更不会扯上董家。
金嫦比玲珑年长四岁,玲珑小时候,金嫦常常颐指气使吩咐她干这干那,有一次还带了几个旁支的姐妹往她和杏雨衣服里灌香灰。金嫦很骄傲,也遗传了焦氏的刁钻泼辣。当年的焦氏只是小户女子,也要绞尽脑汁嫁进金家做了名正言顺的四太太,而金嫦从小就是千金小姐,如今要去做妾,这口气她怎能咽下。
玲珑没有回头,淡淡道:“要出嫁的人是你,以后在董家过日子的人也是你,与我无关。”
可能她淡漠的口气刺激到金嫦了,方才还是虚若无力的金嫦,这时却声色俱厉,底气十足:“金玲珑,我不会让你看笑话的。董家是公卿之家,二爷刚刚及冠,英俊潇洒,他虽不是长子,却有祖荫,他对我早有情义,定然会与我情投意合。董二太太只是中人之姿,又怎能比得上我,金玲珑,你还是可怜可怜你自己吧,自幼订亲的许家都不肯来提亲了,你还不如我呢。”
玲珑默默地听她说完,什么都没说,只是轻声笑了笑,走出了金嫦住的小跨院。
“小姐,我去给她下包泻药,让她到时候上不了轿子。”杏雨咬牙切齿。
玲珑吓了一跳,她知道杏雨的脾气。若是不拦着,真有可能去给金嫦下泻药。
“你可千万不要,到时她病得不能上轿子,董家有了借口,把亲事做罢,那咱们岂不是又要整日对着她。”金嫦能嫁出去,玲珑可高兴了,她是真的不想再看到金嫦住在母亲的园子里。
“可她那么嚣张,以后有了董家做靠山,还不知道会如何呢。”小时候。杏雨为了保护玲珑。有好几次都被金嫦姐妹打得鼻青脸肿,她和玲珑一样,对金嫦姐妹没有一丝好感。
玲珑笑道:“她那是给她自己打气呢,你就随她去吧。董家二太太能找到添香胡同大闹一场。摆明是个厉害人。她的孩子没了。和金嫦也有关系。以后金嫦落在她手上,你以为她会让金嫦好过了?还有董家二爷,趁着太太怀孕养外室。也不是善类,这样的人怎会与她白头携老。金嫦是个聪明人,咱们能想到的,她当然也想到了,可她偏又好强,走到这一步,只能咬着牙走下去。”
杏雨红了脸,小声嘀咕:“可不就是啊,二小姐以后的日子才叫艰难,我竟被她三言两语给气得差点乱了分寸。”
两日后,金敏就要把宋秀珠送到了香河的庄子,金老太太自是不高兴,可金嫦的事已经让她头疼,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由着金敏把宋秀珠送走。
宋秀珠走的那天,金敏早早就去了衙门,还让金子烽把宋氏的三个儿女全都看管起来,不要让他们出来。金老太太的脾气他最清楚,万一牵怒到三个孩子身上就麻烦了。
可金老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灯,宋秀珠身边的丫鬟婆子一个也没让带走,还当着一堆人的面,让金禄家的把宋秀珠的箱笼翻了底朝天,除了宋秀珠自己的首饰衣裳,只给了二十两银子,她用惯的物件儿也全都留在了碧桐院。
宋秀珠原就觉得委屈,见金老太太把事情做绝,金敏偏偏又避开没有露面,连最后一面也不见她,她的精神原就不济,这下子便发作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一向柔弱的宋姨娘忽然扑了过来,像掐焦氏那样,死死掐住金老太太的脖子。金老太太已是快六十的人了,宋秀珠尖尖的指甲掐进她的肉里,她顿时两眼翻白。
玲珑听说金老太太亲自带人翻看宋秀珠的箱笼,觉得好笑,便和珊瑚一起来看热闹,正巧看到宋秀珠掐着金老太太,一旁的丫鬟婆子又拉又扯,可宋秀珠的一双利爪就是掐着金老太太的脖子,死也不放手。
“五姐姐,宋姨娘她......她真的疯了......”珊瑚吓坏了,可又担心祖母,也要冲过去。
玲珑把她推到一边,闪身过去,谁也没有看清五小姐是怎么推了宋秀珠一下,宋秀珠便仰面朝天摔在地上,终于松开了金老太太。
有人掐人中,有人去叫大夫,乱成一团。玲珑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宋秀珠,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桑皮纸扔到宋秀珠的脸上:“我替我娘把这张纸还给你,你最好活得久一点儿,慢慢疯吧。”
碧桐院里的两个大丫鬟荟香和荷香都已经十七八岁,宋秀珠一走,金老太太便让她们的老子娘来把人领了回去。其他丫鬟有的嫁人,有的分到其他各院。
张婆子是管事嬷嬷,宋秀珠掌家时,她在府里只手遮天,她的儿子、侄儿也都给金家做事。金老太太恨透了宋秀珠,索性把张婆子一家全都轰了出去。
张婆子被轰出去的那天,玲珑并没在府里,她求了金敏,让她去西岭庄子里给母亲送过冬的衣服。
又有一个月没见了,冯氏气色不错,穿了件深紫色的夹袄靠在架子床上,怀里抱着兔子。
她已经很久没有犯病了,但仍然不知道自己是谁。大多数时间,她就是抱着兔子喃喃自语。玲珑知道,母亲生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能不能走出来,还要靠她自己。
玲珑今天来西岭,除了给母亲送冬衣,还有别的事。
她把代婆子叫过来,开门见山说道:“宋姨娘疯了,现在送到香河庄子里了,你是老实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西岭没在京城,消息闭涩,宋秀珠其实早在大半个月前就已经大势已去,只是这消息还没有传到西岭,代婆子并不知道。
她一时难以置信,呆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玲珑便道:“庄子里有宋姨娘的眼线吧,就是长得又高又壮的那个,你现在把她指出来,我让金顺家的把她发落了,你虽然给宋氏做事,可也是被逼的,把最后这件事做完,就不要再侍候我娘了。”
代婆子虽然老实,但她有那样一个儿子,这样的人迟早还会再被人利用,玲珑不会让她继续留在母亲身边。
以前她是没有办法,担心宋秀珠会派个更狠毒的人过来,现在她已经能够操控大局,她决不会再让母亲处于危险之中。
一一一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