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筹谋
看着那漫天飞舞的五彩天灯,朱毅仿佛看见了无数的金元宝插上了翅膀撒着欢的飞奔而去,拉都拉不回来。他不由牙疼般咧着嘴说道:“这玩意我十岁后就没有玩过了,真没想到你如今还有这样的雅兴。”
郭承嗣微微一叹,说道:“倒不是我想玩,只是单纯的想要满足一个人的孺慕之情而已。这是她的愿望,只是不知此刻她究竟瞧见没有。”
“是什么人,我认识吗?”朱毅心中满是好奇,脱口询问道。
郭承嗣缓缓摇头,他遥望着天际,淡然道:“只相识了几个月而已,你并不认识。”
朱毅闻言,不由啧啧叹道:“好大的手笔,好大的面子。才认识几个月而已,就值得你花这么大的代价来满足这么儿戏的愿望,还要劳驾咱们三个长安城最显赫的公子拉人来亲自放灯,而你甚至还不知道人家瞧见没有?
啧啧,咱们从穿开裆裤起就认识了,算时间最少也有二十年了吧?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好过,这让本王颜面何存。”
郭承嗣噗嗤一笑,不屑的说道:“你堂堂睿亲王,天子唯一的亲弟,太后最爱的小儿子,难道还会有什么不能达成的愿望不成?就算有,估计只要你露个音出来,底下就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的让你梦想成真。你又何必到我面前来诉苦。”
“好像还真是。”朱毅露出一个极为欠扁的贼笑,说道:“差点被你岔开了话题!用五彩粉蜡签来糊天灯。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的心愿。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终于引得咱们国舅爷动了春-心?
只不过这心愿也太刁钻了些。整整三百盏五彩天灯,估计皇后娘娘坤宁宫里的五彩粉蜡纸都被你收刮一空了吧!明天咱们的太子殿下要拿什么来练字哟!”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晃晃的幸灾乐祸。
郭承嗣把手里的火把随手扔给了身后的容喜。微微一笑,说道:“这个问题就用不着你操心了,只要时机成熟,你自然会知道是哪家的千金。至于太子的功课我更加不敢耽误。所以早就送了十大箱的流沙签进坤宁宫。这流沙签虽然没有五彩粉蜡签那么出名,可同样也非常难得,用来练字是极好的。说不定太子觉得新鲜,每天还会多写几张。”
郭承嗣还不敢把钟紫苑放在众人的眼前。不说他自己本身还有婚约在身,就说钟紫苑犯官女儿的身份,就是一个未解的难题。所以他对从小一起长大的朱毅也隐瞒了下来。
朱毅一脸的恍然大悟。他朝着郭承嗣拱拱手,笑道:“原来郭侍郎四处搜刮流沙签,听管家说连我睿亲王府里剩下的半箱子都没有放过,居然就是要如此迂回的制作这五彩天灯。可见是对那位幸运的小姐上心了。不过这五彩粉蜡签历来都是御用之物。今晚却被你如此糟蹋,这要是被礼部还有御史台那些老家伙知道了,一准又要上折子弹劾你。”
郭承嗣闻言丝毫不为所动,反而颇有些厚颜无耻的说道:“怕什么,反正如今我是虱子多了不怕咬!难道皇上御书房里弹劾我的折子还少了?如今再多几本也没什么。”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朱毅有些错愕。
说话间,朱斐广袖长袍飘然而至。他手里同样持着一只正在熊熊燃烧的牛油火把,一张俊脸隐隐泛着红光。他抿着薄薄的嘴唇。淡淡一笑,说道:“他如今待在那样一个人心险恶的地方。要是依然还像以前那样耿直不知变通,估计早就被人给坑死了。”
朱毅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古怪。他环视了四周一眼,见大多数侍卫都散在四周警戒,身边只有刑大,荣喜,段岭等几个心腹。于是凑近郭承嗣身边悄悄的问道:“说到这里,我倒想问问,那张侍郎怎么得罪你们了,要如此大费周折的整他?就连杨大人那么大的年纪了,还要跟着一起受这番惊吓。估计赵全那也是你事先说好的吧!不然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去踢人家的螃蟹篓子。”
白天在太后面前,郭承嗣和朱斐借着备好佳宴要给朱毅接风洗尘的借口,带他一起溜出宫去看了一场好戏。朱毅当时在杨府对面的酒楼上,亲眼瞧见雪姬和段岭带着大包沉甸甸的银锭子,如鬼魅般溜进张府装节礼的马车内。等他们出来时,包袱里的银锭子全变成了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
郭承嗣和朱斐倒是没讲客气,立马就要酒楼里的庖厨把那些螃蟹都给煮了,美美吃了一顿全蟹宴。螃蟹还没吃完呢,赵全带着仪仗前来宣旨,再后来杨府里一片鸡飞狗跳,外面等着送节礼的全跑光了,那原本被恭恭敬敬迎进去的张侍郎,转眼被杨府的下人像垃圾一样扔了出来的一幕,也被朱毅瞧在了眼里。
那时,朱毅胸中的八卦因子就在熊熊燃烧。可惜当时酒楼里客人较多,他不方便问,现在总算是有机会了。他要是再不把这个谜题解开,估计一晚上的都会抓心挠肝的纠结这个问题睡不着觉。
风卷着飘落的枯叶沙沙的飘在郭承嗣的肩头,他的袍服下摆随着风儿轻轻鼓动着,周围那经久不散的烟火气息无意的渲染出一片肃杀之气。他幽幽一笑,露出森森白牙,如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阴测测道:“三天后就再没什么张侍郎,要是还留他到第四天,显不出我长安鬼见愁的手段。”
朱毅搓着下巴,意味深长的说道:“看来,这张侍郎得罪你得罪的不轻啊!”
“噗嗤”一声,朱斐撑不住笑了起来,道:“行了,行了。别在这里装神弄鬼了。”他眼波一转,看着朱毅好奇的问道:“刚才忘了问你,先前在宴席上你怎么答应皇上的赐婚了?”
朱毅神情一怔。眼前顿时出现了钟紫苑那调皮的身影。于是他微微一笑,信口胡诌道:“偌大的睿亲王府却连一个女主人都没有。瞧瞧,我只出去几个月的时间,管家连我书房里的半箱子流沙签都没有守住,让某个强盗连箱子一起给搬走了。如果我下次出门的时间再长一些,岂不是连整个睿亲王府都会被搬空。所以我决定还是娶个王妃来镇宅好了。”
“娶个王妃来镇宅......”郭承嗣和朱斐忍不住哈哈大笑。
......
蒋府那辆华盖珠翠马车在众侍卫的护卫下,在长安城的街缓缓行驶着。车内。蒋夫人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面的蒋初晴。这才发觉她原本平坦的胸-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悄然挺立,月白的绸裤紧紧的包裹着她修长苗条的大腿,一双缀着明珠。绣着喜鹊闹春图案的绣鞋,松松垮垮的挂在她雪白玲珑的玉足上。
蒋夫人不得不承认,这个蒋府的庶女,已经在她刻意疏忽的时候悄然长大。她不但有着一副绝美的容颜。再加上那全身洋溢着的少女青春风采。正是最能勾魂夺魄。瞧瞧,这第一次带她赴皇家宴席,就把当今皇上的魂给勾走了。
想想走时淑妃那怨恨的眼神,皇后那意味深长的一瞟,还有周围勋贵,诰命们那自以为了然的微笑,她就觉得心里直突突。
蒋夫人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不得不开口训斥道:“初晴。这样成何体统,快把鞋穿好了。皇后说了明天就会派女官到咱们府里来教你规矩。你要还是这样举止轻浮不知收敛,丢的可是咱们整个蒋府的脸面。”
蒋初晴原本倚在车窗边,一双清澈黑亮的眼睛正津津有味的往外张望着,路边的彩灯,燃烧着火把的草龙,还有那些甩把式卖艺的,总是能引起她的惊呼,然后就是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她闻言回首娇憨的说道:“母亲只管放心好了,皇上早就知道我是一个不懂规矩之人,他还说我这是至纯本性,极为难得。皇后娘娘又是贤良淑德之人,怎么会为这样的小事怪罪于我。”
蒋夫人眼角抽了抽,她平时与蒋初晴接触的不多,此刻真拿不准她是真天真,还是扮猪吃老虎,只不过她越想就越觉得今晚的事透着一股子阴谋的味道。
蒋初晴却不再理会神色变幻的蒋夫人,她转开头去,再次把视线投向了依然喧嚣热闹的窗外。她知道蒋夫人已经开始怀疑了,可是她不在乎。只要皇上对自己起了兴趣,蒋夫人甚至是淑妃,都得把这份怀疑埋在肚子里,表面上终究不敢做的太过分。
蒋初晴会走出这一步也是没了法子,自从年后在长公主别苑闹了那一出后,终究还是影响了二姐与睿亲王的亲事,为此蒋尚书雷霆大怒,他撕去了温情的外表,不但毫不留情的斥责了她,就连她的亲娘王姨娘也受到了拖累,失了宠爱。
蒋初晴这才想明白,什么孺慕之情,鹣鲽情深,在这蒋府全是假的。蒋府里的三位小姐都是父亲用来博取通天富贵的棋子而已。
蒋夫人倒是没有怠慢她,这几个月帮她精挑细选了几家门户相当的显赫人家。可惜王姨娘悄悄着人一打听,才知道蒋夫人帮她看的夫婿人选虽然都是出身名门,却一个是五十高龄的鳏夫,一个是命不久矣的痨病鬼,还有一个倒是正常,年纪也相当,可惜后院的姨娘通房起码有十几个,连庶子,庶女都生了一大堆。
蒋初晴心凉之余,不由恶从胆边生。她不想再继续做被人操纵的棋子,她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抱着必死的决心,才会有了今晚那惊心而又绮丽的一幕。
好在她成功了,她摆脱了蒋府对自己的束缚,却也把自己送进了天底下最精致,最豪华的牢笼之中。不过为了能让娘亲重新过回好日子,她并不后悔。
只不过......蒋初晴悄悄瞧了一眼对面坐在蒋夫人身边的蒋如雪,然后又心虚的飞快调开了目光。蒋初晴至今都没有想明白,她为什么会帮自己,难道她也不甘心做一枚棋子?
蒋夫人不再理会思绪万千的蒋初晴,把注意力放在了身边的蒋如雪身上。她抚了抚蒋如雪有些散乱的鬓角,心疼的询问道:“如雪,脚还疼吗?”
蒋如雪低着头小声说道:“太医敷了药,如今好多了,就是还有些肿。”
蒋夫人不由恨恨的说道:“等会回到府里,就寻个牙婆把那制舞鞋的绣娘给卖了。今天幸好有蜀王世子身边的侍女接住了你,要是这一跤摔实了。运气好头破血流,要是运气不好,弄得断胳膊断腿的,那可怎么是好!”
蒋如雪抬首望向蒋夫人,有些抱歉的说道:“对不起,是女儿学艺不精,让母亲担心了。”
蒋夫人闻言倒是笑了起来,她温和的拍着蒋如雪的手背,慈爱的说道:“傻孩子,跟自己母亲还这么客气。你这性子真是太温婉软糯了,母亲真怕你将来会受夫婿的欺负。”
蒋如雪面上一红,她把脸倚进蒋夫人的怀中,娇怯怯的说道:“母亲又拿女儿打趣呢!女儿不嫁,要一辈子陪在父亲和母亲身边。”
蒋夫人没有瞧见她藏在自己怀中那奇异的眸光,只轻抚着她纤细的肩背,呵呵笑道:“又说混话呢!”做母亲的总是觉得自家的儿女才是最好的,别人家的孩子再好也配不上。蒋夫人虽然对今晚上蒋如雪不能如愿成为睿亲王妃而感到遗憾。可事已至此,也没了转圜的余地。好在这长安城里的勋贵之家不少,她自信能为女儿筹谋一桩美满姻缘。
两母女正在窃窃私语间,蒋初晴忽然指着窗外的天际,满脸兴-奋的惊叫道:“哇,居然是五彩的天灯,好漂亮!”不但是蒋初晴感到惊奇,马车外也传来不少百姓的惊叫声,还有赞叹声。
蒋夫人,蒋如雪不由诧异对视了一眼,也顾不上失礼了,动手掀开身边的帘布,抬眼望向天际。顿时那铺天盖地美到极致,美到让人窒息的一幕把她们也给生生震撼到了。
还是蒋夫人有些见识,最初的震惊过后,她略皱了皱眉,说道:“那五彩天灯似乎是御用的五彩粉蜡签糊的。这么大的场面,只怕又是皇室子弟中出了个败家子。为了追求某位姑娘,在这里玩手段呢!”
姜还是老的辣,蒋夫人只言片语就道出了这件事的精髓。可惜蒋初晴和蒋如雪都没有听见耳中,她们已经沉浸在这如梦似幻的美景中,根本无法自拔。(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睿亲王妃
蒋府的马车在飘满了无数河灯的运河边上快速驶了过去,没有谁注意到,在熙熙攘攘的运河岸边,一位头戴锥帽,身穿浅绿软烟罗襦裙的女子正在人群中穿梭行走。
女子的身边还亦步亦趋的跟着两个丫鬟和几个家丁,其中一个丫鬟的手里赫然也捧着一盏用五彩粉蜡签糊的天灯。
此刻所有人指着天空那壮观的一幕在惊叹,而那女子的神态却很奇怪,她没有去看漫天飞舞的五彩天灯,她的目光不停的在人群中穿梭着,尤其是那些体态轻盈的姑娘们,她看的尤其认真仔细。
就算是隔着一层面纱,她那灼热的目光也让人觉得不容忽视。有几个姑娘甚至被她那执拗的目光给吓住了,要不是她身边还跟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唬住了那些姑娘。这位小姐恐怕早已被众人当做疯子,扭送去了官府。
跟在她身后的二位丫鬟,早就疲惫不堪,其中一个脚下踩着了不知被谁丢弃的半块猪油膏,哧溜一下滑了一跤,手里的五彩天灯差点摔了出去。
另一个丫鬟吓了一跳,忙提起嗓门叫道:“小姐,小姐,彩霞姐姐摔着了。”
那还在人群中如无头苍蝇般穿梭着的小姐,立刻回过头来,锥帽下垂着的面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扬起,露出了她尖尖的下颌,还有嫣红的嘴唇。如果钟紫苑在,一定早就认出来了,这位绿衫小姐。正是她的闺中密友刘玉清。
刘玉清眼见彩霞半坐在地上,显然也吃了一惊,忙提着裙角跑了回来。她掀起锥帽前的面纱。蹲在彩霞身边,焦灼的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有伤着哪里?”
彩霞只是被吓了一跳,倒没有真伤着。见自家小姐急了,她忙安抚道:“没事,没事,就是今儿路走多了些,脚有些发软。才滑了一跤,没摔着。”说着,她又邀功般举起紧拽在手里的五彩天灯。笑道:“瞧,它也没摔着。”
刘玉清这才放下心来,她从彩霞的手里接过那盏五彩天灯,轻轻抚摸着。明显瘦削了不少的粉面上露出一抹苦笑。道:“我知道你们累了。其实我也累了。可是我能出府的机会极少,下次还不知道是几个月以后。今日我称病没有进宫赴宴,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出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紫苑妹妹。瞧瞧她如今好不好,再把这盏天灯送给她。记得去年的中秋节,她就想要来着。可惜那时我却如鬼迷心窍般没有答应。今年我想圆她的愿望而已,为什么也这么难?”
彩霞见她语带哽咽,忙绞尽脑汁的安慰道:“小姐。咱们就这么蒙头瞎逛,只怕找着钟小姐的机会也极低。不过你放心好了。如今没有消息其实就是好消息,证明钟小姐安全着呢!没有被官府抓到,也没有出意外。而且她也不是一个人,那天我看的真真的,她身边还有青黛,豆蔻,还有一位老家人跟着。再加上她又有诊脉开方子的本事,走到哪里都不会饿着。说不定此刻她就躲在长安城的某处,等着伺机营救钟院判和钟夫人呢!”
可惜任彩霞说的天花乱坠,刘玉清依然愁眉不展。她站起身,缓缓环视了周围一圈,入眼的,都是在嬉笑狂欢的陌生面孔,独独不见了那道熟悉亲切的靓影。
就在她怅然若失间,彩霞却发现府里的管家满头大汗的从远处挤了过来。刘玉清也发觉了管家的到来,她知道定是刘太傅他们回府了,只得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放下面纱,掩住了自己的容貌。
那管家好不容易挤到刘玉清的面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兴高采烈的说道:“小姐,老爷和夫人都回府了,特意遣老奴来找你回去,说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什么好消息,无非是又得了什么赏赐而已。”刘玉清把手里的五彩天灯交回彩霞手中,声音怏怏的,明显兴致不高。
管家面上喜色不减,他小心环视了四周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奴出门前,听跟着夫人一起进宫的丫头说,今儿的中秋家宴上,皇上亲口下旨,将小姐你赐婚给了睿亲王,您是名正言顺的睿亲王妃了。”
“什么?”彩霞惊呼一声,刘玉清已经彻底呆住了。
彩霞的惊呼引来周围无数道好奇的目光,她忙捂住自己的嘴,兴-奋的拉着刘玉清,压低了声音说道:“恭喜小姐得偿所愿,咱们快些回府吧!想必此刻老爷夫人也一定急着与你商议此事呢!”
刘玉清如同做梦般,浑浑噩噩的被彩霞给拉走了。却不知,在一个时辰以后,豆蔻,青黛,陪着钟紫苑真的出现在了此处。
也不知是今晚那无处不在的五彩天灯刺激到了钟紫苑的神经,还是她本就到了该醒的时候,她无声无息的流过泪后,脑子里居然慢慢清醒了过来。
只不过她恢复神智后,蹲在地上狂吐了很久。因为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一个多月前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第一次亲手杀了人。那人死前凸出的眼球,迅速变乌扭曲恐怖的颜面,还有那乌黑的,差点溅到她手背的血液,都让她内心无比的崩溃。
钟紫苑吐了许久,差点连胆汁都给吐出来。直到吐无可吐,她才喘着粗气站起身来。却觉得一阵头昏眼花,身子不由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到。
豆蔻还有青黛立刻扑上去,一左一右紧紧扶住了她。青黛带着哭腔说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小姐?”钟紫苑甩甩头,让那眩晕的感觉过去以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果然是身着女装。她皱了皱眉问道:“我怎么会穿回女装?”随即她又抬头环视了四周一眼,这个小花园虽然花团锦簇精致无比。却从来都没有在她记忆中出现过。她越发觉得诧异了,便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已经泪流满脸,激动到不能自己的青黛。豆蔻身上。
“好好的,你们哭什么?”
一句熟悉而已温和的询问,让压抑了许久的青黛,豆蔻突然情绪崩溃。她们一人抓着钟紫苑一只袖子,越发放开嗓门大哭起来,那神情就像是受尽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这一个多月来她们的内心无时无刻不被担心,害怕还有自责等各种情绪所折磨。此刻最需要的就是尽情的宣泄。
钟紫苑被弄得苦笑不得,瞧这两个丫头的架势,倒有哭得天崩地裂的趋势。她只得静静的站立着。等这两个丫头哭够了再说话。
她仰面凝望漆黑的夜空,苍茫的夜空并不寂寞,亮如银盘的月亮悬挂在遥远的天际,漫天的星星璀璨动人。东一簇西一颗。就像是被天女顺手撒下的宝石。只是这些星星为何还会移动?钟紫苑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些移动的星辰居然是被放上去的天灯。
她不由惊喜的呼唤道:“你们别哭了,快看天上,还没到中秋呢,居然有人在放天灯!”
青黛擦擦脸上的泪水,沙着嗓子说道:“小姐,今儿正是中秋呢!”
“怎么会?我明明记得那天将近中元节。刺死了那个贼人以后,我便被脚下的蜡丸给滑到了。磕着了脑袋所以昏了过去。怎么会转眼就到了中秋节?”钟紫苑忽然想起,当时那个贼人的刀子划破了自己的前额。当时鲜血几乎糊住了她的眼睛。
她立刻伸手去摸前额被刀划破的地方,却发觉手下的皮肤光滑无比,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她又不敢置信的去摸后脑勺,能把自己摔昏过去,不说头破血流,起码也会出现血肿吧!谁知依然什么都没有,没有血肿,没有触痛,没有头疼,没有脑外伤病人该有的一切症状。
钟紫苑大吃了一惊,她下意识环视了这陌生的花园一圈。虽然灯光昏暗看的不够真切,可她依然闻到了满院子里都飘着那沁人心脾的桂花芬芳。墙角下隐隐有几颗或金黄,或紫红,或雪白的秋菊在摇曳生姿。夜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沙沙作响,吹在身上居然觉得微凉透骨。
钟紫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这一切的确不是盛夏夜晚该有的感觉,难道自己这一摔,又摔破了时空,到了一个月以后?她顿时被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的奇异想法给骇住了。
不错,钟紫苑上一世就是一个三线城市的普通急诊外科医生。在她二十八岁那年的冬天,碰见了五十年一遇的寒潮,三天三夜的鹅毛大雪,让整个城市都变成了冰雪世界。
钟紫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场大雪会是自己平平无奇的人生中最大的一场灾难。当时整个城市到处都在停电停水,偏偏因为雪天路滑发生了多起严重的车祸,于是她和科室的同伴一起不眠不休的在手术台上战斗着。
她在应急灯下连续做了三台大手术,一台小手术后,天色已经完全黑透。父亲兼科室主任不敢再要她支持下去,便催着她回家休息。她拖着疲惫的身子,独自一人走在漆黑,满是积雪的路面上时,一辆失去控制的出租车迎面朝她撞来。
当她的身子被撞得高高飞起的那一刹那,她居然还好笑的想到,不知道父亲瞧见下一个病人居然是自己的时候,会不会一脸的惊诧。
可惜,她没有机会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因为在她醒来以后,惊愕的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儿。所处的地方也不是那个道路拥挤,环境肮脏,却非常温暖的三线城市。
这里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朝代,与她在课本上学过的唐宋元明清一点关系都没有。好在这一世的父亲依然是个仁厚的医者,依然是爱女如命。
既来之则安之,钟紫苑从小就表现出了对医学的浓厚兴趣,她还一点一滴的把上辈子的记忆搬到这辈子来实现。也亏得钟瑾川的无限溺爱和支持,她才没有被别人当成怪物。
“小姐,你不知道。对你来说可能只是做了一场了无痕迹的梦而已。可是对我们来说,却是受了足足一个月的煎熬。而且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好多事!”豆蔻好不容易稳住了情绪,便拉着满心惊骇的钟紫苑在石桌旁坐下,然后和青黛一起颠三倒四的讲述起被她完全丢失的这一个月。
虽然说的有些混乱,可那一桩桩一件件,还是让她心惊肉跳,让她不可思议,让她热泪盈眶。不过她也确定了自己并不是又混乱了时空,而是因为脑外伤加亲手杀人造成的极度心理冲击,所以出现了暂时性的应激性精神障碍。
半个时辰过去了,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钟紫苑却良久回不过神来。青黛与豆蔻也不说话,只默默的陪坐在她身边,愣愣的看着石桌上的那对依然在奋力燃烧的红烛,看着那一滴一滴殷红的烛泪黯然落下。
气氛沉闷的让人觉得窒息,“哈哈哈!”钟紫苑突然银铃般笑了起来。心情沉重无比的青黛,豆蔻张着小嘴一脸惊恐的看着她。心中在集体哀嚎:小姐该不是受刺激太深,彻底疯了吧!青黛小嘴一瘪,又有了欲哭的冲动。
好在钟紫苑笑完以后没了其他怪异举止,而是顺手从面前那摆的满满的供品里挑出一块牛舌酥大口吃了起来。边吃边含含糊糊的说道:“凉了,还是没有热乎的时候好吃。”
青黛见状暗地里拉了豆蔻一把,小声说道“你知道刘院判住在哪里吗?快去找来给小姐瞧瞧这......”说完,她悄悄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豆蔻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我也不知道。不过郭世子留了暗卫在附近,说不定他们会知道。”
青黛闻言不由一跺脚,焦急的催促道:“那你还不快去。”
“哎!”豆蔻慌乱的答应了,站起身就跑。
钟紫苑恰好把最后一点酥饼塞进了嘴里,见青黛和豆蔻都是一脸的惊惧和慌乱,她琥珀色的眼眸里荡漾出一抹温暖的笑意。
眼见豆蔻已经跑出了几步,她忙含含糊糊的喝道:“站住,不许去请刘院判,你家小姐还没疯呢!”
豆蔻迟疑的站住了脚,不安的回头张望着。青黛也面露不信的问道:“那你先前怎么又是笑,又是狂吃东西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贾铭回来了
青黛的质疑让钟紫苑有些苦笑不得,她费力的吞下了嘴里的酥饼,指着自己瘪瘪的肚皮委屈的解释道:“我的小姑奶奶,这一个月的时间,你天天不是喂我吃药,就是喂我喝补品,粥水。全是些汤汤水水,难怪我先前吐都吐不出什么东西来。我如今饿得头昏眼花想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你又怀疑你家小姐疯了!我说,有你这么做人丫鬟的吗!”
青黛小脸一红,绞着手里的锦帕,扭捏道:“那是因为小姐你只喝的下这些汤水,我也想喂你吃些糕点,肉食来着。可你老是被呛着,我就不敢再喂了。”
钟紫苑见青黛一张小脸满是纠结和内疚,不由噗哧一笑,道:“行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边说她边摇了摇自己略嫌宽大的袖子,调侃道:“原本还发愁老也瘦不下来,这回可好,可以尽情吃喝不怕长肉了。”
青黛和豆蔻这才彻底的相信,原来自家小姐并没有疯,她真的完全好了。她们多日来的担心害怕,忐忑担忧的心情全部松懈了下来。
一块牛舌酥自然填不饱钟紫苑饥肠辘辘的肚子,见她又开始在供品里挑挑选选,青黛忙跳起来,说道:“小姐,你别吃这些凉的。厨房里有现成的东西,我去弄几个热乎乎的小菜来给你吃。”
“去吧!”
看着青黛欢欢喜喜的背影,钟紫苑恶作剧般的叮嘱道:“记住,你家小姐可不想再喝补品还有稀粥。我只要吃饭,吃饭。”
“哎!知道了”远远传来青黛清脆的应答声,钟紫苑这才满意的回过头来。
豆蔻也坐回了石桌边。她双手托着腮,正忽闪着黑亮的眼珠子,一脸好奇的瞅着钟紫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钟紫苑微微一笑,屈起手指在她头上敲了一记,说道:“你又有什么想要问呀?”
豆蔻嘿嘿一笑,放下手。凑到钟紫苑跟前,小声说道:“我就想知道,小姐你先前为何要发笑呀?”
钟紫苑眸光流转间透出一抹狡黠。她略显得意的说道:“你想呀!要是有一天你睡一觉起来,发现自家原本破的不能住人的烂房子变成了三进三出的大宅院。最关键是你身上恨不得拿刀割去的肥肉也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你还不得做梦都要笑醒呀!”
一件如此惊心动魄的祸事在她嘴里居然如此轻描淡写,豆蔻脸一黑。额头上冒出了一溜冷汗。好吧!当我什么都没问好了。
没过多久。青黛便煮好了一锅米饭,炒了四道拿手菜,热乎乎的端了出来。钟紫苑狼吞虎咽的吃了两碗饭,又风卷残云般把面前的菜碟席卷了大半后,才觉得自己彻底活了过来。
在她吃饭的当口,青黛,豆蔻就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着,还不时帮她布菜。装汤,添饭。忙的不亦乐乎。好久没有享受过这个待遇的钟紫苑不小心的瞟见了,心里直突突,总觉得她们那喜滋滋的眼神,就跟那猪倌瞧见自家小猪欢快吃食时一个样。
钟紫苑打了个饱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竹箸,又抿了一口青黛泡来的香茗,满足的长叹了一口气,道:“真舒服呀!”
豆蔻见她吃饱喝足了,忙从袖袋里掏出一张文书递到她面前,说道:“小姐,这个我天天揣在身上,连睡觉都不敢拿出来。如今既然你已经好了,就交还给你保管吧!”
“这是什么?”钟紫苑好奇的接过那张文书,打开一看,才知道这居然是一张盖着鲜红官府大印的地契,契约人赫然写着钟紫苑三个大字。
豆蔻在一旁解释道:“这是郭世子早先拿给我的,是如今这个院子的地契。”
钟紫苑可不敢怠慢,立刻逐字逐句的仔细看了起来。她边看,豆蔻便在一旁解释道:“咱们这宅院前院有八间厢房加一个马棚还有厨房,那些厢房如今已经收拾好了,其中四间让秀才娘子和庄大嫂领着姑娘们在里面做活,另外三间专门储存药材还有成品药丸,还有一间让福伯住着。
中院有一个小花园加三套独立的小院子共九间带耳室的大房,每套院子里还另外配了一间小厨房。只不过因为时间仓促,所以只布置好了这个小花园还有最近的这套院子。另外两套院子外面已经修葺好了,只是里面的细软家具之类的还没有完全备齐。至于后院嘛!我就不说了,还是等你自己去看。”说完,豆蔻脸上浮现出一抹顽皮的笑容。
钟紫苑没有听出她的话外音,她的视线依然在地契上打转,只随口答道:“有一套院子也够咱们住了,另外两套先放着吧!”
地契上的字并不多,钟紫苑很快就看完了地契的全部内容,可其中的几个关键数字她还是看的很清楚。虽然已经听豆蔻说过,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亲眼看见地契上清楚描述出宅院的占地面积后,还是让她内心感到非常震撼。
要知道这长安城可是名副其实的天子脚下,是全天下最繁华最富贵之地。“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是对它最好的写照。所以这里生活成本比别的州府起码要高出三成,自然这土地越发是寸土寸金。郭承嗣买房子是速战速决,又只用一个月的时间来推倒重建,想必他所花费的银钱还有人力都是非常巨大。
再加上青黛又细细描述了这一个月郭承嗣在蜀王世子府是如何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更加让钟紫苑心中十分动容。面对这样的深情厚谊,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可钟紫苑在感动之余同样也觉得有几分惶恐。突然觉得手中这张薄薄的纸皮变得重逾千斤,让她有种负荷不起的错觉。
她沉默了半响。放下手里的地契,问道:“我看这地契占地极广,似乎把李秀才家还有庄家的屋子都给占了。难道他们现在都搬走了不成?”
豆蔻忙回答:“可不是吗!不过当日郭世子提出要买这附近的宅院时。还是他们两家最先应承,要价也最低。”见钟紫苑的眉头微微皱起,豆蔻忙补充道:“不过郭世子也没有亏待他们两家,他在附近又给找了两套宅院,如今他们都安置好了,还每日都到咱们这来帮忙,一点都没有耽搁。”
“那就好。”钟紫苑微微点头。又问道:“这一个月桃花养颜丸的制作和销售情况如何?”
说到这个豆蔻越发一脸的眉飞色舞,她得意的答道:“那两家老字号药铺果然是手眼通天,听说他们不但把这桃花养颜丸卖到了宫里去。还快马加鞭送到了他们下面各个州府的分号。如今外面那些高门大院里的夫人小姐个个都是趋之若鹜。这不,才一个月的时间,两家药铺都来下了七八次单子,每张单子都是一千丸。一千丸的往上加。如今咱们手头还有张八千丸的单子没交货呢!
偏生那时咱们这又在修葺院子。连个宽敞点的地方都没有,把庄大嫂和秀才娘子急的都上火了。还好镇国公府在这附近有间空置的货仓,郭世子借给咱们用了一个月,我又擅自多请了几位姑娘来帮忙,才没耽误咱们的生意。不过虽然累的够呛,可这个月咱们赚的也不少,除去成本,人工费。还有各项开销,咱们足足赚了有八千两。每一笔我都记在账本上了。”
“才一个月就赚了这么多?”坐在一旁的青黛也被吓了一跳。她成天在蜀王世子府里伺候钟紫苑,只恍惚听郭承嗣提过几次,说自家的桃花养颜丸卖的很好,可她没有想到会好到这个程度。
豆蔻得意的笑道:“你知道什么?那还是因为咱们用来制作药丸的药材都是非顶级的不用,无形中提高了成本。要是咱们用的是普通药材,那赚的银子起码还可以翻一倍。”
豆蔻的一番自吹自擂,成功的让青黛的小嘴惊异的张成了o形。她握着粉嫩的拳头,用力的说道:“反正方子都是一样的,无非是药材的品相不同而已。不过既然这些药材最后的结局全都是被打碎搓成药丸,谁又会知道在被打碎前它是个什么样。你下次干脆就买些便宜药材,把成本降下来呗!”
“不,你错了。”钟紫苑并没有被这八千两银子冲昏头脑,她淡淡的说道:“如果咱们选择了廉价药材,现在肯定是一分银子都赚不到。”
“怎么会?”这一下轮到豆蔻和青黛大惑不解了。
钟紫苑也想趁机敲打敲打这两个小丫头,千万别被这些阿堵物迷了心窍,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做出自毁城墙之事。于是她耐着性子解释道:“所谓一分钱一分货,你精明,那些药贩子比你更精明。一样的药材为什么价钱相差那么多,绝对不会只是什么品相问题。因为就算是一样的药材还有着年份,生长环境的软性需求。
不一样的年份,不一样的环境都会对药效造成巨大的影响。还有些无良的药商甚至会把相似的枯枝烂叶混在药材里,然后降低价钱一起出售,难道你要把那些枯枝烂叶也一起入药不成?
其实在药铺里挂名出售成品药丸的大夫也不少,比我医术高明的比比皆是。可为什么有的卖的红红火火,有的就卖的冷冷清清,最后黯然收场?只有两个字可以解释。那就是疗效。当然,最好的药材才会发挥最神奇而迅速的疗效。有了最好的疗效,咱们的桃花养颜丸才能长长久久的卖下去。知道了吗?”
“知道了!”青黛,豆蔻异口同声的答应道。
桌上的红烛“噼里啪啦”的燃到了尽头,在释放了最后一丝光亮后慢慢熄灭了下来。空旷漆黑的院子里只剩下一盏鱼鳞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一阵晚风吹过,院子里枝叶摇摆,落叶飘飞,墙角的野花藤萝也不甘寂寞的发出沙沙声响。
“偌大的院子,却只住着咱们三个人,还是太冷清了。一定要想办法早些把父亲,母亲救出来。再把朱婶,柳大嫂子一家,还有芳儿全都找回来,这里才会有家的味道。”
正想的出神,就听青黛说道:“还有一个时辰这中秋节就过完了,小姐你也该回房休息了。”
钟紫苑心中一动,说道:“我要换衣服做回贾铭,你们去叫上福伯,和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外面的热闹也差不多都散了,还出去做什么?”青黛不解的问道。
钟紫苑叹道:“我终究是杀了人,虽然是为了救人还有自保,可我这心中总觉得非常不安。我想趁着最后这个时辰,到运河边上为那枉死之人放一盏河灯。希望他能早日投胎转世,下辈子做个好人......”好歹在上一世她也受了二十八年的法制教育,虽然当时是个你死我活的局面,可毕竟那人是死在自己的手上。此刻想起,她的心中还是会有巨大的愧疚。
因为前院和中院相距有些距离,所以福伯并没有听见三人在院子里的动静。当钟紫苑穿着一件蓝色直缀长袍,又变成贾铭站在他面前时。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在激动啰嗦了好久后,钟紫苑带着青黛,豆蔻,坐着福伯驾驶的马车,轻快的驶出了这条胡同。
因为夜已深沉,路上行人已经渐渐散去了不少,钟家的马车一路飞奔,畅通无阻的来到了运河边上。
河边总是最热闹的场所,尽管已经是亥时,依然有不少马车停着岸边,因为这里的夜生活才刚刚才开始。无数条喧闹,奢靡,透着软香迷离的花船早已把码头团团围住。不时有丝竹管乐的靡靡之音伴着女子的歌声,笑声从花船里飘出来。
钟紫苑下了马车,见此情形不由皱了皱眉头,说道:“咱们走远些,找个清静些的场所。”
青黛和豆蔻自然没有意见,她们一个提着食盒,一个捧着一盏河灯,跟在钟紫苑的身后不慌不忙的穿过码头,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原本钟紫苑的脑子里还有些混乱不适,可为了不让两个傻丫头担心,她就一直忍着没提。可在河边这么走着,被那微微带着腥味的河风一吹,她倒觉得神清气爽起来,浆糊般的脑海里也渐渐变得清明。于是一时兴起,她对着河面大声喊道:“我贾铭又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病危
此处远离码头,虽然人烟减少,却风景极佳。远处的丝竹之声隔着水面传来,余音缥缈悠长,缠绵如丝。少了几分萎靡媚俗多了一丝曼妙清新,甚为动听。天际辽阔无限,月如银盘,漫天繁星尽倾倒与河面,似近在咫尺伸手可掬。
近处柔韧如丝的水草夹杂着根根笔直的芦苇顺着奔流不息的河水不停摇曳起舞。河面还残留着几盏被水草绊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河灯,似乎在与那倒映河面的明月繁星争辉夺艳。
钟紫苑深深吸了一口那蓬勃的河水气息,只觉得通身舒泰,情不自禁发出了那样的呐喊。谁知她话音刚落,背后突兀的传出一声深沉的低喝:“是谁在此肆意喧哗,还不速速退下。”
钟紫苑面上一囧,下意识回首看去。就见距离自己十多米开外停着一辆宽大的双橼马车。只是这辆马车隐在暗处,只有那厚厚的织锦窗帘后微微透出一丝昏暗的光芒,所以先前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在马车的周围还散着几个特别威武的大汉,他们个个眼神锐利如刀,皆是一身短打,却掩盖不住胸前还有手臂上如山般隆起的肌肉。
本来除去钟紫苑主仆三人还有几对想要寻个僻静场所幽会的男女,在见到这几个大汉后无不绕道就走,根本不敢稍作停留。
其中一个年龄略长,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正瞪着铜铃般的眼睛不满的盯着钟紫苑。看来那声呵斥就是他发出来的。见她回首,那人再次不耐烦的说道:“看什么看,小白脸。说的就是你,快滚远些。”
见钟紫苑莫名其妙的受了委屈,青黛不乐意了。她尖着嗓子伶牙俐齿的反驳道:“这可是在运河边,不是在诸位大爷的府里。咱们是走路,是唱歌,是喧闹都不与你们相干。要是嫌吵你们就待在府里别出来呀!”
“大胆。”那大汉勃然大怒,可见青黛只是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小丫鬟。与她对峙明显有**份,于是他把怒火放在了罪魁祸首钟紫苑身上。只见他快走几步,来到钟紫苑面前。伸手就往她胸口推去。嘴里还轻蔑的嚷道:“要你们快走,哪里这么多聒噪。再啰嗦小心爷的拳头不认人。”
眼见他蒲扇般的大手要推到钟紫苑的胸前,忽然一股兰花香飘然而至。那大汉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就像是突然被人抽去了一般,伸出去的手也软绵绵的垂了下去。根本就抬不起来。
“你......”那大汉只吐出了这一个字。然后骇然的发现自己居然的舌根都瘫软了,连发出声音都十分的困难,一股强烈的眩晕感朝他脑海中席卷而来。
他此刻还能看似平稳的站着可是暗中咬破了舌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如今就算是个十岁孩儿都可以把他轻易推倒。
钟紫苑冷哼一声,低声说道:“我们主仆只是路过此处,并无恶意。要我们走,我们走就是了。尊驾又何必动手动脚咄咄逼人。”别看钟紫苑此刻面色沉静,其实她的心中同样也掀起了滔天巨浪。她所研制的迷-药。一向都是闻之必倒,就连给人缝针都不会醒来。这个大汉闻了不但没有昏迷还能屹立不倒,实属罕见。
不过她心中再惊骇,面上还是紧绷着没有显现出来。倒是那大汉的眼中浮现出了深深的忌惮。
其余散在周围的几个大汉警惕性极高,见那络腮胡子久久没有行动,立刻觉察到了不对劲。有两个已经一左一右扶着腰间的佩刀,小心翼翼的朝着钟紫苑这个方向走来,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钟紫苑的眸光紧盯着走来的两人,心中在飞快的盘算。她的双手自然下垂着,长长的衣袖恰好盖住了她的手背,谁也没有发现在她的掌心里藏着一只小小的瓷瓶。那个瓷瓶的软木塞被夹在她的食指与中指之间,欲拔塞只需微抬双指。而微压双指,那软木塞就会被塞回瓶口。就靠着这一招,她才能收发自如,神不知鬼不觉的使对方中招,确实让人防不胜防。
“你们不得无礼。”马车的门帘“唰”的一下被掀开了,一个穿着银红掐月牙边比甲的小丫鬟跳了下来。别看她个子小巧,嗓门却不小。先是喝止住了那两个大汉,然后又冲着钟紫苑屈膝盈盈一福,脆生生的道:“这位公子请见谅,因为咱们车上有病人,听不得喧闹之声,府里的侍卫才会如此无礼。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们计较才好。”
见那小丫鬟开口了,显然是车内主人的意思。那两个大汉哼了一声,便不再靠近。
钟紫苑长舒了一口气,她忙对着那个小丫鬟一拱手,说道:“原来是有病人在车上,那刚才的确是在下无礼了,还请姑娘勿怪,在下这就退去。”
“如此甚好,多谢公子体恤。”那小丫鬟又冲着钟紫苑福了福,然后转身上了马车。
那两个人见钟紫苑态度挺好,便转移了注意力,其中一个还吆喝道:“老赵,愣在那做什么?还不快回来。”
尼玛的,老子要动的了早回去了,还用的着你们在那里干嚎。老赵此刻想哭的心都有了,他这辈子也算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刀、枪、斧、钺也见识过不少,还从来没有如此悄无声息的的中过暗算。面前这个看似瘦弱的俊朗公子可真是个神秘莫测的高人呀!难怪回长安城前,兄弟们都说这天子脚下的水深的很,看来果然没错。
钟紫苑微微一笑,扬声对着那个发话的大汉说道:“我与这位大哥一见如故,想与他说几句话。”
那大汉虽然心中觉得奇怪。却绝没有想到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自家兄弟已经中了暗算。于是他哼了一身,转身走开。
钟紫苑把视线重新放回面前的老赵身上。见那老赵的鼻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眼中隐隐浮出一丝恐惧,不由调皮心起。她故意压低了嗓门说道:“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突然动不了。我告诉你,我可是天下闻名的移花宫少宫主。全身上下都是毒物缠身。今儿本来只想带着丫鬟,小厮在这附近寻找一只百年一见的毒物,所以不想惹麻烦。不然。你们所有人都已经全部倒下。现在我为你解除身上的禁忌,咱们算就此揭过。如果你心中不甘,我也不走远了。等着你找帮手来助阵。”
老赵越听心中越惊疑不定,也没见钟紫苑做别的动作,只觉得原本丧失的力气正在飞快的回到自己体内,混沌的大脑也逐渐恢复清明。终于。他“哎呦”一声。踉踉跄跄的跌坐在地上。
他茫然抬头,见钟紫苑嘴角含着神秘莫测的微笑,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四周的兄弟也诧异的看着这边,他老脸抽了抽,蒙头爬了起来,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看来他是不打算声张了。钟紫苑见状勾了勾嘴角,一挥手,说道:“咱们走吧!”
青黛和豆蔻忍着窃笑。匆忙跟在她身后离去。还隐隐听到身后有人在与那老赵说话:“一个小白脸而已,有什么一见如故的。还说了那么久。”
就听那老赵郁闷的低语道:“别说了,一山还比一山高,这长安城的水是真深呀!王兄,不知道你听说过江湖上有移花宫这个门派没有?”
“没听过,咱们是吃官粮的,哪里知道江湖上这些道道......”
青黛边走边暗暗窃笑,等到回头看不见那马车了,她才笑吟吟的低语道:“公子醒了以后,越发变会哄人了。还什么移花宫的少宫主,我方才真怕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钟紫苑曲指在她的俏鼻上狠狠的刮了一下,说道:“你还说,我还没罚你呢!你当这是在自己家里,和豆蔻拌嘴玩呢?一张嘴跟刀子似的,开口就得罪人。本来咱们忍口气退开也就没事了,偏偏你要去生事。没看见那几个大汉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煞气,应该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这长安城里虽说皇亲贵胄豪门高官不少,可没有几家使唤的起这样的侍卫。”
青黛悄悄吐了吐舌尖,揉着鼻尖细声细气的说道:“对不起,下次不敢了嘛!”
豆蔻在一旁疑惑的问道:“公子可猜出了他们的来历?”
钟紫苑沉吟片刻,说道:“那辆马车瞧着虽然没有什么华贵装饰显得毫不起眼,也没有悬挂族徽图腾,可我隐隐闻到了浓郁的檀木的香味。那檀木可是好东西,据说它与佛教有缘。而且木质坚硬,百毒不侵,气味芬芳且持久,历来都被认为是能够辟邪的吉祥物。
就药理角度来说,檀木的香气有安气定神之功效,闻之能稳定人的情绪且有助于睡眠,长期闻之于人的心、肝、脾、肾都有所助益。难怪那个小丫鬟说里面有病人在,看来也不是唬人的。
用得起这样的檀木马车,跟着的又是这样一群满身煞气的侍卫,我想他们的主人应该是某位常年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也只有这样心胸宽广的大将军才不会计较先前咱们的失礼。”
“啪啪啪”青黛放下手里的食盒,卖力的鼓起了掌来。还非常捧场的吆喝道:“公子分析的可真好。”紧接着,她小脸一跨,轮番捶着自己的手臂道:“公子,我走累了,要不就在这里放河灯吧!”她对那些凶神恶煞的来历可没有兴趣,只想早点完事,早点可以回家休息。
钟紫苑无奈的停下了脚步,环视了周围一圈,说道:“行吧!就这里了。”
青黛欢呼一声,蹲下身子,打开带来了食盒,从里面端出三碟三牲贡品,一对蜡烛,还有一壶酒和酒杯,一一摆在岸边一片平坦的地面上。然后点燃蜡烛,烧起了黄纸。豆蔻则奉上了那盏早已写上愿望的河灯。
钟紫苑持火折子点燃了河灯上的蜡烛,然后把它轻轻放入奔流不息的河面,一松手,那盏河灯带着明亮的光芒顺流直下,摇摇曳曳的往远处飘去。
钟紫苑双手合十,默默祈祷道:“我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你来自何方,更不知道有没有亲人会为你祭拜。只希望你下辈子再投胎做人时,不要再犯今世的错误。要记住,只有善待每一条生命,才会得到老天的善待。”
豆蔻把斟满美酒的酒杯奉上,钟紫苑接过酒杯淋到地上,如此这般三次后,才算是完成拜祭。
又静默了片刻后,钟紫苑在内心处才算把这件事完全放下。她回首对着担心不已的青黛,豆蔻莞尔一笑,说道:“走吧!”“是。”两个小丫头兴高采烈的答应了。于是主仆三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外走去。
很快,三人又看见了那辆檀木马车和那群侍卫,别人还没觉得什么,心中有鬼的络腮胡老赵在瞧见这主仆三人后,一张老脸一阵红一阵白,幸好此处光线昏暗所以没人发现。青黛一见着他就想笑,于是调皮的冲他猛招手。他重重的冷哼一声,立刻调转头颅,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钟紫苑只是一笑,她料定那络腮胡子已经被自己完全唬住了,定不敢随意再生事端,于是她不动声色的缓步往前行走。
就在这主仆三人快要走出那些护卫的视线时,马车内突然传出一阵悲怆的呼声:“蝉儿,蝉儿,你这是怎么啦?”呼声中还夹杂着少女的惊叫:“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快醒醒呀!”
在马车外警戒的护卫们顿时一阵慌乱,他们迅速聚拢在马车跟前,却不敢贸然造次的掀开门帘闯进去,只得在外面大声询问:“大人,可是小姐不好了,要不要我们立刻去找大夫?”
过了一会,里面传出一个悲伤而沉重的声音:“算了,不用了。”紧接着,一个女声尖厉的哭叫道:“你胡说,蝉儿还没死,还没死!怎么能就这么放弃,有你这么做人父亲的吗?来人,立即驾车,咱们马上去太医院找最好的大夫。”
车外的侍卫顿时陷入一片混乱。钟紫苑早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她呆了呆,然后狠狠的一跺脚,自嘲道:“哎呦,我这个好管闲事的臭毛病!啥时候能改改。”话虽这么说,她却立刻转身快步朝那辆马车奔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与死神抢人
钟紫苑的贸然靠近立刻让那些侍卫心生警惕,于是他们“刷”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拦住了她的去路。并纷纷叫嚷道:“什么人,快些站住。这是柳尚书府里的车架,要是冲撞了你可吃罪不起。”
“说你呢!小白脸,再靠近小心爷爷的刀不长眼。”
老赵也混在人群大声呵斥道:“少宫主还请速速离开,咱们兄弟的刀子可都是喝过血见过人命的,要是闹出什么误会可就不好了。”可见他的心中虽然对钟紫苑感到畏惧,在这紧要关头,倒也毫不含糊。
钟紫苑哭笑不得,可一时半会儿和他们又解释不清楚,于是她只得提高嗓门对着车内大声说道:“在下就是一名大夫,听闻车上的病人情况危急,可需要我的帮助?”
话音刚落,马车的帘子刷的一下就被人给掀开了。一身华服锦袍却两鬓花白,形容憔悴,泪流满面的柳夫人探出头来。她哑声呼唤道:“大夫在哪?快点上来看看我的女儿。”
钟紫苑忙拨开对着自己胸口的那几把尖刀,从那几个侍卫中挤了过去,自个爬上了马车。进到车内,一股温暖的气息混合着清冽的檀香立刻扑面而来,钟紫苑注意到这马车里居然已经升起了火盆,灼热气息立刻烘的她冒出了一身毛汗。
车内因为点着两盏牛油灯,所以光线非常明亮。在车内的一角还坐着一位威严的长者,他的穿着倒不是特别奢华。身形精瘦,可是一双虎目却是精光四射。坐在那里就有一种无形的威压,看来是久居上位之人。他一定就是那位大名鼎鼎。战功赫赫的新任兵部尚书柳云豹了。
只是他此刻面露哀戚,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捏着拳头不停的微微颤抖,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毕露。哪里像是一位战无不胜的大英雄,此刻他只是一位即将失去女儿的悲伤父亲。
钟紫苑还来不及细看,柳夫人立刻心急如焚的指着马车榻上对她说道:“快去看看我女儿,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钟紫苑已经清楚的看见那张铺着白虎皮的塌上躺着一位面容枯槁,眼帘微闭。颜面呈现出一种诡异青灰色的柳玉蝉,她瘦弱的身上还盖着一床羽被。
钟紫苑顿时觉得心中一沉,因为她一眼就瞧出来柳玉蝉胸口处的羽被并没有起伏。看来是没有呼吸了。而先前那个为她解围的丫鬟此刻跪在塌边,她的手正探在柳玉蝉的鼻子下端。
柳夫人见状不由气上心头,她凄厉的怒喝道:“清儿,你做什么?”
清儿吓的浑身一哆嗦。她飞快的收回了手。牙关开始不听使唤的上下叩着。她一边颤抖着,一边惊惧的喃喃道:“小姐,她,她,她似乎没有呼吸了......”
“住口,你又不是大夫,浑说什么,快点让开。”柳夫人凄厉的喝声让清儿立刻怯怯的住了嘴。并连滚带爬的让到了一边。
钟紫苑也不用柳夫人再次催促,立刻上前先拨开柳玉蝉的眼皮观察了一下她的瞳孔。紧接着掀开羽被的一角,伸手探向她的手腕。
她的皮肤湿冷腻滑,还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一条条青色的血管在那苍白的肌肤下如蚯蚓般蜿蜒着。钟紫苑皱了皱眉,指尖下果然一片平静,一点搏动都没有。钟紫苑想了想又伸手按向柳玉蝉的颈侧,开始仔细探寻她颈动脉的搏动。
此时,柳云豹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不要再继续折腾,让蝉儿安安静静的走吧!”
柳夫人本就泪眼蔢娑,紧张的注视着钟紫苑的一举一动。她的精神已经紧绷到即将崩溃的地步,听了柳云豹的话后,立刻勃然大怒,她凄厉的哭诉道:“这都是你的错,我说了蝉儿的身体状况不能出府走动。你偏偏要答应她的要求,如今可好,眼见女儿出了状况,你却连救都不想救,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呀!我知道你在居庸关早就有了侍妾也生了两个庶子,蝉儿的死活你根本不会看在眼里。可是蝉儿却是我的命根子,她今天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柳夫人一声声泣血般的哭诉让柳云豹无言以对,他不是不心疼女儿,柳玉蝉八岁以前虽然身子孱弱些,却还是能走能跳。那时的柳云豹也不是一品振威大将军,只不过是驻扎在京郊的武义都尉,与镇国公是同泽好友,还早早定下了儿女亲事。那时的他还可以经常回府,最喜欢的就是把小小的柳玉蝉架在肩头满府里到处转悠。
也不知为什么,等到他一步一步做到振威大将军后,柳玉蝉的身子却慢慢衰败了下来,小小年纪多走了几步就会心悸气促。最糟糕的是,随着年纪的增大,她衰败的越发厉害,就像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尽管他后来常年征战在外,也有了两位庶子,可柳玉蝉这唯一的嫡长女在他心头还是有着特殊的,不可取代的地位。如今这唯一的女儿却在自己面前落了气,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还是让他颓然的垂下了以往骄傲的头颅,任柳夫人一拳一拳的捶打着自己的胸膛。
“别吵了,柳小姐还未完全落气。”钟紫苑的话立刻镇住了哭闹不休,绝望到极点的柳夫人,也让柳云豹大感诧异。
钟紫苑冲着外面大声喊道:“豆蔻,青黛,取几根芦苇过来。”豆蔻和青黛被侍卫们拦在外面不能进来,听到钟紫苑的吩咐后,她们不敢耽误,立刻飞奔到河边去摘取芦苇。
钟紫苑又回头对柳夫人说道:“夫人,可否借你头上的金簪一用?”
柳夫人立刻取下头上那只赤金镶红珊瑚如意簪递到钟紫苑的面前。那簪子的前端锋利无比,正是钟紫苑所需要的。就见她持起金簪往柳玉蝉的人中处扎去。一颗红宝石般的鲜血立刻冒了出来。柳夫人惊叫道:“你做什么,为什么要刺伤我家蝉儿?”
柳云豹面色沉重,一把抓住了柳夫人的手臂。沉声道:“不要吵闹,他是在救人。”
钟紫苑没有理会柳夫人的质问,她拿起柳玉蝉的手,用金簪飞快的在她的十指尖轮番扎过,然后用力一挤,立刻有鲜血冒了出来。
柳云豹见状大喜,对快要暴走的柳夫人说道:“快看。蝉儿的血液还在流动,她的确还没有死。”
“蝉儿还没有死?”柳夫人不可置信的说道。她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紧盯着钟紫苑的一举一动,屏气凝神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就见钟紫苑轮番在柳玉蝉的手指处挤出鲜血后。又掀开了她身上的羽被,伸手往她胸前摸去。
“等等,你在干什么?”钟紫苑的手被柳云龙一把给抓住了,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怒声喝道。
柳云龙常年在沙场征杀。见过的死人只怕比活人多。伤兵败将更是不计其数。所以也算有些见识,知道只要血液还在流动,人就没有死透。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军医在救人的时候会去摸人胸口。如今见钟紫苑这无礼的举动,还以为她是想趁乱占便宜,心中不由大怒。
到底是行武之人,他的手就像是一把铁钳,抓的钟紫苑一动不能动。钟紫苑心中不由大急,要知道。时间就是生命,柳玉蝉如今只剩下一口气吊着。自己要在死神手中夺人,一秒都浪费不得。
她索性用还没有被制住的左手,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玉冠,任一把青丝披泄而下。她这才说道:“我是女子,只是假借男子的身份行医而已,绝对不是什么登徒浪子。请尚书大人放心,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抢救柳小姐而努力。”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是个女子,柳云豹震惊之余,立刻松开了手。钟紫苑重新获得了自由,立刻吩咐道:“还请尚书大人帮个忙,把柳小姐的嘴给掰开,让我瞧瞧。”
柳云龙稍迟疑了片刻,立刻上前扶起柳玉蝉软弱无力的身子,轻轻的掰开了她的嘴。钟紫苑伸手拿下头顶的牛油灯放在柳玉蝉的脸旁,然后凑近看去。果然发现她的喉头明显红肿,还散布着许多已经破溃的脓点。
她点点头,询问道:“柳小姐最近是否感染了风寒还伴有咳疾?”
柳夫人忙说道:“不错,蝉儿七天前就开始咳嗽,最近还越来越重。”柳玉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码有三百天在感染风寒,所以柳夫人总是怕她会冷着,就不断的给她加衣服,还要她躺着静养什么都不许做。那些衣服只要上了身就别想脱下来,时间一长,就导致了一种恶性循环。
钟紫苑点点头再度问道:“没有发热吗?”
“发热?”柳夫人摇摇头,说道:“那倒是没有。”
钟紫苑心中一沉,看柳玉蝉明明就是扁桃体发炎,正常人多半会引起全身发热。因为发热,也是人的身体在启动自我保护的一种体现。她却连发热都没有,可见她的身体已经衰败到了几近枯竭的地步。
这一番探查和询问已经让钟紫苑对柳玉蝉目前的状况有了一定的了解,这时,豆蔻在外面叫道:“公子,芦苇摘来了。”
“好,拿上来。”她又转首对柳夫人说道:“这马车的空间太小,如果人多了,根本无法对柳小姐全力施救。还请你们先下去,让我的丫鬟上来帮忙。”
柳夫人还在犹豫,柳云豹却二话不说,一手拉着柳夫人,一手拉着清儿,飞快的下了马车给钟紫苑腾地方。
在他们三人下了马车后,豆蔻和青黛二人手里抓着数根芦苇爬了上来。钟紫苑立刻吩咐道:“豆蔻,用我以前教你的方法为柳小姐做人工呼吸,青黛,你把马车里的帘子全部都打开,让这檀香味散一散。再把芦苇外面的硬皮剥了,留下里面最柔软的内径,我有急用。”
“是。”两人得了钟紫苑的吩咐,立刻分头行动了起来。
钟紫苑在柳玉蝉的身边跪下,双臂垂直双手手指交差着放在她的胸骨下。豆蔻则轻轻抬起柳玉蝉的下颌,掰开她的嘴,并且捏住了她的鼻子。
“开始。”钟紫苑沉声说道。
豆蔻立刻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柳玉蝉的嘴里吹去。一口气吹完,可惜柳玉蝉胸廓隆起的并不明显,钟紫苑紧跟在后面使劲按了下去,在按压了五下后,豆蔻又深吸了一口气,往她嘴里吹去。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却配合的天衣无缝。因为这套徒手胸外按摩的方法,钟紫苑早就教会了豆蔻。两人还曾经用这个法子救过好几个因为溺水,异物窒息,被别的大夫宣判死亡的病人。
那边青黛掀开了厚重的帘子,一股清新的河风吹了进来,立刻驱散了马车中那股浓郁的檀香味。柳夫人本来在马车下急的团团转,忽然见帘子被掀开了,立刻扑过去,泪眼婆娑的看着钟紫苑她们的一举一动。
柳云豹见状,叹了一口气,他上前拥住柳夫人的肩膀,一起默默的把视线投注在里面依然生死未卜的女儿身上。
那群侍卫也全都聚拢过来,静静的注视着马车内。他们都是见过死人的,看着柳玉蝉那青灰的脸色就知道情况并不乐观,于是个个都在暗暗叹气,只希望上天垂怜能够出现奇迹。
那芦苇的外皮很不好剥。连剥了几个,都把里面的内径给弄坏了,把青黛急的直跳脚,忙冲着外面喊道:“外面的人,别光看着,快点去弄芦苇来,越多越好,就像这样把外皮给剥了,留里面的内径就行。”
青黛话音一落,柳云豹立刻吩咐道:“听到这位姑娘的话了吗?还不快去。”虽然不知道这芦苇内径能起什么作用,可好歹还是有一线希望不是。
“是”
那群侍卫立刻一起动手,还是人多力量大,很快就弄来了一大把芦苇,然后笨手笨脚的剥了起来。就连清儿也加入了剥芦苇的工作。虽然男人手粗,做不了这么精细的活,可好歹人多呀!在剥坏了一大堆芦苇杆后,终于剥出了五根非常完整的芦苇内径,再加上青黛剥出来的三根,一共有八根,应该够用了。青黛立刻集齐了,送到钟紫苑的面前。(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神医
钟紫苑此刻心情也十分紧张,她可以感觉在自己掌下,柳小姐的胸骨被压的嘎嘎作响,而那张青灰的颜面依然死气沉沉没有丝毫的改善。还有外面那无数道充满期待的眼神让她如芒在背,再加上脚边那隐隐透着火光的炭盆烘烤,让她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钟紫苑再一次伸手摸向柳小姐的颈动脉,可以感觉到那丝微弱到随时都要消失的搏动依然存在,证明这徒手心肺复苏也并不是全无效果。可是柳小姐的自主呼吸依然没有恢复,看来还是要清除堵在她咽喉的异物,她才会有一线生机。
钟紫苑接过青黛手里的芦苇内径,随即吩咐道:“你去找福伯,把我放在马车上的药箱拿来,要快。”
“哎!”青黛知道自己比不上豆蔻,能在钟紫苑的身边帮忙,但是跑跑腿还是没有问题的。她答应一声后,立刻提起裙角利落的跳下了马车。
外面的人都听见了钟紫苑的吩咐,立刻有人围着青黛七嘴八舌的说道:“姑娘,你们的马车在哪?我跑的快,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取。”
“对,救人如救火,咱们兄弟虽然不能日行八百里,可是四百里却是没有问题的,我们一起去帮你拿药箱。”
青黛眨眨眼,暗暗咂舌,她为难的说道:“我们家马车就停在那码头边上,可你们这日行四百里的速度,我也跟不上呀!”
“这还不简单。姑娘,得罪了。”络腮胡老赵挤了过来,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青黛的腰带,轻轻一扬把她扛上了肩头,然后迈开大腿,伴着青黛的尖叫声往码头方向急速奔去。瞧那背影,青黛这百把斤的体重好像对他丝毫也没有影响。
钟紫苑也无暇去理会青黛,她从那几根芦苇内径中选出了一根粗细,长短正合适。中间又是一通到底的。然后在那牛油灯下沾了一点牛油抹在了这根内径的一端。做好充分的准备后,她对豆蔻说道:“别松手,让她的嘴保持张开的状态。”
那根芦苇内径沾满牛油的的一端。被钟紫苑缓缓的,小心的顺着柳玉蝉的嘴角插到了她的咽喉部。而另一端则被钟紫苑含在嘴里,她一边小心的转动着手里的内径不断的调整方向,一边用力的往外吸着。眼睛还紧紧盯着露在外面那一节内径。
那芦苇内径的管壁极薄。在牛油灯的照耀下几乎是半透密的状态。却又极软,含在嘴里用力一吸那管壁就变瘪了。钟紫苑只得不断的转动并上下活动着以调整位置。
在外面紧张注视着的柳云豹夫妻还有那些侍卫都有些摸不着头脑,钟紫苑这奇怪的救人方式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尤其是那套徒手胸外心脏按压术,又是压胸口,又是往嘴里吹气的。要不是她早就表明了自己女子身份,柳府的人根本就不会允许她这么胡闹下去。
柳夫人的双手使劲的绞在一起,眼巴巴的注视着钟紫苑的一举一动,面上充满了无助与悲伤。她也知道自己女儿身子是什么状态。她只希望钟紫苑这套古怪的法子真的有效,能够把女儿从黄泉路上抢回来。
在这另人感到窒息的时候。就听“嗤”的一声,钟紫苑惊喜的看见有一团阴影顺着那芦苇内径被吸了出来,她立刻松开嘴,用手紧捏着内径的一端,另一只手慢慢的把它从柳玉蝉的嘴里抽了出来,然后顺手扔进了火盆里。
也不是钟紫苑矫情,对于面前这个柳小姐的身体状态她并不了解。而且在这个医疗技术落后效果低下,治病全靠那些草根树叶的时代。有许多在现代来说很容易治愈的疾病,在这个时代却是无情收割性命的死神。比如说肺炎,肺结核之类的。所以她在救治别人的时候,当然也会注意保护好自己。
豆蔻立刻奉上了另一根已经抹上了牛油的芦苇内径,钟紫苑接过来,又如法炮制了一番。在用去了五六根芦苇内径,吸出了原本堵在柳玉蝉喉咙处的异物后,那柳玉蝉忽然发出一阵呛咳,她居然活过来了。
原本屏住呼吸,紧张万分的柳府众人,在听到了柳玉蝉那微弱的呛咳后,爆发出一阵惊天的欢呼声。“安静些,别吓着病人。”豆蔻立刻探出头来吆喝道。
柳府众人立刻又捂住了嘴,柳夫人激动的紧抓着柳云豹的手臂,泪水涟涟的说道:“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我就说了,咱们蝉儿还没有死,她活过来了。”
虽然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尤其是柳云豹这样早就见惯了死亡的铁血汉子。可是自己骨肉的失而复得,还是成功的让他红了眼眶。
这时,老赵带着钟紫苑的药箱也赶了过来,直接送进了马车内。钟紫苑接过药箱顺口问道:“我的丫鬟呢?”
老赵也听到了柳玉蝉的呛咳声,能把将死之人又救活了,此刻他的心中对面前这位高深莫测的少宫主敬畏交加。于是他非常恭敬的说道:“少宫主请放心,您的丫鬟有我两个兄弟陪着正赶过来,不会出什么意外。”
钟紫苑先是一呆,然后哑然失笑,她不再理会老赵只扬声说道:“柳尚书,柳夫人,你们可以上来了。”然后随手拂下被挂起的织锦帘子,隔断了外面的视线。
柳夫人今晚因为情绪波动太大,此刻居然全身发软,几乎连路都走不动了,还是靠着柳云豹扶了一把,她才跌跌撞撞的爬上马车。
进到车内,正好看见钟紫苑解开了柳玉蝉胸口的衣服,把一根根细长的银针往她瘦骨嶙峋的胸口扎去。柳夫人瞧着只觉得惊心动魄,忙轻声唤道:“蝉儿。蝉儿......”可惜柳玉蝉的眼眸依然微闭着,一点反应都没有。柳夫人见状一颗心又高高的提了起来。
钟紫苑一边小心的掐动着手里的银针,一边解释道:“柳小姐如今虽然恢复了呼吸。可是她的身子太虚弱也衰败的太厉害了,心脏的跳动比常人要弱上许多,所以她依然处于浅昏迷状态。刚才的呛咳也只是她机体的下意识反应而已。我现在用银针刺激她的心脏,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清醒过来。”
似乎为了印证钟紫苑的话,没过多久,柳玉蝉微喘着慢慢睁开了眼睛。她面上那骇人的青灰色也慢慢退去了些。“蝉儿.....”柳夫人惊喜的扑了上去,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为什么我还没有死......”柳玉蝉迷茫的看着她,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醒过来。柳夫人心中非常难过。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因为有我在,所以你死不了。”见效果已经达到,钟紫苑微微一笑,拔出了她胸口的银针。
“啊!”柳玉蝉感觉胸口微凉。这才发觉自己居然衣裳不整。她不由惊呼一声,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张小脸顿时憋得通红。
柳夫人大惊,想去扶她却又不敢。钟紫苑倒是丝毫也不客气,她立刻推开碍事的柳夫人,一把将柳玉蝉扶了起来,然后把手微微窝起开始用力的拍打柳玉蝉的背部。而且她也不是乱拍,而是极有节奏的从下往上。这一下又一下的“啪啪”声,拍在柳玉蝉的背上。同时也拍在了柳夫人那紧紧揪着的心口。
柳玉蝉在她的眼中就像是易碎的瓷娃娃,从来都是小心呵护。精心照顾,什么时候被这样用力拍打过。她想要出声制止钟紫苑这无礼的行为,可是想起人家刚刚才把柳玉蝉的命给救回来,似乎又有些与众不动的手段。就在她踌躇见,就见柳玉蝉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夹杂着红色血丝的浓痰。
“蝉儿,你终于把痰吐出来了。”柳夫人见状不由惊喜交加,先前的那点不满和踌躇立刻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柳玉蝉常年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就算偶尔起来走动,也很少出自己的院子。饶是这样精细保养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依然有三百天感染风寒,一旦感染了风寒必定就会咳嗽不止。最开始靠着喝药倒是能够治愈,可是药喝的多了,自然也没有了效果。常常是上次风寒引发的痰症还未消除,下次被风一吹,又病倒了,一来二去她的肺部就积满了痰液。可惜她身体极度衰败,自己根本就没有力气把痰给咳出来。大夫们虽然知道拍背有助于痰液的咳出,却没有系统的手法,都是随心所欲,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以柳夫人的性子自然是不敢用力,每次都跟挠痒痒似的,当然一点效果都没有。所以那些为柳玉蝉看过病的大夫们都暗暗摇头,断言她活不了多久。如今见亲眼见柳玉蝉居然自己把痰给咳了出来,柳夫人自然是惊喜交加。
钟紫苑见柳玉蝉虽然呼吸急促颜面通红,可咳嗽倒是止住了,于是又扶着柳玉蝉重新躺下。然后才对柳夫人说道:“夫人刚才可看清楚了我帮柳小姐拍背的手法?下次柳小姐再咳嗽,就把她扶起来,像我方才那样为她拍背,可以帮助她排出肺部的的积液。”
“真是神医呀!”柳夫人慌忙把清儿也叫了上来,再加上柳云豹三人一起向钟紫苑虚心请教,终于学会了这神奇的手法。钟紫苑又笑着交代道:“柳夫人可不要因为舍不得柳小姐而不敢用力,这套手法还要配合适度的力量,才会发生作用。而且你手心这样窝着,别看拍出声响挺大,可不会感到疼的。”
柳夫人和清儿已经在对方的身上实验过了,果然并不觉得有多疼,于是她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下次蝉儿要再咳嗽,我就这样帮她拍背。”
柳小姐既然已经脱离了危险,钟紫苑便收好了药箱,准备告辞。柳夫人此刻对她有着无比盲目的信任,便缠着她要求开方子。
钟紫苑笑道:“方子我就不开了,柳小姐病了这么些年,想必有固定的大夫照料,其实他们比我更加了解柳小姐的身体状况,这方子还是请他们开的好。”柳夫人听她说到这个份上了,只得作罢。
钟紫苑跳下了马车后,忽然又回头说道:“对了,以柳小姐目前的状况不宜靠近檀香木,很容易导致咳痰动血。这檀木马车虽好,却也是柳小姐今晚劫难的诱因之一。”
柳夫人站在车门边对她盈盈一福,说道:“多谢指点。”钟紫苑吓了一跳,慌忙侧身躲开,堂堂兵部尚书家的夫人对自己行礼,她可不敢受。
见钟紫苑带着青黛,豆蔻逐渐走远,柳夫人立刻吩咐道:“立刻回府。”
“是。”那些侍卫齐齐答应了。
柳夫人转身回到了车内,坐回到柳玉蝉的身边,她咬牙切齿道:“回去就把这辆马车劈了当柴烧了。”然后对着柳云豹埋怨道:“还有你,硬要带她出来瞧瞧热闹,这回倒好,差点让女儿把命丢在这运河边上。”一番话让柳云豹面上讪讪的,也不敢言语。
柳玉蝉急促的呼吸着,弱弱的道:“母亲别怪父亲,是女儿私下里求的父亲,父亲心疼女儿从未见过这中秋盛况才答应的。还有这檀木马车珍贵无比,是父亲特意从关外带回来送与您的礼物,您又何必要劈了它。再说女儿还不知道下次有没有机会走出柳府的大门,估计也没有机会再用上这马车,您还是留着它吧!”
以前每次听到柳玉蝉这些自怨自艾的话,柳夫人的心中就像刀割一般的疼痛。今天她却一反常态,她抓着柳玉蝉的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怀信心的说道:“蝉儿不必忧心,母亲如今已经找到了可以帮你治病的大夫。相信只要她肯出手,以她那鬼神莫测的医术,定能将你治愈。”
柳玉蝉只当她在安慰自己,勉强一笑没有言语。倒是柳夫人忽然瞪圆了眼睛,焦急的站起来疾呼道:“停车,停车。”
原本在疾奔中的马车立刻停了下来,柳云豹忙问道:“夫人,还有何事?”
柳夫人心急如焚的说道:“方才忘记问那位大夫姓甚名谁,家住哪里,这可如何是好?我还要找她为蝉儿治病呢!”
柳云豹闻言,露出了一抹会心的微笑,他胸有成竹的说道:“放心好了,她先前在外面对着河面呼喊时已经说了,她叫贾铭。相信以她的医术并不会是默默无闻之辈。明天只需放出府里的所有下人全力寻找,定然很快就能找到。”
柳夫人小心的抚着柳玉蝉的秀发,忧心忡忡的说道:“希望如此,如今蝉儿是否能保住性命,可就全靠她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重逢
今天无意中救下了柳府的小姐让钟紫苑的心情颇好,走起路来脚下都觉得轻快了不少。只是青黛满脸的不高兴,她一面揉着肚子一面撅着小嘴不满的抱怨道:“公子,今天那个蛮汉太粗鲁了,把我当做麻袋似的扛在肩头,颠的我都要吐了。”
豆蔻笑而不语,钟紫苑想了想说道:“我瞧那些汉子个个脸上都有风霜侵蚀的痕迹,手上也是布满老茧,想必是随着柳尚书一起在边关经历过生死的。这些人胸中恢廓大度,行事自然无所顾忌,你也不用与他计较,反正再也见不到面了。”青黛闻言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终于不再抱怨。
彼时天色已经很晚,遥远乌黑的天际上悬挂的昏黄满月,毫不吝啬把那晶莹柔和的光辉撒向波光嶙峋的河面。天上的繁星越发闪亮璀璨,似一条钻石打造的幕布,连绵不绝望不到尽头。还不时有那带着绿光的萤火虫如精灵般在草丛中,河面上肆意掠过。
这样的夜色极美,直叫钟紫苑三人看痴了去。然而走的时间长了,钟紫苑原本汗湿的内衫被那清冷的河风一吹,顿时觉得背心里黏腻不堪还寒嗖嗖的。她的袖口袍角也沾染了不少原本聚集在草地上的露水。
钟紫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揉着鼻子道:“到底是入了秋,真有几分夜凉似水的感觉,索性走快些吧!”青黛与豆蔻闻言立刻加快了脚步。
回到码头边,一眼就瞧见钟家的马车孤零零的停在一棵浓翠如盖的梧桐树下。橼下高高的悬挂着一盏风灯。福伯缩着脖子站在马车旁,把双手隆在袖子里不停的来回走动,时不时还用力的跺着脚。看来也是冷着了。
青黛调皮,见他老眼昏花没瞧见自己,便悄悄躲到他身后想要吓唬他。“福伯,我们回来了。”钟紫苑忙出声叫破。她一向怜他年老体弱,又没有亲人,所以待他与青黛,豆蔻二人一般亲厚。
福伯见到钟紫苑三人。立刻迎了上来,呵呵笑道:“公子可算是回来了,事情可办妥了?”
钟紫苑笑道:“办妥了。只是这夜凉风大的,你怎么也不到马车上去躲躲,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得了。”
福伯闻言,脸上显出一丝怪异的神色。他期期艾艾的说道:“马车上有客人。”
“客人?什么客人?”钟紫苑奇怪的扫了豆蔻一眼。她先前还回来拿过药箱。怎么也没有提起。青黛则看着她茫然摇头,示意自己毫不知情。
钟紫苑略一寻思就知道了马车内是谁,她心口不由一跳,面上顿时觉得热热的。踌躇片刻后方才说道:“你们在这等着,我上去看看。”
她独自一人上了马车,掀开帘子,果然瞧见一个熟悉的矫健身影,此刻正慵懒的倚在自己常坐的塌上。半垂着眼眸聚精会神的翻看着一本《千金方》。那本书是她幼时所拥有的第一本医书,平素放在马车上用来打发时间的。因为时间久远。书页不但发黄,边缘也有些残破卷起。关键是里面还有许许多多她幼时做的批注解译,现在看来就显得非常稚嫩。
钟紫苑轻咳一声,一把抽出了他手里的《千金方》,说道:“郭大人博学多闻,可听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四句话?”
郭承嗣轻笑一声不以为意。他坐直了身子,一双黑沉似水的眸子紧紧盯在她的身上,意味深长的说道:“钟紫苑?贾铭?”他是在问她现在以什么身份和他说话。
钟紫苑面上一红,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她虽然知道郭承嗣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她还是想要继续以贾铭这个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
只因钟紫苑这个身份目前对她来说有太多的顾忌,尤其是前段时间与他的纠缠不休,如今想来越发觉得浑身不自在。略一踌躇后,她双手抱拳对他行了一礼,说道:“贾铭谢过郭大人这一个多月来的出手相助。”
“贾铭?”郭承嗣刻意提高了音调,他挑起眉峰,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这个喜欢装腔作势的人儿。他知道,贾铭这个身份对她来说就像是个乌龟壳,她自欺欺人的认为,只有缩在这个壳里才会觉得安全。好在郭承嗣目前也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所以暂时没有把她拉出龟壳的打算。不过没事逗逗,瞧着她又羞又急又慌又乱的样子,还是挺有趣的。
钟紫苑不知道此刻郭承嗣心中那点恶趣味,神情显得有些紧张。他一笑,顺手捏了捏她的耳垂,笑道:“慌什么,连耳朵都热了。你爱做贾铭就做贾铭呗!我也没说什么。”钟紫苑听出他没有戳穿自己的意思,心头不由一松,面上显出了笑意。
他忽然一皱眉,说道:“发髻怎么乱了?”
钟紫苑下意识摸了一把,发现有几缕碎发正在颈侧飘荡。她这才想起先前为了在柳云豹面前表明自己的女子身份,所以扯掉了束发的铜环。后来为了不耽误救人,就随手在头顶扎成了一束,自然会有些凌乱不成体统。
不过郭承嗣并没有要她解释的意思,反倒是从自己的袖袋中摸出了一把玉梳,兴致勃勃的说道:“坐下,我来帮你梳理。”
郭承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再次成功的让钟紫苑羞红了脸,她踌躇着犹豫不前。倒是郭承嗣一挑眉,不满的说道:“贾大夫,为何迟疑不前?莫非你不想做贾大夫了,想要做回钟府的小姐?”他特意在贾大夫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家伙,居然连要挟的手段都用上了。钟紫苑暗暗咬牙,她的视线瞟到了他手中的玉梳上。忽然发现有些眼熟。
这把晶莹的乳白色玉梳上还雕着缠枝莲的图案,看上去甚为精致,只是玉梳的第三根齿上断了一小节。
钟紫苑清楚的记得。是有一次,青黛为自己束发时,失手磕在妆台上给磕掉的。没想到自己的发梳他居然会当成宝贝一样随身携带。钟紫苑心头一热,便没了抵抗能力,于是她乖乖的含羞侧身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郭承嗣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随即伸手取下了她头顶的铜环。她的一头长发立刻一泻而下披散在了肩头,马车那狭窄的空间内顿时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他带着薄茧的手指灵活的在她的发间穿梭着。乌黑如瀑的长发在他的指间肆意滑动。他用玉梳小心的一络络梳理着,每当碰到打结的地方,他就放下梳子。用手指耐心的一点一点拆开,还时不时的用指腹帮她揉揉头皮,似乎是怕扯疼了她。
面前没有铜镜,钟紫苑看不见身后人此时的模样。只有他那宽大的绣着如意图案的紫色袖口不时在她眼前扫过。她觉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脑子里如同缺氧般眩晕的厉害。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灵巧的穿梭着,动作非常熟练,就像是做过了千百回。一挽,一拧,一盘,一个简单光滑的髻已经盘好。他放下玉梳,摸出一根簪子插入发髻中,这才笑道:“好了。”
钟紫苑早就羞的坐立难安。她立刻对着郭承嗣抱拳行了一礼,说道:“多谢。”
她虽然一直在刻意的拉开距离。可郭承嗣却一点都不气恼。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附身在她耳旁悄悄说道:“真想念那位乖巧听话的紫苑小姐。不过如今你只管退,你退一步,我便进二步。总有一天,你会退无可退,让紫苑小姐从新回到我的身边。”
钟紫苑又羞又恼,她一扭脖子,终于大着胆子娇嗔道:“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非要这么暧昧不清的。”郭承嗣哈哈一笑,终于坐直了身子不再逗她。
狭窄的马车内,顿时安静了一下,一股若有若无的绮丽情丝在俩人之间流转。钟紫苑轻咳一声,没话找话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病好了,还找到这里来?”
郭承嗣笑意愈浓,说道:“钟府的四周有我手上最精锐的暗卫,贾大夫重新出现这么大的事,我自然会是第一个知晓。”
钟紫苑顿时失笑,自己果然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她知道郭承嗣早就把自己纳入他的羽翼下,所以派出不少暗卫保护她的安危。她知道有这群人的存在,也见过其中一二个,却并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只不过这些暗卫的主子依然是郭承嗣,他们在发现自己突然痊愈还走出了钟府大门的时候,自然会第一时间向郭承嗣禀报,那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了。
“算了,当我没问。”钟紫苑不由讪讪的道。
面前的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那么美好动人,深深的牵动着他的心扉。此刻郭承嗣心情无比欢愉,同时也感慨万千。他本已经做好了长久的准备,没想到上苍却待他如此厚爱。所以他在得到消息以后,欣喜若狂,第一时间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
直到坐在马车内等候时,他的情绪还久久不能平复。当时他就在想,也许是自己上辈子欠了她无数的债,所以这辈子才会对她如此牵挂关注。
钟紫苑微微羞赫,笑道:“还有,你突然给我弄出那么大一个院子,偏偏又只有四个人住在里面,也太空旷了些。就怕晚上在花园里散步时,一不小心会被自己的影子给吓到。”
郭承嗣闻言,眉峰不由皱起。这个问题他可没有想到,他原本还觉得这个院子太寒酸了有些拿不出手,只不过时间太短,只能暂时弄成这个样子。当然他的标准是镇国公府,如今钟府的规模自然是不够瞧的。此刻他还觉得心中有愧,却没有想到钟紫苑居然会抱怨太大了。
略一迟疑,他说道:“我知道你家原先还有几个用惯了的家人,钟府出事后,他们也被充了官奴。这样,我叫人去找找看,要是能把他们买回来,也算多几个人伺候你。这么一来,你应该不会被自己的影子给吓着了。”
钟紫苑不过是随口抱怨一声,没想到却得到了这样的意外惊喜。她高兴之余,还是有一定的自知之明,知道钟瑾川如今还是犯官,人家不一定敢重回钟府做事。于是她叮嘱道:“你让你的手下不要凶神恶煞似的吓唬他们,要好言好语的询问。如果他们有了更好的出路不想回来,就不要勉强。”
他点头道:“这是自然,一旦他们生了二心,我也不敢放在你的身边。只盼你知道了不要难过才好。”
钟紫苑嫣然一笑道:“人的心思本就曲折婉转,何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若是生了异心,也实属正常,倒也不值一提。”
他“嗤”的一声轻笑,傲然道:“偏你这么软和的性子,才会这么说。要我看来,奴婢就该安守奴婢的本分,与主家荣辱与共才对。没得主家富贵就能一起安享,主家困顿就一走了之的。”郭承嗣的话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思想,钟紫苑虽然不敢苟同,却也没有办法反驳。只得一笑了之。
“还记得张侍郎家侍女兰儿被虐杀的那件案子吗?”郭承嗣突然问道。
兰儿的尸体还是她亲手检验的,钟紫苑如何会不记得。见郭承嗣提起,她饶有兴趣的问道:“莫非把那张府的公子给抓起来了?”
郭承嗣笑着摇头,道:“你,我都估错了。真凶并不是那张公子,而是张侍郎他本人......”他又一次在钟紫苑面前把这个案子娓娓道了一遍。
郭承嗣虽然是第二次说,钟紫苑却是第一次听,果然不出他所料。她听完立即义愤填膺的说道:“那么多人指证他就是那个人面兽心的杀人恶魔,难道都不能定罪吗?”
郭承嗣摇头道:“没有办法,那些证人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就是他的管家,从律法上说是不能作为证人过堂的。”
“这样的律法可真是笑话。”钟紫苑不客气的抨击道:“难道说,他就算当着全府所有人的面肆无忌惮的杀人,也是没法入罪。因为在他府里不是仆人,就是亲人,所以全都不能成为证人。”
郭承嗣沉默片刻后,居然点头说道:“的确如此。”这四个字把钟紫苑气的差点倒栽了下去。
“不过嘛!”郭承嗣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不把这颗毒瘤给彻底扳倒,我这长安鬼见愁的名号也算是白担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定情信物
站在马车外,可以隐隐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窃窃私语声。男的低沉浑厚,女的如三月廊下的风铃,清冽悦耳。豆蔻与青黛不由相视一笑,她们不敢在近处偷听,便蹑手蹑脚的退远了些。
又过了一会,终于见到马车帘子一掀,郭承嗣大步走了出来。他下了马车,一直隐在暗处的荣喜,段岭立刻牵着马迎了上来。他利落的翻身上马,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青黛,豆蔻还有福伯这才围拢过来,就听里面传出钟紫苑略带疲惫的声音:“咱们也走吧!”
“是。”青黛,豆蔻忙上了车。福伯侧高高扬起了马鞭,“啪”的一声响,青骢马扬首嘶鸣一声,带着四人踏上了归家的道路。
青黛和豆蔻进到马车内,就瞧见钟紫苑坐在榻上,肩头披着不属于她的紫色外袍,正疲倦的揉着额角。这一晚上的折腾让大病初愈的她觉得疲惫不堪。病了这么久,到底还是把她的身子给掏虚了。
青黛和豆蔻见她这副模样,不由面面相觑,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钟紫苑不解的抬头看向她们。青黛忍着笑,从塌下的柜子里取出了一面小小的水银镜,递到钟紫苑面前,说道:“公子,你还是自己看吧!”
这面水银镜还是朱斐送她的礼物,据说是胡人从海外带来的商品,价钱奇贵,却比她原来用的铜镜要清晰千百倍。在钟紫苑看来,这工艺已经与后世的镜子相差无几。
钟紫苑顺手接过水银镜照了起来。一张双颊晕红,眼眸如水般迷蒙的俏脸出现在了镜内。她心中一跳,猛眨了几下眼睛去了那层水意。然后心虚的左右端详了一下。似乎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值得她们笑话了。
青黛抿着嘴一边笑,一边指了指她的发髻。钟紫苑把水银镜往上移了移,这才发现郭承嗣居然给自己梳了一个女子的云髻,髻边还插着一只古朴的木簪。
钟紫苑撇撇嘴暗中腹诽:这家伙,明知道自己如今是贾铭,穿着一身男子的长袍,他却偏偏要给自己梳个女子的发髻。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见钟紫苑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青黛笑道:“一看就知道是郭世子的手艺,他最喜欢给公子梳这个发髻。说是看着清丽温婉,楚楚动人。”
清丽温婉,楚楚动人?钟紫苑从来不知道这几个字和自己有啥关系。她脸不由一热,嘟着嘴掩饰道:“别浑说。快点拆了。要是让外人瞧见,成何体统。”
“是”青黛乖乖的应承了。
青黛笑着取下了钟紫苑头上的那根木簪,奇道:“这郭世子可真奇怪,人家送簪子不是金的就是玉的,再不济起码也该是珍珠的,他倒好,居然送根木头。”她不解的摇摇头,顺手把木簪递到了钟紫苑的手里。
钟紫苑下意识的摩挲着手里的簪子。这根木簪通体呈现暗红色,木纹清晰还隐隐透出一股清香。木簪本身的雕刻手艺并没有多高超。甚至略显粗糙。只不过它显然已经被细心的打磨过,显得非常圆润。
而且它的花型也很简单,细密的花蕾稀疏而修长的花瓣在几片绿叶的烘托下,盘踞在簪头肆意怒放。居然是紫苑花,钟紫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紫苑花又叫夜牵牛,是一种非常不起眼的野花。它的茎部和叶片非常粗涩,若手脚触碰时,会有痛痒的感觉,所以在这长安城内并不太受人待见。只有在那郊外的野地里才会成片成片的肆意绽放。不过这不起眼的紫苑花也是一剂良药,具有润肺,化痰,止咳的功效。
钟紫苑出生那天,钟瑾川恰好采了一筐子紫苑花归来,于是便给新生女儿取了这个名字。
看着这支暗嵌着自己名字的木簪,钟紫苑的心头突突乱跳着,难道是他亲手雕刻的不成?他拿了自己的玉梳,又如霸王般送上亲手雕刻的木簪,看架势还不容拒绝。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定情信物?
钟紫苑觉得手上的木簪就像是着了火般,从她的指尖一直烫到了心中。可怜她活了两世都没有和男子相处的经验,此刻觉得内心中慌张感动之余又夹杂着丝丝甜蜜,这种复杂的感觉让她非常的陌生。
此刻豆蔻“咦”了一声,她抽抽鼻子,说道:“公子,这木簪隐隐透出桃花的香味,莫非是用桃木雕的?”
钟紫苑回过神来,把木簪站在鼻端嗅了嗅,果然有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她点点头,说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
豆蔻叹道:“据说桃木有驱邪避凶的作用,郭世子选这根桃木簪时,想必也没有料到公子会这么快痊愈。他这份心意,倒是比送那些金簪,玉簪要贵重的多。”钟紫苑“唔”了一声没有言语,半响后,她终于红着脸悄悄的把这根桃木簪收入了贴身的袖袋中。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早,钟紫苑早早的起了身。青黛伺候她洗漱过后,她便慢慢走出了屋子。此刻天空还是瓦蓝瓦蓝的,东边刚刚升起的太阳,带着明媚的朝霞染红了半边天际。美丽的天空,配上院子里那些繁茂的大树,摇曳生姿的花朵,倒也颇为赏心悦目。
左右没有外人,钟紫苑索性挽起袍服下摆,围着这小花园慢跑起来。她知道如今自己的身子亏损的厉害,光靠进补无济于事,还需要平时多加锻炼才行。
一圈两圈三圈,这小花园虽然并不大,可几圈跑下来,也让钟紫苑汗流浃背,腿脚发软。可她还是咬着牙,坚持了跑了两柱香的时间才算罢休。
青黛见钟紫苑在跑步,她立刻乖巧的烧好了洗澡水。等钟紫苑跑完步后。把自己泡在那温热的洗澡水里时,舒服的简直想要叹息了。
她趴在木盆边缘,任那腾腾热气熏染着全身。她忽然问道:“怎么一早上都没见到豆蔻?”
青黛笑道:“公子只顾着锻炼,却不知道外院早就是热火朝天。秀才娘子,庄家夫妻,还有那些姑娘们早就来上工了,豆蔻自然是去监工了。”
钟紫苑奇道:“庄大哥也在咱们这做工吗?”
青黛拿木勺舀了一瓢热水在钟紫苑的光滑的肩头缓缓冲下,然后说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就听豆蔻说庄大哥自从被无罪释放后。庄大嫂怕张府势大会再找他的麻烦,于是便不许庄大哥再干那走街串巷的旧行当。幸好咱们家这边的生意越做越大,有些体力活儿不是女孩能胜任的。总是要央着他来帮忙。一来二去,庄大哥索性也安心的给咱们家做事了。”
钟紫苑闻言,点点头,道:“我原来也觉得全是女孩不好。那些药材也颇重。搬搬抬抬的活儿可不少,她们姑娘家家的,哪里做的来这些。既然庄大哥肯来帮忙再好不过。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总比在外面找那些闲汉要强。”
青黛拿了一块帕子沾上香胰,一边帮她擦背,一边笑道:“可不是吗!我和豆蔻当时也是这么想,就把他留下了。”
钟紫苑微闭着眼眸,享受着青黛的无微不至的照顾。被这热浪一熏,几乎昏昏睡去。她含含糊糊的说道:“这些天也辛苦你们两个了。不过昨晚郭世子应承了我。说会帮我把朱婶,柳大嫂子一家,还有芳儿全都找回来。到时你也没有这么辛苦和寂寞了......”
当钟紫苑沐浴过后,神采奕奕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立刻引起了一场小小的轰动。那些做事的小姑娘们胆小的则羞红着脸颊,只顾着埋头做事,连头都抬不起来。也有那胆大的,一双双黑眼眸子一个劲的偷偷往她身上瞟,不时还交头接耳捂嘴轻笑。
秀才娘子带着几个小姑娘正踩在药碾上来回的碾碎药材,见到钟紫苑也只是抿嘴一笑,然后轻轻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倒是庄大嫂围着她转了一圈,啧啧说道:“贾大夫,这一个多月您跑哪里游山玩水去了?可是累着了,瞧这张脸可是整整瘦了一圈,这衣裳穿在身上都是空荡荡的。”
钟紫苑早就知道,自己生病的消息被郭承嗣当机立断的压住了,并没有宣扬出去。这也是因为当时桃花养颜丸的销路才刚刚被打开,家里又没有别的能主事之人压住场面。要是陡然传出自己因为患病而神志不清的消息,那对桃花养颜丸来说会是致命的打击。关于这一点,钟紫苑特别感激郭承嗣当时的决策。
面对庄大嫂的关心,她只得抱拳说道:“走的匆忙,也没有与你们打声招呼,还请见谅。”
庄大嫂性子爽利,一双黝黑的眼眸笑得好似一轮新月,她爽快的说道:“我们倒没什么,只是你走的突然,倒是累着了你家豆蔻。不过这豆蔻倒是极能干的,你不在家的这一个多月,全靠她把生意做的有声有色。”
钟紫苑温和的笑道:“豆蔻,青黛都是我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其实她们对于我来说,早就与亲人无异。”
庄大嫂闻言,心中暗暗称奇。她年轻时也在富贵人家中待过,算得上颇有见识。她知道也有少数仁善宽厚的主家待下人极好。可是不管再好,下人终究是下人,身份的尊卑摆在那里,不容逾越。像钟紫苑这样,把下人视为亲人的,她可真没见过。
庄大嫂心中一阵嗟叹,忍不住说道:“看来青黛,豆蔻这俩个孩子倒是命数好的。”忽而,她又展颜笑道:“对了,还没谢你呢!这次我家那口子能脱罪,全靠了你上下奔走。在此,谢过了。”庄大嫂说话,郑重其事的向钟紫苑行了个大礼。
钟紫苑没有推迟,反而站的笔直坦然接受了。她知道自己若是连个礼都不肯接受,庄家两口子也越发会心中难安。
受了她的礼,此事也算揭过。钟紫苑这才笑着提高嗓门,对众人说道:“对了,我有一件事宣布。此番临时出门,我是为了去寻找了一味新的方子。虽说走的匆忙,却也收获不小。
这方子本来收在灵山宝刹之中,被我无意寻得。它具有滋养肝肾,固本培元,补气血,填精髓等说不完的功效,是男人的最佳滋补品。
如果说咱们的桃花养颜丸是专门针对女人的,那这张方子就是为了男人而设。我暂时给它取名为解忧丹。相信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如同桃花养颜丸一样名满天下。到时你们可能会更加忙碌,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们的收入也会成倍增加。”
别的话那些姑娘们可能没有听懂,可最后这句‘以后收入会成倍增加’,她们一个个可都听的再真切不过。于是厢房内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们因为在钟家做事,而钟家的工钱又从不拖欠,于是这些姑娘们都攒下了不少,几乎都成了家里主要的收入来源。这些家庭虽说大的改善暂时还没有,可最少在衣食上有了保证。对此,这些姑娘们个个对钟家,还有把她们召集起来做工的秀才娘子,庄大嫂都心怀感激。
没想到,许久没有露面的贾大夫,回来以后宣布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这样天大的好消息,她们怎么能不感到热血沸腾,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当然这个方子肯定不是钟紫苑从哪个灵山宝刹寻来的,她这么说只是为这解忧丹制造声势而已。这个方子其实在现代用的非常普遍,而且工艺也非常成熟,的确是解决了不少男人的烦恼。
钟紫苑在制作了桃花养颜丸后,就想好了要制作这解忧丹。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由男人和女人组成,如今女人的钱赚了不少,下一步自然就是开始赚男人钱了。
欢呼声过后,有大胆的姑娘就好奇的问道:“贾大夫,你为何要给它取名叫解忧丹?”
钟紫苑笑道:“你想想,一个男人他要是腰膝酸软,头晕眼花,盗汗,消渴,因为夜尿繁多而一宿一宿的不能成眠,多走了几步就会气促难平足跟疼痛,他能不感到忧郁吗?咱们的药就是专门针对这些症状,所以我管它叫解忧丹”
庄大嫂大笑道:“何止是忧郁,要是我有了这些毛病,只怕想死的心都会有了。解忧丹这个名字好,听着既贴切又顺口。”
“对。”钟紫苑眼睛亮晶晶的,她大声说道:“这些毛病虽然不致命,却也是一种零零碎碎的折磨。不管是谁有了这些毛病,大多都会觉得日子格外的难捱。可只要服下咱们的解忧丹,这些难题就会迎刃而解,不再成为问题。所以我对这解忧丹的前景非常看好,它将会是我们另一只聚宝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求医
钟紫苑兴致勃勃的在众人面前做了这一番慷慨激昂的励志演讲后,让那些小姑娘的干劲瞬间又提高了不少。她正在乐呵的时候,福伯拿着一张烫金帖子面色古怪的跑了过来:“公子,门外有人给你下了一张帖子。”
“下帖子?”钟紫苑闻言一脸的诧异。她自从独立门户以来,家里可从来没有来过这么讲究的客人。那朱斐,郭承嗣谁不是兴之所至,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从来没有给她下过什么帖子。
她接过帖子展开一看,柳府几个描金大字跃然映入眼帘。钟紫苑心中顿时了然,柳府的人定是为了柳家小姐的病情,寻上了自己。同时她也为了柳家这滔天的权势感到惊心。
钟紫苑自问昨晚除了自称是大夫以外,并没有留下任何关于身份的蛛丝马迹。这才一晚上的时间,人家就摸清了自己的底细,大清早就寻上门来,这样的办事效率未免也太高了些。
钟紫苑不知道的是,当晚她在河边的那声咆哮,却是把自己的底细给泄的干干净净。不然任柳府再权势滔天也不可能这么快找上门来。
不过人家既然上门了,她自然不能拒之门外。钟紫苑索性亲自迎到大门外,就见一辆宽大的双橼马车内,柳夫人只做寻常富家打扮端坐其中。在这辆双橼马车的后面还有一溜普通的青布骡车。车队外围着的几个侍卫颇为面熟,都是昨晚在运河边上打过照面的。那络腮胡老赵赫然正在其中。
见到钟紫苑亲自迎了出来,柳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步下了马车,笑道:“此番来的鲁莽。贾大夫还请见谅。”
钟紫苑双手抱拳微鞠了一躬,算是行了一个晚辈礼,然后笑道:“夫人说哪里话来,您能亲自上门,倒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夫人里面请。”
钟紫苑之所以对柳夫人这么客气,倒不是为了她家的权势。柳府的权势再大对与她钟紫苑来说也一点关系都没有。柳夫人在她的眼中,其实就是一个为了身患重病的女儿操碎心的悲情母亲。对于这样的母亲。她一直都心怀钦佩,所以也格外尊重。
柳夫人温婉的一笑,回头招呼道:“把东西都带上。”
“是。”那些护卫答应了一声。开始从骡车里往外搬东西。一个个精雕细刻的箱子,一只只精美华贵的古董摆件,还有一台台的金银玉器络绎不绝的从骡车中运出来,简直耀花人的眼睛。知道的这是送礼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家在下聘礼。
钟紫苑一呆。诧异道:“夫人,你这是何意?”
柳夫人笑道:“听说你家新修了宅院,必定要添置不少东西。咱们柳府虽然家大业大,人丁却并不旺盛。这些东西瞧着好看,平素却只能堆在库房里蒙尘而已。既然贾大夫家里用的着,我就一起搬来了,还望你不要嫌弃才好。”
钟紫苑面上一滞,不由干笑道:“夫人客气了。”
柳夫人当然不会允许她拒绝。立刻变客为主,颇为强势的说道:“老赵。你盯着他们把东西都抬进去交给贾府的下人。贾大夫,咱们进去说话。”说完,她抬腿就往里面走去,根本不给钟紫苑拒绝的机会。钟紫苑无法,只得无奈的跺跺脚,跟了上去。
进了府门,绕过影壁,中间是一条青石板路,两边有千百竿翠竹遮映。翠竹中还夹杂着几株盛开的西府海棠,梨树,桃树......只不过这些果树的枝桠略显稚嫩,看来是刚栽下不久。透过翠竹林隐隐可以看见一排青色的水磨群墙,下边是白石台矾,中间还开着一道小小的月亮门。
柳夫人注意到那月亮门后非常的热闹,还有女子清脆的说话声隐隐传出,空气中飘荡出一股浓郁的药香味。她不由笑道:“早听说如今在长安城的富家千金圈子里流行一种桃花养颜丸,美颜养生的效果极好,就连宫里的娘娘们都对它推崇备至。没想到却是出自贾大夫的手笔。不知贾大夫可否也送我几粒尝尝?”
钟紫苑只得点头应承道:“承蒙夫人不嫌弃,待会我一定挑好的奉上。”同时,她也在心里暗暗叹道,倒是是大宅院里出来的,行事果然别有一套章法。
柳夫人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她这一趟除了感激钟紫苑昨晚救了柳玉蝉的性命之外,还希望她能继续出手为柳玉蝉治病。
如果只拿那些冷冰冰的金银来打发,自然显不出热络来。恰好她又打探到钟紫苑家新修了房子,想来必定还来不及置办各类细软摆件。因为这些东西不但细碎还讲究一个眼缘,购置起来也很麻烦。
而柳夫人虽然说的谦虚,可从兵部尚书府里拿出来的东西无一不是珍品,她又摆着长辈的样子送上门来,即显得亲近又不丢尚书府的脸面。钟紫苑也不傻,略一思忖就明白了柳夫人的意图。
俩人各怀着心思进入了内院,钟紫苑将柳夫人领到了待客的大屋内。柳夫人瞧见迎面而置的那一朱漆雕花檀木长几上果然空空如也,便笑道,:“可巧了,我记得带来的那些东西里有一座三尺高的红珊瑚还有一座汉代的青铜寿面鼎,放在这里最合适不过。这边再摆一个耸肩美人瓶,素日里插些时新花朵也是极好的。灵儿,你快去取来。”
“是”柳夫人的丫鬟乖巧的答应了一声,立刻出门去取东西。
柳夫人坐下后,又笑道:“贾大夫不会怪我多事吧?”
这时青黛托着朱漆雕花小茶盘奉上了两盏枫露茶,还有几样点心。见柳夫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钟紫苑这才谦逊的说道:“是夫人有心了。”随即她又问道:“不知如今柳小姐病情如何了?”
柳夫人闻言放下茶盏。长叹一声,说道:“昨晚回去以后,蝉儿咳喘的越发厉害了。不过我和清儿按照你教的手法隔一个时辰就帮她拍背。倒是吐出了不少浓痰。他父亲又连夜请了刘太医来看过,开了副镇咳祛痰的方子喝了,直到今天早晨才安静下来。我出门的时候,她正睡着呢!”
顿了顿,她见钟紫苑微倾着身子,蹙着秀眉正在认真倾听自己的叙述。她心头一热,猛的抓住了钟紫苑的手哽咽道:“贾大夫。昨晚蝉儿明明落了气,你这么压几下,又吹口气就把她给救活了。那时我就知道你和别的大夫不同。是个有真本事的,请你出手救救她吧!”
压几下,吹口气就能救活?开玩笑,哪有那么简单。钟紫苑心中虽然泛起嘀咕。面上却不敢怠慢。她想了想。说道:“柳小姐的情况可不容乐观,其实昨晚也算是赶巧了,要是再晚上一点,我也没了法子。真可以算是天大的侥幸,才保住了她的命。夫人可能不知道,我救人的手法是特殊了一点,但是我诊脉开方的手法并不比别的大夫高明多少。”
开玩笑,柳玉蝉目前的身体状况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虽然昨晚侥幸没有爆炸却并不表示她就没有了危险。钟紫苑就算有心想要帮忙给她治病,有些话也还是要说在前头才好。
这些话柳夫人不知听多少大夫说过。每次听,她心中都会产生一种无边的惶恐,她害怕精心呵护了十八年的女儿会离自己而去。
“不过,柳小姐目前只要能顺利的把肺部的痰排出来,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至于想要治愈......”想到柳玉蝉那副孱弱到几乎没有发育的身子,她不由暗暗摇头。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我没想过她能治愈......”柳夫人虽然心慌意乱,到底还没有昏了头,她忙说道:“蝉儿上半年就已经过了十八岁生辰。这个年纪对别的女孩子来说,早就该相夫教子,生儿育女了。可我的蝉儿却连柳府的大门都没有迈出过几次,她每天能看见的,就是她那院落上方的那块巴掌大的天空。我求的不多,只不过想要她能多活几年,能顺顺利利的嫁个夫婿真正的做一回女人,死了以后能进入夫家的祠堂享受后人的香火,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
对于一位母亲如此悲伤的祈求,钟紫苑自问根本就无法拒绝。可是该怎么救?又能救得了几时?钟紫苑心中根本就没有一个章程。想到这些钟紫苑只觉得头都大了。
“贾大夫,求求你了......”柳夫人哀戚的看着她,眼圈都红了。
似乎被柳夫人的哀伤所感染了,钟紫苑也觉得自己的眼中有些涩涩的,她闭了闭眼眸,似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终于开口道:“夫人请放心,柳小姐那边我应承就是了。”
柳夫人欣喜若狂,她目光猛的一亮,说道:“太好了......”顿了顿,她又说道:“至于诊金方面或者是需要什么珍稀药材,你只管开口。咱们尚书府绝对不会吝啬。”
“那些都罢了,我只有几个要求......”钟紫苑慢慢的说道:“不管我用什么法子为柳小姐治病,都请夫人你不要干涉,要是您想要干涉,到时就请您另选高明。”
“不,我一定不会干涉.”柳夫人忙保证道。
钟紫苑笑了笑,又继续说道:“还有,我是女子的事,还请柳夫人和柳尚书为我保密。”
这个不用钟紫苑交代,柳夫人的心中也跟明镜似的。要知道女子行医最多的地方是在宫里,或是皇亲贵胄府里,多是伺候各位主子娘娘。在民间要是有女子行医会被认为是伤风败俗,是会被世人所诟病的。
柳夫人心中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钟紫苑会提出什么了不得的要求,这两个要求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她点点头,说道:“这些我都依允了,贾大夫可还有别的要求?”
钟紫苑想了想,笑道:“暂时只想到这些,等想到别了下次再告诉您好了。”
柳夫人不由笑了,说道:“一定。”又闲聊了一会,柳夫人才带着几盒桃花养颜丸满意的离去。
待柳府的人走后,青黛蹦蹦哒哒的走了进来,笑道:“公子,柳府太客气了,我刚才偷偷去库房瞧了一眼。光是各色绸缎,软缎,纱帐,锦被就堆得老高,更不要说各色玉器,瓷器,酒器,还有金银饰物了,恰恰都是咱们用的着的。如果要咱们一样样去买,还不知道要费上多少时辰,没想到今儿却全齐整了。”
钟紫苑闻言苦笑道:“行了,好好收着吧!看什么地方适用的,你做主摆上就是。”她现在满心想的是如何着手给柳玉蝉看病,哪有精神来管这些。青黛也不生气,她吐吐舌头,又蹦蹦哒哒的回库房去清点东西。
钟紫苑独自在大屋内思考了许久,忽然眼睛一亮,自语道:“就这么办。”
她叫上福伯,匆匆的出了门。没过多久,就出现在了蜀王世子府大门口。门房见着她根本就没有进去禀报的意图,径直打开大门放她进去了。她自己一路寻到了朱斐的书房外。
候在门外的雪姬瞧见她不由大喜,刚想出声招呼,却被她给做手势给拦住了。雪姬抿嘴一笑,便退了下去。
钟紫苑顺着那敞开的纱窗往里瞧去,正好看见朱斐正坐在一张青木大案上挥笔作画。他凤眼低垂,殷红的薄唇死死抿着,看上去居然十分认真。钟紫苑见惯了他戏谑的一面,可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认真过,心中顿时对他UU小说未完成的画感到万分好奇。她偷偷抿嘴一笑,蹑手蹑脚的走到了他身后探头看去。
她立刻失望的道:“什么嘛!居然画个背影,谁知道这是哪个鬼呀!”
朱斐头都没抬,只稳稳的把剩下的几笔添上,这才放下手中的画笔,举起那张宣纸仔细端详着,满意的道:“你不知道有什么打紧,只要我知道是谁就成。”
就见雪白的宣纸上只用聊聊数笔,就勾画出了一个女子的窈窕背影。这女子坐在缠满了青藤的花架下,面对着一大片颓败的荷花池。这幅画并不是什么上乘之作,手法也很单调,不知为何,钟紫苑却可以感觉到一种恒久的孤寂扑面而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奇怪的大夫
钟紫苑伸长了脖子还欲细看,朱斐却三两下把那那幅画给卷了起来,随手投在了地上的一只广口粉汝窑瓷瓶内。那瓷瓶里已经密密集集的有了十几卷那么多。
深知朱斐品性的钟紫苑不由骇然笑道:“你何时钟爱上画画的?”
朱斐一甩广袖,无奈道:“如今有不少御史言官在皇上面前弹劾我,说我性子暴虐,喜怒不定。身为蜀王世子却滞留长安不思归蜀,还四处结交皇亲贵胄,得罪朝廷大员,所以罪孽深重。”
钟紫苑一怔,怒道:“滞留在长安城的藩王世子又不止你一人,他们为何单单寻你开刀?那皇上怎么说,难道他也要你回蜀地不成?”
“皇上说,我要是没事,这些天就待在府里读书画画,别一天到晚的给他惹是生非。”朱斐说完,又一脸痛苦的铺开了一张宣纸,持起狼毫笔沾满墨水在上面勾勒起来。
钟紫苑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朱斐凤眸一转,不满的斜瞥了她一眼,说道:“小没良心的,你的病倒是好了。如今我却处在水生火热之中,你倒笑的这么开心。”话虽这么说,他的眼中已无声的漫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似有两簇小小的火焰在里面燃烧。
钟紫苑点头道:“难怪你瞧见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原来你早知道我病好了。”
朱斐微微一笑,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宣纸上。只淡淡的说道:“昨夜郭府的暗卫寻到他时,他正好与我在一起。”原来如此,钟紫苑悄悄的吐了吐舌头。
“行了行了。别在这里装腔作势的,我有正经事找你。”钟紫苑见他还欲再画,便一把夺下了他手中的狼毫笔,搁在了一旁的松花石砚上,然后扯着他的衣袖往外走去。
后院的马棚旁,用枯枝稻草碎步搭建了一只不起眼的狗窝,钟紫苑拉着朱斐蹲在狗窝前。正津津有味往里看着。
朱斐紧皱着好看的眉头,拿袖子捂着自己的口鼻,万分嫌弃的斜瞥着狗窝里那堆挤在一起蠕动着的。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小奶狗,说道:“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一群野狗,丑死了。”
钟紫苑不满的说道:“好歹它们如今也是你府里的一份子,当然不能算是野狗。而且刚出生的小狗都是这样毛茸茸的一团。哪里丑了?”
她还兴致勃勃的伸手点着数:“一只。两只,三只......哇,旺财,你好厉害,居然生了五只耶!”
“什么,旺财?居然还叫这么难听的名字。我可不承认它们是我世子府里的一份子。究竟是那个狗奴才养的,给我滚出来。”朱斐不满的提高了嗓门。引得旺财警惕的回头看向这两个擅自围观的不明人士。似乎感觉到了莫名的威胁,它呲牙咧嘴的瞪着两人。喉咙里还发出示威般的呼噜声。原本挤在一起埋头吃奶的小狗们也受到了惊吓,唔唔叫着。一起往旺财的肚皮底下钻去。
一个声音怯怯的从俩人声后传来:“是,是我养的狗。”
朱斐回头望去,却看见顶着一头乱发,手里还捧着一只大瓷碗的春妮慢慢的走了过来。钟紫苑见她一脸的惊惧,忙暗暗扯了朱斐一把,然后站起身笑道:“春妮,旺财什么时候生的小狗呀?”
春妮显然被朱斐先前的怒气给吓着了,嗫嚅着道:“就,就,就是十五天前。”顿了顿,她又好奇的问道:“你到底是钟姐姐,还是贾大夫。”
钟紫苑闻言不由一愣,她下意识的去看朱斐,朱斐亦抬头看着她,他那双明媚的凤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奇异光芒。钟紫苑心中一跳,忙撇开了视线,只看着春妮说道:“我即是钟姐姐,也是贾大夫。不过我要是钟姐姐就不能继续给你家大叔治病了。”
春妮立刻轻快的说道:“那你还是做贾大夫好了,你是钟姐姐的时候样子怪吓人的。还是贾大夫好,又能陪我说话,又能帮旺财搭窝,还能帮大叔治病。”
钟紫苑闻言一笑,说道:“那我听春妮的,以后还是做贾大夫。”
春妮闻言,脸上绽开了一个羞涩却灿烂的笑颜。朱斐却在一旁小声嘀咕道:“小骗子。”
钟紫苑面上一热,却假装没有听见,对春妮招手道:“你是想要来喂旺财的吗?快过来吧!”
春妮脚下动了动,在扫了一眼默然不语的朱斐后,又僵硬的站住了。钟紫苑皱皱眉,暗地里踢了朱斐一脚。朱斐无奈的摸摸鼻子,只得站起身来慢慢的踱开了些。
春妮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蹦蹦跳跳的来到钟紫苑身边,弯下腰把手里的瓷碗小心的放在旺财的嘴边。碗里是吃剩的米饭拌了一点肉糜和菜汤。旺财伸出鼻子闻了闻,立刻伸出舌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春妮拍了拍手,忽然对钟紫苑说道:“贾大夫,你既然能给大叔看病,那能给小狗看病吗?”
钟紫苑一愣,忙问道:“哪只小狗病了?”她下意识的往旺财的肚皮底下看去,就见那一群小狗全都跟肉球似得圆滚滚的,实在瞧不出哪只有毛病。
春妮忙道:“不是它们。”她往狗窝角落里一处拱起的稻草堆里指了指,说道:“它在那里面呢!”
说完她伸出小手在稻草堆里扒拉了一会,然后揪着一条短短的尾巴,果然又拽出一只小奶狗。然后说道:“这只小狗没有其余那些小狗那么健壮,所以老是被挤在一旁不能靠近。就连吃奶,也是等别的小狗都吃完了,它才能吃上几口剩下的,所以老也长不大。贾大夫。你给瞧瞧,它是不是病了。”说完她把小狗捧到钟紫苑的面前,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她。
钟紫苑把那只小奶狗接到手里。仔细看了看,果然发现它特别的瘦小。别的小狗都是滚圆的肚皮,只有它是瘪瘪的,身上的绒毛被别的小狗抓的稀稀疏疏的,就像冬日里还未割尽的麦田。
透过稀疏的绒毛还可以隐隐看见腹部那一道道隆起的肋骨。虽然它的身子瘦小,可它的眼睛却很大,圆溜溜的就像两颗黑葡萄。两只小耳朵软软的塌着。紧贴在头皮上。也许是感到害怕,它把头紧紧埋在两腿之间,小小的身子还在瑟瑟发抖。
钟紫苑注意到它左侧后腿弯曲的幅度非常的不自然。于是她拿手指戳了戳,那只小奶狗立刻发出“吱吱”的小声哀叫。
朱斐这时已经踱回到钟紫苑的身边,听到小奶狗的的叫声,不由笑道:“这到底是耗子呢?还是狗呢?连叫的力气都没有。这小家伙只怕是养不活了。”
“谁说的。”钟紫苑摸了摸它小小的身子。笑道:“它只是在出生的时候被弄断了腿,才会没力气和那些兄弟姐妹抢奶喝。所以连叫的力气都没有,等我把它喂饱了,再帮它把腿给接好,它就会和正常的小狗一样了。”
想了想,她又对春妮说道:“春妮,你看你要照顾六只小狗还有旺财,一定会忙不过来。不如把这只小狗送给我吧!我一定帮它把腿给治好,然后找一个非常善良的姐姐来照顾它。”
春妮想了想。点头说道:“那好吧,其实旺财也是你和我一起捡来的,你也算是它的主人。你想要养小狗只管抱去好了。可是你一定记得把小六的腿给治好哟!”
“原来它的名字叫小六。”钟紫苑兴高采烈的说道:“小六,你要跟我回家了。”小六瞪着湿漉漉的眼睛,不明所以的吱吱叫着。
朱斐伸手戳了戳它的脑袋,不耐的说道:“你想养狗还不简单,我记得玉姬那里还养着一只纯种的哈吧儿,那身毛色油光水亮的,可漂亮了。或者我帮你去弄一只猎犬,那家伙高大威猛,用来看家护院也不错。怎么都比这三条腿的小不点要强的多。”
钟紫苑将小六宝贝般的抱在怀中,道:“你别管,我就要这只,还指望着它能给人治病呢!”她跟春妮打了一声招呼,也不理会朱斐,转身就走。
朱斐无奈的摇摇头,嘴角含着一抹宠溺的微笑,慢慢跟了上去。
......
屋外,一株枫树的叶子全都红了,金色的阳光透过叶间的缝隙细细密密的投了下来,在那青石板地面上留下了细密的如蝴蝶般耀眼光斑。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如波浪般起伏不定,发出沙沙的声响,地面的光斑似彩蝶起舞般欲飘然而去。
钟紫苑站在枫树下摊开一只手,一缕金色的光斑正好稳稳的投在她的掌心。暖暖的,这是一轮缩小了的太阳被握在了手心里。她正玩的开心,清儿匆匆走了过来,先是屈膝行了一礼,然后说道:“贾大夫,我家小姐醒来了,也喝了药,夫人请你现在过去。”
“好,前面带路。”钟紫苑理了理肩头的药箱,又弯腰提起脚边一只盖着棉布的竹篮,跟在清儿的身后,往柳玉婵的屋内走去。
屋内,门窗皆关的紧紧的,一丝风都透不进来,屋里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柳玉婵侧躺在铺着白虎皮的床榻上,显然刚刚经过一场剧烈的咳嗽,她黯黄的脸颊上还带着一种病态的潮红,薄薄的嘴唇微张着细细的喘着气,唇上还染了一层诡异的浅紫色。一群小丫鬟围着她团团转,柳夫人则坐在床边暗暗垂泪。
没想到钟紫苑来的这样快,柳夫人就像是见到了救星般,急急迎了上来。道:“贾大夫,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钟紫苑早就瞧见有丫鬟端了一只痰盂出去,她粗略扫了一眼,心中便有了数,于是笑道:“夫人现在不用担心,能让我和柳小姐单独说说话吗?”柳夫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被灵儿扶着退了出去。屋内只留下了清儿还有另外一个小丫鬟。
钟紫苑放下手里的竹篮和药箱,环视了四周一圈,然后指着原本挡在柳玉婵床前的一扇黑漆软嵌螺钿大屏风说道:“你们两个把这扇屏风搬到窗户前。”
“啊!”清儿吃惊的张大了嘴。她还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大夫,进到病人屋里不急着看病,反而急着搬东西的。
“啊什么啊!”钟紫苑不客气的说道:“是你家夫人央着我来给你们家小姐看病的,当然要按着我的法子来。快点搬。”
“是。”既然和治病有关,清儿也不敢耽误,她无奈的答应了,然后和另一个小丫鬟啃啃哧哧的搬了起来。
钟紫苑这才把视线投在了床上的柳玉婵身上,笑道:“柳小姐,我们昨晚见过面了,不过我猜你肯定不记得我了。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贾,单字一个铭,是一位大夫。”
柳玉蝉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怯怯的小声说道:“贾大夫好,母亲先前告诉我了。她说昨晚多亏有你在才救了我的性命,真是多谢了。”
钟紫苑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乐了。她生怕这柳府的小姐因为常年重病缠身,性子会变得偏激怪异。不过现在看来是她自己多虑了,这柳小姐倒是个温婉可人疼的。
她呵呵一笑,自顾自的在柳玉蝉的床榻旁坐了下来,说道:“昨晚太混乱了,今天就算是咱们第一次相识好了,所以我给你带来了一样礼物。”
“礼物?”柳玉蝉眨着眼睛,一脸好奇的看着钟紫苑。她很少与外人接触,尽管已经满了十八,却还保留着一颗赤子之心。听说钟紫苑给自己带了礼物,她顿时来时兴趣。
这时清儿抹着额头的汗珠,气喘吁吁的过来说道:“贾大夫,屏风已经放好了。”
钟紫苑提起了脚下的竹篮,头也没回的说道:“那就把窗户打开吧!这屋里的空气混浊不堪,也该换换了。”
“啊!”清儿面上一滞,为难的说道:“可我家小姐吹不得风,要是把窗户打开了,只怕她的病情又会加重。”
钟紫苑不耐的说道:“所以我让你们用屏风挡在了窗户前,这样既能换换屋内的空气,又不会让你们小姐吹着风了。”
“可是夫人那边不会允许的......”清儿为难的绞着手指,依然没有动弹。
钟紫苑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夫人那里有我去说。别忘了,我才是大夫,做大夫的不会害自己病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不受欢迎的礼物
见清儿依然踌躇着不愿动手,钟紫苑不由笑道:“虽说现在是秋天,可日头还暖,你们每日午后开上一二个时辰的窗户,既不会冻着柳小姐又可以让屋内的空气流通起来。把这些污浊的气味排出去,对病人来说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柳玉蝉也探出头来,微喘着,娇怯怯的说道:“清儿,照贾大夫的意思去做。”
见自家小姐也发话了,清儿只得乖乖的走到窗旁,“吱呀”一声把它给推开了。一股夹杂着青草气息的新鲜空气立刻欢快的涌进了屋内,屋子里原本浑浊凝滞的气息立刻松动起来。一只小小的粉蝶趁机飞了进来,在众人面前拍打着翅膀欢快的起舞着。
柳玉蝉昏昏沉沉的瞧见了,勉强笑道:“这都多少年了,我这屋子的窗户还是第一次打开,它倒是不嫌我这屋味重。”
钟紫苑见柳玉蝉眼神迷蒙,气息浅促,知道她精神不济又犯倦了。忙举了举手里的竹篮,说道:“柳小姐,你还没有瞧我送你的礼物呢!不如你自己打开来瞧瞧。”
柳玉蝉闻言,勉强提起精神伸出说道:“清儿,把我扶起来。”
“是。”清儿忙过来半抱着将她扶起,另外那个丫鬟立刻抱了一床细密厚重的褥子放在她背后。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让柳玉蝉的喘息声又加重了几分。把清儿慌的,又是好一阵抚胸拍背,才让她缓过气来。
这时竹篮上盖着的棉布自己轻轻移动起来。里面还发出微弱的‘呜呜’叫声,慢慢的,一只毛发稀疏却圆溜溜的小脑袋探了出来。小六许是在篮子里待的久了。气闷的紧。好不容易把小脑袋探了出来,它立刻伸出一节粉嫩的舌头,呼哧呼哧的喘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就像蒙着一层雾气,无辜而又好奇的盯在面前的柳玉蝉身上。
柳玉蝉被骇了一跳,她怯怯的道:“这是什么?瞧着怪可怜的。”
钟紫苑完全没想到柳玉蝉居然连小狗都没见过。倒是一旁的清儿笑道:“这是一只小狗,瞧着毛都没有长全。怕是还没有一个月吧!”
“它出生才十五天呢!眼睛也是刚刚睁开......”钟紫苑掀开竹篮上的棉布,笑道:“它叫小六,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可喜欢?”
柳玉蝉眼睛一亮,不可思议的说道:“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大多数女人都会对这种小小的,软绵绵的动物没有抵抗能力,尤其是它还用一种无辜的。湿漉漉的眼睛瞅着你的时候。柳玉蝉的心瞬间就被小六给萌化了。她又惊又喜的伸出手去,想要抚了抚小六的脑袋。
清儿忙制止道:“小姐,你不能碰它。你忘了夫人不许你碰小动物吗?”柳玉蝉一愣,明亮的眼睛立刻就黯淡了下来,她伸出去的手又讪讪的收了回来。
钟紫苑似乎没有发现她眼中的黯然,只一下一下的抚着小六的脑袋,淡然说道:“小六还挺可怜的,生下来就断了一条腿。不但没有力气和它的哥哥姐姐们抢奶喝,还被它们抓的遍体鳞伤。可是就这么饥一顿饱一顿的挣扎着。它还是努力活了下来。虽然它没有别的狗儿那么健康,也没有别的狗儿那么漂亮,可它绝对是最与众不动的那一只。柳小姐,你愿意做它的主人吗?”
听了钟紫苑的话,柳玉蝉的心中不由百转千回,她仿佛在小六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心中不由又酸又苦。她苦笑一声,自怨自艾的道:“如今我连自己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哪里还能照顾得了它,你还是给它另外找个主人吧!”语毕,她轻咬着下唇,一双妙目却不舍的在小六身上流连着。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钟紫苑也不着急,只面露惋惜的说道:“小六呀小六,既然柳小姐不愿意照顾你,我只能把你送回狗窝去。只希望你的那些狗兄狗姐们能嘴下留情,给你剩口吃的,别让你还没满月就被活活饿死。”她站起身用棉布重新把小六给盖上,然后提起竹篮作势欲走。
柳玉蝉悚然一惊,忙开口叫道:“你等会。”
钟紫苑回头看着她,假装不解的问道:“柳小姐还有何事?”
柳玉蝉咬了咬下唇,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半响,终于开口说道:“贾大夫,我知道你是吓唬我的。你连我这个素不相识的人都救,怎么会忍心把小六送回去让其余的狗儿践踏。其实我也恨想照顾小六,可是我如今的身子你也知道,根本就没有办法长久的照顾它。那我又何必拖着它一起受罪。”
钟紫苑莞尔一笑,又在柳玉蝉的身边坐了下来,说道:“你看小六的肚子瘪瘪的,想来定是饿的不轻,不如咱们先把它喂饱了再说,如何?”
这个提议柳玉蝉不可能反对,相反她还十分期待,忙点头说道:“清儿,快去取些新鲜牛奶来。”
“是。”清儿脆声答应了,快步走了出去。
清儿出了院子,并没有急着去取牛奶,而是转个弯,来到了一座碧窗朱瓦,白石台矶的厢房内。厢房的屋檐下还摆着一只炉子,炉上还搁着一个银药吊子,正煮得咕噜咕噜直响,一阵阵闻着就觉得透进了五脏六腑的药味在空气中四处弥散。把墙角处一丛开着正艳的蔷薇花香都遮盖了过去。不过柳府里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早就熟悉了这个气味。
清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就见柳夫人正坐在塌上,手里端着一只琉璃茶盏默默出神。灵儿见到清儿掀帘进来,忙招手叫道:“快过来,夫人都等急了。”
清儿忙上前屈膝福了福,柳夫人回过神来。把手里的琉璃茶盏往那楠木小几上一搁,就听“叮”的一声脆响。柳夫人却全然不顾,一双含着疲惫的眼睛紧紧盯在清儿身上。说道:“贾大夫究竟是如何给小姐治病的?”
柳夫人虽然纡尊降贵亲自请来钟紫苑为柳玉蝉看病,可她心中还是有着一万个不放心,所以才会暗地里打听屋内的情形。
谁知清儿摇了摇头,说道:“贾大夫不曾给小姐看病。”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贾大夫只让我们把窗户打开,说是要换换里面的空气,对病人有好处。她还给小姐带来了一只还未断奶的小狗。说是送给小姐的礼物,不过被小姐拒绝了。”
柳夫人大惊,猛的站起来。说道:“胡闹,刘太医他们都说了,蝉儿一定要注意保暖,千万不能被风吹着。否着很容易受风寒感染咳疾。她。她究竟会不会看病?怎能把窗户打开,这不是要蝉儿的命吗。不行,我要去阻止。”
“夫人别急。”清儿忙说道:“开窗前,贾大夫指挥我们把那扇黑漆软嵌螺钿大屏风搬了过去,恰好把风给挡住了,吹不到小姐身上。”
灵儿也提高了嗓门提醒道:“夫人,你忘记了?贾大夫说过,她给小姐治病的时候。你不能干涉,否则就要咱们另请高明。”
柳夫人闻言。一双黛眉不由微微蹙起。她缓缓的坐下,不解的低语道:“她究竟要如何给蝉儿治病?”
抬首见清儿依然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瞧着自己。柳夫人无奈的一挥手,说道:“你去吧!小心伺候着,千万不要出岔子。”
“是。”清儿苦着脸屈膝福了福,转身退了下去。
柳夫人呆滞了半响,忽然长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自语道:“真不知道把这贾大夫请来,对蝉儿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清儿用梅花朱漆小茶盘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牛奶,她进到屋内时,恰好听到柳玉蝉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叫。
清儿心中一惊,忙快步走过去。见柳玉蝉在钟紫苑的怂恿下,怯怯的伸出了手指放在小六的嘴边。小六饿极了,立刻伸出两只爪子抱着柳玉蝉的手指,然后伸出粉嫩的舌头一下一下的舔舐着。
柳玉蝉惊叫后,呵呵的轻笑道:“好痒......”
清儿松了一口气,忙说道:“小姐,牛奶端来了。”
“快拿来,小六都饿坏了。”清儿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柳玉蝉禁不住诱-惑,轻轻在小六柔软的身上抚摸了一番,她立刻爱上了这种感觉。尤其是小六把软软的身子紧靠在她的掌心,把湿漉漉的眼睛无比信赖的投注在她身上时,她忽然有了一种被需要的满足感。
看着小六伸出粉嫩的舌尖满足的舔舐着碗里的牛奶,柳玉蝉暗黄的小脸上终于流露出会心的微笑,她踌躇片刻,开口说道:“贾大夫,我改变主意了,想把小六留下来。可是我不知道能照顾它多久。”
钟紫苑早就知道她拒绝不了这个弱小生命,她微微一笑,说道:“如此甚好,它有了妥帖的去处,我也安心了。至于你能照顾它多久,那就看它的造化了。”
柳玉蝉虽然足不出户,又性子谦卑自怜,可她到底不傻,瞬间就明白了钟紫苑的意思。她朝着钟紫苑感激的一笑,说道:“说不得,我挣命罢了!”
那碗里的牛奶只浅浅下去了一层,小六那瘪瘪的肚皮却慢慢鼓了起来。眼见它是喝饱了,便伸出前爪扒了一下嘴角挂着的牛奶沫子,然后懒懒的拉长了身子,开始在竹篮里乱拱起来。
柳玉蝉见状不由奇道:“它这是怎么了?”
钟紫苑笑道:“吃饱了就犯困,它这是想要找个暖和点的地方睡觉呢!”
柳玉蝉“噗嗤”笑了起来,说道:”清儿,去取些旧袄子来,我要亲手帮小六子做个暖和的窝。”
“是。”清儿只得无奈的答应了。她出门不就,柳夫人领着灵儿端着一碗墨汁般漆黑的药汤走了进来。
柳夫人忍到现在已是极限,不过进到屋内,见柳玉蝉半躺在褥子上,一张黯黄小脸虽然显出了疲态,可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瞧着也没有发咳疾的迹象。她心中不由暗中松了一口气。笑道:“打扰了,不过,蝉儿,你该喝药了。”
柳玉蝉冲着钟紫苑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笑道:“光顾着小六,我倒是把喝药的事给忘了。”短短半个时辰,借着小六的由头,加上柳夫人早已对她言明了钟紫苑的女子身份,所以两人很快熟络起来。
钟紫苑只闻了闻,就知道这是一副治疗肝阴亏损,心气耗损的药,她微微一笑没有言语。就见着柳夫人亲自持着银勺把这碗能苦到人心坎里的药汁,一勺一勺喂到柳玉蝉的嘴里。柳玉蝉小口小口的接了,慢慢咽下,居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可见她平日里是拿这黑黝黝的药汁当水喝的。
才喝了一半,清儿拿了几件穿不着的旧袄子回到屋内。柳玉蝉见了眼睛不由一亮,她心急的说道:“母亲,我自己喝吧!”说完,她自己端了剩下的半碗药汁,咕噜咕噜一口喝了。
柳夫人目瞪口呆,骇然笑道:“哪里就急成这个样子。”
柳玉蝉成日里都是病怏怏的躺着,总觉得一日一日都是煎熬,如今好不容易有些事做,自然比平常人更加兴致高昂。
她亲自拿了剪子把那些旧袄按照竹篮的形状绞了,细细的铺好,给小六子取暖用。见她做的专心致志,钟紫苑悄悄拉了柳夫人一把,柳夫人会意,立刻跟着她走了出去。
钟紫苑这才笑道:“夫人勿怪,未经您的同意,我就擅自给柳小姐带来了一只小狗。”
柳夫人心中确实非常不快,可见到柳玉蝉似乎心情不错,她也不好发作,只淡淡的说道:“其实,蝉儿以前也养过一只红嘴绿毛的鹦哥,她极为喜欢,每天都要亲自喂它,夜里听着它的叫声才能入眠。后来一天夜里,那只鹦哥却被野猫给扒了。第二天,蝉儿醒来,发现那鸟笼里只剩下了几根羽毛之后,她大哭了一场,后来还连续发了七天的高烧,一条小命都差点丢了。从此以后,我便再不许她的面前出现活的小动物。因为她的性子太善良,受不了这样的生离死别。”(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 章 心理暗示
钟紫苑闻言也不意外,她顺手从廊下的汝窑花盆里折了一朵如火般的蔷薇在指尖轻轻掐动着,一股馥郁的花香在空气中弥撒开来,然后她淡然笑道:“夫人不妨看看柳小姐如今的情形再做决定。”
柳夫人一愣,不由抬眸望去。隔着重重帷幕,可以隐隐看见柳玉蝉半倚着的身影。
她因为病的时间久了,成日间都是时睡时醒,多半处于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明明是十八如花年华,可她整个人却显得暮气沉沉。
而现在的她虽然任旧是无力的靠在床头,可她不但兴致勃勃的对着光线穿针走线,还不时微笑着俯首对那只不起眼的狗儿轻言细语,顺便把清儿指挥的满屋子团团转,整个人都似活过来了一般。
见柳夫人看着柳玉蝉怔怔的出神,钟紫苑便笑道:“不知夫人和我看见的是否一样?”
柳夫人还未回过神来,只下意识的问道:“看到什么?”
钟紫苑缓缓道:“生命力,一个十八岁女孩子该有的生命力。”
“生命力?”柳夫人越发听不懂了。
钟紫苑她努力解释道:“我先前进来时,柳小姐暮气沉沉,连笑容都显得那么勉强。而现在仅仅只是多了这么一个小家伙的陪伴,她脸上的笑容不但多了也让她暂时忘记身上的病痛,重新恢复她该有的活力还有生命力,难道不好吗?”
柳夫人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我狠心。可是蝉儿病的那样重,就算她目前暂时忘记了身上的病痛,可是病痛不会因为她的遗忘就消失。它们依然不屈不饶的盘踞在蝉儿身上!这样的她哪里有精力来照顾小动物。”
钟紫苑的眸光渐渐变得幽长深远,她意味深长的说道:“柳小姐的病的确不轻,可原也没有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只是有人在不断的给她心理暗示,不断的提醒她病的很重,不断的提醒她已经命不久矣。
久而久之她的心里就处于一种完全灰暗的状态,她对人生没有了希望,对未来没有了信心。对自己更加充满了绝望,所以她早早的放弃了自己,没有了生命力。她的身子才会衰败的这样厉害。”
钟紫苑的话,柳夫人虽然有一大半没有听懂,可是她还是明白了中心意思,就是说柳玉蝉原本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她是受了身边人的影响。所以病情才会日渐沉重。
柳夫人又气又急,胸中一时气血激荡。她往前疾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回过头来冲着钟紫苑低喝道:“是谁?你发现了是谁在暗里害我蝉儿。”
钟紫苑一双如猫般琥珀色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在柳夫人身上,笑而不语。柳夫人心头一惊,骇然倒退了两步,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鼻尖道:“难道......是我?”
灵儿“哎呀”一声,忙扶住了她,劝慰道:“夫人。宽心些,贾大夫定不是这个意思。”她抬眸看着钟紫苑恨恨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在这里混说。我家夫人视小姐如珠如宝,小姐身上的病疼她都恨不能以身代之。小姐每每发病,她比谁都要着急,不但四处寻医问药,还常常连着几天几夜衣不解带的照顾。瞧瞧,这才几年时间,生生把一头乌丝熬出了白发,她才不会是害小姐的凶手。”
灵儿的一双妙目就像是一把利刀,在钟紫苑身上狠狠的刮着。钟紫苑也不生气,她知道自己这套说法牵涉到了后世的心理学,这个时代的人根本就接受不了,也不能理解。
可是为了柳玉蝉,她还是想要努力对柳夫人解释清楚。于是她继续说道:“夫人可听说过望梅止渴这个典故?相传魏国曹操的部队在行军路上,由于天气炎热,士兵都口干舌燥,无力行走。曹操见此情景,大声对士兵说“前面有梅林”。士兵一听精神大振,并且立刻口生唾液,脚下如有神助,才脱离了困境。
这就是一种心理暗示,别看只是几句话,可有时带来的力量不可估量。我曾经就见到过这样一个病人。她嫁人以后由于三年都没有怀上孩子。于是她的相公,她的婆婆,包括她的娘家人天天轮番在她面前念叨,责怪。久而久之,那位夫人的精神就处于一种极度紧绷的状态。于是她觉得自己怀孕了,她的身体还出现了一切怀孕时才会出现的症状,什么停经,恶心,呕吐,嗜睡,就连口味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位夫人的相公高兴坏了,还以为她真怀了身孕,于是请了长安城里最好的妇科圣手前去诊治。结果这位妇科圣手却判断他的夫人没有怀孕。
可那位夫人的家里人并不相信,因为孕期的症状这位夫人的身上都有,于是她家又请了附近所有的大夫来为这位夫人诊治,结果所有人的的判断都与那位妇科圣手的诊断一样。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解释那位夫人的身上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孕期症状。而在我看来,这一切其实很简单,就是她的家里人长期给她的心理暗示造成的结果。”
顿了顿,她见柳夫人似若有所思,便提醒道:“夫人,你成日里是不是在柳小姐的面前总是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然后询问的话题都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是有没有咳的越发厉害,胸口是不是很疼之类的话题?”
柳夫人面上露出了一丝不自在,她勉力笑道:“难道我关心她,多问了几句也不对吗?”
钟紫苑叹道:“如果是常人,这样的问候倒是无妨。偏偏柳小姐本就心思细腻,久病缠身导致她越发敏感多疑,想法自然会偏激一些。一不小心就很容易钻了牛角尖。
夫人在她面前不但没有掩饰,反而日日露出这种焦灼不安,惶恐绝望之态。久而久之,这些情绪也感染了柳小姐。再加上您对她的过度保护,才会让她觉得自己无用,对自己感到厌弃甚至绝望,最后渐渐失去了生命力。”
柳夫人早就听的泪流满面,她拿袖子堵住了自己的嘴,哽咽道:“原来是我害了蝉儿。居然是我害了蝉儿......呜呜呜”
钟紫苑非但没有劝慰,反而冷酷的说道:“柳夫人,你此时的哭泣对柳小姐不但没有任何帮助。反而是把她往黄泉路上又推了一把。”
柳夫人一惊,忙抬眼往屋内看去。就见柳玉蝉似乎听到了她了哭声,不但停了手里的针线活,就连脸上的笑容也早已敛去。取代的是一种凄惶和无措。一双眼睛就像是受惊的小鹿般下意识的往柳夫人处看来。
忽然她身子往前一扑,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她咳的那样厉害,以至于承受不住,把先前喝下的汤药全都吐了出来。她一边大口吐着,一边咳嗽不已,不一会就是脸红头胀,看上去不胜怯弱。
柳夫人被唬的魂飞魄散,早忘了自责哭泣。她忙快步上前为柳玉蝉拍背抚胸,忙乎了许久。柳玉蝉才算渐渐安静下来。
她喘着气,拉着柳夫人的衣袖,怯怯的小声问道:“母亲方才为何哭泣?可是贾大夫说我的病不好了?”她的语调是那样惶恐,绝望,让柳夫人心如刀搅,心中深恨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贸然哭泣无端把她给吓到了,同时也对钟紫苑所说的话越发感到无比信服。
就听钟紫苑在一旁轻快的笑道:“柳小姐错了,方才夫人会突然哭泣,是因为我告诉夫人你的病有了好转的迹象,所以夫人才会喜极而泣。”
“好转?”柳玉蝉显然并不太相信,她把目光又投到了柳夫人身上。柳夫人本就在暗自懊恼,见柳玉蝉看向自己,忙冲着她轻轻颔首表示赞同。谁知柳玉蝉依然不信,还自嘲道:“我这身子骨怎么可能好转,贾大夫休要拿假话唬我。”
钟紫苑温柔一笑,说道:“我是大夫,才不会拿假话唬人。先前我们一起照顾了小六那么久,你都没有发病的迹象,也没有倦意懒怠,难道这不是好转了吗?”
柳玉蝉眼睛不由一亮,小小声的,高兴的说道:“好像是的,我很久没有清醒这么长时间了。”其实柳玉蝉此刻已经觉得精神萎靡,神智倦怠,浑身的力气正在一丝丝的被抽离。
可钟紫苑的话让她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难受,应该还可以再撑一会。
钟紫苑笑道:“可见这都是小六的功劳,对不对呀!”她边说边拿手指头轻轻戳着小六的脑袋。小六睡意朦胧,胡乱拿爪子扒了几下,又呼呼大睡起来。
柳玉蝉笑吟吟的脸上立刻一僵,她偷偷瞄了柳夫人一眼,绞着手指小声说道:“母亲,我想把小六留下来,可以吗?”
看着她那张充满祈求的黯黄小脸,柳夫人心中又酸又苦又自责,怎么可能忍心拒绝。于是她含笑点头。
“太好了。”柳玉蝉开心的欢呼道:“贾大夫,你看,母亲答应让我养小六了。”
“嗯!我看见了。”钟紫苑点头笑道:“不过小六现在已经休息了,你也趁机休息一下吧!要知道,照顾小动物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你只有自己休息好了,才会有精神来照顾它。”
“好。”柳玉蝉乖巧的点头,往常这个时间,她都处于昏睡状,虽然今天小六的到来,让她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可到底她身子孱弱,到了现在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只觉得眼皮上就像挂着千斤坠般,几乎要黏在了一起。
柳玉蝉不由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的道:“那我先睡一会。”清儿闻言,立刻上前撤去褥子,扶着她缓缓躺下。头一挨着枕头,柳玉蝉立刻就进入了黑甜梦想。
柳夫人,钟紫苑还有其她的丫头们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灵儿想去提装着小六的竹篮,柳夫人忙小声说道:“不要动,把它就放在蝉儿这,让她醒来就能瞧见它。”
“是。”灵儿忙把竹篮放在柳玉蝉床旁的踏脚上,然后跟着柳夫人一起退了出去。
送钟紫苑出尚书府的大门时,柳夫人还长叹道:“今儿贾大夫这番话,对我来说无异于醍醐灌顶。没想到我自怨自艾的那些话,蝉儿会全记在心里,还导致她病情加重,我真是太大意了。”
见柳夫人领悟的这么快,钟紫苑也很高兴,她笑道:“夫人只需记得,您是柳小姐身边最亲近也是最信赖的人,你的情绪就决定了柳小姐的情绪。所以您必须学会情绪管理。不能让你的负面情绪成为一把无形的双刃剑,再去刺伤彼此。”
柳夫人忙道:“往后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总之在蝉儿面前报喜不报忧就对了。”她又笑道:“不过贾大夫嘴里的新词可真多,什么心理暗示,什么情绪管理,都是我听不懂的话。”
钟紫苑哈哈大笑道:“听不懂没关系,只要知道以后该怎么做就行。说不定在你我的努力下,柳小姐的身子会日渐好转,以后嫁人生子都不会有问题......”
柳夫人亲自把钟紫苑送到了大门外,又寒暄了几句后,钟紫苑这才上了马车离去。岂不知这一幕都被坐在自家马车内的蒋如雪看在了眼中。
她诧异的自语道:“他是什么人,居然让堂堂的尚书夫人亲自送到大门口?”见柳夫人目送钟紫苑走远后,欲转身回去。蒋如雪立刻把这个小插曲抛到了脑后。她戴上锥帽,下了马车,朝着柳夫人迎了上去。
“夫人,蝉儿姐姐可大好了?今儿我与家母去了一趟法华寺祈福,我还特意为蝉儿姐姐求了一道平安符。”说完,她对着柳夫人扬了扬手心里那块被叠成三角形的黄裱纸。
柳夫人接过她手里的平安符,笑道:“蒋二小姐有心,我带蝉儿收下了。不过蝉儿刚刚才睡着,这一时半会估计还不会醒。瞧着这天色也不早了,蒋二小姐还是早些回家休息,等下次蝉儿好些了,你再来找她玩耍。”
蒋如雪见她眉宇间没有了往日的阴霾,凄苦,显得松快了不少。她心中一愣,忙试探道:“许久没见蝉儿姐姐了,如雪的心中甚是挂念。前些日子家母识得一位从闽浙来的大夫,医术非常高明,不如请他来给蝉儿姐姐瞧瞧?”
“不用了。”柳夫人一口拒绝了,还笑道:“我给蝉儿请了一位最好的大夫。她的医术高明的很,在她的治疗下,说不定以后蝉儿嫁人生子都不会有问题。这不,我刚刚才把她给送出来。所以我们暂时不打算再请别的大夫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好意......”
蒋如雪闻言,眼中一道凌厉的寒光闪过。她猛的转头,隔着眼前的面纱看向逐渐远去的钟家马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烫手山芋
繁华喧闹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茶馆,酒肆,商铺林立。路边叫卖的摊贩,卖艺的江湖汉子,耍猴的老头,拉车的苦力,还有骑马的勋贵,巡逻的官差,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钟家的马车在人群中慢慢的走了一会,钟紫苑忽然说道:“福伯,往刑部衙门那边去绕一圈。”
福伯在外面不解的说道:“公子,走刑部衙门可不顺路,起码要多走大半个时辰呢!”
钟紫苑笑道:“无妨,左右没事,去瞧瞧热闹也好。”
“好咧!”福伯虽然不知道此刻刑部能有什么热闹可瞧,他依然笑呵呵的答应了,一拨马头,果然踢踢踏踏的往刑部方向走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来到了刑部衙门附近。到底是刑部,威名赫赫,往常在这里走动的百姓都下意识的屏气凝神,加快脚步。生怕会惹怒了那些守在门口,手持杀威棒,配着闪亮的腰刀,如凶神恶煞般的衙役。
可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那刑部衙门的大门口居然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与那最繁华的运河码头都不遑多让。
眼见马车是过不去了,钟紫苑索性跳了车,对福伯说道:“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你索性走原路回家去。我去瞧瞧热闹!”语毕,她也不等福伯反对,就往人群中挤去,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福伯无奈,只得赶着空马车回家去了。
钟紫苑仗着身子灵巧,在人群中左右突围。引来了周围一片不满的抱怨声。这时,她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轻飘飘的砸在了自己的脑门上,她低头看去。却是半块剥开的花生壳。她捂着额头悲愤的抬头看去,就见对面一家酒楼的三楼围栏处,朱斐正趴在那里笑嘻嘻的冲着她招手。
钟紫苑瞥了他一眼,试图把自己眼中的不满还有控诉传递过去,不过瞧那厮得意的笑脸,就知道他丝毫没有一点内疚的意思。她只得幽怨的回头又想继续往人群中挤。脑门一凉,这回砸中她的是带着牙印的桂花糕。
钟紫苑回头怒瞪着居高临下笑的格外招人恨的朱斐。就见他一瞪眼又扬起了手里的芝麻团。钟紫苑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再不依着他,估计自己脑门上要开点心铺子了。她只得无奈的转过身子又往人群外挤去。
酒楼的一楼。二楼都挤满了人,可到了三楼就格外的安静。不过看着楼梯口站着的那两位虎背熊腰的侍卫,就知道三楼清静的原因了。
好在这两个侍卫对钟紫苑极为熟悉,他们恭恭敬敬的退开了几步。说道:“贾大夫。里面请,咱们世子爷已经等很久了。”
钟紫苑不由奇道:“你们世子爷怎么知道我会来?”
就听里面朱斐懒洋洋的说道:“能亲眼看着那对父子倒霉,这么好看的热闹你怎么可能不来亲眼瞧瞧。”钟紫苑“噗嗤”一笑,迈开大步走了进去。
整个三楼除了朱斐还有他带来的护卫,侍女外,再没有旁人。她走过来时,朱斐已经回到椅子上坐下,雪姬和玉姬则在一旁乖巧的煮酒烹茶。钟紫苑径直在他对面坐下。笑道:“怎么不用躲在屋子里读书,画画。修身养性了吗?”
朱斐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笑道:“孔圣人的教诲晚些领悟也没什么,可三品大员倒霉却不是那么常见的。”
钟紫苑忙往外看去,果然这里的视线极佳,可以穿过人群,直接看到刑部大门口的情形。就见刑部大门紧闭,大门外还设有两道栅栏,有十几个衙役手持杀威棒牢牢守在了大门前。
兰儿的哥哥身穿一声白色孝服,头上绑着一块显眼的白布,白布的正中还用鲜血写了一个巨大的“冤”字。他布满厚茧的手里还高举着一张写满字的状子,正跪在栅栏外面高声喊冤。
兰儿的母亲则由一位同样头绑白布的年轻妇人陪着坐在一旁,她拍着大腿一边痛骂一边嚎啕大哭。她的脚下还跪着一个同样穿着孝服的小男孩,那小男孩显然被眼前的情形给吓住了,只紧紧拽着那年轻妇人的衣角,圆溜溜的眼睛含着两泡泪水恐惧的四处张望着。而在他们的身后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看热闹的百姓,起码有数百人之多。
就听人群中不时有人冲着那衙役喊道:“喂-你们傻站在那里做什么?为什么不接状子呀!”
“他妈的,果然是官官相护。还是堂堂刑部,见人家告的是朝廷大员居然连状子都不敢接,这让咱们这些百姓有冤找谁说理去。”
“就是,咱们可是良民,不是那些官宦之家养的贱奴,不是你们这些大人想杀就杀,想虐就虐的。”
“就是!这事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开门,开门......”
人群中不时有人鼓噪,人人脸上都满是兴-奋,激动,情绪已经有些失去控制。那十几个衙役显然也有些紧张,他们紧紧盯着面前那一张张愤怒的脸,手里的杀威棒捏的都快要冒出水来。
钟紫苑却在黑压压的人群中看到了十几张熟悉的脸,她不由诧异道:“那边几个,还有左边五个不是你府里的侍卫和丫鬟吗?他们怎么也在下头闹事?”
“嘘”朱斐竖起了一根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故作神秘的左右看了几眼,笑道:“我府里的人就不许打抱不平了?那不是看兰儿家就这么几个人,实在是势单力薄,怎么可能斗的过那只老狐狸。这才来给他们壮壮声势的嘛!”
这样也行?钟紫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要不是朱斐和郭承嗣事先暗中派出了人手保护兰儿的家人,他们早就被狗急跳墙的张侍郎派出的人给暗杀了。
刑部大堂内坐满了大小官员。都是刑部郎中,员外郎,主事。令史,亭长,都官令史等等,居中坐着的自然是刑部最高长官朱尚书,还有左右两位侍郎。
在这太平盛世之下,却出现了喊冤之人堵住刑部大门之事,而且局势眼看着还有失控的架势。刑部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全都急了。一个不小心,他们说不定会跟着一起倒霉,所以个个如今都是如坐针毡。
朱尚书脸色煞白。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恨恨道:“刁民,刁民,都是一些无君无父的刁民。他们不一级一级的往上告。堵在咱们刑部的门口算什么意思?”
这朱尚书之所以能坐稳这个位置并不是因为他的能力很高。相反,他是一个油滑到极致,以至于碌碌无为的性子。他从来都不会轻易得罪那些手握实权的同僚,所以他背地里还得了一个万金油的称号。
此刻他的心中无比的郁闷,吏部的这个张侍郎也太不晓事了。先前就有府里的庶女来告他,被自己不小心给接了状子。幸亏自己反应快,随即把案卷推给了同样不晓事的郭承嗣。不然,当日满大殿的弹劾就会是冲着自己而来。
你说闹出这么一场风波。你一个堂堂吏部侍郎就该偷偷摸摸把屁-股擦干净吧!可这才消停几天,又有人拿状子把他给告了。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如今这状子接还是不接,都让他感到万分的为难。
一位主事冲着朱尚书拱了拱手,谄媚的建议道:“既然是刁民闹事,不如请大人下张帖子给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请他们前来驱散人群。”
朱尚书眼前一亮,刚想拍手叫好。一直手抱双臂,闭目养神的郭承嗣猛的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冰冷得能刮下一层寒霜,淡淡道:“堂堂天子脚下,居然发生了数百人聚众闹事的勾当,只怕指挥使大人也不敢瞒着当今皇上。皇上曾经几次在朝会上言明,如今天下太平,要以轻赋税,重生产,严律法为国之根本。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这些百姓为何闹事,只怕朱大人在皇上面前也不好交代吧!”
朱尚书一瞪眼,怒喝道:“谁说这里有人聚众闹事?谁说这里有人聚众闹事?”
那名想拍马屁的主事,只得乖乖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勉强笑道:“瞧我这张嘴,就是不会说话。当然没有人聚众闹事,是一群不明真相的良民受到了蒙蔽而已。”
“对,是受到了蒙蔽,受到了蒙蔽。”朱尚书立刻指着那名主事说道:“这回你说的对,他们就是受了那一两个刁民的蒙蔽,不明真相,所以才会被人利用。”
“大人。”知道他万金油特性的郭承嗣忍不住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他提高了嗓门,说道:“这件案子,皇上也知情,是瞒不住的。”
“什么,皇上怎么会知道这案子?”朱尚书彻底傻了眼。
郭承嗣干脆的说道:“自从那天在大殿上受到了莫名其妙的弹劾后,皇上特意把卑职召进了御书房,询问有关这案子的相关事件。卑职禀报以后,皇上龙颜大怒。说这张侍郎占着吏部最重要的位置,身负对四品乃至四品以下官员的管理,考核,升迁等重大职责。却连自家后院那点事都弄不清楚,皇上怎么能放心再交予他如此重任?所以当时皇上就下了口谕,要卑职务必把这件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既然你有圣谕,为何不早说,害咱们这一屋子的人为了收不收这状子纠结了这么久。虽然满屋子上到朱尚书,下到小小的亭长都在对郭承嗣暗暗腹诽。可他们面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一个一个还在遥赞皇上圣明,万民归心的废话。
就连朱尚书也是一拍惊堂木,气势汹汹的大声喝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来人,去把状子接下来,咱们刑部上下一心,好好的审审这宗虐杀惨案。”
他话音刚落,原本在外警戒的一位衙役面色古怪的跑了进来,禀报道:“尚书大人,礼部杨尚书的轿子到了咱们刑部的大门外。”
“啥!那个老家伙怎么来了?”朱尚书惊愕的说道,先前聚集的气势立刻一泄而空。
朱尚书先前之所以犹豫不决当然不是怕了那三品的张侍郎,好歹他可是堂堂的二品大员,比那张侍郎高了整整两级。他忌讳的,就是张侍郎那情同父子的老师,礼部杨尚书。
礼部杨尚书虽然没有实权,日子过的也清贫。可他历经两朝,又担任了好几届春闱的主考官,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尤其是那些翰林,御史们多以他马首是瞻。他要是看谁不顺眼,只需悄悄使个眼色,那些人就会如疯狗般群起而攻之。
所以想动这张侍郎简单,就怕会一不小心捅了那个马蜂窝,到时弹劾的奏折满天飞,自己又没有郭承嗣这么深厚的圣眷罩着,只怕是不死都要脱层皮。
就在朱尚书犹疑间,礼部杨尚书已经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朱尚书忙站起身一拱手,说道:“杨老大人,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来人呀!给杨大人看坐。”立刻有衙役搬来了椅子,放在朱尚书的下首。
杨尚书连着服用了两颗万寿丹,气色可好看的很。原本枯黄瘦削的脸颊上居然还带着两抹红润。他咳了两声,不客气的在椅子上坐下,这才说道:“本来我是礼部,这是刑部,咱们两家历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我今天却来了,是因为听说这刑部大门外,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让我实在是坐立难安,不能不来。”
朱尚书虽然面色不变,心中却在暗暗叫苦:来了,来了,老家伙果然来发难了。他暗地里偷偷给郭承嗣猛递眼色。你不是有圣谕吗?快拿出来抵这老家伙的口呀!
谁知郭承嗣此刻却如老僧入定般,一言不发,只看着面前的地板发呆。让朱尚书暗地里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那边杨尚书颤巍巍的抚着自己颌下的三缕胡须,先是长叹一声,随即义愤填膺的说道:“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下官犯法,更加不能轻饶。老夫真是惭愧呀!没想到门下居然出了如此穷凶极恶之徒。不过幸亏老夫知错能改,早早与这孽徒划清了关系。还请大人今日收下这张状子,千万要秉公持法,不要枉纵了这杀人凶徒。”
说完,他一使眼色,身边立刻有人捧着一张状子送到了朱尚书的案前。朱尚书只瞟了一眼,就惊愕的发现,这张状子居然正是让刑部上下纠结了许久,兰儿家人状告张侍郎虐杀的那张状子。
看着面前这烫手山芋,朱尚书不禁脱口而出:“你这是吃错药了?”
“哎哟”杨尚书手一哆嗦,生生揪下了几根花白的胡须,把他疼的一呲牙。(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角色互换
面对杨尚书愤怒的小眼神,朱尚书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讪笑道:“我是说,您老太深明大义了,简直是我辈学习的楷模。”杨尚书闻言,这才满意的点头。
其实他心里也在叫苦不迭!要不是昨天好死不死让皇上身边的赵全瞧见了张侍郎给自己送贿的那一幕,他是坚决不会把自己这个好弟子给卖出去的。
想想昨晚的中秋晚宴上,往日待自己还算亲厚的皇上,居然从头到尾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瞥过来。自己那才貌出众的孙女在献艺后,居然连句敷衍的夸赞都没得到。他心中就是一片哇凉哇凉的,他知道,必须要与这张侍郎划清界限了。
不过想想不久前,他还率领大批翰林,御史在大殿上拼命弹劾郭承嗣不顾人伦,纵女告父。这才过了几天,他又特意跑到刑部来控诉张侍郎乃穷凶极恶之徒,还要坚定的与他划清师生关系。啧啧,这巴掌打的还真是啪啪作响,还是他心甘情愿自己打的。
不过好歹是混了两朝官场的老人,他这唾面自干的本事还真是常人不能比的。就见杨尚书抚着自己的三缕胡须,义正言辞的说道;“既然朱尚书已经接下了状子,还不立刻打开大门让那苦主进来伸冤,再派人去传那贼子前来过堂。”
“啪”的一声,朱尚书突兀的猛一拍惊堂木,把那杨尚书惊的手一抖,又几根胡子被生生拔了下来。他瞅着手上无辜的胡须哭笑不得。
而坐在上首的朱尚书则浑然不觉,只瞪着三角眼,威风凛凛的大声喝道:“来人。还不马上收栅栏,开中门,放苦主进来伸冤。”
顿了顿,他又对着郭承嗣大声吩咐道:“郭大人,还麻烦你亲自走一趟,传那吏部张侍郎前来问话。”
“是,大人英明。”郭承嗣站起来。对着上首的朱尚书一抱拳,毫不吝啬的恭维道。
“大人英明。”大堂内立刻异口同声的响起。
眼见原本镇守在门口的衙役们得了命令后,开始收栅栏。开中门。外面围观的百姓中立刻爆发出一片响亮的欢呼声。有好事的立刻去扶了兰儿哥哥和兰儿母亲起来,然后簇拥着他们往刑部衙门内走去。
钟紫苑猛地站了起来,兴致勃勃的说道:“要不我们也跟去瞧瞧?”
朱斐凤眸一转如水波潋滟,他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懒洋洋的说道:“急什么。最好看的热闹在外面。能把那骄横的张侍郎请来过堂的,除了咱们的郭大人再无旁人。你是想在这大堂内看人哭哭滴滴,还是想看那张府里鸡飞狗跳?”
钟紫苑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她盯着朱斐巴巴的说道:“鸡飞狗跳似乎有意思些,我也可以去瞧吗?”
朱斐露出一抹宠溺的微笑,他顺手抚了抚她的头,温柔的说道:“跟着我,哪里去不得?”钟紫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他这动作,好像是在摸小狗哟!
张府里的确是鸡飞狗跳。那王管家被抓了,张夫人病倒卧床不起,张公子躲了出去不知所踪。府里的下人们也被闹的人心惶惶,一种大厦将倾的恐慌感在张府无声的蔓延着。
张侍郎却索性什么事都不管,连着两天歇在了碧姨娘的院子里。黄花梨的拔步床上挂着细密厚重的帷帐,把外面的光线遮去了大半。他不再年轻的脸隐在晦暗的光线中,让人看不分明。他带着玉扳指的手在碧姨娘那伤痕累累的裸背上轻轻的滑过。
他虽然已经年满四旬,可一双手却保养的极好,骨骼分明,修长白皙。在中指和食指中间的指腹上还带着一层薄茧,这是一双典型书生的手。可就是这双秀气的手,却断送了不知多少年轻女子的性命。
他自语的声音凌厉如沁在寒冰之中:“一群区区贱民,就想要扳倒我?哼,简直是不自量力。只要名册还在我的手中,主子可不会那么轻易让我死的。”
外面突兀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略皱了皱眉。就听有人在门边低声说道:“大人放心好了,那刑部的大门紧闭,还放了栅栏,没人敢接兰儿家人递上的状子。”
“好.....”张侍郎的嘴角一勾,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行了,再去仔细盯着。”
“是。”外面的人得了吩咐立刻退了下去。
他盯着帷帐的顶端又陷入了沉思中,一双深不见底的三角眼如沁在寒冰之中,没有一点温度。又过了半响,他手下一动,显然是碧姨娘醒了过来。
她似乎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年轻的身子如蛇般扭动着,在张侍郎的身边轻轻蹭着。她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满意的看着他冰冷的眼睛瞬间变得幽暗。才沙哑着嗓子低低的说道;“老爷好狠的心,夫人那边派人来叫了几次,你也不去瞧瞧。”
“那我现在就去瞧瞧。”张侍郎作势欲起。
碧姨娘慌忙往他身上一扑,醋意横生的道:“不许去。”
张侍郎抬手就在她雪白挺翘的臀上击了一掌,似笑非笑道:“口是心非的小妖精。”
碧姨娘身子一颤,随即又放松了下来,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绞着他一缕青须,闷闷不乐道:“谁叫她是夫人,我是姨娘。要是我什么都不说,等她身子好了,来揭我皮怎么办?”
“她敢?什么夫人,也只不过是老爷我抬举她而已。要是惹我不高兴了,她就连通房都不如。”张侍郎冷冷说道,声音中没有一丝情感。
碧姨娘闻言娇笑起来,媚眼如丝的说道:“老爷的话,我可记着呢!别到了夫人面前不认账才好。”
“小妖精。越来越放肆了,快去取丹药来。”张侍郎又重重在她臀上拍了一记,此刻他的瞳孔有些散大。鼻翼快速的煽动着,明显处于一种异常兴-奋的状态。
碧姨娘的眼中闪过一丝畏惧,不过又很快被掩盖了过去。她依然如蛇般蠕动着从他身边滑过,到了塌边,雪白的双足轻轻一踢,吸住了踏板上那双绣着喜鹊闹春图案的绣花鞋。然后狐媚的回头一笑,这才站起身扭着纤腰往前走去。
她上半身只挂着一只粉色绣着出水芙蓉图案的肚兜。一对鼓鼓的雪球几乎要顶破那薄薄的粉色锦缎。下身穿着一条嫩黄色,紧紧包裹着大腿的绸裤。形状较好的雪背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鲜红鞭痕,让人望之触目惊心。偏偏就是这种带着残缺。肆虐的美让张侍郎怦然心动,他那双三角眼慢慢眯起,闪出如毒蛇般阴冷的寒光。
碧姨娘似乎一无所觉,她依然扭着纤腰慢慢往前走着。一举一动都带着无边的诱-惑。终于走到那朱漆雕花软嵌玳瑁的柜子前。她从最下层翻出一个精致的锦盒,又从桌上的青花茶壶中倒了一盏清水,一起用海棠状的小茶盘捧了,送到张侍郎面前。
张侍郎翻身坐起,他随手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是十几颗龙眼大小的黑色丹丸。他随手取了一颗递到碧姨娘面前,冷冷道:“吃下去。”
“是。”碧姨娘乖乖答应了,接过丹丸放进嘴里。用那盏清水送了下去。
过了小半响,他才点头说道:“去取水来。”
碧姨娘回到桌边重新取了水。她涂着蔻丹的小手指还不小心在水中浸了浸。张侍郎这才自取了一丸,用清水送了下去。吃过丹丸,他立刻躺了下去,等待着那飘飘若仙的感觉到来。
谁知等了片刻,那熟悉的感觉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眩晕感。他意识到不好,想要翻身坐起,谁知身子就像是没有骨头般软软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碧姨娘香软馥郁的身子慢慢靠了过来,媚笑道:“老爷,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张侍郎张了张嘴,一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喉咙,一边急促而微弱的叫道:“这丹丸有问题,快,快去叫人......”
碧姨娘不解的眨眨眼,说道:“叫人,为何要叫人?老爷不是一向都不喜欢在服丹丸的时候叫人吗?再说这丹丸我也吃了,一点问题都没有。”
张侍郎瞬间明白了过来,他愤怒的叫道:“是水,是水有问题。你这个贱人,一定是你要害我。别忘了,没有我给你提供丹丸,你会生不如死。”
碧姨娘咯咯娇笑起来,她伸出葱段般的手指,指着张侍郎讥讽的说道:“你以为这丹丸只有你才有吗?也不想想你自己这丹丸又是从哪得来的。”
一席话说的张侍郎血色尽失,他仓皇的,惊惧的叫道:“不可能,名册还在我手上,主子不敢要我的命。是你,是你这个贱人胆敢自作主张来害我,主子是不会饶了你的。”
“名册?”碧姨娘慢慢的从张侍郎脚边的褥子下抽出了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册。她眨着眼眸,用一种无辜的表情说道:“今儿早上,我不小心从你书房的暗格里拿出了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名册?”
看着那本书册,“轰”的一声,张侍郎只觉得一种强烈的眩晕感袭上脑门。他心中又惊又惧,一种绝望到无助的感觉占据了他的身心。
碧姨娘脸上的媚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压抑已久的愤怒和痛恨,她狠狠扬起巴掌对着张侍郎的脸扇了过去。
几声脆响后,张侍郎不可思议的张大了眼睛。角色的快速转换让他愤怒的全身发抖,他沙哑着嗓子厉喝道:“贱人,你敢如此待我,我定要把你剥皮抽筋。”只可惜,他的声音轻飘飘的,遥远的似乎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自然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碧姨娘完全不把榻上的昔日主子放在眼里,她甩着自己有些发麻的手掌,笑道:“主子给的药,就是好使。瞧瞧,每日都是你作践我,今日总算让我还回去一回。”说着她慢条斯理的取下了挂在墙上的一柄缠着金丝。浸过桐油的暗红色藤鞭。
张侍郎瞳孔一缩,他色厉内茬的喝道:“贱人,你敢......”
......
郭承嗣骑着他的卷毛乌雉马。带着一群衙役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张府门口,朱斐自然是懒洋洋的跟在他的身边。见张府那扇朱漆大门紧紧的闭着,他不由一皱眉,说道:“去敲门。”
“是,大人。”立刻有衙役领了命,上了台阶,举起拳头狠狠的砸了起来。没过多久。就听里面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有人战战兢兢的问道:“谁在外头?”
那衙役大声说道:“是刑部的郭侍郎,找贵府的张侍郎有话说。”
迟疑片刻。里面的人说道:“咱们老爷不在,有什么事,还是请郭侍郎明儿再来吧!”
那衙役闻言顿时迟疑了,他下意识回头去看郭承嗣。就见他面沉似水。紧抿着薄唇。一双眼眸锐利无比的盯着张府的大门。那衙役立刻回过头去,双手握拳越发用力的砸起门来。
就听里面的人尖叫道:“好没礼数。你们家大人是侍郎,咱们家大人也是侍郎,大家都是平级呢!你们凭什么来砸咱们府里的大门?”
那衙役闻言,不由讥笑道:“咱们是来拿人的,谁跟你说什么礼数,快点开门。”谁知他砰砰砰的把手的砸红了,里面却再没了声响。那衙役只得无奈的退到了郭承嗣身边。
“以为躲在里面不出声就没事了。”郭承嗣眼眸微微眯起。他冷冷的说道:“段岭,去把门给砸了。”
“是。”段岭领命。大步上前。
朱斐歪着头,微微一笑,说道;“雪姬,可不能让段大人累着,你也去帮忙。”
“是”雪姬脆声答应了,扭着纤腰上前。
张府的门前分别立着两根粗大的拴马石,就见段岭走到其中一根面前。他环抱着那根拴马石,双眼一瞪,双臂齐齐用力。手臂上隆起的肌肉几乎要撑破他那身黑色的侍卫服。就听他大喝一声,“啪”的一声巨响,那根起码有他大腿粗的拴马石居然被他给齐根折断。
“好”那群衙役立刻爆发出热烈的叫好声。
而雪姬一扭一扭的款款走到了另一根拴马石前,就见她暗中运气后,双手如翻飞的蝴蝶般不断的拍打在那根拴马石上。她的手法很快,以至于那些衙役眼花缭乱根本就看不清她究竟拍下了多少掌。等到她打完收工,俏生生的立在一旁后,那根拴马石才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紧接着,轰然一声倒了下去。
那群衙役静默半响后,爆发了比先前还要热闹的叫好声。雪姬冲着段岭得意的一笑,轻舒广袖卷起地上的拴马石就往张府的大门上砸去。段岭也不甘示弱,举起手上的拴马石大喝一声,同时砸向张府的大门。
就听两声巨响后,张府那厚重的朱漆大门颤抖了几下立刻裂开了几条深深的缝隙,大块大块的朱漆掉了下来,就连门上挂着的几盏气死风灯,也摇摇晃晃的纷纷坠落。
段岭举起手中的拴马石还欲再砸,就听原本安静的张府内传出惊惧的叫声:“别砸了,别砸了,这就开门。”就听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后,咣啷啷一阵响,那张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儿郎们,进去吧!”郭承嗣居然连马都不下,一挥手,骑着卷毛乌稚马带头就往张府闯去。
张府开门的下人被唬得连连倒退,一张脸煞白煞白。郭承嗣进了张府的大门,居高临下紧紧盯着那下人,厉声道:“带我去见你们老爷。”
那下人还记得这位上次把张府搅的天翻地覆的煞星,他双腿不由一软,战战兢兢道:“小的不敢撒谎,咱们老爷真的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郭承嗣闻言,眉峰渐渐蹙起。他注意到,那张府的下人在仓皇中说的是老爷不见了,而不是老爷不在府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诡异的死法
门口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又找不着能做主的张侍郎,立刻有机灵的丫鬟往张夫人所居住的院子跑去。她好奇探头往里瞧着,廊前一棵浓翠如盖的大榕树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一阵风吹过,青石板的路面上树影婆娑摇曳不止,如千万条看不见的手臂在同时起舞。往日只觉得那棵大榕树长势极好,今日却莫名透出一股阴森诡异。
虽说如今王管事家的暂时在自家照料受伤的管家婆子,对后院的管理有了疏忽,可夫人的院子里断然不会少了人伺候才对。
瞧着往日热闹的院子里,此刻却鸦雀无声。小丫鬟心中暗暗嘀咕,莫非那些人瞅着夫人病重不能起床,都跑出去玩耍了不成?
小丫鬟不屑的撇了撇嘴,迈进了院子里。张夫人在府里的积威甚重,她不敢到张夫人跟前去现眼,只小步跑到一旁的茶水房门口低声呼喊道:“可有哪位姐姐在里面?”她喊了半响,里面一点依然一点声息都没有。她一咬牙,索性自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茶水房不大,一眼就可以看到底,就见里间的一张长塌上,隐隐侧躺着两个穿红着绿的身影,只不过她们都是面冲里面躺着,站在门口只能瞧见她们那黑鸦鸦的后脑勺。
见她们居然在大白天里睡觉,小丫鬟不满的嘀咕道:“果然趁着夫人病重,躲在这里偷懒呢!”
不过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她原本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于是脚步轻快的跑了过去,不客气的摇着睡在外头那个丫鬟的肩膀,说道:“快醒醒。有急事要找夫人呢......”
随着她的摇晃,那原本侧躺着的丫鬟慢慢转过头来,那是一张怎样的脸。蜡黄,扭曲,惊恐,一双原本灵动的眸子此刻睁的大大,里面布满血丝。透着一股森森死气。她的双手紧紧扣在自己的脖子上,浅紫色的舌尖微微吐出,浓稠而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眼角。嘴角,鼻孔,慢慢往外滑落。
“啊......”一声凄厉惊惧的尖叫声在张府的上空响起,让人听了整颗心都不由自主的跟着一起颤抖。
郭承嗣此刻刚刚率领众人突破张府的大门。闯了进去。听到这惊叫声他的眉头不由一皱。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立刻翻身下马,沉声询问道:“这惊叫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那被迫打开府门的下人也被这尖叫声给吓到了,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听,听,听着像是从内院发出来的。”
郭承嗣当机立断的吩咐道:“荣喜,你带着人守住张府所有的能进出的大门,不许一个人出去,也不许一个人进来。你们几个跟着我。走咱们一起去内院瞧瞧!”
被郭承嗣点到的人里也包括了跟着一起来瞧热闹的钟紫苑,她悄悄翻了个白眼。还是老老实实跟在了郭承嗣后面。
张府的后院此刻一片慌乱,有不少丫鬟婆子如无头苍蝇般惊惧的四处乱跑着。郭承嗣使了个眼色,段岭立刻上前,随手抓了一个穿着栗色圆领比甲的婆子押到他的面前。
郭承嗣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利无比,紧紧盯着她,沉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婆子跪在地上,一张老脸煞白煞白的,全身也在瑟瑟发抖。她哆嗦了半天才能说出话来:“老,老爷,夫人,碧姨娘都不见了踪影。夫人院子里只剩下两个大丫鬟,她们,她们......”
“她们怎么了?”郭承嗣紧逼着厉声喝问道。
婆子眼睛瞪的大大的,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颤声说道:“她们,她们自己把自己给掐死了......”自己把自己给掐死?郭承嗣掌管刑狱这么长时间以来,还从未听过如此诡异的死法,他的眉头渐渐紧蹙。
婆子的话如同一道奇异的魔咒,让原本还杂乱不堪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不少。此时一阵秋风呼啸着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沙沙直响,透出一股森森刺骨的寒意。那些丫鬟,婆子胆颤心惊的聚集在一起,似乎只有人多的力量才能压制她们内心的恐慌。
婆子跌坐在地上,如被梦魇住了般,不断的小声嘟囔道:“张府终于被那些冤魂缠上了,她们要来报仇了,张府要完了,要完了......”她坐着的地上,一股淡黄色的可疑水渍慢慢蔓延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骚臭味。
钟紫苑见她眼神涣散,忙对郭承嗣低声说道:“再这样下去,她只怕会失心疯,快把她弄昏过去。”
段岭不等郭承嗣吩咐,立刻上前,一记手刀劈在了那婆子的后劲处。婆子两眼一翻干净利落的昏了过去,立刻引起了周围一群丫鬟们的小声惊叫。
郭承嗣皱皱眉,吩咐道:“来几个人,把这婆子抬走。”
踌躇片刻,人群中终于走出几个平素和这婆子关系较好的,她们几个一起抬起那婆子欲走。郭承嗣忽然询问道:“这个婆子平素在府里是负责什么的?”
有人恭恭敬敬的回道:“回大人的话,这婆子是负责在夫人院子里看角门的。”
“行了,下去吧!”郭承嗣挥了挥手。
等那些人退下后,钟紫苑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瞧旁人虽然惊惧,却也没被吓成这个样子。看来,这个婆子守在夫人的角门处,看到了不少这府里的秘密。”
朱斐一张俊脸上满是讥讽,他冷笑道:“你没看见她头上的银偏方还有手上的虾须金镯吗?一个看角门的婆子有这样的头面,显然也是被喂饱了的。”
钟紫苑哑然,郭承嗣却一挥手,沉声说道:“走,咱们去夫人院子里瞧瞧......”
茶水房内,桌子被人给推翻了,圆木绣墩也倒了两个,茶水,点心撒了一地。好些点心还被人给踩的粉碎。看着地上杂乱的脚印,郭承嗣叹了一口气,道:“到底来晚了一步。”
钟紫苑虽然对破案一窍不通,可上辈子却最喜欢看些破案的片子,多少也学了几手。她知道,郭承嗣是在遗憾案发现场的环境已经被人给破坏了。
不过既然已经被破坏,郭承嗣也没有法子,他只能让所有人都守在门口,不再让闲杂人等再擅自闯入,自己则带着段岭准备上前一观究竟。
钟紫苑立刻揪出他的袖子,央求道:“我也去瞧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