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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时有雨     医品世子妃txt下载     医品世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五章 诡异的死法2

    “不行,这屋子恐怕不干净。”谁曾想,郭承嗣想也不想就断然开口拒绝。这个时代,鬼神之说深入人心,绝大多数的人还是心存敬畏,那个婆子的胡言乱语显然已经让郭承嗣上了心。

    钟紫苑垂下脸,踌躇片刻后,她从袖子里抽出了那根桃木雕刻的紫苑花簪子,含着一丝羞涩道:“这个我随身带着,不管是它是冤魂还是厉鬼都近不了我的身。”

    钟紫苑好歹受了二十八年的现代无神论教育,自然没有那么多忌讳,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这个时代人的思想。好在今儿鬼使神差般把这根桃木簪带在身上,索性就拿它来抵郭承嗣的口。

    果然,瞧着这根散发着暗红光泽的桃木簪,郭承嗣原本如鹰般锐利的眼眸立刻软了下来,满满的柔情几乎要溢了出来。钟紫苑低着头不敢去看,他迟疑片刻,说道:“那你就跟着来吧!”

    朱斐在外面掩住了口鼻,无比厌弃的说道:“死人有什么好看的,那我就不进去了啊!”说完,他一撩袍子,在廊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郭承嗣,钟紫苑相视一笑,一起抬腿往里走去。

    被那丫鬟无意中翻过来的尸体依然僵硬的仰面躺着,她大睁的血红双眸死死的盯着上方,蜡黄扭曲的脸上还挂着几行已经干涸的乌色血迹。原本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已经滑落了下来,直直的垂在塌边。可以看见她那纤细修长的脖颈上果然有一圈乌紫的掐痕,就连那纤细的手指印都清晰可见。

    郭承嗣的眉头深深蹙起。钟紫苑忽然推了他一把,说道:“你瞧她的手。”他下意识把视线转到了尸体垂下的手上。就见那银红色绣着福字图案的袖口微微卷起,隐隐可以瞧见她手腕上拢着的一只青玉手串。纤细的中指上戴着一枚白银镶嵌猫眼石的戒指,那墨绿色的戒面上不时有一纹一纹如碧波般的光痕折射出来。

    “怎么了?她的手有什么不对?”郭承嗣不解的问道。

    钟紫苑伸手摸了摸尸体的喉部,指尖透过那带着丝丝冷意的黏腻肌肤,她可以感觉到皮肤下那已经碎裂的喉骨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咯-”声。

    她指着尸体喉部那圈乌紫淤痕其中的一处说道:“她的喉骨的确是被捏碎了,你看这里的手指印,纤细修长,看上去像是女子的手印。尤其是这里多出来的一点淤痕。宽度和她手上戴着的这枚戒指很像。”

    郭承嗣凑近仔细看了看,似乎觉得有些不确定,他索性将那枚戒指从尸体上取下来。放在她的喉间与那淤痕做比较,果然可以完全重叠。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真是她自己把自己给掐死的?”

    钟紫苑咬了咬唇,幽幽道:“没有人能自己把自己掐死。最多下了狠心把自己掐昏过去后,她的手自然也会跟着松懈下来。所以再怎么掐。她都不可能掐死自己。”

    语毕。一股说不出的凉意同时在两人心间窜过,钟紫苑只觉得背心的寒毛根根竖起。心里也是麻麻的,就像是有人拿着毛刷轻轻扫了过去。

    她强忍着心头的不适,又看了另一具侧身躺着的尸体,果然双手同样紧紧扣在自己的脖子上。钟紫苑费了些力气才把她的手给掰下来,掰下来后,她的手还僵硬的半窝着。

    钟紫苑原本只是想跟着来看热闹,所以药箱什么的都留在自家的马车上。被福伯给一起带走了。手上没有工具,她只能粗略的看看尸体的表面现象。就和郭承嗣一起退出了房间。

    三人又到张夫人居住的正房里仔细看了一圈,房间里颇为整洁,并没有茶水房里那么杂乱。那水墨青花的帐帷半遮半露着,隐隐可以看见床上那铺开的藕荷色绣着合欢花图案的锦被。一旁的朱漆描金屏风上,还搭着张夫人家常穿的一件茜色绣蔷薇花的外袍。粗略看去,仿佛此间的主人只是临时出去了,不久就会回转来继续休息。

    仔细看过后,郭承嗣和钟紫苑这才出了屋子。叫张府的下人打了两盆水来,各自洗净的双手后,郭承嗣这才问道:“最先发现尸体还有张夫人不见的是谁?”

    朱斐努努嘴,说道:“我问过了,就是这个小丫鬟。”

    那个小丫鬟显然还没有从这极度的冲击中缓过劲来,她跪在地上不停的哆嗦着,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郭承嗣耐心的问了几句,可惜那丫鬟颠三倒四的话对他并没有任何帮助。他只得无奈的挥挥手,让人把这丫鬟带了下去。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郭承嗣几人诧异的望过去,就见一个披着深绿色镶金边绣满墨竹的斗篷,梳着简单如意髻,斜插着一只珍珠百合簪的小姐,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款款走了过来。

    她的年纪不大,身材瘦削,气质却非常沉静。走动之间,那青色的裙裾在她踝间如荷叶翻飞,显得异常灵动。围在外面的张府下人低声叫道:“是大小姐。”

    这位嫡出的大小姐论身份实在比那位张公子还要高贵些,可惜她平素里都是深居简出,几乎不和院子外的人打交道。可再怎么说,她好歹也算得上是这张府名副其实的主子之一。原本惶恐不安的张府下人们见着她就如同见着主心骨般,心下都安定了不少。

    她进了院子对着郭承嗣还有朱斐屈膝福了福,道:“见过郭大人,朱世子。”

    郭承嗣点点头,道:“张小姐多礼了,请起。”

    张小姐站起身,咬了咬唇,道:“没想到府里会出这样的怪事,还请郭大人,朱世子务必先找到家父,小女子感激不尽。”郭承嗣注意到,她提起自己父亲时,神情淡漠,嘴角下撇,眼睛更是连眨都没眨一下,根本没有一丝为人子女该有的焦虑。

    郭承嗣心中暗觉诧异,却没有点破。倒是朱斐不客气的道:“我们也想早些找到他们,好早些回去交差。可惜雪姬她们找了这么久,却还没有送一点消息过来。也不知他们能藏到哪里去?”

    没想到张府里会出了这样的大事,郭承嗣带来的衙役显然已经不够用了,好在朱斐带来的人也不少。所以暂时被郭承嗣征用了,充当衙役使用。

    钟紫苑紧蹙着眉头,寻思道:“我总觉得那张侍郎和张夫人依然在这府里,并没有出去。”

    郭承嗣心中暗道:只怕找到也是凶多吉少了。

    段岭心中一动,忽然插嘴说道:“卑职应该知道这张侍郎的去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病倒

    内院西北角处是几乎被所有张府人下意识给遗忘的所在。这里荒芜,阴森,粗大泛白的枯枝就像是一根根的人类白骨,满地四处蔓延的杂草几乎比一个成人还高。满是绿藻的小池塘发出让人欲呕的恶臭。

    此刻天色已近黄昏,不时有那归巢的老鸦发出粗劣嘶哑的“哇-哇-”叫声,从天际划过。几个衙役挑着灯笼走在前面,他们还要不时用手里的刀鞘劈开面前过于茂盛而阻挡住视线的杂草。郭承嗣,钟紫苑,朱斐,段岭,张小姐紧随其后,后面则跟着几个衙役还有与张小姐一起来的几个张府下人。

    段岭边走边解释道:“上次,卑职就是在这里抓住那王管事的,这里有间废弃的宅院,里面还带着暗室,看里面的陈设应该是用来锁人的监牢。难怪张府的下人对这里十分避讳,他们平时都是绕着道走。卑职想,那张侍郎以及他的夫人要是还在这府里,别的地方又寻不着,唯一的去处,就只有这里了。”

    郭承嗣点点头,对张小姐询问道:“不知张小姐可知道这宅院的秘密?”

    张小姐半垂着头,细白的牙齿轻咬着下唇,而后默默的摇头。郭承嗣无奈的叹口气,这张小姐一问三不知,凡事皆摇头,难怪这府里的下人也只当她是泥塑的菩萨,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说话间,前面几个开路的衙役忽然惊叫道:“找到张侍郎还有张夫人了......”

    ......

    深秋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幽长,钟紫苑本觉得已经倦极了。挨着了软枕就能沉沉睡去。谁知夜里平地却起了大风,发出尖厉刺耳的呼啸声,就像是有无数孤魂厉鬼在屋外哭诉。哀嚎。

    廊下的两盏原本明亮的气死风灯,被狂风吹的左右摇摆,忽明忽暗,仿佛两只大睁的鬼眼不怀好意的盯着屋内人不放。

    钟紫苑看着外头的灯火,心中思绪翻腾不定,张府那口肮脏恶臭的小池塘总是不停在她眼前闪过。尤其是张侍郎,张夫人二人如赎罪般僵硬的跪在池塘边那粘稠的泥地上的样子。更是让她的脑海中如电影回带般,不断的在回放。

    他们的死状与那两个丫鬟无异,外凸的满是血丝的眼球紧紧盯着那平静的绿色小池塘。同样双手紧掐着自己的脖子。嘴角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看见这一幕的张府下人都惊叫着说是冤魂回来报仇,就连解剖过无数尸体,并不信鬼神的钟紫苑心中也泛起了一片阴霾。

    那片泥泞面积虽然不大,可非常的光滑。除了张侍郎夫妻跪过的痕迹。居然连一个脚印都没有。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跪到那池塘边的?没有人能解释清楚,目前似乎唯一能解释的,就是鬼神的力量。

    钟紫苑瞧见身边躺着的青黛嘟囔着把一节雪白的胳膊搁在了被子外,她的呼吸沉稳而均匀,显然是在睡熟中梦呓。钟紫苑心中暗叹,到底是没长大的孩子,这样睡一晚,只怕明天早上又会嚷肩窝疼。她轻轻抽出被青黛压住的被角。帮她盖严实了。

    钟紫苑侧过身子,将脸埋在崭新的松花色缎面软枕内。极力闭上了眼睛,可随后的那一幕还是在她的脑海中不停的出现。

    一具又一具的女性骸骨被衙役们从那口池塘中打捞出来。她们皆是长发披面,腰间绑着巨大的石块,被沉入那小池塘底。任那恶臭肮脏的池水腐蚀着她们原本青春鲜活的**。如果不是张侍郎诡异的死法,她们的骸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见到天日。

    被发现时,她们有的已经完全变成了白骨,有的还挂着零星皮肉,有的皮肉已经和骨骼分开,轻轻一碰就整块整块的脱了下来。那一瞬除了郭承嗣和段岭这两个神经比常人坚韧百倍的外,其余在场的几乎全都吐了。就连钟紫苑都没有逃脱,张小姐还有几个胆小些的丫鬟更是惊惧的昏厥了过去。

    最后被捞出来的,居然是碧姨娘的尸体。显然她刚入水没有多久,身体还没有被水完全侵蚀。她的发髻松松散散的垂在脑后,半裸的身子满是新旧鞭痕。只是她死气沉沉的脸上同样也带着诡异的笑容。

    越是想睡,就越是睡不着,这一幕幕就像是蜘蛛吐出的毒丝,一圈一圈紧紧的勒在她的心头,让她心烦意乱,钟紫苑索性揽被坐了起来。

    睡在一旁榻上的豆蔻立刻轻声唤道:“小姐,可是口渴了?”

    钟紫苑一愣,小声问道:“你也没睡着吗?”

    豆蔻披上衣裳从榻上爬了起来,摸出火石点燃了桌上的蜡烛,轻声道:“郭世子送小姐回来时,特意交代过。说小姐今晚恐受了惊吓,要我们小心看着些。”

    “我说青黛今晚怎么死活都要和我睡。”钟紫苑帮青黛压了压被角,自己索性也坐了起来。豆蔻忙取了一件青玉色的外袍给她披上,笑道:“她倒是睡的跟死猪一样,也不知究竟是谁在看着谁。”她又抬头看了看屋外,自语道:“这风刮的,怕是要下雨了。”

    钟紫苑回首瞧了一眼,笑了笑没有言语。她移步到塌前坐下,说道:“今晚走了困,可见是睡不着了。我就在榻上看看书,兴许看累了还能靠一会,你自个到床上去睡吧!”

    豆蔻嗫嚅着嘴唇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动。钟紫苑支着额头挥了挥手,疲惫道:“去吧!”

    豆蔻拗不过她,只得把蜡烛移到榻上的梨花小几上,又端来一盏加了珍珠末的热牛奶伺候她喝了,自己才到床上躺下。

    豆蔻虽然担心自家小姐,可到底年轻瞌睡重。过了没多久。床上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细微鼾声。钟紫苑看的不是医书,而是一套山海经。这套书共有十八卷,内容及其丰富,神话、地理、物产、神话、巫术、宗教、古史、医药、民俗、民族等方面都有涉及。

    钟紫苑上一世包括这一世所听过的神话故事。包括夸父追日、女娲补天、羿射九日、黄帝大战蚩尤等,基本都出自这里。这套书用来打发时间,驱除脑中的杂念最好不过。

    夜深却并不平静,窗外穿行在枝桠间,房檐下的风声犹如就在耳畔,像是猛兽的咆哮,又像是冤魂的哭诉。

    又过了许久。那红烛燃后滑落的烛泪在青铜底座已经凝了厚厚一层,橘红色的火焰忽然窜的老高,噼噼啪啪响个不停。钟紫苑拿起剪子剪去一节焦黑的烛心。烛火立刻矮了下来。

    许久没有这样熬着,钟紫苑觉得浑身透着一股凉意,两侧的太阳穴就像是被针扎般,一抽一抽的疼。她这才发现。自己看书入了迷。连肩头的外袍滑落了都未发觉。

    她忙扯了外袍重新披上,可到底着了寒,脑门心越发觉得昏沉沉的,似乎有千斤重,眼睛也酸酸的迷蒙着。钟紫苑自己唬了一跳,不敢再继续强撑,便胡乱扯了榻上的毯子裹在身上,随即躺了下去。她也是疲的狠了。转眼就昏睡了过去。

    可这一晚,她睡的及不安稳。张府捞出的那七具女性骸骨。还有山海经中提到的各种奇异,怪诞的上古神兽轮番在她梦中出现。

    她觉得自己睡了许久,又觉得自己似乎根本就没有睡着,就这样迷迷糊糊的,最后大叫一声才彻底被噩梦惊醒过来。

    醒来后,钟紫苑觉得气促难平,身上软软的半丝力气也无,心中更是烦渴难耐。便叫道:“青黛。”青黛就在廊下,听到叫声立刻掀开门帘快步走了进来,说道:“阿弥陀佛,可算是醒了,想要喝水吗?”

    钟紫苑懒懒道了声“是”。青黛立刻倒了一盏茶水与她漱了口,又另倒了一盏温水送到她手上。钟紫苑接过一口气喝干了,就说还要。青黛又倒了一盏给她喝了,才算稍解了她腹中的焦渴。

    将茶盏递给青黛,她随口问道:“天色这么暗,是什么时辰了?”

    青黛拿了件浅水绿的银白莲纹小袄给她披在肩头,说道:“已经是申时了,已经下了一天的雨,所以才一直昏暗着亮堂不起来。”

    钟紫苑唬了一跳,她拢了拢肩头的小袄,不可思议的说道:“我竟睡了这么久?”屋外晨曦般昏黄的光芒透过窗上细密的高丽纸撒进室内,才会让钟紫苑误以为时辰还早。根本没想到这一睡,已经是大半个白天过去了。

    青黛快人快语的道:“可不是嘛!豆蔻给你把过脉。说是昨天受了惊吓,夜里又受了风寒。你如今身子虚,撑不住就病倒了。”说着话,她又把手搭在钟紫苑的额头试了试,道:“还好不是很热,不然到了郭世子面前都不知该如何交代。”

    钟紫苑懒懒道:“又混说,你是我的丫鬟,哪里要和他交代什么。”

    青黛笑道:“虽说我是钟家的丫鬟,可昨晚郭世子是千叮万嘱的要咱们看好你。结果一不小心,还是让你着了凉。只怕等会他来了,我和豆蔻面上都过不去。”

    钟紫苑面上一红,很想说他怎么会来?可再一想,这院子外布满郭府的暗卫,只怕自己生病的事已经传到了他跟前,说不定他还真会赶来探望。

    对着笑吟吟的青黛,她有些心虚的转移了话题:“腹中有些饿了,可有吃的?”

    青黛忙道:“灶台上熬了一锅碧梗粥,已经有三四个时辰,此刻已是浓稠无比。等会再切些嫩姜丝放在里头,即暖胃又驱寒,可好?”

    “好极了。”钟紫苑笑道:“我还要你亲手拌的脆脆的大头菜,还有酸辣莲藕丁,配这碧梗粥最好不过。”

    “是,我这就去准备。”青黛走后,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屋外滴滴答答的雨打芭蕉叶所发出的声音。睡了一天,钟紫苑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又觉得屋内气闷的厉害。她索性穿好了小袄,一把推开了紧紧关着的窗户。一股夹杂着水汽还有泥土气息的凛冽寒风立刻吹了进来,让她浑身一激灵,立刻精神了不少。

    窗外,雨水从空中洒向各个角落,雨滴很像一颗颗晶莹透明的珍珠,好看极了。它们从屋檐、墙头、树叶上跌下,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宛如缥缈的白纱。这时一阵风猛刮过来,那白纱便袅袅地飘去。

    远处似乎有人在慢慢走近,钟紫苑不由瞪大了眼睛。就见他手里撑着一把竹骨油纸伞,原本光滑的发髻有些散了,细碎的头发被雨水沾湿了黏在额头上。华贵的,象征着身份的紫色锦袍也被雨水打湿了下摆,黯哑的失去了光泽。

    他的样子实在有些狼狈,可今日这样安静的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钟紫苑却觉得自己一颗心正在不听使唤的为之悸动。她有些痴了,怔怔的出了好一会的神。直到他越来越近,直到她能清晰看见他滴水的额发,看见他微蹙的眉头,看到他不赞同的眼神。她才猛然回过神来,慌忙“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郭承嗣已经快走到廊下,被她突兀的举止给吓了一跳。看着紧闭的窗户,他好笑的摇摇头,收起了竹骨油纸伞,又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才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钟紫苑恰好掀开被子欲站起身来,不想她到底是受了风寒又饿了一天,脚下居然虚浮无力。好不容易挣扎着站了起来,眼前却一阵金星乱晃,脑中嗡嗡作响,脚下一软往前扑去。

    郭承嗣正好走进屋来,他心中一惊,忙快步上前一把揽住了钟紫苑软软的身子,一叠声的焦急道:“不是说只是风寒吗,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到了站都站不稳的地步?不行,我得去把刘院判找来瞧瞧。”

    钟紫苑倚在他的怀中,静静的等那眩晕的感觉过去,听他还在嘀咕不休,心中不由又羞又窘。可一抬眼,见他眼中密布血丝,神色又关切至极。心中微微一颤,忙安慰道:“不妨事,只是饿的久了,浑身无力而已。等会吃点东西就好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互诉衷肠

    郭承嗣一手端着缠枝莲青花瓷碗,一手持着银匙,小心的搅动着碗里那莹白浓稠,还散发着阵阵米香的碧梗粥。待没那么烫了,才小心舀了送到钟紫苑的唇边。

    钟紫苑倚在塌上,心中暗暗发誓,她先前那句话真是无意中说的,绝对的没有撒娇卖痴的意思。可看着郭承嗣那无比熟练的动作,还有坚定的眼神,她就知道反对无效,只得红着脸张嘴接了。

    这粥果然熬的极好,入口即化,还带着淡淡的姜味,吃下去甚为养胃。这一勺粥倒是勾起了她腹中的饥火,于是她也顾不得矜持,一口一口接了。再配上那爽脆的大头菜,还有可口的酸辣藕丁,那一碗碧梗粥很快就被吃的一干二净。

    见她如此听话,郭承嗣的眼中隐隐带着笑意,问道:“还要吗?”

    她点点头,干脆的说道:“还要。”

    因为怕凉了,又怕糊了,青黛就把那粥用缠枝莲青花海碗装了,隔着热水放在灶上的铁锅内温着,自然是应有尽有。又热乎乎的喝了一碗,钟紫苑额际隐隐冒出了汗意,原本寒浸浸的身子也暖和了不少。

    郭承嗣见她脸颊隐隐显出一抹红晕,明显比方才好看了许多,他这才满意的对青黛说道:“行了,把东西收一收,退下去吧!”

    “是。”青黛欢欢喜喜的收拾了东西,乖乖的退了下去。钟紫苑见状,不满的小声嘀咕道:“死丫头。都忘了自己主子是谁了。”

    郭承嗣一挑眉,询问道:“你说什么?”

    钟紫苑随口说道:“我是说没想到堂堂世子爷,伺候起人来居然一点都不比我屋里的丫鬟差。”话音未落。钟紫苑就懊恼的几乎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以为人人都担得起我伺候?”郭承嗣倒是不以为意,他伸出手来在她额头按了按,满意的点头,说道:“还好没有发热。”

    钟紫苑感觉到他掌心微凉,想起他身上还穿着厚重的湿衣,被屋里的热气一蒸。只怕会把湿气沤在身体里头。她一时着急,也顾不上别的,伸手想掀开被子。

    郭承嗣忙扶住她的手臂。说道:“你想拿什么开口就是,何必动来动去,小心又着了寒。”

    “哪里就那么娇贵了。”钟紫苑不由笑道:“以前,我可没少跟着父亲满山转悠。这样小小的风寒我可没瞧在眼里。倒是你这身衣服得赶快换下来。要是积攒了湿气在身体里可不好。”

    到底肚子被填饱了,虽然手脚还有些发软,可那眩晕的毛病却没有了。她打开柜子找出一套宝蓝色绣福字纹的直缀锦袍还有月白色的中衣,递到他手上,含笑说道:“快到屏风后面换上吧!这是先前我为父亲缝制的一套新裳服。本来还想请你带进牢内交给他的,今日就让你先穿了。”

    郭承嗣接过衣服,面色古怪的盯了钟紫苑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好似很关心我?”

    钟紫苑脸一红。推了他一把,嗔道:“只许你关心我。难道就不许我关心你?朋友之间,礼尚往来嘛!快去换衣服,哪里这么多话说。”

    郭承嗣呵呵一笑,大步走到屏风后换起了衣裳。钟紫苑拍拍自己红透的脸颊,往面前的海棠状铜鼎香炉里扔了几块梅花香饼子,一股稀薄清冽的梅花香飘了出来,淡淡散在空气中,这钟香味让人神清气爽。

    郭承嗣动作很快,没一会就换好干净的衣裳走了出来。他手长脚长,钟瑾川的衣裳自然不会合身,他索性也不系上就这么胡乱披在身上。看着少了往日的凌厉锐气而多了一份居家的随意和慵懒。

    钟紫苑倒笑了起来,说道:“穿成这样,真是委屈你了。”她扬声叫来了青黛,让她把郭承嗣的湿衣衫拿下去熨干。

    “等等。”郭承嗣忽然出声,他大步向前,在那堆衣服里翻出了一柄玉梳,这才挥手说道:“下去吧!”

    待青黛下去以后,他才皱眉说道:“你这里伺候的人太少了,豆蔻白天要打理前面的生意,满院子就青黛一人在这里转悠,粗活细活一把抓,总不是个事。难怪昨天我千交代万嘱咐让她们看紧你,结果还是让你病倒了。”

    钟紫苑移步到妆台前坐下,解了头上略显凌乱的发髻,取了一柄木梳慢慢梳着,说道:“你不是说要帮我把以前的家人都找回来嘛!等她们回来了就好了。”

    “哪有这么快,你总要给我些许时间才成。”郭承嗣笑道,他大步上前接了钟紫苑手里的木梳放在妆台上,然后用那柄玉梳开始慢慢梳拢她满头的青丝。钟紫苑一愣,随即含笑丢开了手随他去了。

    他温暖厚实的手掌看似有力,动作却又无比灵活轻巧,一点都不会扯疼她的头皮。钟紫苑悄悄注视着铜镜里他模糊的身影,心中思绪万千。她用食指一圈一圈绕着胸前的一缕秀发,忽然低低的,软软的说道:“承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郭承嗣手一顿,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怔了怔,才喃喃道:“你叫我什么?”

    钟紫苑顽心顿起,她嘴角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意,说道:“不能叫承嗣的吗?要不我也和斐一样叫你小郭子,或者你还是喜欢人家叫你郭大人,郭世子?”

    “不许。”他骤然板过她的身子,从心底透出的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住,他握住她的肩膀,霸道而坚定的宣布道:“不许再叫什么郭大人,郭世子,更不是什么见鬼的小郭子。你就叫我承嗣,我喜欢听。”

    尽管钟紫苑已经羞红了脸,她却丝毫都没有退缩。只看着他轻轻道:“承嗣,你抓疼我了。”

    郭承嗣忙不迭松开了手,心中满满的几乎溢出的喜悦让他一时无所适从。只搓着手看着她傻笑,以往的精明干练此刻全丢到了九霄云外。

    “傻子。”钟紫苑含羞带怯的薄嗔道。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静静的看着他,浅笑道:“谢谢你一直以来都待我这样好。”

    郭承嗣即刻反手握住她,他目光如海般深情无限,轻柔的语气如蘸满了蜜糖:“紫苑,那时你为了我而心急杀人。我就知道你待我同样的好。既然我的命是你救的,这辈子自然只能属于你。”

    钟紫苑有些赫然,她垂下眼眸。低低道:“那,那个不算。当时情形混乱,杀他也是为了救我自己的命。”

    郭承嗣了然一笑,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虽然你制出的毒药。迷-药独步天下,偏偏性子温软善良,见不得人受一点苦楚。当日要不是心急怕我受到伤害,你绝对不会对那匪人使用毒药,而是会选择闻之即倒的迷-药。所以你不要一直心存内疚,你只需想着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就好。”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钟紫苑喃喃道。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着,一下比一下跳得更急。几乎要从胸口跳了出来。

    还有比这更能让人心动的吗?不需要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了解你所思所想。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落入了盘丝洞的唐三藏,被那一根根的情丝密密的缠绕着,绕的那样紧,根本无法挣脱,当然她也不想挣脱。

    郭承嗣轻轻把她拥入怀中,柔声道:“我还以为要无休止的等下去,没想到你我的心思居然是一样的,这样真好。”

    “别动手动脚的,好好说话。”钟紫苑脸一红,挣脱了他的怀抱回身坐好。郭承嗣满足的一笑,他重新持起玉梳继续帮她梳理长发。

    钟紫苑抓着妆台的木梳在手中把玩着,扭捏了半天后,才红着脸声若蚊呐般说道:“我知道你尚未婚配,也没有侍妾,那,那,那你有婚约没有?”

    她忽然感到在头上滑动的玉梳顿了顿,她心中一紧,忙问道:“怎么了?”

    身后传来郭承嗣若无其事的声音:“没事,这里有个小结。”他放下玉梳,用手指轻轻解开了那缕纠结着的长发,这才温和的低声的说道:“没有,我没有婚约。”

    钟紫苑顿时放下心来,她伸出手指无意识的在那木梳上一下一下的划过。终于没忍住,好奇的问道:“别家的公子,世子,到了这个年纪不是定了婚约,就是已经成婚生子。朱斐那是因为老蜀王一直想要免了他的世子之位,才会被耽误下来。可你是名副其实的镇国公世子,这终身大事为何也被耽误下来了?”

    郭承嗣淡淡道:“我十岁起随着父亲入了军营打磨,后来的几年,不是待在皇宫读书,就是在军营里骑马射箭。再加上姐姐对我期许甚重。所以这婚事就耽误了下来。”

    钟紫苑心中一紧,说道:“皇后娘娘对你期许如此深重,那我们......”

    “这些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不等她说完,郭承嗣就霸气的打断了她的话。

    他熟练的挽起她的长发,一挽,一拧,一盘,一个简单光滑的如意髻已经盘好。他对她摊开了大手,说道:“拿来。”

    钟紫苑抿嘴一笑,从袖子里抽出了那根桃木紫苑花簪,交到了他手里,他含笑为了簪在了发髻上。钟紫苑对着菱花铜镜照了照,抬手轻抚着那柄木簪,笑道:“我记得上次去瞧符叔时,他就拿着木块在雕刻,莫非你这手艺是跟他学的?”

    “不错。”郭承嗣握着她的肩膀,透过铜镜中看着那张鲜活俏丽的脸,满意的说道:“那一个多月,我日日为你揪着心,就想雕一根桃木簪子让你天天戴着,希望你能借着这根桃木趋吉避凶。只是没想到簪子刚刚雕好,你就醒过来了......”

    屋外细雨如丝,寒风凛冽。屋内却暗香浮动,暖意融融。挑明了心意的俩人,心头都是一片安宁欢喜。

    “小姐!”门口传来青黛的一声轻叫,她端着两盏茶还有两样点心还有两样蜜饯,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她浑然不知自己打断了里面的绮丽,一边往桌上搁着茶水点心,一边脆声说道:“世子爷见谅,奴婢先前忙昏头了,居然连茶水都不记得倒了。”

    郭承嗣只得无奈的松开手,慢慢踱步到桌边坐下。钟紫苑暗暗一笑,也站起来,移步到桌边坐了下来。

    茶是他喜欢的狮峰龙井,点心是核桃酥,蜂蜜花生。蜜饯是一味樱桃,一味蜜瓜。郭承嗣端起茶盏慢慢喝了,忽然挑眉对站在钟紫苑身侧的青黛说道:“你不用帮我熨衣裳吗?”

    青黛屈膝福了福,笑吟吟的说道:“世子爷放心,奴婢想着小姐身子不适,也需要人照顾,就到前院把豆蔻叫了回来。这会子她正在帮世子爷熨衣裳,耽误不了事。”

    郭承嗣咳嗽一声,只得悻悻作罢。钟紫苑轻笑一声,端着茶盏抿了一口,说道:“张侍郎这么一死,兰儿的案子就算是结了吗?”

    郭承嗣抓了一把蜂蜜花生,一颗一颗往嘴里丢着,闻言叹道:“这主犯都死了,案子不结还能如何。亏我和斐下了这么多心力,布了那么多暗线,目的就是要揭穿他道貌岸然的假象,结果他却这么快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钟紫苑捡了一颗樱桃蜜饯在嘴里慢慢嚼了,沉默片刻后,突然说道:“难道你真相信这起案子是冤魂索命?”

    “不,我不相信。”郭承嗣断然说道:“真要有冤魂,在他害死第一个女孩时,就应该来索取他的性命。不会等到咱们即将要把他的老底全部掀出时,才来要他的贱命。”

    钟紫苑闻言,立刻兴致勃勃的说道:“这么说,这又是另一起大案?我会验尸,可以给你帮上忙吗?”

    郭承嗣却想也不想,断然拒绝道:“别想了,验尸那是仵作的事。而且堂堂朝廷三品大员,被人在家里灭了口,这案子想来也小不了。估计就算是我,也没有资格再继续调查下去。我已经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把所有卷宗整理出来,明儿要送到宫里请皇上亲自定夺。说不定,随后就没我的事了。”

    这案子他对钟紫苑隐藏了许多内幕。昨夜在送走了钟紫苑后,他重新回到张府详细搜查。结果在那废宅里不但找到了暗牢,还找到了一间更为隐蔽的暗室。那暗室里堆满了账本,看内容居然和那神秘的木老和各商家来往的账目。

    当即他就把这事连夜让人禀报到了宫里皇上面前。皇上随即下了口谕,让他把所有卷宗,账本全部封印送进宫去。他就知道,这个案子从现在开始已经与他没有关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俪妃

    秋雨,淅淅沥沥,冷冷清清,如跌落凡间的精灵。在流光溢彩的琉璃瓦上,在宽大浓绿的芭蕉叶上,在明亮如镜的青石板路上......肆意的跳跃起舞。一阵寒风吹过,凄凉秋瑟的细雨如烟如雾,默默的浸润着整个大地。

    “娘娘,小心些。”榴喜撑开了手里的细竹骨水墨油纸伞,细心的遮在了俪妃的头上。俪妃下了轿子,拢了拢肩头蜜合色撒金花缎面披风,抬眸斜扫了一眼在蒙蒙细雨中庄严依旧的御书房,还有门外被细雨淋着,却雅雀无声的一干宫女太监。红唇微微勾起,曼声道:“走吧!”行动间好一阵环配叮当,香风细细。

    原本守在廊下的赵全忙笑呵呵的迎了上来:“见过俪妃娘娘。”

    “嗯!”俪妃扶了扶鬓边几欲滑落的长串坠珠琉璃彩凤逐碟簪,淡淡道:“谁在里头回话呢?”

    赵全恭恭敬敬的答道:“是刑部的郭侍郎在里面回话。”

    “刑部郭侍郎?”俪妃歪着头略想了想,焕然大悟道:“原来是咱们皇后娘娘那年纪轻轻就占据高位的弟弟。”

    听她的语气似带着不恭,赵全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呵呵干笑了几声。俪妃白了他一眼,伸手接过身后一个小宫女手里提着的朱漆雕飞龙食盒,淡淡道:“我前些日子见皇上有些咳嗽,便送些冰糖炖枇杷叶来,最能镇咳止痰。”语毕,她轻移莲步准备上前。

    赵全忙上前一步挡在紧闭的宫门前。微微鞠躬说道:“皇上要是知道娘娘这片心意,一定会非常开心。”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不过皇上吩咐下来。这会子谁也不见。不如请娘娘把这冰糖炖枇杷叶交给奴才,让奴才转交给皇上享用。”

    俪妃摸着耳畔的琉璃彩蝶耳环没有出声,只斜斜的瞥了榴喜一眼。榴喜立刻上前一步,牙尖嘴利的说道:“赵公公,你可知道这里面的枇杷叶都是咱们娘娘亲手摘了,一片片洗净后再亲手炖的。太医说这可要热热的喝了才有效果,我们娘娘这才巴巴的送了过来。交给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送到皇上跟前。这不是枉费了咱们娘娘的一片心意嘛!”

    赵全脸皮抽了抽,脸上殷勤的笑意寡淡了几分。榴喜没有察觉,依然不依不饶的说道:“再说。这御书房,咱们娘娘一向都是想来就来,何时见皇上不许过?您还是别多事了吧!”她边说边挤开了赵全,一手推开御书房的大门。恭恭敬敬的对俪妃道:“娘娘请。”

    “嗯!”俪妃淡淡应了。也不看一脸焦急的赵全,提着食盒便走了进去。赵全有心想拦,可想着这俪妃一向圣眷颇重,他不敢得罪狠了。终究这一犹豫,就只能看着俪妃窈窕的背影,慢条斯理的往御书房里走去。

    御书房幽深而辽阔,一条又一条的长廊把里面与外面严严实实的隔开。她刚刚走到书房外。就听里面“呯”一声脆响,朱显怒气冲冲的喝骂到:“这就是堂堂三品大员。朕所倚重的臂膀。不但性子残虐手段毒辣,视人命如草芥。居然还勾结数百商户走私私盐。与国争利。那些暗卫一天究竟在干些什么?尽收罗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样的大事在他们眼皮底下活动了这么久,居然都没有被发现。难道他们都是瞎子,聋子不成?”

    郭承嗣回答的声音有些低沉,俪妃听不太真切。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只小心的提着裙摆慢慢往御书房内走去。她足下雨天才用的厚底蜀锦珍珠绣鞋,踩在满是积水的青石板台阶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声。

    “谁在外面?”朱显的声音隐隐含着磅礴怒气。

    俪妃心头一跳,忙出声说道:“皇上,是臣妾给您送冰糖炖枇杷叶过来了。”

    里面静了静,就听朱显放缓了声音说道:“进来吧!”

    俪妃这才掀开明黄带团蝠纹的云锦门帘,款款走了进去。就见明亮的白玉石板地面上留下一滩暗黄的茶渍,还有几块碎了的青花瓷残片。朱显靠在宽大的团龙金椅上,一边闭目揉着额角,一边对下首的郭承嗣说道:“算了,这事你不要插手,退下去吧!”

    郭承嗣不敢直视宫妃,只得老老实实半垂着头。只看见半截蜜合色散金花的披风下摆,裹着茜色绣水波纹的裙角在自己眼前轻巧的掠过。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淡薄幽远的兰花香。

    “是。”郭承嗣正满心的不自在,闻言如蒙大赦。他恭恭敬敬的答应了,快步退了出去。

    俪妃解了身上的披风,把冰糖炖枇杷叶从食盒中取了出来,放在他面前的大案上。然后悄声问道:“臣妾没吵着皇上议事吧?”

    朱显摇头说道:“没有,事也说的差不多了。这是什么?”

    俪妃微微一笑,说道:“前两天臣妾听皇上有些咳嗽,一直记挂在心。今儿一大早就去摘了枇杷叶,拿冰糖炖了。热热的喝一碗,最是镇咳祛痰,岂不比喝那些苦药渣子要好。”

    朱显的眉眼舒展开来,他伸手揽着俪妃的纤腰,笑眯眯的调侃道:“既然如此记挂着朕,那为何昨日朕去瞧你,你又闭门称病,坚决不肯见朕?”

    俪妃扭着自己的衣角,嘟着嘴说道:“眼见宫里就要添新姐妹,皇上又要有可心人,还不许臣妾心里不自在一回吗?”

    朱显闻言,突兀的哈哈大笑,他取起食指在她挺翘的鼻尖上刮了一把,宠溺的说道:“小醋坛子,满皇宫内院,也只有你敢给朕甩脸子。”

    也许俪妃不是后宫里最漂亮的一个,也不是后宫里最年轻的一个。更加不是后宫里最多才多艺的一个。偏偏她是后宫里唯一敢给皇上甩脸子,发脾气的主。

    朱显也是习惯了被人高高在上的捧着,好不容易得了这不把自己的权威放在眼里的美人。顿时觉得非常新鲜,于是待她倒是比别人多了几分宠爱和真心。说到底不管是平头百姓,还是高高在上的皇上,骨子里都是犯贱的主。

    朱显这么一调侃倒是让俪妃的粉面上多了一抹羞赫,她把那盛着冰糖炖枇杷叶的珐琅彩黄底牡丹碗往前推了推,娇嗔道:“你就快喝吧!待会凉了可就没效果了,白白浪费臣妾的一片心意。”朱显闻言微笑。便拿银匙舀了,慢慢喝了起来。

    左右无事,俪妃伸手抚着摆在一旁高几上海洋之露那细长的叶片。还有那星星般点缀其中的蓝色花朵,啧啧称奇道:“也不知蜀王世子究竟打哪里寻来的这奇花,每每到这御书房来,臣妾只要闻着这淡薄的花香。就会觉得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那冰糖炖枇杷叶的分量并不多,说话间朱显三两口就已经喝尽。他擦了擦嘴角,扫了一眼那盆海洋之露,赞扬道:“不错,自从太后命人把这海洋之露安放在此处,朕这两日批阅奏章时也觉得脑子里轻快了不少。这朱斐虽然出身差了些毛病也多,不过这事倒是办的不错。朕要找个机会好好奖励他一番。”

    俪妃一甩袖子,嗔怪道:“皇上这话可不对。都是天家骨肉,出身怎么能算差?所以说。他们平日里就算有再多的不是,骨子里还是顾念着亲情,顾念着皇上的。毕竟这天下只要是皇上坐着,他们就是权势滔天威震一方的皇亲贵胄。可不比那些外臣,眼里只有自己的权势利益,全然不顾皇上的为难和困顿。”

    她这番话虽然是随口而出,却是字字诛心,要是旁人说了,朱显一定会勃然大怒,认为说这话的人别有用心。偏偏俪妃不同,她子嗣艰难,虽然身居妃位,家中却是商户出身,居然没有一名子弟是在朝为官的。那些皇亲贵胄更加与江南梅家扯不上一点关系。

    所以听了她这番话,朱显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叹气道:“到底是妇人之见,殊不知历朝历代,杀戮最重,心思最沉的就是这些天家骨肉。”他拍了拍那团龙金椅的扶手,说道:“这张椅子虽然坐的不舒服,却有无数人心心念念的想要坐上来。”

    俪妃却小嘴一撇,说道:“那是社稷不安,天灾横行,人心难安时才会出现的祸事。如今在皇上的治理下,天下太平,万民归心。各地藩王各自为政,又互不相让,谁会有心思惦记皇上这张宝座?再说皇上如今有了太子。太子年纪虽小,却聪慧过人。那镇国公在军中积威甚重,一呼百应,就连那郭世子也是年轻有为能办事的。有这样的母家护着,太子以后定然也会有一番大出息。皇上又何必为这不着边际的事担心。”

    如果是郭皇后或是淑妃,顺妃,柔妃,闲妃中的任一个,听了皇上的话都会惶恐的跪下请罪。偏偏俪妃总是与众不同。她不但噼里啪啦的呛了朱显一顿,居然还三二步上前,紧挨着他在那张团龙金椅上坐了下来。默默的感受了一番后,满脸嫌弃的说道:“果然是冰冷生硬,隔的人发慌。还没有臣妾凌霄阁里的椅子好坐。”

    在朱显错愕的目光中,她一甩袖子起身想走。朱显忙揽住了她的柔软的纤腰,笑吟吟的说道:“既坐了我的团龙金椅,就别想这么轻易的走开。朕可是要罚你的。”

    俪妃美目流转,如波光潋滟,娇嗔道:“皇上要罚臣妾什么?”

    朱显抚了抚颌下的三寸青须,笑道:“当然要罚的雅致一点,就罚你为朕研墨铺纸好了。”

    “是......”

    赵全没有拦住俪妃让她闯了御书房,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他悄悄到窗棂下瞧了一眼。隔着那厚重的帘幔,隐隐可以瞧见朱显正捉着俪妃的手在写字,看来心情甚好。他不由悄悄长吐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回到御书房门外站好。

    榴喜还笑嘻嘻的说道:“赵公公,都说皇上不会怪罪咱们娘娘,这回你该信了吧!”

    赵全扯了扯嘴角没有言语,隔着细雨,他瞧见远处又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他不由暗中叫苦不迭:“这寒风细雨的,各位主子娘娘也不好好在宫里待着,怎么全往御书房跑呀!”

    榴喜却不屑的说道:“公公放心,凭她来的是谁,只要是我家娘娘在里面陪着,皇上一律都不会见。公公只要拿先前拦咱们娘娘的话来拦这位主子好了。”

    “闭嘴。”赵全忽然怒喝道:“再胡说小心拔了你的牙。来的可是皇后娘娘。”他不再理会聒噪的榴喜,堆着满脸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榴喜偷偷撇了撇嘴,还是乖乖跪了下来。

    郭皇后的凤驾很快来到了御书房院外,赵全冒着细雨亲自迎到郭皇后的銮驾前,屈膝行了一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姚女官掀开帘子,露出郭皇后那张粉光滑腻的脸。她带着和蔼的笑容问道:“赵公公,皇上可还在里面与各位大人议事?”

    赵全忙答道:“本来是与郭大人在里面议事,还吩咐过不许人打扰。不过先前郭大人已经告辞离去,如今俪妃娘娘在里面伴驾。”

    “既然俪妃在里面,本宫就不进去了。”郭皇后闻言笑容不减,只对姚女官丢了个眼色。姚女官立刻心领神会的从銮驾里提出一只大红雕牡丹食盒,笑道:“这两日天气转凉,皇后娘娘挂念皇上日日批阅奏章辛苦,便炖了这盏紫参野鸡汤给皇上补补身子。还有这一叠是太子近日的功课,也请一并带给皇上阅览。”说话间,她又偷偷把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进赵全的手心里。

    赵全暗暗收下了荷包,脸上的笑容越发殷勤小意。他接了食盒还有那叠厚厚的流沙签,恭维道:“太子越发用功了,皇上瞧见了,心中一定十分欢喜。还请皇后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把这紫参野鸡汤还有太子的功课送到皇上面前。”

    “嗯。”姚女官颔首笑道:“那就有劳赵公公了。”郭皇后放下帘子,带着一干宫女太监,冒着细雨浩浩荡荡的回转坤宁宫。(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军中效力

    赵全乐呵呵的提着食盒回到御书房,小心端出里面的紫参野鸡汤,亲自送到朱显面前。朱显恰好握着俪妃的手在一张撒花素签上描红,一眼瞥见了就随口问道:“谁送来的?”

    赵全忙恭恭敬敬的答道:“回皇上的话,是皇后娘娘亲自送来给您补身的。见俪妃娘娘在这,皇后娘娘就没有进来,已经回坤宁宫去了。”

    “嗯,放下吧!”朱显点点头随意的说道。赵全想了想,搁下了那碗紫参野鸡汤后,又把那叠流沙纸放在了一旁。

    “这又是什么?”俪妃斜瞥了那叠写满字的流沙纸一眼,不解的问道。

    赵全笑呵呵的说道:“是太子这两日的功课,皇后娘娘一起送来的,说是请皇上阅览。”

    他话音刚落,俪妃手中的毛笔一歪,好好的一幅字帖就被写坏了。她怒气冲冲的把笔掷进一旁水绿色的冰裂笔洗里,说道:“不写了,不写了,什么丹青高手的帖子?这么难描。”

    朱显只得无奈摇头笑道:“瞧瞧,又耍小性子。”

    俪妃揉着手腕,跺着脚娇嗔道:“那臣妾就不在这里惹皇上厌烦,先告退了。”她不等朱显发话,自己取了披风披上。在掀开门帘的那一刻,一阵寒风吹起飞扬的蜜合色斗篷,仿若惊鸿一瞥的彩蝶飞舞。

    朱显的眼睛慢慢眯起,直到俪妃走远后,他嘴角含着的笑容已经荡然无存。他忽然开口说道:“赵全,你可知罪?”

    赵全吓得浑身一激灵。忙跪下来,连连磕头道:“请皇上恕罪。”

    “恕罪?”朱显冷笑一声,说道:“你这个总管大人也如同被障了耳目。竟然是白当了。”

    赵全苦着脸,说道:“恕奴婢愚钝,还请皇上明言了才好。”

    朱显冷哼一声,说道:“去查查,凌霄阁最近都和哪些皇亲贵胄私下里有往来。查明了速来禀报。哼,满后宫里就没有一个能让朕省心的。”原来朱显心底还是对俪妃那番话产生了怀疑。

    “是。”赵全忙磕头应承了下来。

    “还有。”朱显随手取了那叠流沙签,一边细细翻阅。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朕明明说过什么人都不见,你居然还把俪妃放了进来。连个门都守不住,留你何用?”

    一席话把刚刚爬起的赵全吓得“扑通”一下又跪了下去。

    顿了顿。朱显才说道:“你的脑袋就先留着,自己去内务府领二十下板子吧!看以后还会不会当差。”

    “是,谢主隆恩!”赵全哭丧着脸,拜倒在地。

    赵全出了御书房的院门。正好瞧见俪妃的轿辇被一干宫女。太监簇拥着浩浩荡荡的远去。他不由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暗骂一声“晦气。”

    寒风凌冽,吹的门帘哗哗作响,漫天的细雨就像是上苍的眼泪,淅淅沥沥落个不停,在不经意间慢慢侵蚀着这珠拢玉翠精雕细琢的奢华轿辇。抬轿的大力太监一步一步平稳的往前走着,厚底青布靴踩在满是积水的青石板路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俪妃打起帘子往外张望了一眼,随侍在轿边的榴喜忙上前一步。低声垂询道:“娘娘有何吩咐?”

    俪妃拢了拢肩头的披风,淡淡说道:“往红枫林那边绕一圈吧!这寒雨蒙蒙轻烟漫漫的,再配上那如血的红枫一定极美,我想去瞧一眼。”

    榴喜忙对那些太监吩咐道:“听见了吗?娘娘想去红枫林赏玩。”

    “是。”大力太监们齐声应承了,调转轿头往红枫林方向走去。

    被雨水冲刷过的枫叶,越发鲜红欲滴,满目浓艳。俪妃静立在红枫林中极目远视,眼神却渐渐迷离,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榴喜不敢打扰,只得尽力举着手里的细竹骨水墨油纸伞,试图为她遮风挡雨。

    可惜这雨势虽不大,寒风却无情。眼见俪妃身上那件蜜合色的披风被雨水晕染的渐渐暗哑,榴喜心急的说道:“娘娘,这枫叶虽好,什么时候看不得!如今风雨无情的,小心着凉!”

    俪妃忽然一怔,愣愣的看着前方说道:“你瞧瞧,那边神色匆匆的,是谁过来了?”

    榴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远远的,瞧见一名穿着绯色首领服的太监,领着一位穿着金色四爪团纹蟒袍,头戴束发金冠的年轻男子正匆匆而来。

    榴喜笑道:“能在这皇宫内院行走的,除了睿亲王还有谁?听说今儿太后今晨起后发了头风症,还叫了不少太医前去问诊。这红枫林离太后的慈宁宫颇近,想必睿亲王是想抄近路去瞧太后。要不咱们还是避避吧!”

    俪妃收回了目光诧异道:“太后的头风症不是很久没犯了吗?”

    “可不是嘛!”榴喜顺嘴说道:“太后毕竟上了年纪,也许是这两天突然变冷,受了寒所致。先前皇后也来了御书房一趟,只送了食盒却没有进去。后来奴婢远远瞧着,凤驾似乎就是往慈宁宫去了。”

    “皇后,她倒惯会讨巧卖乖!明知她不怀好意,却偏偏要捏着鼻子承她的恩情,真是让人恶心。”俪妃心中暗自思忖,嘴角透出一抹讥讽的笑意,缓缓道:“走,咱们也给太后请安去。”

    榴喜一愣,她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连皇上面前都耐不住性子侍候,更别说去刻意讨好太后。今儿主动提出来要去给太后请安,实属难得。

    既然目标一致,俪妃自然不可避免的在慈宁宫门口与朱毅撞上。

    “见过俪妃娘娘。”

    “睿亲王多礼了。”

    朱毅虽然身份贵重,却不敢与深得恩宠的俪妃并肩齐行。他略退后一步。请俪妃先行。俪妃微微一笑,领着榴喜慢条斯理的走在了前头。

    走了几步后,俪妃忽而侧头微笑道:“对了。本宫还未恭喜睿亲王,终于觅得如花美眷。”

    朱毅目光似流光,清浅的掠过她妆容精致,粉光滑腻的脸庞,拱手微笑道:“多谢娘娘记挂。”

    俪妃矜持颔首,回首继续前行,只留给他一个优雅高贵的背影。还有一股淡薄清丽的兰花幽香。

    慈宁宫内,除了俪妃,其余的四妃皆以到齐。只不过她们不敢进寝殿打扰。只能坐在偏殿等待。见到俪妃居然是和朱毅一起来的,她们面上都流露出一丝诧异。

    朱毅一一和她们见了礼后,方闪身进了太后寝殿。俪妃早就先他一步,踏入了寝殿之中。一股浓郁的海洋之露的馥郁芬芳夹杂着淡淡药味。立刻扑面而来。

    寝殿里侍候的人虽然多,却鸦雀无声,一声咳嗽也无。太后半躺在高高的床榻之上,发间束着鸦青色绣墨竹纹的护额,大红缎面绣着百鸟朝凤图案的锦被,遮盖住她日渐孱弱衰老的躯体。

    太后年轻时也算是艳冠后宫,如今也禁不住岁月的蹉跎,还有病痛的折磨。她的眉梢眼角被悄悄刻画出了细细的痕迹。洗去脂粉的脸颊更是憔悴黯淡。青丝中遮掩不住的白发,肆无忌惮的披散在繁丽华丽的锦被上。生生的刺人眼球。

    “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俪妃进了寝殿,立刻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郭皇后挨着床边坐着,手里捧着一碗漆黑如墨,冒着白烟的药汁,正准备喂与太后喝。见到俪妃进来,她诧异的笑道:“俪妃不是在御书房陪伴皇上吗?怎么来了慈宁宫?”然后又转首对着太后笑道:“可见是有心了。”

    太后精神萎靡,淡淡的点头说道:“俪妃的确是有心了,不过你只需把皇上伺候好就成,也不用特意到哀家这来应付一遭。”

    太后显然不打算领俪妃这顺路的人情,直接给她没脸。郭皇后只低着头,慢慢舀动着碗里的药汁。俪妃又不惯做小哄人,索性紧闭着嘴巴默默站在一旁当木头,寝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郭皇后只当什么都没听见,舀了一勺药汁送到太后的唇边。太后扬眸瞧了一眼,蹙着眉头,一脸不快的道:“哀家本就胃口不好,这碗药喝下去,只怕头疼没好,胃疼又要犯了。”

    郭皇后并不气馁,笑吟吟道:“太后如今越发像个孩子了,这良药苦口,喝了才能治病。”

    太后也不生气,只含笑说道:“还说哀家像个孩子,依哀家看,你才是最没心眼的傻孩子。只知道傻傻的在哀家面前尽孝,却不知道多顾着皇上一些。要知道,你才是皇上正经的结发妻子,何况他日理万机,实在辛苦,你最应该关心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郭皇后淡淡扫了低眉顺眼站在一旁的俪妃一眼,含笑道:“皇上那里自然有可心人伺候,我只要把太后伺候好了,让皇上没有后顾之忧,也算是功德圆满。太后可是嫌弃我伺候的不好,所以想要赶我走?”

    太后只得无奈的轻叹道:“你呀!真不该说你聪明好,还是笨好!”

    恰好朱毅进了寝殿,郭皇后笑道:“睿亲王来的正好,太后正在使性子不肯喝药。我是没了法子,只能看你了。”说着话,她立刻起身把床边的位置让给了朱毅,

    太后见着睿亲王早就笑得见牙不见眼,头疼也觉得好了几分,她立刻招呼道:“这秋雨绵绵的,你怎么来了?小心可别受了风寒,快坐到哀家身边来。”

    朱毅坐下后,接过郭皇后手里的药碗,笑道:“儿子听说您的头风症又犯了,心中实在难安,所以特意来瞧瞧!”他亲手舀了药汁送到太后的唇边。

    “没那么严重。”太后自然不会拒绝朱毅的伺候,她张嘴接了药汁,咽下去后,又扫了郭皇后一眼,温和的说道:“是皇后她小题大做了。怕是昨晚睡的晚些,起夜时又受了风寒,所以晨起后有些难受,其实用了药后已经好多了。”

    说着话。朱毅亲手伺候着太后把药汁给喝光了。郭皇后立刻捧着一小碟蜜渍樱桃过来,笑道:“太后快吃上一颗,去去嘴里的苦味。”

    一碗药喝完。太后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这苦药汁给浸透了,忙捡了一颗樱桃放进嘴里吃了,慢慢才觉得好受些。她还欲伸手再取,郭皇后却收了回去,只笑道:“太后刚用了苦药,要再吃多了甜食,才会真伤了胃口。不如晚些时候再用些粥水如何?”

    “罢了。罢了。”太后悻悻的说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顿了顿,她又叹道:“要是钟院判在就好了,每次哀家头风症发作时。他只要帮哀家针灸加推拿一番,就会无药而愈。哪里还需要受这样的煎熬。”

    说到这里,她又不满的瞥了安静的俪妃一眼。这也是她不喜欢俪妃的主要原因。钟瑾川因为俪妃而进了刑部大牢,太后要是身体安康无病无痛自然也不甚在意。可她一旦有了病痛。自然就会念起钟瑾川的好来。

    可惜他却成了阶下囚,不能随传随到的为太后解除痛苦。那么太后所受的病痛折磨就会变成怨气发泄到原本是受害者的俪妃头上。当然,她心头对另一个罪魁祸首朱显,同样也产生了一丝不满。

    不过这些话,郭皇后倒是不敢接。当初就是她指定钟瑾川给俪妃护胎,结果却出了重大的纰漏。现在只怕皇上还记在心里呢!郭皇后只能尽全力把钟瑾川给撇开。

    说话间,外面传来太监那特有的尖厉禀报:“皇上驾到......”没一会,朱显明黄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寝殿门口。

    满屋子的人立刻跪倒行礼。“都起来吧。”朱显随口说道。满屋子的人他却一眼只瞥见了几乎隐没在人群中的俪妃,不由满意的笑道:“俪妃走的那样急。原来是到慈宁宫来给太后请安了。”俪妃抿嘴一笑,并不言语。

    太后见他眼里只有俪妃,居然连皇后都没有放在眼里,心中觉得不满,便冷哼了一声,收敛了面上的笑容。

    “太后可好些了。”朱显带着笑容坐到太后身边,殷殷垂询。顿了顿,他有些不满的对站在床榻前的郭皇后说道:“太后身体不适,皇后怎么也不早些派人通知朕一声?”

    郭皇后还未开言,太后立刻出声护道:“是哀家不让皇后说的,要怪就请皇上责怪哀家好了。满宫里就数你来的最晚,这也就罢了,来了还要吓唬人。罢了罢了,你自去吧!哀家这慈宁宫你还是别来了。”

    朱显一来就受了太后的责怪,面上有些不太好看。朱毅忙笑道:“母后又在说笑,先前还在念叨着皇上日理万机,太过辛苦,要皇后娘娘平日里多多照顾。怎么皇上来了,您却又不依不饶起来。”太后到底避忌皇上的身份,终于忍着没有再继续表示不满。

    朱显坐了一会,陪着太后又聊了几句。忽然他笑着对郭皇后说道:“对了,承嗣在刑部历练了这么久,办事老道又勤勤恳恳,朕觉得很满意。如今兵部出了几个空缺,有几位老将军因为年纪老迈,所以一起上了告老折子。朕就想着不如让他回军中去一展所长,你看如何?”

    太后闻言也点头笑道:“承嗣那孩子是不错,哀家瞧着是个能做事的。”

    郭皇后尽管心中大喜,面上却依然维持着矜持的微笑,道:“臣妾哪里知道这些?皇上要是觉得他还能办事,就只管使唤他好了。相信不管是在刑部还是在军中,承嗣都一样会尽心尽力为皇上办差。”

    郭皇后原本一心想要郭承嗣进兵部,没想到朱显居然有意让他回军中效力,这可是出乎她意外的巨大惊喜。虽然如今是太平之治,朝廷在治理上也是重文轻武。可镇国公府的权势来源,还有人脉力量,全都来自军中。只有掌了军权才能延续镇国公府的辉煌,太子的位子才能稳如泰山。

    看着郭皇后明亮如星,满是喜悦的双眸,朱显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的冷酷精光。可惜稍纵即逝,除了紧盯着他的俪妃,并无旁人发觉。他很快收敛了精光,微笑道:“既然皇后没有意见,朕过两天就把旨意下了。”

    又坐了一会,见时候不早了,朱显拍拍大腿站了起来,笑着对朱毅说道:“既然进了宫,就陪着太后多说说话,用了晚膳再走吧!”

    “是。”朱毅恭恭敬敬应承下来。

    朱显满意微笑,对俪妃伸出了手,温和道:“别在这打扰太后休息了,朕陪你回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撤职

    入夜了,雨势不但未停,反而有了越来越大的趋势。天空如拉上了漆黑的帷帐,一丝光亮也无,宽阔的运河面上漾起轻薄缥缈的水雾。郭承嗣一人坐在飘香楼的包厢内,满桌的美味佳肴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只一口一口的抿着杯中的美酒。

    他的腰背挺的笔直,不过紧蹙的眉峰,还有微眯的眼眸,无不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绝不会太好。

    包厢门“呼”的一声被人给推开了,朱斐踏着寒风,袍裾飘飘,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他在郭承嗣对面一屁股坐下后,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琥珀色的酒水,一股浓郁酱香立刻溢了出来。

    他端起杯子嗅了嗅,眼睛立刻一亮,赞道:“十六年的女儿红,可遇不可求。可惜毅进了宫去探望太后,错过了这等好酒。”说完,他一仰脖子,满满一杯女儿红顷刻进了他的嘴里。

    一丝粘稠的琥珀色残酒顺着他殷红的嘴角慢慢滑过他精致的下巴。他却不管不顾,连喝了三杯后,才意犹未尽的放下酒杯。好奇道:“甘香醇厚,这样的美酒是哪来的?”

    郭承嗣也为自己满上了一杯,道:“这是兰儿出生时,她的父亲倾尽家财购了五坛美酒埋在了她家里的那棵老梨树下。整整十六年的时间,尽管家里再困顿,也从来没有想过打它们的注意,只想留到兰儿出嫁的那一天,再挖出来作为嫁妆风风光光的送她出嫁。没想到酒越发甘香醇厚。芳踪却再难觅。兰儿家人见了这几坛酒就会触景生情,悲伤难抑,所以他哥哥就把酒全都送与我了。”

    “原来如此。”朱斐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总觉得她受到张老贼玷污的事,她的家人并非毫不知情。”

    郭承嗣叹道:“兰儿家迫于生计将她卖与张府为婢,又发现她被张老贼玷污了,心中的确是满怀愤怒。只不过,兰儿自己一直说夫人有意提她为姨娘,她的家人也没有发现她身上那些可怖的伤痕,所以最终选择了沉默。也许当时在他们看来。兰儿能够成为堂堂吏部张侍郎家的姨娘,也是一个绝好的归宿。没想到正是他们的默许,才会枉送了兰儿的性命。”

    “姨娘!”朱斐嗤笑道:“张府那肮脏的小池塘里。埋葬了多少做着姨娘梦的女孩!我总觉得,张府死的女孩可能并不止那七个。”

    “这个就只有地府里的张老贼和他的夫人自己才知道了。”郭承嗣无奈的说道。

    朱斐忽然挨近了他,一脸幸灾乐祸的说道:“你说张老贼这靠山死了,那张小贼会如何?”

    “放心好了。”郭承嗣淡淡冷哼道:“他虽然没有害人性命。却毁了风月场所那么多年轻姑娘的身子。如今没了堂堂吏部侍郎撑腰。那些人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好,好,这个好消息值得我再喝三杯。”朱斐大笑着又给自己连斟了三杯,香醇的女儿红下了肚,他才意犹未尽的擦拭着嘴角,打量了一番郭承嗣那张阴郁难解的脸,奇道:“如今张老贼已经死了,还有何事能让咱们的郭大人如此烦恼?”

    郭承嗣摇晃着手中的青花缠枝莲独脚酒杯。低低声的说道:“如今我只在烦恼,与柳家女儿的婚事究竟该怎样才能解除?”

    朱斐脸上的笑容一敛。他定定的打量着默然不语的郭承嗣,半响过后,突然说道:“你已经向她挑明了心意?”

    郭承嗣坦然看着他,回答道:“应该说,是我们互相表明了心意。”

    朱斐皱了皱眉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女儿红,慢慢抿了一口,才开口说道:“你可知,以她如今罪臣之女的身份,就算是做你的侍妾都尚有不足。你们要在一起,那镇国公府又如何容得下她?还有郭皇后那一关,只怕更不好过。”

    “镇国公府的确容不下她,姐姐的眼中更加容不下她。”郭承嗣转着手里的酒杯,喃喃道:“可我的心里只容的下她,说不得要全力一拼了。”

    “哈哈哈。”朱斐一仰脖子干了杯中的美酒,大笑道:“堂堂丈夫,要是连心爱之人都护不周全,还有什么意思。不错,我支持你。”

    郭承嗣见他脸颊晕红,薄有醉态,略皱了皱眉,苦笑不得的道:“少喝些吧!还想你帮着出个主意呢!”

    朱斐斜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她前两天在我府里抱走了一只刚出生的奶狗,要送与柳尚书家的小姐。说什么可以转移病人的注意力,调动病人治病的积极性。当然,她这些话我没有听懂,我也不知道她是何时与柳家扯上的关系。我只知道她如今是一心一意在帮你那位未过门的妻子调理身子。你与柳家小姐的亲事,只怕瞒不了她多久。”

    郭承嗣听了他这番话并未觉得有多惊讶,只沉默的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了,才闷闷的说道:“此事我早已知晓。她在中秋节那天夜晚,曾经在运河边救了柳家小姐的性命,所以柳夫人亲自上门请了她去为柳小姐看病。”

    这回轮到朱斐感到万分诧异,他不解的问道:“这些你居然全都知道?那为何不早些阻止她与柳府的人接触?只要那柳府小姐自己香消玉殒了,你们中间最大的障碍自然也就没有了。”

    郭承嗣淡淡道:“柳府小姐又没有做错什么,我还没有狠到要她性命的地步。况且,紫苑那好管闲事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柳府小姐还有一丝治愈的可能,她都不会轻言放弃。你这番话不但看轻了我,同样也看轻了她。”

    朱斐一愣。不由自嘲道:“我倒忘了,我这狭隘,狠毒。睚眦必报的性子,与你们并不是一路人。”

    话音未落,郭承嗣猛的放下了酒杯,紧盯着他道:“这酒还喝的下去吗?”

    朱斐哈哈大笑道:“对不起,我反省,先自罚三杯如何?”

    郭承嗣恨恨道:“不用,你只需要帮我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能顺利的和柳府接触婚约就好。”

    见朱斐果然皱着眉头在厢房内来回踱步,一双桃花眸子迷迷蒙蒙的,显然陷入了冥思苦想中。郭承嗣的唇边浮起一丝淡的让人难以察觉的欣慰笑容。

    忽然,朱斐站住脚,傲娇的抬头说道:“论家世,我是蜀王世子。论家财。绝对不会比镇国公府逊色,论外貌,我亦在你之上.......不如便宜了那柳家小姐,让我帮你收了她如何?”

    郭承嗣才喝进嘴里的女儿红全部都喷了出来,他一边剧烈的呛咳着,一边惊慌的说道:“打住,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好了,你这个主意简直是烂透了。”

    ......

    钟紫苑身上的风寒虽然不重。却顾念着柳玉蝉身子孱弱,怕过了病气给她。于是暂时没有登柳府的大门。这几日除了去看过符思远,就是躲在自家研制那解忧丸。

    解忧丸的方子是集数千年无数优秀大夫的智慧加中药精华结合而成,其效果自然是毋庸置疑。钟紫苑所做的,只是让这千年后的奇药,提早面世了而已。

    过了好几日,那阴冷烦人的秋雨终于慢慢停歇,天色却一直阴沉沉的,气温算是彻底降了下来。钟紫苑出门时身上也换了一件夹棉的蓝色直缀长袍,马车内也安置了一盆吐着幽暗红舌的黄铜炭盆。

    郭承嗣早早在刑部大牢附近的茶楼包厢里候着,此刻他倚在窗前嘴角含着一抹隐隐笑意,居高临下的看着钟紫苑和青黛,一人抱着一只巨大的包袱,艰难的爬下了马车。

    郭承嗣略使了个眼色,荣喜极有眼色的快步下楼。他接了钟紫苑手里的包袱,笑道:“贾大夫,这些交给我就好。”

    “太好了,还有这个,里面装的都是夫人冬天的衣服。”青黛欢呼着,毫不客气的把手里的包袱也堆到了荣喜的手里。两只包袱里装的都是新缝制的冬装,堆在一起体积可不小,几乎把荣喜的整个脑袋都埋在了里面。

    钟紫苑不安的呵斥道:“青黛,别胡闹,快把包袱拿下来。”

    青黛笑嘻嘻的说道:“公子放心好了,两包衣服而已,难不住荣喜小哥,是吧?”

    荣喜的脸被埋在衣服堆里直抽抽,他总不能说不是吧!他闷声闷气的声音从包袱后面传了出来:“没事,没事,两包衣服而已,不为难。贾大夫快去吧,咱们世子爷已经等了好一会。”

    “你呀!就爱胡闹。”钟紫苑无奈的瞥了笑嘻嘻的青黛一眼,抱歉的对荣喜说道:“既如此,就有劳荣喜小哥给我舅父舅母送去了。”

    “不妨事,不妨事,也就几步路而已。”荣喜忙答应了,举着那两包衣物,颤颤巍巍的往对面森严的刑部大牢走去。

    虽然只有几步路,对钟紫苑来说却无异于咫尺天涯,她眼巴巴的看着荣喜进了大门,才回头踏进了茶楼的大门。

    郭承嗣的下巴有新刮过的青色痕迹,嘴角的笑容清朗而愉悦。他为她准备了一杯热乎乎的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红枣姜茶,催促道:“快喝了,暖暖身子。”

    钟紫苑一笑,取了捧在手里,热热的气息透过那薄薄的杯壁,温暖着她冰冷的掌心。她慢慢饮了一口,那甜甜的红枣茶里还夹杂着淡淡的姜味,从她的嘴里一直暖到了她的腹中,她不由笑道:“你今日不用回衙门吗?怎么有心思在这里喝茶?”

    往日她要往大牢里送东西,都是荣喜在这里等着,接了送进去,郭承嗣倒是很少会亲自出面。

    郭承嗣叹息道:“今日皇上下了旨意停了我在刑部的职务,所以现在不用回刑部衙门办差了。”

    钟紫苑一惊,急切的说道:“可是张侍郎的案子出了纰漏,让皇上不满了?我就说他们的死法必有蹊跷,绝对不会是自己掐死自己,更不可能是什么冤魂索命。要不你去求求皇上,让你重新调查此案。”

    郭承嗣见她真急了,忙覆住她搁在桌上的手背,温和的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早就说过,这案子的疑点颇多,我早就一一向皇上禀明,他并没有怪我办事不力的意思。只是皇上对张侍郎的案子看的颇重,所以另外有专人进行探查,我不方便再插手下去。”

    “原来如此。”钟紫苑听说皇上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她才算是放下心来。

    钟紫苑也是被吓怕了,原本她延续着上一世的记忆,对这一世的所谓皇权并没有太过敬畏。可明明是个糊涂案子,却因为皇上的雷霆之怒,让钟府顷刻间土崩瓦解。钟瑾川夫妻锒铛入狱,满府的人除了逃脱自己四人,其余的人全都被打做最低贱的官奴。钟紫苑这才充分意识到皇权的可怕。

    想了想,她又诧异的问道:“既然皇上没有怪罪的意思,为何又停了你刑部的职务?”

    郭承嗣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只淡然说道:“因为皇上打算让我回军中效力。”

    “回军中效力,为什么?‘不畏强权,为民伸冤’这八个字说来简单,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你却做到了,这长安鬼见愁的称号,是城中多少权势恶人心中的噩梦。难道换个人就能比你做的更好吗?”钟紫苑真心为他感到忿忿不平。

    她知道朝中的风气一向是重文轻武。郭承嗣以前是刑部侍郎,那可是妥妥的一员文官重臣。如今皇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他打成低贱不少的武将中一员,这样他的心中真的会毫无芥蒂吗?

    钟紫苑毫不掩饰的气愤和担心,平复了郭承嗣原本不忿的内心。要说他毫不介意自然是假的,原本在没进刑部之前,他是属意留在军中。可自从进了刑部,他自问办差勤勤恳恳,从不畏权避难,也不知啃下了多少别人啃不下的硬骨头。如今皇上圣旨上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这些功劳全部抹杀,他心中自然不是个滋味。

    眼见钟紫苑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显然比自己还要生气,郭承嗣倒是笑了,反而安慰她道:“无妨,到哪里都是为皇上当差效力而已。而且,像咱们这样的勋贵之家,其实根基还是在军中。我父亲还有二叔如今还领着军中的职务,回到军中也是子承父业而已,你不用过于担心。”

    “谁担心你了。”钟紫苑俏脸一红,收回了被他轻握着的双手。(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帮忙推销

    钟紫苑眼睛一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她示意青黛从马车内提来一只盖得严严实实的竹篮,然后笑眯眯的说道:“左右你现在无事,这里有一篮我新研制出来的解忧丸,具有滋养肝肾,固本培元,补气血,填精髓等说不完的功效,是男人的最佳滋补品。

    如今我已经制了不少,也放在城东那家福康堂里寄卖。可惜这解忧丸的名声终究还没有打出去,所以卖的不太好。不如请你拿些回去,给你那些上了年纪的同僚试试,也算是为我这解忧丸做个推广。等以后赚了银子,我给你提成,就这么说定了。”

    她不等郭承嗣反对,放下那只竹篮就笑眯眯的起身告辞,留下郭承嗣一人对着桌上那只竹篮眼角直抽抽。

    ......

    刑部朱尚书坐在刑部的签房内,细细看着面前这道明黄的旨意,心中感到大惑不解。他对郭承嗣还是赞赏的。年轻,有冲劲,能办事,最关键的是他家世显赫,用来背黑锅是最好不过!

    有什么难啃的骨头,或是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网罩着的犯人,只需往他手里一交,就基本不用再继续操心了。事后是被同僚怪罪也好,是被御史弹劾也好,是被皇上责骂也好,也不用他担着,这样好用的下属到哪里去找?

    朱尚书正在摇着头感到惋惜的时候,郭承嗣却推开大门走了进来。他把手里的竹篮放下,对着居中而坐的朱尚书一抱拳。说道:“见过大人。”

    抬头注视朱尚书,这位手握刑部的二品大员大约六十开外,被酒色掏空的虚胖身子裹着一身绯色的官袍。因为天气寒冷,他的肩头还披着一件黑貂皮披风。花白的头发束在头顶,被乌纱帽严严实实的遮住。他的面颊不但布满褐色的老年斑还略有浮肿,松弛的眼皮耷拉下来,浑浊的三角眼时常半阖着,下方还挂着两只大大的乌青色眼袋,让郭承嗣莫名想起即将冬眠的狗熊。

    “呵呵。免礼,免礼。郭大人可是来清理卷宗的?”

    “不错,手头还有几份未了结的卷宗要清理出来。移交给箫侍郎。这些卷宗移交完了,刑部这边的差事也算是彻底了结。”

    朱尚书对这位即将离任的下属,未来的镇国公,非常客气。他堆着一脸笑容。万分遗憾的说道:“真是舍不得呀!郭大人。你也知道,咱们刑部在外人的眼中虽然是威风凛凛,可实际上却是举步维艰,如履薄冰。那些小案不需要咱们管,而那些大案要案,回回都是牵连无数,不管是宫里还是外庭都要明里暗里插手辖制。也幸亏你在这段时间里帮本官分担了不少,可算是难得的人才......”

    郭承嗣眼角抽了抽。拱手谦逊道:“不敢当大人谬赞。”

    朱尚书继续口沫横飞的说道:“不要妄自菲薄,你在刑部干的不错。相信你进了五军都督府,一样也会与社稷与百姓有大贡献......”

    朱尚书的官话还未说完,郭承嗣忽然打断了他,微笑道:“不知大人近来身体如何?是否时常感觉头昏,耳鸣,健忘,腰膝酸软,神思倦怠,夜尿清长?”

    朱尚书一呆,一双昏花老眼立刻瞪的大大的,警惕道:“本官虽然上了年纪,身子骨却还硬朗,郭大人所说的这些毛病......”

    “全部都有对不对?”郭承嗣不等他说完,立刻一拍桌子下了结论。他一脸严肃的说道:“大人,这下你有福了,我这里有神医秘制的良药,名叫解忧丸,专治这些烦人的毛病。”

    边说,他边打开了手边的竹篮,从里面取出一只锦盒,笑眯眯的放到朱尚书面前,说道:“这解忧丸口服也可,用水化开饮用也可,每天两丸,十天见效。如果长期服用,还可永保青春。大人要是吃了觉得管用,想要再买,就上城东的百年老号富康堂去购买,那里离大人的府上近。”

    朱尚书被他这一串话说的头都大了,他顺手打开手边的锦盒,一股浓郁的药香立刻散发出来,里面果真放置着十颗包着蜡纸,有龙眼大小的药丸。朱尚书下意识问道:“每天两丸,十天见效,那得二十丸才行,可这里怎么只有十丸?”

    郭承嗣轻咳一声,正色道:“十天那是症状特别严重的,像朱尚书这样身子骨健硕的,只需五天,就可知道效果。”

    朱尚书面色郁卒,义正言辞道:“作为你曾经的上官,怎么能随便收受下属的礼物?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记住,下不为例。”

    郭承嗣一抱拳,万分敬佩的说道:“大人清如水,明如镜,真是我等学习的楷模。”朱尚书得意的一笑,收下了那盒解忧丸。

    这时,签房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给推开,一位胡须花白的主事抱着几筒卷宗走了进来。他把卷宗全部堆到朱尚书的面前,恭敬的说道:“大人,这些卷宗卑职已经全部批阅过了,请大人加盖印鉴,好拿去存档。”

    “好的,放在这里吧!”朱尚书答应一声,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然后抽出其中一份卷宗,细看起来。

    他耳边传来主事和郭承嗣说话的声音:“见过郭大人。”

    “王主事,这一向身子骨可还好?”

    “多谢郭大人惦记,到底上了年纪,这一变天,身子骨就有些受不了。”

    “那可要上心了,你是否时常感觉头昏,耳鸣,健忘,腰膝酸软,神思倦怠,夜尿清长?”

    “郭大人所说的这些毛病都是老年病,我这把老骨头不说全都有,起码也占了七成。”

    “哈哈。你有福了,我这里有神医秘制的良药,名叫解忧丸。专治这些烦人的毛病。这解忧丸口服也可,用水化开饮用也可,每天两丸,十天见效。如果长期服用,还可永保青春。王主事要是吃了觉得管用,想要再买,就上城东的百年老号富康堂去购买。那里离你们府上近......”

    朱尚书含在嘴里的茶水瞬间喷出老远......

    ......

    钟紫苑与郭承嗣分开后,坐着马车来到了柳府。柳夫人盼她盼的脖子都长了,听见门房的禀报。即刻亲自迎接了出来。

    一见着钟紫苑她难免亲密的嗔怪道:“贾大夫,怎么这几日都不见你的人影?”

    钟紫苑抱歉的说道:“真是抱歉,不过那日回去后,因为夜间受了风寒。我自己倒是病了几日。怕会过了病气给柳小姐。所以就没有登门造访。这些天柳小姐情况如何?”

    说到这个,柳夫人明显心情不错,她笑道“说来也奇怪,药方还是那些药方,只是我每日在她面前不再唉声叹气,还买了些话本子,没事时就照着上面说些笑话与她听。然后一起照顾那只还没断奶的小六儿。这几日她竟然一次也没昏倒过,而且脸上笑容也多了。精神也变好了不少。”

    钟紫苑点头笑道:“很简单,因为她的注意力已经成功被转移了。她不再关注自己身上的病痛,而是全身心扑在照顾小六上面。再加上您那话本子上面的笑话也让她的心情变好了,自然整个人的精神面貌也不一样了。”柳夫人听着眼睛发亮,连连点头,表示非常的赞同。

    柳夫人踌躇片刻,又说道:“不得不承认,你说的都很有道理。可是有一件事我却不太明白。”

    钟紫苑笑道:“有什么不明白的,柳夫人只管问就是了。”

    柳夫人皱眉道:“既然小六儿在里面起关键的作用,那贾大夫你为何不抱一只健康些的狗儿来。我就怕那小六又残又弱的,会养不了多久万一它有个不测,以蝉儿目前的身体状况,只怕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钟紫苑笑道:“因为一只健康的狗儿会让柳小姐喜欢,却勾不起她满身心的怜惜,而这种怜惜才是她目前的精神动力。不过小六儿也没有那么差,它在母体里的发育还是很好的,只是在出生的过程中被弄断了腿,才没有力气抢奶喝,所以显得瘦弱了些。只要好好照顾,不出什么岔子的话,把它养大完全不成问题。”

    柳夫人这才放心道:“如此甚好。”

    说话间,柳夫人带着钟紫苑来到了柳玉蝉居住的院子里。这样的天气,柳玉蝉所居住的屋子自然又是门窗紧闭,丫鬟掀开了那夹棉的墨绿福纹门帘,一股灼热的气息夹杂着浓郁的药味立刻扑面而来。钟紫苑瞬间就觉得自己似乎从冬季直接跨到了夏季,背心里隐隐有毛汗冒了出来。

    柳夫人解释道:“因为蝉儿从小畏冷,所以她屋里的地龙要格外烧的旺些。”钟紫苑略皱了皱眉,没有言语。

    进到屋内,就瞧见满屋子的丫鬟都穿着轻薄的秋衫,只有柳玉蝉穿着厚厚的蜀锦棉袍,两颊通红的倚靠在床头缝着什么。

    她的脸隐在那臃肿的棉袍中显得格外的瘦小,只不过脸上的黄气去了几分,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显得精神了不少。

    柳夫人进到屋内,也脱了肩头厚重温暖的灰鼠披风。移步到床边详装生气道:“蝉儿,不是让你休息一会嘛!怎么又偷偷的给小六做袄儿了?”

    柳玉蝉一惊,忍不住剧烈呛咳起来。柳夫人和清儿立刻轻车熟路的上前拍背抚胸,过了良久,那让人揪心的咳嗽声才慢慢停歇下来。

    柳玉蝉拭了拭眼角因为剧咳而溢出的泪水,微喘着嗫嚅道:“蝉儿睡不着,想来也就是几针的事,就放肆了,母亲勿要担心。”

    柳夫人抚着她的鬓角,怜爱的说道:“好了,好了,哪里就吓成这个样子,母亲也就是这么一说而已。瞧,贾大夫来瞧你了。”柳玉蝉偷偷对着钟紫苑吐了吐舌头,露出一抹调皮的微笑。柳夫人看在眼中,面上浮出欣慰的微笑。

    以往柳夫人看到她这样咳嗽总是如天塌下来般,泪水涟涟哀戚不已。每到这种时候,柳玉蝉总觉连天空都是灰暗的,一种无助,自责,看不到希望的悲观情绪紧紧的包围着她。

    这种身体加精神的双重折磨,让她的心如同时时刻刻被浸没在阴暗冰冷的湖水中,只感到窒息和绝望。

    一旦被这种悲观情绪包围,她就什么都做不了,不想动弹,不想说话,不想见人。只恨不得能立刻死去,让自己也让母亲能够就此解脱。

    甚至于那天在运河边重新清醒过来,她居然是满怀失望和怨愤的,为什么活着这么难,死也这么难?

    好在有了小六儿,在第一眼看到同样羸弱的小六儿,还有那对惊惧惶恐的眼睛时,柳玉蝉就如同看到了自己。只想要好好的疼惜它,好好的爱护它,不再让它受到任何伤害。

    而自从那只鹦鹉死后,再不让任何小动物出现在她面前的柳夫人,居然默许了她养小六儿的行为。不但如此,这些日子以来,柳夫人面上的泪水少了,笑容却渐渐多了。她还采买了许多话本子,没事就读给柳玉蝉听,两母女常常会为了上面的一个故事或是一小段话笑做一团。

    尽管柳玉蝉还是时时咳嗽,也会经常喘不上气来憋得几欲昏厥过去。柳夫人当着她的面却不再惶恐流泪,而是温柔的安慰,镇定的喂药,还不时给予她满怀信心的鼓励。

    柳夫人的这些改变,柳玉蝉都看在眼里,同时也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她。她原本被沉闷压抑阴暗紧紧包裹的内心,如破茧般渐渐透出光亮。

    尽管她依然赢弱不堪,依然容易羞怯,可女孩儿该有的生气,调皮,娇憨也慢慢在她身上复苏。

    钟紫苑做为旁观者,已经察觉到了这俩母女身上的改变,她同样也为她们感到高兴。不管最后柳玉蝉是否能痊愈,她终究在慢慢远离阴霾逐渐变得鲜活。

    钟紫苑收敛了心神,在柳玉蝉的床边坐了下来,笑道:“你在缝什么呢!能给我瞧瞧吗?”

    柳玉蝉大大方方的把手里缝的袄子交到钟紫苑的手里,不好意思的道:“手艺不好,贾大夫可别见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争宠

    钟紫苑饶有兴趣的展开了手里的袄子,粗粗看上去有些像给小婴儿做的衣裳,只不过上下皆开了两个口子,中间还加了几个布搭扣,一看就知道是为小六儿准备的。

    那袄子的针脚是有些粗糙,料子却是极暖和,是细密厚实的软烟罗。里面还细心的铺着洁白厚实的棉花,把手放在里面觉得及其暖和。钟紫苑捏着小袄笑道:“你这手巧心思也巧,居然还想着给小六儿缝这个。”

    柳玉蝉抿嘴一笑,说道:“这几天冷了不少,我怕小六儿会冻着,就寻思着给它缝制了这个。”

    钟紫苑把那袄儿还给了柳玉蝉,她环视了屋内一圈,只看见装小六儿的竹篮搁在床边的脚踏上,里面除了厚厚的垫子居然空空如也。她不禁诧异的问道:“小六儿在哪呢?怎么没在窝里呆着!”

    柳玉蝉轻吐了一口气,掀开了一角被子,笑道:“我怕它冷着,就把它放床上了。”

    钟紫苑仔细看去,就见小六儿紧挨柳玉蝉趴在被窝里,它身上还穿着另一件厚厚的小棉袄。此刻它大张着嘴,鲜红的小舌头伸的老长,在急促喘的着气。圆溜溜黑豆般的眼睛半阖着,小脑袋也无力的搁在自己的前肢上,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济。

    柳夫人也笑道:“蝉儿成天不是怕它冷着,就是怕它饿着,养的可真是够精细的。这小家伙也算是有福气,这要还是呆在它原先的破狗窝里。可别想过这样的好日子。”

    钟紫苑叹道:“在狗窝里待着,它至少还能勉强活下去。被你们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恐怕它会命不久矣!”

    “怎么会......”柳玉蝉和柳夫人不可思议的惊呼道。

    钟紫苑也没理会她们。利落的把小六儿从被窝里抱了出来,三两下取了它身上厚厚的棉袄。然后吩咐道:“快取沾了水的帕子来......”

    一顿忙活后,看着小六儿拖着一条残腿在地上跌跌撞撞的爬到一只细瓷小碟前,伸出粉红的舌尖拼命的舔着里面的清水,钟紫苑不由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可算是缓过劲来了,要是在这寒风萧萧的时候被热的脱了水。那小六儿还真挺冤的。下回屋子里还烧这样旺的地龙,就记得给它多喝烧开过的清水,也不要把它包裹得这样严实。它会不舒服的。”

    柳玉蝉一脸崇拜的看着她,说道:“贾大夫,你真厉害,居然连这个都知道。”她看向钟紫苑的眼神中明显带了一种亲昵。一种由衷的羡慕。

    钟紫苑哑然失笑道:“只要养过狗的都知道。算不上什么本事。”

    清儿插嘴笑道:“可不是嘛!小六儿也是被小姐养精贵了,记得以前外院门口也养过这种狗,可好养活了,每日不拘给它吃些什么,困了就自己趴在那屋檐下睡着。记得有一回下雪,那白皑皑的一大片把它半个身子都给埋在了里头。当时我还想着,坏了,这怕是要冻坏了。可我把那吃剩的鸡骨头往它面前一扔。它立刻麻溜的就爬了起来。把身上的积雪那么一抖,就乐颠颠的啃了起来.....”

    柳玉蝉听的津津有味。还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清儿笑道:“后来不是春天嘛!外面那些狗儿一叫,它就跑了,再也没见回来。”清儿连说带比划,立刻引得其她丫鬟掩嘴轻笑了起来。

    只有柳玉蝉眨了眨眼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春天来了,它就跑了?难道到了外面会比咱们家里吃的还好吗?”

    清儿抿嘴一笑,还欲再说,就见柳夫人面色一沉,提高了声音呵斥道:“清儿,休得混说。”这几日,屋里的气氛一直都是极好的,让清儿一时给忘形了。被柳夫人这么一呵斥她才回过神来,立刻紧紧的闭上了嘴。

    偏偏柳玉蝉还在执拗的问道:“清儿,你还没有说它为什么不回来了。”

    清儿极为尴尬的偷眼看着面沉似水的柳夫人,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解释。钟紫苑笑了起来,说道:“外面倒没有府里这么多好吃的,可外面的世界大呀!尤其是春天的野地里,山谷上,满山遍野的桃花,梨花,李花,还有从土里钻出来的小动物......它可以自由的四处疯跑,还可以认识无数的新朋友,自然就不想回来了。”

    柳玉蝉愣愣的,无限向往的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真想亲眼去看看。”这话一出,她的小脸又暗淡了下来,道:“只可惜没有这样的机会。”

    “谁说的?”钟紫苑笑吟吟的说道:“明年三月天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到法华山的桃花林去寻找春天,如何?”

    “真的吗?我可以出去吗?”柳玉蝉不可置信的说道。

    “傻孩子,当然是真的。到时,母亲和你一起去。”柳夫人也笑吟吟的说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钟紫苑对她伸出了手,说道:“不过现在不要躺着了,那桃花林可是在法华山的半山腰上呢!你得自己爬上去,现在赶快站起来走动几步。可别到时候没力气,哭着鼻子要人背。”

    屋内众人发出欢快的笑声,柳夫人也不再像往常那样一味要她躺着好好休息,而是温柔而鼓励的看着她。柳玉蝉咬咬唇,一双点漆般的黑眼瞳格外的明亮。犹豫良久后,她终于掀开了身上的锦被,颤颤巍巍的移下了床......

    柳夫人送钟紫苑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在天空,只有那深深浅浅的蓝从缝隙中迸射出来。云雾在不停的翻滚着,那些在浓与淡中不断变换的蓝。俨然如在大海中畅游的鱼儿,偶尔还会翻出肚皮般的银白。

    柳夫人拢着肩头的灰鼠披风沉默的在前走着,走动间一双防水的厚底云锦梅花绣鞋在裙角边若隐若现。鹅卵石铺的小径上满是轻脆薄软的落叶。被踩的发出细细的“沙沙”声。眼见一颗从假山上滑落的菱形石块半隐藏在落叶中,而柳夫人依然心不在焉的抬脚就往上面踏去。

    “夫人,小心些。”钟紫苑忙快步上前扶住了她。柳夫人一惊,顺势抓住钟紫苑的手腕,才稳住了摇摇欲倒的身子。钟紫苑笑道:“夫人想什么入了神?这要是摔着了,柳小姐又该心疼了。”

    柳夫人猛地收紧了手指,她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哀戚的眼神却穿过了钟紫苑投向不知名的虚空,她漆黑的眼瞳里就像是有一簇火焰在燃烧,干涸的嘴唇颤抖了半响后。才战战兢兢的说道:“原来,原来,蝉儿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我才是罪魁祸首。是我自以为是的爱护。彻底毁了她......”

    钟紫苑暗暗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不过柳夫人显然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她也不需要钟紫苑回答,自顾自的喃喃道:“原来,蝉儿就是被养坏了的小六儿。本来我只要稍稍松些手,她都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偏偏我要把她抓的那样紧,紧到她喘不上气来......”

    眼见柳夫人渐渐有些魔怔了。钟紫苑忍不住大声喝道:“柳夫人,你想差了。”

    “我想差了?”柳夫人愣愣的收回了目光。她看着面前的钟紫苑,无比认真的说道:“难道不是这样吗?不是我害了蝉儿吗?”

    钟紫苑温和的笑容就像是能穿透一切阴霾的阳光,灿烂而明亮。她极有耐心的说道:“您只是太紧张她了,不过您瞧,在我们的努力下,她已经开始在慢慢好转。您要相信,天不会永远都是阴暗的,狂风骤雨之后,就会看见美丽的彩虹......”

    随后的日子过的忙碌而充实,郭承嗣被封了武显将军,虽然升了一级是二品武官,可权势却只相当于四五品的文官。谁叫如今是太平盛世,武官可比狗都不如,二品武显将军的名头比三品刑部侍郎要差了很远。不过他的日子却过的单纯了不少,没有各种各样的凶杀,没有残暴歹毒的悍匪,没有哭泣哀怨各种不幸的受害着......他如今面对的只有枯燥而乏味的各种操练,不过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许多年,倒是习惯的很,不觉得有什么。

    “刺......”

    “劈......”

    “卧倒......”

    一声又一声严厉的吆喝声,操练场里无处不在。尽管此刻寒风如刀在无情的割裂着操场上那些站的笔直的汉子,翩翩飘落的雪花慢慢的在他们的头顶,肩头聚集。他们身上那粗劣的军袄很快便被融化的雪水给浸透了,穿在身上湿沉沉的就像有千斤重。可他们仿若丝毫都没有察觉,只认真的执行着长官们的每一声号令。

    说来也奇怪,要是在二个月前,谁要敢这样往死里训练他们,他们非得翻脸哗变不可。可现在,堂堂的武显将军没有躲在营房里吃肉喝酒,而是站在高高的木台上,陪着他们一起冒着大雪一丝不苟的训练。他们的身上好歹还套着一件棉袄,而武义将军居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这不得不让这伙兵油子们从内心感到佩服。

    还有操场边挂着的那一条条鲜红的条幅,写的什么“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精神抖数,勇争第一”“不抛弃,不放弃”“狭路相逢勇者胜”“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只要不倒下就会变得更强”等奇怪的话。

    他们当兵的都是一些大老粗,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全,哪里会认得这些。还是军营里的文书,逐句逐句念出来,并且一一解释了,他们才明白的。

    本来还有一句“武显一出,谁与争锋”的,可惜横幅刚刚被打出来,就被武显将军黑着脸亲手给掀了。倒叫负责制作横幅的文书们胆战心惊了许久。

    好在掀了那横幅后,武显将军倒也没有发火,若无其事的揉了扔在一旁后,又继续操练。后来那道横幅还是被新来的贾大夫给偷偷收拾走了。

    不过在操练时,喊着这些口号,确实是精神抖数,杀气腾腾。明明只有三千人站在这里,却足足散发出五千人的气势。

    “收......”今天的训练终于完成了,军士们依然笔直的站立着,头顶上冒出丝丝白烟,倒也感觉不到寒冷。郭承嗣站在木台上,身上的单衣已经湿透,他的双眸如鹰般锐利的环视了一周。被他扫到了军士皆是昂首挺胸,生怕会露出一丝疲态。

    终于他满意的厉声喝道:“撤......”

    原本乌压压满操场的人,立刻如潮水般退回各自的营房,只留下一地被踩的肮脏不堪的积雪。荣喜见已经操练完了,立刻捧着一件玄色织锦披风“蹬蹬蹬”的快步上了高台。他抖开了手里的披风轻轻搭在郭承嗣肩头,这才说道:“世子爷,回营房里喝碗姜汤吧!”

    “嗯。”郭承嗣淡淡应了一声,随口问道:“将士那边?”

    荣喜忙笑着说道:“贾大夫早就熬好了几十锅的姜汤,将士那边都有的喝。”

    “她怎么又到营房里去了。”郭承嗣皱了皱眉,说道:“你去跟她说一声,就说我受伤了,让她来看看!”

    荣喜吓了一跳,忙问道:“世子爷,您哪里伤着了?”

    郭承嗣横了他一眼,只吐出两个字:“聒噪。”然后一紧身上的披风,“蹬蹬蹬”快步下了高台。

    待他走远了,荣喜才摸着后脑勺笑道:“吃醋了,就吃醋了呗!非要说什么身上受了伤。唉!咱们堂堂世子爷还要和一群大头兵来争宠,说出去只怕没人会信。”纵然觉得好笑,荣喜也不敢耽误,只得急匆匆的往那密密麻麻的营房里去寻找钟紫苑。

    郭承嗣到底是武义将军,他虽然严于律己,可待遇还是比那些大头兵要强上许多。回到独立的营房里,早就有人准备好了一只盛满热水的木桶。旁边的桌子上搁着一碗冒着白烟的淡黄色姜汤。他此刻浑身酸痛,被雪水浸湿的衣衫黏腻冰冷。他端起姜汤一口喝尽后丢下碗,三两下脱了身上的衣服,然后迈开长腿跨进了木桶内。

    郭承嗣把疲惫的身子浸入热水中,不由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他微闭星眸靠着木桶不想动弹。没过多久,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嘴角不由微微弯起,暗道:“荣喜这回腿脚倒是利落,这么快就把人给找来了。”他不动声色的静静倾听着,就听那脚步声急促而有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在自己营房外停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排斥

    钟紫苑原本带着一群伙头军拿骡车拖着几桶热气腾腾的姜汤挨着营房发放,那些大头兵们一人端着一只碗嘻嘻哈哈的在骡车前排队等着领取。见钟紫苑头挽着袖子亲手拿着木瓢派发,他们不禁笑道:“以前咱们是天生天养的粗汉,自从贾大夫来了,咱们终于也能喝上一口热的了。”

    “那是,贾大夫医术高明简直是菩萨转世,李家老三要是没有碰见贾大夫只怕连腿都会保不住。”

    “何止是腿呀!只怕连命都没有了。”

    “就是,就是......”

    别看军营里虽然都是一些糙汉子,可好奇之心人人皆有,于是有不知道的开始暗中打听究竟是何事。也有那好事的,就在人群中绘声绘色的说起事情经过:“瞧见那边拉着骡车的兄弟没有?那就是在伙头军里专门负责杀猪的李家老三,一个半月前,他在杀猪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搞得,居然在自己腿上拉了一条好大的口子,当时那个血哟,流了起码有一大盆子......”

    立刻有人插嘴笑道:“是取猪血吧?还一大盆子,一听就知道是胡说。要真流了那么多的血,人还能活呀?”

    好事者立刻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不信?你不信我还不爱说了。”见他生气闭了嘴,立刻有人把那个提出反驳意见的人挤到一边,然后吸溜着被冻出来的鼻涕,笑呵呵的说道:“别理他。你快说,咱们爱听着呢!”

    “对,对。快说嘛!”

    那好事者也就是摆摆架子,这话题已经打开了,哪里还忍得住不说。他得意的扫了那个被挤到一边的人一眼,故意提高了嗓门说道:“我郑老七吐口唾沫砸个坑,才不会故意夸大其词胡说八道。”那人挤在人群中也是笑笑,并不生气。

    郑老七这才擦着鼻子下快被冻成冰柱的鼻涕,继续说道:“我可是看的真真的。地上那么一大摊子通红的,起码能装上一大盆子。”他边说边拿手比划着,示意那血究竟有多少。

    有人催促道:“知道了。知道了,那后来呢?”

    “后来嘛!自然是伙房里的兄弟们把他抬到军医那去,军医们就用桑皮线帮他把伤口给缝起来,算是把血给止住了。”

    有人插嘴说道:“那是好事呀!”

    “呸。”郑老七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怒道:“好个屁呀!血是止住了。可过了七天,李老三不但发起了高烧,就那条腿上的伤口也开始变黑变臭了。”

    “哇。”大家一阵惊叹,虽然如今都看见李老三好好的站在那里,即没残,也没死,就知道他是命大,那道坎已经闯过去了。可是听郑老七说起其中的经过。还是觉得惊心动魄。

    郑老七口沫横飞的继续说道:“李老三出事以后,可把李老大给急坏了。那么大的汉子哭着挨个给咱们营里那些军医老爷们磕头。好话说了一箩筐,就连我这个粗人听了都难受的很。偏偏那些人都是铁石心肠,一口咬定了这种情况必须截肢。其实大家谁不知道,凡是经过那些军医老爷截过肢的,十有**活不下来。”

    说到这里,郑老七一脸的愤恨,四周也平静了下来,没人在继续催促。倒是他自己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才继续说道:“那李老大就李老三这么一个兄弟,自然不肯冒这总必死无疑的险,于是他硬用骡车拉着他兄弟闯出了大营,进城去找了大夫。”

    有人惊叫道:“闯出了大营?那可是要受军法惩处的。”

    “可不是嘛!”郑老七一脸钦佩的说道:“不过生死关头,要是我兄弟遇到这样的事,我也一定会这么做。可惜郑家除了六个姐姐,就我这么一根独苗,没得兄弟能让我硬闯大营。”

    “你就吹吧!”有人立刻戳穿了他,郑老七也不生气,呵呵笑了两声,继续说道:“那李老大独自用骡车拉着李老三在长安城里转悠,只要看见医馆药堂就去哀求,可惜没有一个大夫肯出手相救。唉......”

    “谁叫咱们这些当兵的命不值钱呢!”有人哀叹道。

    郑老七面色显然也不好看,他继续说道:“最后李老大去了城东的福康堂,本来他已经不抱希望了,谁知他们运气好,居然在那里碰到了贾大夫。”

    这个结果显然大家都是知道的,还是有人觉得意犹未尽,便好奇的说道:“既然全长安城的大夫都说李老三的腿没得治了,那贾大夫又是怎么把他给治好的?”

    郑老七一脸神秘的说道:“听说贾大夫是把李老三腿上那些黑了臭了的肉全部都拿刀给切了。”

    围在他周围的人顿时一片哗然,他们下意识的看向瘦瘦弱弱的钟紫苑,齐齐打了个寒噤。真想象不到她拿着刀切人肉时,是个什么恐怖的场景。

    立刻也有人表示不信道:“郑老七,你又胡说,真要活生生的拿刀切肉,那还不得疼死呀!”

    “哼。”郑老七讥诮的哼了一声,鼻孔朝天的说道:“你们这些土包子,知道什么!听说贾大夫手上有神药,只要让你闻上一闻,就算是拿刀切你脑袋,你都不知道疼。”

    “哈哈哈,说的跟你亲眼看见似的,你就尽管吹吧!”显然,郑老七说的场景太过夸张,夸张到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郑老七顿时急了,悻悻道:“说又是你们要我说的,说了你们又不信......”众人嘻嘻哈哈的说笑着,队伍也飞快的往前移动。

    很快就轮到他们领姜汤了,郑老七不满意这些人不相信自己的话。便仗着跟李氏兄弟熟悉,高声叫道:“李老三,把你腿上的疤露出来给他们瞧瞧。让他们也长长见识。”

    李老三也是个豪爽汉子,他二话不说,真的蹲下去撩起了腿上的棉裤,然后笑嘻嘻的展现在了大伙面前。就见他的小腿肚子上果然有一个碗口大,微微凹进去的狰狞疤痕,那疤痕呈粉红色,明显是刚刚长出来的嫩肉。

    众人一片哗然。亲眼瞧见李老三腿上的疤痕,让原本半信半疑的人全部都心悦诚服。他们看向钟紫苑的目光顿时变得又敬又畏。钟紫苑在他们眼中也越发神秘莫测。

    其实看到李老三腿上的伤口,还是让钟紫苑感到有些羞愧。当时实在是手上的医疗器戒。还有材料药品都十分有限,所以李老三腿上的伤口,当时处理的并不完美。

    这要是搁在在现代,完全就是个小手术。在药品材料都充足的情况下。那些伤疤绝对不会变的这么狰狞恐怖。可即使是这样。也让军营中受到那落后医疗手段荼毒的大头兵们感到极度震惊和高兴了。于是他们纷纷上前和钟紫苑套近乎。

    眼见钟紫苑瘦弱的身子被几乎被那些热情的大头兵们给淹没了,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几个军医们个个脸色都十分难看。

    他们能在军营中担任军医,都是有了一定的经验和资历积累,所以最年轻的都有四十开外,他们几个加起来起码有几百岁了。偏偏他们在自己的地盘,却被一个如此年轻的后辈给弄得灰头土脸,颜面扫地,是人都会感到愤愤不平。

    于是有人不怀好意的说道:“赵先生。您看看,这武显将军亲自请来的大夫就是不一样。他一来就兴起什么熬姜汤。这些大头兵们什么时候变这么矜贵了?偏偏那武显将军还如此纵容,自己掏银子四处购买生姜拿来熬汤,如今这人心可都被这贾大夫给争取过去了。

    以往那些大头兵们瞧见咱们都是毕恭毕敬的,可自从他来后,咱们可就全部都靠边站。如今这些大头兵还有哪个会把咱们放在眼里?再这样下去,只怕咱们都得卷铺盖走人了。”

    赵先生全名赵一鸣。在这些军医中不但他的年纪最大,资历也是最老。据说他还是柳尚书从居庸关带过来的,他跟着军队上过真正的厮杀战场,见过那如地狱般惨烈的尸山血海,所以对于治疗外伤很有一套自己的本事。如今能用桑皮线缝制外伤的可就他一人而已,当然最初帮助李老三处理伤口的也就是这个赵一鸣。

    这还是赵一鸣在居庸关时,自己看医书琢磨出来的,当时还拿那些在对抗外族时受伤的军士试过手。二十个人中,有七个人活了下来,其中四个还被截了肢。剩下的十三个最终还是在高热抽搐后死亡了。

    可是这样的成绩在当时已经算是个奇迹,因为不是这个缝合术,那二十个人就会血尽而亡,如今好歹他们中还活下了七人。为此柳云豹在回长安城时,才会把他也给一起带了回来,并安排他入了这丰台大营。至于最后李老三差点面临截肢的危险,赵子鸣一直都觉得那不是自己的错,而是李老三命不好而已。

    如今自己最骄傲,最得意的杰作,却被人如此瞧不起,赵一鸣的面色也十分难看。他皱着眉头,浑浊的眼睛中散发出危险的光芒,紧紧盯在人群中钟紫苑的身上,淡淡说道:“到底是太年轻了,不知道轻重。既然那些大头兵们如今只相信他一人,那就让他一人给整个丰台大营看病好了。咱们这些老骨头经不起这样严寒的折磨,正好可以好好休养一番。”

    “不错,不错。”立刻有人抚掌笑道:“他年轻,有本事,还有神药,那就能者多劳了。咱们还在这里看什么热闹。都散了吧!该回家的回家,该休息的休息......”于是这几个不怀好意的军医们,互相寒暄着,居然携手离去。

    偌大的丰台大营有着整整十万号人,他们虽然负责的只是郭承嗣的这个营,可这里也有着一万名军士。要是把这些军士交给钟紫苑一人负责,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钟紫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些老狐狸给暗暗算计了,她还在努力的给这些不畏严寒,冒雪锻炼的汉子们分发着驱寒的姜汤,这些姜汤还是她找郭承嗣软磨硬泡给弄来的,在军饷里可没有这一项开支。

    就在钟紫苑忙碌间,荣喜急急忙忙找了过来。听说郭承嗣受了伤,钟紫苑本能的把手里的瓢丢给了一直在旁协助的李老大手里,然后急匆匆的往郭承嗣的营房奔去。

    等她气喘吁吁的到了营房门口,她才慢慢回过味来,暗骂自己糊涂,明知道是个圈套还往里面跳。跟在郭承嗣身边伺候的人谁不知道,他有操练完以后立即洗澡的习惯。看这个时辰,这家伙肯定正在营房里惬意的泡澡呢!自己这样莽莽撞撞的闯进去,只怕会瞧见某些不该瞧见的东西。

    钟紫苑光这么一想,就觉得浑身莫名的燥热起来。鼻子里也痒痒的热热的,有打喷嚏的冲动。她忙伸手擦了擦,幸好没有流鼻血,要不可就糗大了。

    就在她犹疑的时候,郭承嗣懒洋洋的声音从营房里传了出来:“既然都来了,还站在门口发什么楞?还不快些进来。”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放心好了,衣裳已经穿上了。”

    钟紫苑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谁知走进去一看,她立刻就后悔了,这厮身上穿的,能叫衣裳吗?

    月白色几乎透明的素绡纱就这么随意的披在他的肩头,他那精瘦却健硕的蜜色躯体几乎毫无遮拦的呈现在她眼前,他平坦的腹部略一用力就会鼓起八块小老鼠般的肌肉,中间还有一根凹下去的迷人线条。有几颗还未擦净的水珠顺着那根线条调皮的往下滚落着。

    钟紫苑的眼睛不受控制的跟着那几颗水珠一路走下去,就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撩拨着她那敏感无比的神经。当然,她什么都瞧不见,因为郭承嗣的下身是一条同样月白的绸裤,把他修长的大腿给紧紧包裹起来。

    也许是钟紫苑的目光太过痴迷火热,引来郭承嗣一阵轻笑。随着他的笑声震动,那几颗顽皮的水珠终于隐没不见。钟紫苑吞了一口唾沫,终于艰难的收回了目光,恼羞成怒道:“你就不能把衣裳好好穿上?”

    郭承嗣笑眯眯的说道:“好看吗?”

    “切”钟紫苑不甘的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道:“拉扎尔.安格洛夫我都见过,你这几块小老鼠有的比吗?”

    偏偏郭承嗣的耳朵尖的很,钟紫苑嘟囔的再小声,还是让他听的一清二楚,他眉头一蹙提高了嗓门说道:“你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病重

    钟紫苑嘿嘿一笑,立刻聪明的岔开了话题:“荣喜说你受伤了,究竟是哪里伤着了?快给我瞧瞧。”

    好在这‘拉扎尔.安格洛夫’听着实在不像是个人名,瞬间就被郭承嗣给抛到了脑后。他唇角一扬,背对着钟紫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狡然道:“你站的那么远,如何瞧的见?还不过来。”

    钟紫苑咬咬唇,对他的担心还是压过了心中的羞涩,她慢慢走到了他的背后。一旦挨近,立刻有一股温热还带着湿气的男子雄性气息,将她团团包围。她悄悄吞了一口唾沫,伸出指尖拨开他披散着的乌发,拉下了他肩头那软滑如无物的素绡纱。

    她清冷的指尖不小心碰触到了他滑腻温热的肌肤,引起他一阵微微的战栗。钟紫苑忙收回了手,说道:“等会,我手太凉了。”

    她把手拢到一旁烧的通红的火笼上暖着,琥珀色的眼眸在炭火的映射下如宝石般散发着流光溢彩的光芒。郭承嗣侧着头下意识的望了过去,她的手修长且骨骼分明,指腹间还覆着一层薄茧,与那些养尊处优的小姐们精心保养过的手有很大的不同。

    他不禁俯身伸出大掌把她的手轻轻拢住,随着他的靠近,扑入她鼻中的体息又浓了几分。钟紫苑只觉得脸颊又热又烫,渐渐的,她明亮的双眸开始变得慌乱和迷离,一种旖旎暧昧的气息在俩人之间弥漫。

    郭承嗣深沉痴缠的目光在她这双并不太完美的手上流连,他的指腹在她手上的薄茧处轻轻抚过。弄的她痒痒的,忍不住轻笑起来。两人之间那暧昧旖旎的气息立刻消散了不少。

    郭承嗣轻轻一叹,说道:“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姐。好歹也算是出生官宦之家,却把自己弄的如此辛苦,狼狈,为什么?”

    钟紫苑眨眨眼,说道:“官宦家的小姐应该是什么样的?每天坐在绣房中呤诗作画,抚琴下棋,或是管家计。看账本吗?我可做不到,要我每日里足不出户,我会被闷死。要我每日管家看账本。我会晕死。我最喜欢在街上闲逛,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才觉得鲜活有趣。还有那些被病痛折磨病人治愈后露出笑脸,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慰籍。所以成日这样忙忙碌碌的,对我来说并不是辛苦。反而会觉得每天都过的非常充实。”

    郭承嗣默然不语。钟紫苑垂眸瞧着两人握在一起的双手,低低道:“其实这样的我并不适合你......”

    郭承嗣抬眼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光芒闪动,深邃无比。半响,他才伸手抚上她的脸。此时的钟紫苑亦抬眸静静的看着他,他唇角微勾,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看轻了我。”

    钟紫苑一愣。忽然释然一笑,爽快道:“对不起。”

    “嗯。”郭承嗣傲然颔首。说道:“我下次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

    钟紫苑细白的牙齿微微咬着下唇,低笑道:“知道了。”

    烤暖了双手,钟紫苑重新拉下他肩头的素绡纱衣,露出他光-裸-的的背脊。可以清晰看见无处块触目惊心淤紫色的痕迹盘踞在上面,很明显是他在训练的时候因为摔打而造成的。那些伤痕大大小小,新旧不一。

    钟紫苑忍不住心疼的念叨道:“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吗?受了这么多伤,也不知早些叫我来瞧。”她打开随身的药箱,取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酒,倒在掌心中,搓热后覆在他背后的瘀伤处开始细心的推拿起来。郭承嗣没有说话,他微闭着星眸,享受着她难得的细心照顾。

    也不知过了多久,营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士兵在外禀报道:“武显将军,蜀王世子在大营外求见。”

    “请他进来吧!”郭承嗣沉声说道。屋外的士兵得了命令,立刻转身离去。郭承嗣却不解的说道:“斐一向最惧严寒,每每到了下雪天,那些没有地龙的地方他是绝对不会待的。今儿怎么会想起到我这丰台大营来?”

    钟紫苑收好了药酒,顺手拿了一件外袍给他披上。她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一边笑道:“兴许是这两个月没人陪他,觉得无聊了,就来寻咱们解闷。”

    郭承嗣闻言。不由笑道:“你如今倒是把他的脾气给摸的透透的。”

    钟紫苑一撇嘴,不满的说道:“他那脾气就摆在脸上呢!还用去摸吗......”

    朱斐裹着一身风霜进到屋内时,钟紫苑简直以为是一只忘记冬眠的大狗熊滚了进来。他身上不但穿着厚厚的蜀锦棉袄,外面披着浓密丰盈的玄狐披风,头上还戴着一顶夸张的玄狐皮帽。整个人显得臃肿无比,往日的飘逸隽秀早就荡然无存。

    进到屋内,他跺着羊皮靴上沾染的积雪,笑道:“你们可算是有口服了,今儿有人给我送了几只鹿来。左右我一人吃着无聊,索性带了一只过来。现在丢在伙房里处理,待会咱们烤着吃。”闻言,钟紫苑和郭承嗣不由相视一笑,这厮果真是无聊了。

    朱斐凤眸一转落在了钟紫苑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眼后,不由大惊小怪的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打扮?真丑。”随即他又捏着鼻子嫌弃的怪叫道:“身上还一股子怪味,我说你不是来做军医的吗?怎么把自己整的跟个伙头军似的。”

    钟紫苑因为在军营中活动,所以没有穿家里那些青黛精心缝制的袍服,而是套了一件和那些士兵一样,深蓝色的粗制棉军服。为了行动方便,她的腰间还扎了一根粗粗的牛皮腰带。再加上先前一直在伙房里熬姜汤,她身上臃肿的棉服也沾染了一股淡淡的烟火气息。远远看去。就和那些莽撞的大头兵一个样,难怪让精致惯了朱斐看不顺眼了。

    钟紫苑一翻白眼,没好气道:“嫌我不好看。你别看就是。你以为你跟个狗熊似的就好看了。”

    朱斐潋滟的凤眸微微弯起,不怒反笑道:“自从你们两个进了这丰台大营,好久没人和我斗嘴了,真是无比怀念呀!”

    钟紫苑叉着腰,伶牙俐齿的回道:“见过找饭吃的,也见过找银子花的,还真没见过你这样上赶着来找骂的。”郭承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钟紫苑傲然扬起小下巴,推开营门走了出去。

    “真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朱斐悻悻的脱去了玄狐披风,在火笼前坐了下来。伸出几乎被冻僵的,隐隐带着紫乌之色的双手笼了上去。他素有心疾,即耐不得严寒也受不了酷暑,每每身处这两种极端天气。他发病的几率也要频繁许多。

    寒暄了几句后。朱斐忽然道:“你可知太后的头风之症日益沉重,如今已经卧床不起了,一天里起码有大半天的时间都是昏睡着。”

    郭承嗣一惊,这事他还真不知道,诧异道:“怎么会这样?难道太医院的人都毫无办法吗?”

    朱斐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又飞快的掩了下去。他只撇撇嘴,说道:“太医院的人你还不知道,他们个个都是深得中庸之道。开出的药即治不好人也吃不好人,太后落到他们手里。哪里好的了。”郭承嗣也深知太医院那些人人的毛病,闻言也只是苦笑摇头。

    朱斐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记得以前太后的头风之症,都是钟院使给看好的,如今她病的这样重,太医院却毫无办法,岂不是钟院使出头的好时机!”

    郭承嗣心中一动,说道:“你的意思是借着太后病重的机会,推荐钟院使给太后瞧病,这样他就可以趁机脱去牢狱之灾?”

    朱斐点头道:“不错,皇上心中俪妃再重也重不过太后去,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郭承嗣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心中开始细细的盘算起来。朱斐看着他急急说道:“还犹豫什么,机会可就这么一次,要是放过了,下次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考虑良久,郭承嗣还是摇头道:“不妥,不妥,万一举荐钟院使出来了。他却治不好太后的头风岂不是更加惹皇上震怒?左右他们夫妻如今都在我的保护之下,除了行动不得自由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还是不要如此急迫,要等更稳妥的机会才好。”朱斐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言语。

    郭承嗣重新坐下,叹道:“难怪许久不见毅了,相必这段时间,他也是焦头烂额吧!”

    朱斐低下头,搓了搓逐渐恢复温暖的双手,说道:“应该是吧!前些时候我还在宫门外见到了他。眼见着憔悴了不少,听他说,太后如今病重,说是想要看他早日成婚才会放心。所以他一边要照顾太后,一边还要准备婚事,竟然是忙了个脚不沾地,连来找你我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郭承嗣皱皱眉,说道:“居然这么急,是刘太傅家的小姐吗?”

    朱斐点头说道:“不错,是他点头应允了,皇上亲自指的婚。”

    郭承嗣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没想到咱们三个,最早成亲的居然是他。不知那刘太傅家的小姐有什么魅力,居然可以让自在惯了的他甘心臣服。”

    说话间,钟紫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推开门走了进来,她别的没听见,‘刘太傅家的小姐’几个字却是听的清清楚楚。她忙把姜汤塞进朱斐手里,然后急切的询问道:“刘太傅家的小姐怎么了?”

    郭承嗣诧异道:“你和刘太傅家的小姐很熟吗?”

    钟紫苑知道面前这两人早就把自己那点底细给查的一清二楚,她也不再隐瞒,点头说道:“刘姐姐一向把我当成亲生妹子,我也视她为最亲近之人,她的事我很想知道。”

    郭承嗣和朱斐闻言,不由笑了起来,郭承嗣说道:“那你不用担心,你这好姐妹马上就要成为全长安城贵女们最羡慕之人了。”

    朱斐慢慢吹凉了手里的姜汤,一边小口抿着,一边笑道:“可不是嘛!睿亲王妃耶!这几日也不知多少长安贵女哭红了双眼,揉断了肝肠。”

    “睿亲王妃?”钟紫苑一怔,眼神渐渐变得迷茫,她不由想起了以前和刘玉清在一起嬉笑玩乐,无拘无束的日子。算一算,两人起码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了面了。她不禁喃喃道:“真没想到,刘姐姐居然要做睿亲王妃了。”

    她面上的失落让郭承嗣心中不快,不禁酸道:“做睿亲王妃怎么了,很了不起吗?”

    钟紫苑摇头笑道:“是很了不起,刘姐姐对睿亲王一往情深却又羞于启齿,她如今终于能得偿所愿,我真为她感到高兴。只是......”她想起朱毅风流在外的名声,至今还纠缠不清的红粉花魁,还有那天在钟府围墙外轻挑的一抱。她心中就开始为刘玉清隐隐感到不安。

    郭承嗣立刻问道:“只是什么?”

    知道面前这两人都和朱毅的关系匪浅,钟紫苑便把对刘玉清的担心都咽了回去,只叹道:“只是我很久没有见过她,有些想她了。”

    朱斐恰好喝尽了最后一口姜汤,便随口问道:“那还不简单,刘太傅府的夫人还有小姐七日后要去金玉满堂选首饰。到时候你早些去金玉满堂候着,就能见到她了。”

    钟紫苑诧异道:“你怎么知道?”金玉满堂是长安城最豪华的首饰铺子,刘太傅家为嫡出小姐购置嫁妆,肯定会首选这里。可是朱斐怎么会连她们哪一天去都这么清楚?

    郭承嗣随即为她解惑道:“记得那玉姬吗?就是金玉满堂的幕后老板。”钟紫苑顿时无语了......

    就像是为了印证钟紫苑心中的不安,此刻威严奢华的睿亲王府门外,果真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叶梅苏扶着莺儿的手,在光滑如镜的白玉石台阶下站了许久。她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月白色羽纱斗篷,清瘦了许多的身子在不停的瑟瑟发抖,往日明媚艳丽的脸颊此刻被冻的通红。脚上一双厚底喜鹊闹春绣鞋早就被积雪给沾污了,冰冷,潮湿,肮张不堪。

    莺儿抬首看了看阴暗的天空,似乎又有了即将下雪的迹象,路上的行人也是缩着脖子,笼着双手,来去匆匆。她不禁急道:“小姐,门房上的人都说了睿亲王此刻不在府里,你这样岂不是白白糟蹋自己的身子。咱们不如先找地方避避雪吧!”

    叶梅苏咬咬已经变得乌紫的薄唇,凄然道:“如今我除了这里,还能去哪?”(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投靠

    冷清悠长的大街上,车辘滚滚而来,车橼下挂着两盏昏黄的气死风灯笼,随着马车的前行在不停的摇晃。乌木打造的精致车架,打磨的油光锃亮,在昏黄的光线下呈现出古朴美丽的光泽。

    车内笼了暖炉,暖洋洋的,一股隐隐的龙涎香被这暖意烘烤的越发浓郁绵长。厚重的大红色团福车帘遮挡住了外面刺骨的呼啸寒风。朱毅穿着一身贵重的亲王服饰端坐其中,他疲惫的捏着自己的鼻梁,那细密如扇子般的睫毛也遮不住他那乌青的眼窝。

    这次太后昏了足足一天一夜,就连朱显都宣布暂停朝会,一心在慈宁宫内侍疾。他自然不敢怠慢,算上今日,他在慈宁宫已经衣不解带的待了足足三天。

    朱显看着太后日渐枯槁的模样不由勃然大怒,把整个太医院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声称要是太后再不见好转,就要整个太医院陪葬。弄得如今太医院人心惶惶,那些太医们个个就像自己老娘要死了般愁容满面。

    朱毅一直怔怔的陪在太后塌边,他一点都不同情这些光拿俸禄却治不好病的老狐狸。他只在心中默默的哀叹,这个世上唯一无条件对自己好的人,莫非真的留不住了吗?

    抓着太后枯瘦的手指,他却模模糊糊想起了父皇死之前的那些往事。那时也是这样寒冷的冬天。他还小,只懵懵懂懂的看见母后还有身边的宫女太监成日皆是愁容满面。而素日最宠爱自己的父亲却成天躺在寝殿那张宽大的龙床上,不再起来陪自己玩耍。

    一日。他趁着母后照顾父皇疲惫了,暂时在侧殿休憩,而太监宫女皆在外守候时。悄悄溜进寝殿爬上了父皇的龙床。

    他好不容易爬上床,却看着床上的人傻了眼。因为他实在不能相信躺在面前这个容颜枯槁的男人,就是自己那个虽然年过五旬却依然健硕开朗,最喜欢带着他骑马射箭的父皇。

    他怯怯的伸手摸了上了男人的脸,父皇虽然病体沉重,却很快就被他这个小动作给惊醒了。原本黯淡无神的眸光在看见他后立刻一亮,低哑的唤道:“毅儿。你怎么来了?”

    他这才确信,原来这个枯槁到恐怖的男人果真是自己的父皇。他立刻小嘴一瘪,毫无征兆的嚎啕大哭起来。倒是把父皇闹了个措手不及。他已经病入膏肓,自然没有力气去抱他哄他,只得喘着气无奈的说道:“毅儿,你为什么哭呀!”

    他抽噎着。惊惧的小声说道:“父皇不要死。毅儿不要父皇死。”

    记得那时父皇苦笑着哀叹道:“原来就连毅儿也知道父皇要死了。”他那时已经被恐惧,难过,迷茫给紧紧的抓住,除了小声啜泣根本就不知道该做什么。

    又过了良久,他哭累了,便缩在父皇的脚边的被子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直到他被说话声给吵醒。

    说话的是年长他许多的哥哥朱显,那时的他刚刚娶了郭家的小姐为太子妃。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朱显身上穿着明黄的太子服饰,薄唇上还有一圈新冒出来的青色胡渣。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低眉顺目的老太医。太医的手里托着一盏热气腾腾如墨汁般漆黑的药汁。

    他和朱显虽然是亲兄弟,可是因为年纪相差太多,所以两人之间还不如他对郭承嗣,朱斐那么亲昵。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个哥哥虽然每次和自己说话时都是满面微笑,可他就是觉得这样的笑容并未达到那黝黑深邃的眼底。

    尤其是每次父皇亲自教他骑马射箭,或是把他抱在膝头亲手喂食时。他可以感觉到哥哥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森森冷意,如啐了毒的冰渣,几乎能把他的骨头给冻住。可这些话他只能憋在心中,对谁都不敢提起,包括最宠爱他的父皇母后。

    所以他在被朱显吵醒后,不但没有出声,还悄悄的把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幸亏除了那厚重的被褥,两人之间还有一层细密的帷帐遮着。所以朱显还有那名老太医都没有发现小小的朱毅就躲在床尾。

    虽然隔着帷帐,他还是可以隐约看见朱显的一举一动。就见朱显的脸上依然带着那种让他害怕的浅笑,轻声说道:“父皇,该吃药了。”

    父皇迷迷糊糊的答应了一声,朱显恭敬的回身到太医手上端药。朱毅也兴趣缺缺的缩回了脑袋,欲继续睡觉。谁知无意中他的眼角却瞟见朱显在端药的一瞬间,从他的掌心里滚出了一颗药丸,无声无息的落入了滚烫的药汁里。

    那名端药的老太医明明瞧在眼中,却并未说话。朱显嘴角依然噙着一抹得体的微笑,拿起一旁的银汤匙慢慢的搅动着碗里的药汁,直到那颗药丸完全融化后,便端到了毫不知情的父皇面前一口一口喂他喝了下去。

    朱毅根本就不知道这匆匆瞧见的一幕究竟意味着什么,他甚至害怕朱显会瞧见自己,还急急忙忙的把自己整个身子都藏进了被褥里。

    父皇知道他从小就畏惧自己的兄长,尤其这回又是瞒着宫女太监偷偷摸进来的,也怕他会受到朱显的责怪,所以只是静静喝了药汁,却并未提及此刻殿内还有第四个人的存在。

    父皇喝了药,借口还有休息,便把朱显打发了出去,让蒙在被子里满头大汗的朱毅得以顺利逃脱。

    后来朱毅还想用老法子去探望父皇,却再也没有成功过。每次不是被母后发现,就是被宫女太监们给劝回。直到一个月后,父皇溘然而逝。

    在得知消息后,他简直是蒙住了。他从未想过一顿能吃三碗饭,骑马能挽百斤弓的父皇。居然会因为一场小小的风寒而丢了性命。可是他除了哭泣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表示自己的愤怒,不安,还有哀伤。

    随后。朱显名正言顺成登基成了皇上,母后则成了太后。和他一样接受不了父皇突然去世的还有太后,最初的几年,她总是在他面前唠叨,为什么父皇明明拥有最高明的大夫,最珍惜的药材,却被一场小小的风寒给夺取了性命。

    后来时间长了。太后也接受了现实,不再继续唠叨。可是他已经渐渐长大,渐渐懂事。当年在父皇寝殿中无意瞧见的一幕却在他的脑海中生了根,如毒刺般不时出来撩拨他的神经。他总是如入了魔般想着那颗悄然滑进父皇汤药中的药丸究竟是什么?

    可惜他那时年纪还小,手中无权,羽翼单薄。就算心中有所怀疑也做不了什么。直到成年后。在太后的坚持下,被封了睿亲王并开府另过后,他才暗中展开调查。

    他唯一的线索就是当年那个老太医,可惜那老太医在父皇死后不久就告老还乡,不见了踪影。他曾经亲自去了一趟那名太医的家乡,那是在风景优美,富庶繁华的江南,他有着一百个借口走这一趟。

    可惜等他到了江南。千方百计找到老太医的家乡,才知道老太医早已去世。这一趟江南之行他什么都没有查到。还让原本登基后待他还不错的朱显起了疑心。

    从此他便徘徊在权利的边缘,为了让朱显安心,他不惜自毁名声。每日只吃喝玩乐,风花雪月,还成日流连于风月场所,没有流露出丝毫欲沾染权利的迹象,才让朱显稍稍放松了对他的监视。

    可是这样委屈求全的日子让他看似平稳的外表下,隐隐驻进了一座暗涌翻滚的活火山,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的爆发出来。

    朱显守了太后这几日,那些前尘往事如带毒的蜂尾针,不停的冒出来一下一下的扎在他心口,让他痛到几乎麻木。

    这时刘院判急匆匆的从梁州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他的金针渡穴可是一绝,本来三个月前被驻扎在梁州的梁王请去治病。这边太后一倒,便被朱显一道圣旨,把人给接了回来。

    刘院判一回来,立刻用金针把太后给救醒了,朱显,朱毅皆是喜出望外。太后醒后,一眼就瞧见守候在床边的朱毅双眼通红,眼窝下陷,显然是疲惫至极。

    太后心疼之余,立刻命他回府休息。朱毅拗不过她,只得暂时告辞出了宫门。在临走前,太后还撑着病体,虚弱的笑道:“哀家还等着喝睿亲王妃敬的茶。”

    朱毅这才想起这些日子已经被自己完全抛到脑后的婚事,他以前对朱显的指婚总是心怀戒备,所以不惜损坏自己的名声,也要找尽借口,诸多推搪。可这次不同,他对这位与众不同的刘小姐有着满身心的期待,他总觉得她会是自己最后的救赎。

    一路想着心事,车架终于停在了睿亲王府前。他站起身,一直默默坐在马车一角的侍卫立刻在他肩头披上一件温暖的银狐皮大氅,然后恭恭敬敬的掀开门帘,朱毅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已经全黑,只有屋檐下挂着的几盏大红灯笼,忽明忽亮的笼罩着偌大的睿亲王府大门。凛冽的寒风吹到脸上就像刀刮一样,路旁的白杨树枝在风中狂舞着,那干巴巴的树枝,不时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路边枯萎的野草,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在寒风中战栗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朱毅拢了拢肩头的银狐皮大氅,抬腿迈上了那白玉台阶。身后却忽然传出女人颤抖而惊喜的呼唤:“王爷,王爷,小姐,你快醒醒,王爷回来了......”

    朱毅诧异的回头,隔着身后的几个侍卫,他隐隐看见在一棵大杨树下依偎着一白一蓝两个苗条的女子身影。朱毅面色一沉,想了想,终究还是大步走了过去。

    不出所料,穿白衣的女子正是和他纠缠了许久的叶梅苏,而蓝衣女子则是她的丫鬟莺儿。此刻叶梅苏满面通红,双眼迷蒙的半阖着,被冻紫的小嘴微微张开,不停的急促喘息,就像那脱水几欲干涸的鱼儿。她跌坐在雪地里,上半身靠在莺儿的怀中,显然有些神智不清。虽然莺儿也被冻的不清,可她依然尽全力搂着怀里的叶梅苏,试图把自己身上的温暖传递过去。

    朱毅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紧紧皱着浓眉,不解道:“莺儿,你们在这做什么?”

    莺儿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主心骨,异常激动。她抬起小脸慌乱而急切的说道:“王爷,请你救救咱们家小姐吧!那隐娘暗中想要送咱们小姐到太仆寺卿府上去做小,那位老爷可快六十了,足足可以做咱们小姐爷爷,府上的侍妾也有十几二十位了。咱们小姐不愿意,和隐娘闹翻了,隐娘就把咱们给赶了出来。

    王爷你也知道,咱们主仆二人孤身而来,在这长安城连个帮手都没有,真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小姐又不敢去住那人来人往的客栈,又念着与王爷素日的情分,所以才巴巴的寻了过来。请王爷发发善心,给咱们一个落脚之处吧!”

    朱毅闻言,浓密的眉峰不由深深蹙起。不管他在外再如何风花雪月,这清冷的睿亲王府却是他心中最后的一块净土,他从未往里面领过女人,所以今天叶梅苏主仆才会吃这么大一个闭门羹。

    与叶梅苏的那点情分还不足以让他打破这个禁忌,可是看着叶梅苏那张烧的通红的小脸,他不由又想起了那些尘封往事,想起了自己那因为一场风寒而去世的父皇。他原本冷硬的心肠不由一软,淡然说道:“刑大,你去找个大夫,你们几个把她们主仆带进来吧!”说完,他一拂袖子转身离去。

    莺儿不明白以前这睿亲王明明把自己小姐宠的天上有地上无,就差没有摘那漫天的星辰来博她一笑了。为何才过去了几个月,他看向自家小姐的眼神就会变得如此冷漠,就像是看着倒在街边的乞丐,或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她看着他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悄悄的打了个冷颤。得了朱毅的吩咐立刻有两个侍卫上前,一人抱起已经神志不清的叶梅苏,一人扶起同样被冻的不轻的莺儿,往睿亲王府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拒绝

    这场风寒来势汹汹,叶梅苏浑身高热,时梦时醒昏昏沉沉的过了三日,才渐渐清醒过来。莺儿见她睁开了双眸惊喜万分,忙服侍她喝了药,又张罗来白粥,小菜欲服侍她进些饮食。

    叶梅苏靠在一床金丝攒簇心梅花的厚靠枕上,面色泛黄,颧骨峭立,一张风流妩媚的俏脸此刻却显得羸弱不堪。倒是去了几分往日的娇艳多了几分我见犹怜。

    她就着莺儿的手喝了几口白粥就摇头不要,趁着莺儿收拾东西的档口,她才悄悄的打量起自己睡了这么长时间的屋子。屋子不大,地上铺的却是光滑如镜的白玉石板,床边一个精致的鎏金双寿双耳鼎炉里还燃着银丝细炭,烘的屋里暖洋洋的,却没有一丝烟气。

    红菱雕花长窗下有一张可卧可坐的长榻,上面还铺着一套大红团福纹的蜀锦垫子,中间摆着一张莲花梨木小翘几,几上还摆放着三四个盛放汤药的莲花浮雕水晶琉璃盏。床边的太师椅上随意搭着一件石青色领口还镶嵌着灰鼠毛领的羽纱斗篷,一看就知道是睿亲王穿戴之物。

    她闭了闭眼眸收回了目光,把视线移到了自己的头顶处,那里悬挂着细密轻软的天青色暗织银色榴花纱帐,把窗外的亮光遮去了十之七八。良久后,她黯哑的开口道:“我这几日病的昏昏沉沉,居然都不知道王爷来过。”

    莺儿拉了拉她身上轻软温暖的掐金银丝锦被,笑着快语道:“小姐病着。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王爷这几日从宫里回来,不管多晚都要来看小姐一眼。还特地吩咐了管家,说是不管大夫开多贵重的药材。都必须全力配合,务求能让小姐早日痊愈。”

    叶梅苏原本死灰般的心中又复燃起了希望,她咬了咬苍白干涸的下唇,问道:“太后可好些了?王爷如此日夜操劳,也不知会不会累着。”

    莺儿笑道:“偶尔听王爷说起,太后如今算是稳定了些,每日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我瞅着王爷最近这两天脸上的笑容似乎也多了些。你也莫要再忧心王爷了,好好调理身子才是要紧的。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自己这身子骨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过来呢!”

    叶梅苏咬咬唇,没有言语。莺儿窥她双眸欲闭未闭,似乎精神不佳,也不敢再继续打扰。便撤去她背后的靠枕扶着她重新躺下。然后小声说道:“小姐略躺躺。别睡着了,瞧这光景王爷就快回来了。”叶梅苏把脸颊靠在那十香浣花软枕上,微闭上眼帘。

    虽然觉得疲惫,可她心中思绪万千却怎么也睡不着。隐娘那张刻薄讥诮的脸,如血般飞快翻动的薄唇,还有那些刺心的言语,在她的脑海里不停的闪现着。“你就傻吧!如今长安城谁不知道睿亲王要娶亲了,名正言顺的睿亲王妃是那刘太傅家的嫡女。你呢?亏你尽心尽意上赶着服侍了他那么久。居然连个侍妾都没有捞上。所以说小白脸都是没良心的。”

    “别怪隐娘说话难听,过了今年你可就二十有一了。还能有几年的好年华?你千里迢迢从江南辗转到了这长安城,就是想要趁着年华逝去前博取个好出路。可如今你和睿亲王有了这么一段露水情缘,又轰轰烈烈的闹得众人皆知,以后哪家权势家的公子还敢把你正式收进府里?难道你真愿意离开长安城或者是做那无权无势的商人妇?”

    “那太仆寺卿可是当今皇后娘家的姻亲,难得不计较这些,愿意出千两黄金做聘礼,而且一进门就开脸做那名正言顺的贵妾,有什么不好?”

    “是,我知道你嫌弃他的年纪大了些,可年纪大才会疼人嘛!而且他家的正头娘子常年卧病在床,根本就不能管事,府里其余的侍妾通房也大多人老珠黄和你根本就不能比。你进了门只要能生下一儿半女,那偌大的太仆寺卿府岂不是由你横着走......”

    两行清泪从叶梅苏的眼角滑落到鬓边没入那十香浣花软枕中,留下了黯哑潮湿的痕迹。她真的很不甘心委身于那年逾花甲的老头,可女子的美好年华只有这短短的几年,如果不能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脱颖而出,那等待她的下场无非就是随着年华逝去,寻一凡夫俗子嫁了然后逐渐消声觅迹。或者如同隐娘般终身陷入这如泥潭般的风月场所中再不得脱身。于是她千方百计寻到这来,只为自己心中那点炙热而最后一搏。

    叶梅苏久久没有言语,让莺儿误以为她又睡着了,便轻手轻脚的收了碗筷退到了屋外。不一会,她轻快的声音透过那红菱雕花长窗传了进来:“采茵姐姐,在忙什么呢?”

    一个陌生的女声,清脆的笑道:“方才结彩坊的掌柜亲自送料子过来了,好家伙,整整堆了几大马车呢!管家便叫咱们几个手脚伶俐的去帮忙搬东西了。好家伙,光那些狐皮,貂皮,灰鼠皮等各色皮货就是几大箱子呢!更别说那些上供的蜀锦,云锦,浣花锦,雨花锦,织金锦,平素纱,天香绢,单罗纱了,足足堆满了一间库房,可算是累着我了。对了,你们家小姐好些了吗?”

    莺儿压低了声音说道:“多谢关心,我家小姐方才醒过来了,喝了药后又睡下了。对了,采茵姐姐,我记得王府里并没有什么女眷,王爷买这么多布料做什么呀?”

    那个叫采茵的丫鬟笑道:“傻丫头,难道你不知道吗?咱们王爷要定亲了,这些料子是给未来王妃准备的聘礼呢!不光是料子,随后几天还有好多东西要运过来,王府里好久没有这么忙碌过了。”

    莺儿声音明显一滞,喃喃道:“我知道王爷要定亲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采茵笑道:“可不算快了,就因为咱们王爷没有个正经王妃,皇上。太后那里也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再加上如今太后贵体欠安,皇上和王爷也想借着这场婚礼冲冲喜,说不定太后一高兴病就好了。这不,昨儿钦天监那边终于定下了日子,婚礼就安排在一个月后,这一个月咱们满府里可有的忙了。”

    莺儿惊叫道:“一个月后,这么快......”随即她的声音压低了。任叶梅苏再怎么仔细也听不清楚了,她不由翻了个身子,哀哀叹了一口气。

    尽管心中早有了准备。可这样猝不及防的听见他即将大婚的消息,她的一颗心还是如被千根万根的毒蛛丝密密匝匝的缠绕着,紧到让她透不过气来,两边的太阳穴也如被针扎般刺痛难当。

    她喘了一口粗气。低低叫道:“莺儿。莺儿......”

    莺儿许是怕吵醒了她听见这些话会难过,所以扯着采茵走远了,根本没有听见叶梅苏那泣血般低哑的呼叫。叶梅苏叫了几声听不到回应,也安静了下来。屋内静寂无声,渐渐的,一种如堕入冰河的绝望感却将她渐渐淹没......

    朱毅回府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天色将近黄昏,他依着惯例踏入了叶梅苏暂时栖身的客房。叶梅苏早在莺儿的服侍下好好洗漱了一番。如云的乌发松松的盘在头顶,脸上还薄施了胭脂。虽然掩盖了病中的黄气,却掩饰不了她眉目间那一点浅淡的忧愁。此刻她正半依半靠着,瞧着倒是比先前精神了不少。

    朱毅解开了身上的狐皮大氅,顺口询问道:“可好些了?”

    叶梅苏勉强笑道:“谢王爷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莺儿却适时的插嘴道:“小姐说笑了,先前还嚷着头昏眼花呢,哪里就这么快好了?”她习惯性的接过朱毅手里的大氅,搭在了一旁的屏风上,然后借口倒茶出了房门,把空间留给了这对相视无言的昔日情侣。

    叶梅苏此刻心中满是委屈怨怼,只低着头默默的绞着手里的锦帕并不言语。朱毅瞧着她那模样心中倒是有着几分歉意,说到底他还是对叶梅苏存了利用之心。他不愿意让朱显随意指婚,便拿叶梅苏做了这挡箭牌。

    虽然不知道叶梅苏是看中了自己的身份权势,还是看中了自己的外貌,但是朱毅心中却很清楚,自己对她终究只有利用并无真心。而且在他看来,叶梅苏也算是清高聪慧的,应该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不会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可如今看来,他还是估计错了,叶梅苏也是凡人,表面的清高只是假像,那几分聪慧也不能让她摆脱心中的-欲-望和野心。

    他念着往日的情分和几分愧疚,自然不想看她作茧自缚。默然片刻后,朱毅终于说道:“听莺儿说隐娘欲逼你给那太仆寺卿为妾,你若不愿意,由我出面摆平此事如何?”

    叶梅苏低垂着眼眸,细密如扇子般的长睫遮盖住了她的眼眸,她依然无意识的绞着手里的锦帕,半响后,才嗫嚅道:“就算没了太仆寺卿,还有太常寺卿,大理寺卿......王爷又挡得了多少?左右是我命苦,只能做个玩意罢了。”

    朱毅略一沉吟,说道:“既然你不想做人玩意,不如我送你一些财物,再安排些人手送你回江南去。我记得你在江南还有一个幼弟,虽然读书不成,却学会了木匠的手艺。你有钱财他有手艺,再置办些房产田地,日子总不会太难过的。”

    叶梅苏嘴角微扬,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道:“多谢王爷的关心,只是如今以我的身份,就算回去,只怕也会辱没叶家的门楣。别说叶家的各位长辈,就算是幼弟恐怕也容不下我。”

    朱毅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了一丝不耐。却依然强压住性子,道:“既然我提出的章程你都不满意,那你究竟有个什么打算?说出来,我一定尽全力帮你,就当不辜负咱们相识一场。”

    叶梅苏终于抬起了下颌,她的一张俏脸上早已满布泪痕,一双通红的妙目紧紧盯在朱毅身上,哑声道:“既然王爷不想辜负咱们相识一场,为何不能留下我?那怕在这府里做个铺床叠被的丫鬟,也好过那种提心吊胆,强颜欢笑,四处讨好的日子。”

    朱毅对叶梅苏虽然心怀愧疚也终究有限,他立刻断然拒绝道:“不行,眼看大婚在即,以你我以前的关系,并不适合将你留在府里。就算是做丫鬟也不行,这会让未来的王妃难堪。”

    叶梅苏心中一痛,忍不住酸道:“记得王爷曾经和我说过,就算以后有了王妃也束缚不了你的手脚,你永远都会是叶梅苏的护花使者。可惜当日誓言犹在耳,却已物是人非事事休。”

    没想到当日**之言,叶梅苏居然当了真。朱毅面上露出了一丝尴尬,半响后,他才诚恳的说道:“这只是一句戏言,你不用放在心上。何况如今的睿亲王妃是我自己诚心求来的,自然不能让她受到丝毫的委屈。除了这个,你可以提别的任何要求。”

    叶梅苏哀痛的面上渐渐冷寂,眼中的泪水也逐渐干涸。可她心中的哀怨耻辱,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扎的她痛不欲生却看不见鲜血。

    她紧紧咬着下唇,直到破溃流血。终于颓然道:“既然已经冷心冷情,王爷又何必做这关心的样子来让人误会,还请离去吧!”说完她微阖上已经干涸的眼睛,居然一眼都不愿意再去瞧朱毅。朱毅微微叹了一口气,终于不再打扰,静静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莺儿端着茶盏走了进来。她似乎并不意外朱毅的离去,只在叶梅苏的耳边轻声说道:“先前在院子里,我瞧见管家对王爷说,他从金玉满堂的掌柜那里打听到,刘家的小姐会在三天后去那里挑选嫁妆首饰,听王爷的口气,他似乎想亲自去见见那刘府小姐。”

    叶梅苏最初的哀怨凄惶已经过去,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似乎也结了一层厚厚的硬茧。沉默片刻后,她问道:“王爷可瞧见了你?”

    莺儿摇头说道:“那倒是不曾,我恰好在屋子里,隔着窗户听见的,他们都没有瞧见我。我也是等他们走远了才敢出来。”

    叶梅苏眼底逐渐浮出一抹怨毒,她低低道:“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既然你先对不住我,就别妄想和你的王妃相亲相爱的过下去。莺儿,三天后我们也去凑凑热闹,瞧瞧这刘小姐究竟是如何的天姿国色引得王爷如此神魂颠倒。”(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久别重逢

    出乎朱毅的意料,叶梅苏在随后的几天非但没有颓废,哀怨,反而非常积极的配合大夫喝每一剂药,吃每一餐饭,她在努力让自己尽快康复。直到第四天的清晨,天才蒙蒙亮,主仆二人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然离去。

    其实也算不上没有惊动任何人,因为朱毅暗地里发了话,任何人都不得阻扰,所以门房上的侍卫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然她们俩个柔弱女子就算是插翅也难飞出睿亲王府的范围。

    朱毅在得到消息的时候,恰好刚刚起塌,他听后只沉默了半响便不动声色的挥手让侍卫退下。那侍卫没有听话的离去,顿了顿,才抱拳说道:“王爷,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朱毅凌厉的扫了他一眼,沉声道:“说。”

    侍卫立刻说道:“叶姑娘离去时,衣裳单薄,可她肩头披着一件玄狐皮大氅,属下瞧着似乎是王爷日常披着的那件,王爷,你看?”

    朱毅沉默片刻后,说道:“那件大氅是我前些日子落在她房间的,想来她是大病初愈又衣裳单薄,所以用来御寒了。算了,不用管她。”

    “是。”侍卫得了吩咐,抱拳行了一礼后立刻退下。

    采茵恰好在帮朱毅整理腰间的白玉雕龙腰带,闻言不由皱眉道:“难怪王爷这两日都是用紫貂皮的大氅,,奴婢还以为王爷是把那件玄狐皮的落在宫里了,没想到却是落在叶姑娘屋里。别的倒还罢了。可那件玄狐大氅却是去年太后特意赏下的,这样被叶姑娘给穿走了,合适吗?”

    朱毅苦笑道:“左右一件大氅而已。难道我还能叫人从她身上扒下来不成?”采茵闻言,也是无奈的摇头。

    朱毅或许对叶梅苏心怀愧疚,毕竟宠了她那么久,如今却说放下就放下,居然一点留恋也无。可是一旦意识到叶梅苏的存在会影响到他心中那个可人儿时,他就恨不得叶梅苏从来没有存在过,有一瞬。他甚至动了强行把叶梅苏送出长安城的念头。

    可惜不管他再懊恼,叶梅苏这么一个大活人都始终在那里,不会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所以当他听到叶梅苏悄然离去的消息时。第一反应居然是暗中松了一口气,自然也不会计较她披走了太后亲自赐下的玄狐皮大氅。

    朱毅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多情心善之人,他甚至觉得自己从骨子里就是刻薄寡恩。他总觉得自己的心就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废墟,不管是叶梅苏或是以前任何一个女人。与他而言就像是一阵过堂风。来时。气势汹汹声势浩大,可是风怎么可能把废墟给填满?风吹过后,废墟只会变得越发荒凉残破。

    他很期待会有一个人出现,她就像是最坚固的城砖砂砾,能密密实实的把自己心中那片废墟修补完整,不再残破不再空洞亦不再荒芜。

    但是他不确定心中的那个人儿会愿意来修补自己这颗残破的心,所以他急需和她见面,更加急需确定她的心意。

    ......

    下午。钟紫苑难得换上了女装,梳了个精致的灵蛇髻。还戴了一套精致却并不昂贵的珍珠首饰。在发髻并不显眼的位置,她还羞涩的插上了郭承嗣亲手雕刻的那只桃木紫苑花簪。肩头披着一件茜红色撒金花的羽纱披风,领口处还围着一圈雪白的兔毛,衬得她唇红齿白,娇俏可爱。

    这两个月,钟紫苑虽然有一半的时间都待在军营内,可是郭承嗣为了给她调理身子,在吃上极为细心,就算是军营中也不例外。因为钟紫苑爱吃甜食,于是什么冰糖燕窝粥,银耳莲子百合羹,金丝红枣粥,牛奶酥酪盏等养生的甜食就轮番上阵,吃的钟紫苑都快长蛀牙了。但是效果却奇好,短短两个月就把她掉了肉给补了回来,还养的皮光肉滑,白里透红。

    豆蔻也长高了不少,她破天荒的穿回了新做的丫鬟服饰,一把乌发还梳成了娇俏的双环髻。只是她坐在马车内老是摇着脑袋显得非常的不习惯,惹得青黛一路上只拿她玩笑打趣。

    金玉满堂位于城东 是长安城最大最奢华的首饰铺子,足足有三层楼高。玉姬早早就在铺子三楼一间临街的包房里候着,等待钟紫苑的大驾光临。

    不过这次朱斐并没有来凑热闹,因为钟紫苑知道刘玉清看似性子冷清高傲,实际上却很容易羞涩,她可不想姐妹俩大半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会被朱斐这妖孽给搅乱。

    花梨木的圆桌上摆着四色干果,四色蜜饯,四色糕点,一盏清香的狮峰龙井还在冉冉冒着白烟。屋内的银鎏金海棠形鼎炉里,银丝炭烧的噼里啪啦直响。

    钟紫苑心中有些着急,她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又下意识的探头往窗外瞧去。玉姬见状,不由笑道:“刘府约的是申时,现在还早,只怕没那么早过来。”钟紫苑只得调皮的吐吐舌头,然后安心静静等待。

    换了两次茶水,又留下了一桌的瓜子皮,刘府那珠翠华盖的豪华马车终于出现在了金玉满堂的门口。

    “夫人。”彩霞打开帘子,笑着禀道:“金玉满堂到了。”

    刘夫人扶着一个丫鬟的手背从马车里出来,她拢了拢肩头雪白的银狐大氅,踏着黄花梨的踏板缓缓而下。随即出来的,是带着锥帽披着茜红色撒金花羽纱披风的刘玉清。下了马车,母女二人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进了金玉满堂的大门。

    钟紫苑在三楼看的一清二楚,眼中只觉热热的,酸涩难当。玉姬看了看楼下又看了看青黛抱在手里的羽纱披风,不由诧异道:“我怎么瞧着你手上的这件披风和刘小姐身上那件一模一样?”

    青黛笑道:“可不是一样嘛!都是我去年年前缝制的。那时我先给咱们小姐缝了一件。刘小姐瞧见了说看着娇俏却不艳俗,也喜欢的紧,于是我也帮她缝制了一件。记得隔天两位小姐穿了一起在太傅府里打雪仗。远远瞧着,居然连刘夫人都认不出谁是谁来。没想到晃眼就是一年过去,刘小姐也快成为睿亲王妃了,她却还没有把这件披风丢下。”

    钟紫苑心中思绪万千,昔日两人在一起玩闹的场景似乎又出现在了眼前。她顽心顿起,调皮道:“我就知道刘姐姐不会忘了我,不如咱们再玩一次真假小姐。看刘夫人这次能不能认出来。”说完,她接下青黛手里的披风披在肩头,然后转身往屋外走去。

    刘夫人带着刘玉清进了大门后却没有在一楼停顿。而是直接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包房。这里有专门的人负责把最昂贵,最新款,最精致的首饰拿出来给买家拿在手里细看,自然与一楼摆放的那些普通货色不一样。

    进了包房内。刘玉清显得兴致缺缺。只坐在一旁慢慢抿着丫鬟端上来的茶水。早有一名女掌柜端上来几个黑漆木软嵌玳瑁的首饰盒,打开后一一放在桌面上,里面皆是珠翠琳琅,金碧生辉,通透亮丽。刘夫人兴致勃勃的在匣子里认真挑选着,还不时把里面的各种首饰拿出来在刘玉清的鬓边比划。

    可选了半天,刘夫人只选中了三只簪子,一只凤凰展翅衔南珠赤金步摇。一只水晶琉璃双蝴蝶戏花长流苏簪,一只碧绿通透的玉兰花翡翠簪。这三只簪子的确是款式新颖。奢华无比。可再要挑,匣子里的东西刘夫人就看不上眼了。不是嫌弃款式不够新,就是嫌弃宝石不够亮,要不是就是嫌弃金簪的分量不够足。

    刘夫人不满道:“难道这些就是你们金玉满堂所谓的压箱底货色,莫不是怕咱们太傅府出不起银子不成?”

    女掌柜笑道:“莫非这些东西刘夫人都看不上眼?”

    刘夫人把捏在手里的一只镂空飞凤金步摇扔进了匣子里,皱眉道:“这批货色如果是给普通官宦之家小姐出嫁做嫁妆倒是足够了,可是我女儿不同,她嫁的可是睿亲王,做的可是皇家媳妇,这些东西平日戴戴还是可以,可要拿来压箱底自然是够不上分量。”

    女掌柜点头笑道:“原来夫人是想找压箱底的首饰,那咱们铺子还真有一批。”

    刘夫人立刻来了兴趣,问道:“是什么?快拿来瞧瞧。”

    女掌柜说道:“那是一批新进的宝石,刚刚走海路运过来。那红宝石竟然如鸽子血般鲜红透亮,那金绿猫眼石在不同的光线下可以变幻不同的色彩最是耀眼夺目,还有蓝宝石竟然是那种通透的天蓝色,可不是那些靛蓝、浅蓝等蓝宝石可以比的。还有一斛龙眼那么大的南珠,而且它们颗颗圆润大小一致,这可是最最难得的。夫人可以先选好宝石,再来定款式,这样打造出来的首饰才算是独一无二,配得上刘小姐的身份。”

    刘夫人大喜,说道:“太好了,快拿来我瞧瞧。”

    女掌柜暗中瞥了一旁的刘玉清一眼,见她依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微微一笑,对刘夫人说道:“按说这批宝石及其珍贵难得,就算是给皇后娘娘做首饰都使得,所以咱们铺子看管的也格外严密些。夫人若是相看只怕要移步到三楼。”

    女掌柜的一番话早就把刘夫人的兴致提的高高的,她忙拉了刘玉清一把,说道:“走吧!咱们到三楼去瞧瞧。”

    刘玉清轻轻搁下手里的茶盏,刚想起身,那女掌柜又提议道:“刘小姐倒是不用上去,她可以留在这里选喜欢的款式,等夫人选好宝石再让师傅打造即可。”

    刘夫人想了想,说道:“这样也好。”

    女掌柜把刘夫人领上了楼,屋内只留下彩霞和刘玉清,刘玉清懒懒的伸出手指在匣子里拨弄了一番,捡起一只蜻蜓状的镂空镶红宝石的华盛瞧了两眼,又随手丢了回去。

    彩霞窥她兴致不高,不由疑惑道:“小姐。人家姑娘办嫁妆都是欢天喜地的,你怎么老是这么懒懒的?”

    “那是因为刘姐姐等着我来添妆呢!”

    原本神情懒懒的刘玉清猛然起身,她瞪大眼眸望着倚在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不可思议的说道:“钟妹妹......”

    钟紫苑心情颇为激动,她快步上前持着刘玉清的手,歪着头笑道:“多日不见,难道刘姐姐就认不出我了吗?”

    刘玉清眼眸渐渐湿润起来,忽而她一皱眉,用力抽回了手,赌气坐了下来。偏首故意不去看她,嘟起嘴道:“你还认我是你姐姐吗?一走就是几个月,一点消息也不给。当初给你的东西也不肯收。害我为你白白流了多少泪,担了多少心,真真是个没心肝的臭丫头。”

    钟紫苑听着她的抱怨只觉得满心温暖,于是又厚着脸皮去拉刘玉清的手。刘玉清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也就随她去了。虽然她依然眼眸湿润的偏着头。可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彩霞见刘玉清还在使小性子,忍不住笑道:“小姐成日里都把钟小姐挂在嘴边,一会担心住的好不好,一会担心会不会有银子使,一会又担心会不会伤心。这好不容易碰上面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倒置上气了。”

    刘玉清闻言忍不住横了她一眼,娇嗔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成哑巴。”语毕。她自己撑不住终于笑了起来,可眼中的泪水到底没有忍住。还是慢慢滑落了下来。

    钟紫苑忙掏出一块锦帕为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然后笑道:“刘姐姐这爱哭的毛病,以后可要改改了。要不这堂堂的睿亲王妃一激动或是一高兴,就忍不住哭鼻子,可是会被笑话的。”

    刘玉清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待嫁新娘的羞涩,她低着头绞着手里的帕子,娇羞道:“原来你也知道指婚的事了。”

    钟紫苑在她对面坐下,笑道:“不错,我知道姐姐如今得偿所愿,所以特意在这里等着,就是为了送上一份添妆贺礼。”青黛立刻上前,把一只大红牡丹花纹的锦盒放在刘玉倩面前。

    “这是什么?”刘玉清好奇的打开盒子,发现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套金镶玉的缠枝并蒂莲首饰,这套首饰还是钟紫苑亲自设计的,她看着刘玉清笑道:“我祝姐姐与那睿亲王并蒂成双,百年好合”

    “谢谢。”刘玉清笑着命彩霞收下了锦盒。

    她细细的打量钟紫苑一番后,露出满意笑容道:“我瞧着你面色倒好,还能送我如此贵重的首饰,可见日子过的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差。只是......”她伸手在钟紫苑指腹上的薄茧处轻轻抚过,然后心疼道:“只是过的也绝对不会轻松,快告诉我,这几个月你是怎么过的......”

    久别重逢,钟紫苑自然是报喜不报忧,便捡些高兴的事说了。刘玉清听的津津有味,只是当她听钟紫苑难得娇羞的提到郭承嗣还有那只桃木紫苑花簪时,她的眉头蹙了蹙,有些笑不出来了。

    郭柳两家的婚事虽然是在十年前定下的,可在那些高门大户里并不算秘密,也就是像钟家这样的小门小户之家不知道而已。刘玉清张了张嘴想要告诉钟紫苑实情,可见她眉眼含笑,嘴角含春的模样,又觉得说不出口。

    钟紫苑见她面色不对,不禁收敛了笑容,诧异问道:“刘姐姐,你怎么了?”

    刘玉清想了想,迂回道:“钟妹妹,姐姐绝对没有看清你的意思。可是你也知道像镇国公府那样的高门大户,寻常人家的女儿想要进去做个正头娘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以你的性子自然也不可能去做那侍妾之流。而且,听说皇后娘娘对这唯一的亲弟弟期望颇重,她只怕不会轻易赞同的,更加别说是镇国公还有镇国公夫人那里了。姐姐只怕你一片芳心错付,到头来却只是徒惹伤悲而已。”

    “这些我何尝不知。”钟紫苑绞着手里的帕子,咬了咬唇,道:“可是他的付出我不能视而不见,左右是门户之见罢了。他要我相信他,我就只能相信他,到头来若真的争不过,也算是尽了心,不负他待我之情。”

    “门户之见!”刘玉清忍不住冷笑道:“你可知就是这门户之见,阻了多少大好姻缘。”顿了顿,她举起拳头,坚定无比的说道:“算了,只要是你想要的,说不得我这个做姐姐的要尽力帮你争取。”郭柳两家的婚事在她嘴边转了一圈,终究又被咽了回去。

    钟紫苑诧异道:“姐姐打算帮我如何争取。”

    刘玉清得意一笑,说道:“我让爹娘认你做干女儿,到时你就是太傅府的小姐,堂堂睿亲王妃的妹妹了,看他们镇国公府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两姐妹顿时笑作一团,说笑一阵后,钟紫苑还是好奇的问道:“姐姐,为何你会突然被指婚给了睿亲王?”

    刘玉清羞涩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只听母亲说中秋节那天,睿亲王缠着她问了我许多事,也表示了提亲的意思。可母亲因早就听闻他与那叶梅苏之间的纠葛颇深,所以并不赞同。谁知他当场就对母亲表示一定会和叶梅苏断绝关系,然后转眼就去求太后,皇上指了婚事下来。”

    钟紫苑听她这么一说,才算放下心来,笑道:“看来睿亲王对姐姐也算是一往情深,放足了心意,妹妹在此恭喜姐姐觅得良人了。”

    一席话说的刘玉清脸颊绯红,娇羞不已。这时玉姬急匆匆的推开门走了进来,她先是扫了刘玉清一眼。然后径直来到钟紫苑的身边,在她耳边低语道:“叶梅苏来了,守在一楼的大厅内不肯离去,看样子是特意来寻刘小姐的,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误会横生

    钟紫苑忙拉着玉姬走远了些,然后低声道:“叶梅苏怎么会来?你们没有认错吗?”

    玉姬闻言笑道:“在梅香阁算计漕帮孙舵主那日,雪姬还借机给了她好大一个没脸,当时我们几个都在,怎么可能会认错。”

    钟紫苑不由回头瞧了刘玉清一眼,见她面上已经去了先前的忧愁,正嘴角含笑兴致勃勃的挑选着匣子里的首饰,不时还抬头望着自己微笑。钟紫苑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不管是谁想要破坏刘玉清此刻的幸福,她都不能容忍。

    钟紫苑满是戾气的对玉姬低语道:“你功夫这么好,难道不能把她强行带走,或者是弄晕吗?”

    玉姬哑然失笑道:“我这金玉满堂可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不是黑店,怎么能把上门的客人强行带走或是弄晕,那成什么样子了。”

    钟紫苑沉吟片刻后,说道:“那我下去会会她,看她究竟想要怎样,你帮我在这里守着刘姐姐,别让她出去碰上。”

    “好。”这个要求,玉姬倒是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钟紫苑回到刘玉清身边,故作语气轻快的说道:“刘姐姐,楼下来了我一位故友,我要去见见,你先在这里慢慢选着,我去去就来。”

    刘玉清好奇的问道:“你哪个故友,需我陪你同去吗?”

    钟紫苑笑道:“哪个故友都不能耽搁了你选嫁妆呀!再说也是你不认识的,说不上话。你还是安心在这等着吧!”

    刘玉清面色红红的答应了下来,钟紫苑临出门前,她忽然又开口叫住了钟紫苑。她从青黛的手里取过那件茜红色撒金花羽纱披风亲手为钟紫苑披上,而后温婉的笑道:“外面冷,小心别冻着。”

    “嗯!”钟紫苑点点头,拢了拢肩头的披风,叫上豆蔻一起离去。

    缓缓从二楼下来,钟紫苑一眼瞧见叶梅苏带着一个丫鬟俏生生的立在大厅显眼处。她梳着简单的云髻,通身一样钗环也无。偏偏肩头却披着一件奢华无比的玄狐大氅。那玄狐大氅对她来说有些长也有些大,衬的她越发形销骨立,羸弱不堪。她身边的丫鬟显然有些胆怯。只低着头伺候在她身后。

    叶梅苏抬头紧紧的盯着从楼梯上缓缓而下的钟紫苑,眸光深幽,哀伤,还带着浓浓的怨恨。钟紫苑眉头一蹙。刚想说话。叶梅苏却福了福,抢先开口了:“见过刘小姐。”

    钟紫苑一愣,便知道她是认错人了。叶梅苏先前躲在金玉满堂的外头,亲眼看着刘家母女进了铺子,如今她见钟紫苑身上也披着同样的茜红色撒金花羽纱披风,便先入为主的把她当成了刘玉清。

    钟紫苑心念一动,她既不承认也不反驳,只哼了一声。淡淡说道:“你是何人?”

    见钟紫苑下来,立刻有金玉满堂的伙计殷勤的搬来了一张椅子。钟紫苑坐下后。又有人如潮水般奉茶,奉点心,提暖炉,甚至还拿来一张脚踏轻轻放在钟紫苑的脚下。

    钟紫苑猜到这是玉姬故意为自己壮声势,她也不言语只坦然受了。叶梅苏原本凭着一股子怨气,气势汹汹而来,见到这场景那怨气倒是泄去了一大半。

    要知道她也是金玉满堂的常客,却从未见过哪个客人会受到这样殷勤的款待,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和面前这个刘小姐的云泥之别。

    其实叶梅苏也想岔了,金玉满堂里除了钟紫苑还真没有别的客人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就算是刘家两母女,先前在二楼的包厢内,也就是被奉上两盏清茶而已。

    叶梅苏终于低下骄傲的头颅,不敢细瞧被众人簇拥着的钟紫苑。只轻轻福了福,面色苍白道:“妾身叶梅苏。”

    钟紫苑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故意瞧着豆蔻询问道:“叶梅苏是谁?我们认识吗?”

    豆蔻摇摇头,脆声说道:“没听说过。”她又轻蔑的扫了叶梅苏一眼,说道:“这位姑娘,你就报个名字,谁知道你是阿猫还是阿狗。还请报个来历才好。”

    叶梅苏苍白的脸顿时变得有些发青,她紧紧咬着下唇,抖着嘴唇说道:“我,我是......”面对着盛气凌人的‘刘小姐’,她真的无法说出口。花魁的身份曾经是她的骄傲,可此刻她又觉得是难言的耻辱。

    簇拥在钟紫苑身边的一个婆子俯身过来,用恰好大家都能听见的音量悄声说道:“小姐不知道,叶大家是梅香阁的当家花魁,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可是个风流婉转的人物。”钟紫苑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

    金玉满堂因为是做女人生意,所以接待客人的伙计有一大半是女子。这些女子大都家世平凡,困苦,却都是凭双手靠劳力吃饭,自然对这花魁之类的瞧不上眼。她们看着叶梅苏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轻蔑。

    叶梅苏细白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隐隐可见有丝血痕透出。见她这副颓然伤心的模样,钟紫苑心中微微怜悯,便试探道:“原来是叶花魁,只不过咱们素不相识,不知今日有何见教?”

    叶梅苏目光闪烁,转而凄切道:“我虽然出身卑贱,却侥幸得睿亲王青睐,好歹一心一意伺候了他一年有余。每日描眉弄妆,品诗抚琴倒是过了一段恩爱时光。只可惜皇恩浩荡亦无情,一道圣旨生生断了我与他之间的情分......”

    钟紫苑心中开始冷笑,她终于明白叶梅苏此行的目的,根本是示威来了。叶梅苏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个意思,就是她与朱毅情深意重,只是迫于皇威才洒泪分开。这话要真是入了刘玉清的耳中,还不知得伤心成什么样子。

    钟紫苑不等叶梅苏说完。便出声打断了她的泣诉,问道:“叶花魁难道只伺候过睿亲王这一位客人?”

    叶梅苏一梗,抖着嘴唇反问道:“刘小姐此话何意?”

    钟紫苑嘴角一弯。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说道:“叶花魁要是对每一个伺候过的客人都是如此一往情深,深情不悔,可不得累死。”她话音一落,立刻引来身边人一阵嗤笑。

    叶梅苏皱皱眉,她的哀戚,软弱。深情自然都是装出来的。在被朱毅拒绝的那一瞬,她心中除了滔天的不甘和愤恨再无一丝情爱。

    她在风月场所混了这么多年,察言观色可是本能。如今见这‘刘小姐’听了自己的挑拨。依然面色平静,神情淡漠,还出言讥讽,显然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叶梅苏心中越发愤恨不平。她索性取下身上的玄狐披风。双手捧着,挑衅道:“事到如今,我亦无话可说。只是这件玄狐大氅乃是睿亲王心爱之物,听说是太后赐下的,如果还留在我手中多有不妥,如今原物奉还。”

    钟紫苑知道叶梅苏已经是黔驴技穷,她倒是笑了,只低着头拨弄着腕间的珍珠手串。淡淡道:“叶花魁又弄错了,睿亲王的东西你应该还给睿亲王才对......”

    “什么东西要还给我?”话音一落。朱毅黑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叶梅苏悚然一惊,转而又释然。她轻盈回身,把那件玄狐大氅捧到他面前,冷笑道:“是我的错,不该还留着王爷的东西,请王爷收回。”

    朱毅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见她一脸倔强,下唇处还残留着斑驳血迹,被那张苍白的脸一衬,越发显得惊心动魄。他心中终究不忍,于是忍着气挥了挥手,立刻有侍从上前接过那件狐皮大氅。叶梅苏也不再哀怨祈怜,她冷着一张俏脸带着莺儿昂首离去。

    出了金玉满堂的大门,一直怯怯不敢出声的莺儿这才疑惑的说道:“小姐,我怎么瞧着那刘小姐还有她身边的丫鬟有些面熟,就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叶梅苏此刻满心怨恨,闻言讥笑道:“你傻了,她那种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就连府门都难的迈出,你到哪里见过?”

    随即她又自嘲道:“不对,是我傻了。她们那种从大宅院里出来的小姐又岂是好相与的。她们也许身子比咱们干净,可论手段心机却是咱们万万不能比的,又怎么会被我这三言两语给伤到。不过,看到她对朱毅也没多少情分,倒是让我心头舒坦不少。”

    莺儿想想也觉得叶梅苏的话有理,于是悄悄吐了吐舌头,把这丝疑惑抛到了脑后。叶梅苏终究还是回了梅香阁,在十天后被一顶粉红色的轿子从后门抬进了太仆寺卿的府邸。

    当然那是后话,叶梅苏走后,朱毅便把贪恋的目光投到了钟紫苑身上。钟紫苑冒名顶替教训他的红粉知己,却倒霉被事主撞见,于是心虚的很。她不敢细看朱毅的脸色,忙站起身半垂着头福了福,说道:“见过睿亲王。”

    朱毅见她虽然一脸恭顺,可是一双琥珀色如猫般明亮的眸子,却在叽里咕噜的乱转着,透着一股狡黠。他便笑道:“你胆子到不小。”

    钟紫苑楞了楞,厚颜笑道:“是我逾越了。”

    朱毅以为她是说目前名分未定,就张嘴教训叶梅苏,所以逾越了,于是笑道:“无妨,其实该说的我已经对叶姑娘说过了,我与她以后也再不会见面。想来她是心中不平才会借机生事,你不必将她放在心上。”

    钟紫苑听了朱毅的话心中觉得怪异,按理这话可不该是对自己说的。她心中暗暗思忖,便低着头没有言语。

    朱毅无比眷恋的瞧着她,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她说,可恨这金玉满堂的伙计也太不晓事,一个个瞪着牛眼死死盯着,也不知避忌一下。于是他满肚子的相思,缠绵,最终只化成了三个字:“你放心。”

    钟紫苑越发摸不着头脑,只得讪笑道:“王爷说笑了,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顿了顿,她终于忍不住抬头,望着他认真问道:“王爷求娶太傅之女为妃。可是一片真心?”

    朱毅微微一笑,说道:“我的求娶之心,天地可鉴。”

    钟紫苑皱皱鼻子。脸上绽放出俏皮的笑容,道“这话我可牢牢的记着,王爷千万不能食言。”说完,她也不等朱毅回话,自个提起裙角转身就往楼上奔去,豆蔻忙快步跟了上去。

    朱毅含笑看着她轻灵的背影,蹦蹦跳跳的逐渐消失在二楼的转角处。才满意的往外踱去。

    钟紫苑急急忙忙跑到包厢门口,“啪”的一声用力推开,然后如一阵风似的闯了进去。把坐在里面的刘玉清吓了一跳。她抚着胸口娇嗔道:“钟妹妹,你这冒冒失失的毛病何时才能改改。”

    钟紫苑忙上前拉着她的手,急道:“你快跟我来。”

    “干嘛呀?这么火急火燎的。”

    钟紫苑把一头雾水的刘玉清拉到窗户边,她踮着脚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指着远处骑在马上。被一群侍卫簇拥着已经逐渐远去的矫健背影,笑道:“刘姐姐,你快看,睿亲王就在那里。”

    “在哪,在哪......”刘玉清也丢了往日的矜持,顺着钟紫苑手指的方向极目望去。果然看见了她朝思暮想的人儿,一股热潮立刻涌上了她的脸颊。

    钟紫苑见状捉狭的笑道:“可解了姐姐的相思之苦?”

    似乎感应到了二人的目光,坐在马上的朱毅突然回首望来。刘玉清一惊。忙展开手里的锦帕,遮住了自己的脸。

    钟紫苑奇道:“姐姐这是做什么?”

    刘玉清脸颊绯红。含羞带怯的低声道:“母亲说,成婚前我与睿亲王不能见面,否则以后会家宅不宁,夫妻不顺。”

    她声若蚊呐,钟紫苑竖着耳朵才能听清,她悄悄吐了吐舌头,笑道:“姐姐莫怪,妹妹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矩。”朱毅不明所以,含笑对着钟紫苑挥了挥手后策马离去。

    钟紫苑忙拉了刘玉清一把,说道:“姐姐快看,睿亲王已经走远了。”

    刘玉清这才放下手里的帕子,一双水汪汪的眼眸痴痴看着朱毅的背影,自语道:“我守着这些规矩并不是怕家宅不宁,而是怕......夫妻不顺。”

    钟紫苑心中一震,喃喃道:“姐姐,没想到你对睿亲王的感情居然到了如此地步。”刘玉清含羞道:“让妹妹见笑了,等到将来你嫁给郭世子时,才能明白姐姐此刻的心情。”

    两人说话间,刘夫人推开门走了进来。钟紫苑忙站起身向她行了个大礼。刘夫人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她微微颔首,淡然道:“多日不见,你倒是长高了一些......”顿了顿,她又说道:“当日你上太傅府求助,咱们为了明哲保身所以并没有帮你,你心中可有怨恨?”

    钟紫苑沉默了一会,说道:“君威难测,夫人心有顾虑实属人之常情,紫苑并不敢心怀怨恨。何况刘姐姐为了我的事,不知落了多少泪,操了多少心,紫苑更加牢记心中不敢忘怀。”

    “钟妹妹......”刘玉清持着她的手,一脸感动。

    刘夫人轻咳了一声,吩咐道:“玉清,天色已晚,咱们该回府了。彩霞,明月,你们先伺候小姐回马车上去。”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在钟紫苑身上扫了一圈,意有所指道:“紫苑留在这里,陪我说几句话可好?”

    刘玉清好奇问道:“母亲想要和钟妹妹说什么,难道我不能听吗?”

    刘夫人一皱眉,呵斥道:“听话,快去,我......我只是想要问问钟院使他们目前的情况。你在这听着不方便。”刘玉清无奈,只得嘟着嘴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临走前,她还不忘千叮万嘱道:“左右现在风声没那么紧了,你可要时常到太傅府来看我,知道吗?”

    “是,姐姐放心好了,妹妹只要有空就会去瞧姐姐的。”钟紫苑含笑答应了下来。

    待刘玉清走后,刘夫人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她一双眼眸凌厉的盯在钟紫苑身上,一字一顿道:“说吧!你是什么时候结识睿亲王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怀疑

    刘夫人恰好背对着窗户站着,一束明亮的阳光笼住了她的周身,那一身大红掐金丝的云纹貂毛领袄子显得格外靓丽,钟紫苑的眼睛被那金线折的光刺的酸疼,她不由自主的微眯着眼眸。刘夫人那张粉容脂滑的脸在她的眼中也变得有些陌生了。

    刘夫人在钟紫苑的印象中一直都是慈祥的,以前太傅府里新得了什么好吃的,或者是好玩的,都会想着给钟紫苑也留一份。在钟紫苑的心底她就像是自己另一位母亲。没想到多日未见,第一次见面就遭到她的严厉质问,钟紫苑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刘夫人见钟紫苑沉默着久久没有回话,她又放软了声调,说道:“紫苑,不要怪我多心,先前我下楼去想去找匠人商量一下首饰款式,恰好瞧见你和睿亲王在一起。你能告诉我,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吗?”

    钟紫苑这才恍然大悟,知道刘夫人只看见了后来那一幕误会了自己。她自认为坦然无愧,便解释道:“夫人只看见了睿亲王,可瞧见了那花魁叶梅苏?”

    “叶梅苏?她来做什么?”刘夫人一愣,随即逼问道。叶梅苏的大名她可是如雷贯耳,也知道那是朱毅的红颜知己。本来刘夫人没有痛快应承朱毅的求娶,就是忌讳这叶梅苏的存在。

    钟紫苑简单的将叶梅苏先前在大厅里候着,试图伤害挑衅刘玉清,却被自己冒名顶替三言二语打发了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刘夫人只念了无数声阿弥陀佛。她紧紧拉着钟紫苑的手,说道:“今儿幸亏有你在,要是真让那叶梅苏寻上玉清。可不得了。你也知道她是个清高自傲的性子,却最爱胡思乱想钻牛角尖。要是让叶梅苏奸计得逞,这场婚事只怕要出大问题......”

    钟紫苑也了然的说道:“就算不出问题,姐姐心中留下这个阴影,以后与睿亲王相处也不会顺畅。这些我都知道,才会冒昧出面打发了叶梅苏,望夫人不要见怪才好。”

    刘夫人表情渐渐变得温和。她微微颔首,说道:“如此说来要谢谢你才是真的,如何会见怪。对了。我瞧着睿亲王和你说话颇为熟稔,莫非你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钟紫苑老老实实道:“的确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也说不上有多熟稔。他上次瞧见我时我穿的还是男装,也没说上几句话。当时豆蔻也在场呢!”

    “对。对,我可记得真真的。”豆蔻忙附和道:“那时咱们府里刚被抄家,我和小姐便爬墙进了府里想要找些能用的东西。谁知出来的时候就碰到了睿亲王,咱们也没和他说上几句话就撒腿跑了。”

    刘夫人见钟紫苑和豆蔻都是一脸焦急,显然是没有作伪,她脸上绽放出温和的笑容,薄嗔道:“瞧瞧,我就这么随口一问。你们着什么急呀!行了,行了。玉清在下面该等急了,我先下去了。”

    钟紫苑恭敬的把她送到门口,临出门前,刘夫人又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意味深长的说道;“本来也该邀请你回府一聚,可是最近为了帮玉清办嫁妆,实在是太忙了,不得空。等过段时间,忙完了玉清的婚事,我再找你好好聊聊你父母的事。”

    钟紫苑面容一僵,随即苦笑道:“是,紫苑知道了,不会随便上门打扰姐姐置办嫁妆的。”

    “嗯,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刘夫人满意的一笑,这才一甩袖子施然离去。

    上了马车,刘夫人脸上温和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她略显疲惫的揉了揉额角。刘玉清忙上前询问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刘夫人慈爱的抚抚她的发顶,笑道:“没什么,只是逛了这一整天,母亲有些累了。”

    “那我帮你捏捏。”刘玉清笑着帮她捏起了肩膀。

    刘夫人笑笑闭上了眼眸,脑海里又出现了先前在金玉满堂里看见的那一幕。钟紫苑微垂着头站在那里,睿亲王那双眷恋的眼睛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扫视着,那浓浓的爱意,醉人的缠绵,就算是隔的老远,她都瞧的一清二楚。

    刘夫人原本喜悦的心情瞬间就跌倒了谷底。她那一瞬真的愤怒了,睿亲王喜爱的分明就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那钟紫苑。那他为什么要向自己提亲,还要请皇上赐婚,造成如今骑虎难下的局面。

    亏他先前说的那样深情款款,自己居然还被他的誓言所打动,也完全相信了他的鬼话。最后却让她看见了如此揪心的一幕。这要是让自家女儿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刘玉清不知道自己母亲此刻的担心,她捏着捏着忽然抿唇一笑,低低声的娇羞道:“母亲,方才我在楼上隔着窗户远远瞧见了睿亲王的后脑勺,那算不算与他见面了?”

    刘夫人一愣,随即哑然失笑。她轻拍着刘玉清的手背,笑道:“当然不算了,咱们玉清一定会与睿亲王夫妻和顺,恩爱到白头的,母亲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刘玉清悄悄吐了口气,她红着脸,扭着手指,说道:“母亲又在白担心,这桩婚事可是皇上亲自赐下的,谁能破坏呀!”

    刘夫人把视线投到了窗外,外头的雪地肮张不堪,那没有什么热量的阳光却偏偏刺人眼眸。她喃喃道:“不错,皇上亲赐的婚事,我看谁敢来破坏......”刘夫人微眯着眼眸,眼角显出了无数道细密的皱纹,却掩不住她眸中的精光。

    ......

    目送刘府的马车浩浩荡荡的离去,豆蔻不解的问道:“小姐,我怎么瞧着刘夫人神情有些不对呀!似乎对咱们怀着某种敌意。难道她还怀疑你与那睿亲王有什么不成?”

    钟紫苑沉默半响后,叹道:“恐怕先前那一幕还是让她误会了。算了。清者自清,咱们犯不着庸人自扰。最多以后尽量不与那睿亲王见面就是了。”

    “说的也是。”豆蔻愤愤不平道:“他是亲王,咱们是普通老百姓。就算是想见面也隔着几十个侍卫呢!咱们也犯不着上赶着往跟前凑。真当谁都想做这睿亲王妃呀!我瞧着郭世子可比他好上百倍,就算是朱世子也比他强。”

    “好了,别混说了。”钟紫苑知道豆蔻是为自己打抱不平,可是这些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也是大麻烦。她忙呵斥了豆蔻一句,豆蔻才乖乖的住了嘴。

    玉姬早就备好了马车,今天是给符思远最后一次扎针的日子。虽然先前因为钟紫苑痴傻了一个多月。耽误了符思远的治疗。可随着钟紫苑的恢复,她也对符思远重新展开了系统的治疗。

    针灸,指压。推拿,汤药,多管齐下,符思远已经在逐渐好转。他发病的频率也越来越低。当然符思远的记忆不可能完全恢复。可是能够回想起的片段却越来越多。

    钟紫苑也察觉到,再继续针灸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以后符思远所需要的,就是至亲之人的陪伴和唤醒。符思远的至亲之人只有长公主,郭承嗣和朱斐已经决定安排他和长公主见面了。

    钟紫苑让青黛跟着福伯先回去,她和豆蔻上了玉姬备下的马车,并且在马车内拆了发髻换上了男装。没了那两个夸张的圆髻,豆蔻摇着脑袋笑道:“还是穿男装舒服自在。”

    钟紫苑戳着她的额角。啧啧叹道:“可不得了,连女装都穿不惯。真成个假小子了。”

    豆蔻捂着额角,斜瞥着钟紫苑,不服气的道:“公子别说人,我瞧你穿裙子的时候也是束手束脚,不自在的很。看看,现在穿着男装倒是显得英姿勃勃,意气风发。”

    钟紫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倒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浅蓝色绣着白色水波纹素锦袍子,美滋滋的道:“真的英姿勃勃,意气风发吗?”这回轮到豆蔻猛翻白眼了。

    等到她们风尘仆仆的赶到蜀王世子府,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世子府的门口也挑上了两盏大红灯笼,门口的拴马石上还拴着一匹猛在喷着鼻息的卷毛乌稚马。

    钟紫苑自己动手掀开了门帘,利落的跳下了马车,豆蔻背着药箱也随后跳了下来。两人随着玉姬大摇大摆往世子府里走去。

    屋子里烧的极暖,钟紫苑细白的皮肤上被熏染出菡萏般的明媚,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前去掐一把。偏偏她面色沉重,神情专注,让人又不敢亵渎。

    郭承嗣和朱斐一人站一人坐着,四只眼睛全都瞪的大大的,聚精会神的盯着钟紫苑手上那根细长还闪着寒光的银针。钟紫苑则憋着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银针从符思远的发顶缓缓插了进去。

    这个位置是百会穴,因为这里是骨缝的交界处,脑神经的末端和头部的毛细血管的集结地,是一个容易至人受伤的地方。可是针百会透曲鬓穴、天柱穴对治疗脑血管痉挛、偏头痛等有奇效。当然也少不了大椎、腰奇、水沟、后溪等这些治疗癫痫的主穴。

    不错,符思远的病曾经让很多大夫束手无策,可是钟紫苑毕竟多了上千年的见识。这种病在她的眼中很简单,就是脑部受损后继发的癫痫症。因为对传统医学的好奇,钟紫苑以前在读大学的时候也专门研究过中医学,记住了里面有关于治疗癫痫的详细记载,刚好适合用在符思远身上。

    见符思远趴在床上,光裸着上身,被钟紫苑插的就跟个刺猬似的,朱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啧啧笑道:“瞧瞧,连脚板心都不放过,看着怪渗人的。”

    钟紫苑抽空斜瞥了他一眼,说道:“你等着,待会就到你。雪姬可说了,这段时间你发病的次数变多了,看来我也得好好帮你针灸一番。”

    朱斐瞬间跳了起来,悲怆的怪叫道:“我才不要变刺猬。”

    郭承嗣哈哈大笑道:“那可由不得你。”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乖乖吃药还不成吗?”朱斐一双凤眼忽闪忽闪着,无比谄媚的对钟紫苑抛着媚眼。要不是怕会害她手滑误了符思远,他简直就想扑上去抱她的大腿。

    钟紫苑不屑的撇撇嘴,手上不敢怠慢,嘴里却不忘嗤笑道:“没见那个大男人像你这样怕疼的。”

    朱斐就像被踩着尾巴的猫般,张牙舞爪,愤愤不平道:“谁说我怕疼了?谁说我怕疼了?你拿刀来扎我几下,看我会不会皱下眉头。”在郭承嗣似笑非笑的注视下,他又放小了音量,委屈道:“人家只是怕那小小的针头,瞧着浑身起鸡皮疙瘩嘛!”

    钟紫苑举起手里细长的银针,不怀好意的笑道:“你太吵了,再啰嗦,小心我真拿针来扎你了。”

    朱斐被她一吓唬,立刻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就剩一双潋滟无双的凤眼,咕噜的乱转着。钟紫苑莞尔一笑,终于在符思远身上扎下了最后一针。

    过了小半个时辰,钟紫苑一一抽出了符思远身上的银针,最后一次针灸才算是大功告成。虽然是隆冬,符思远还是出了一身大汗,他疲惫的道:“多谢!”

    钟紫苑一笑,说道:“用不着谢,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针灸了,以后就要靠你自己慢慢恢复了。还有,我还教了春妞一套指压,按摩的手法,没事就让她帮你按按,对你这毛病也极有好处。”符思远含笑点头,他缓缓的合上了眼睛假寐。

    为符思远盖好了锦被,钟紫苑又拿出一瓶蜜丸交到雪姬手里,嘱咐道:“这是解痫丸,每日三次拿温水化开给符叔服下。”

    雪姬点点头收下了瓷瓶,钟紫苑又不怀好意的瞟了朱斐一眼,随即拿出了一张药方交到雪姬手里,说道:“这张是血府祛瘀汤的方子,你先去抓三十副,日日煎给他喝。要是他不肯喝,你就只管来告诉我,我就拿针来帮他针灸。”说完,她示威似的对着傻眼的朱斐举了举手里的针包。

    雪姬抿嘴一笑,她双手接过那张方子,对着钟紫苑盈盈一福,感激万分的道:“多谢,我一定每日亲手熬了盯着世子爷服下。”

    朱斐无法,只得悻悻道:“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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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品世子妃介绍:
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却被用来侦破奇案,钟紫苑觉得自己也算是惊世骇俗了。 还好,还好,老天待她不薄。让她意外收获了志趣相投的忠犬一枚。 某忠犬呲着白牙,露出红果果的小眼神:谁敢欺负我家娘子,我就咬谁。不对,是要谁好看。医品世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品世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品世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