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医品世子妃TXT下载医品世子妃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医品世子妃全文阅读

作者:晴时有雨     医品世子妃txt下载     医品世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求救

    管家婆子上前就给了那小厮狠狠一巴掌,然后瞪着浑浊的三角眼,喝骂道:“混说什么,老爷怎么会带刑部的人来抓自己家的管事?你这厮只怕是大清早就喝糊涂了,在说醉话吧!”

    那小厮捂着脸,委屈的说道:“小的没喝酒,真是一群衙役跟着老爷一起进来了,那群衙役个个如狼似虎,进到府里就四处翻查,口口声声说是三小姐告了王管事谋杀了沈姨娘,要抓他到刑部去问案。可他们不但在前院四处乱翻,还有不少人闯入了后院。老爷跟在他们后面大发脾气都没有,根本就拦不住,眼看就要闯到您这里来了。”

    张夫人一惊,她把目光投向院外,仔细侧耳聆听。果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嘈杂之声。这声音不光她听见了,就连那管事婆子,碧姨娘,还有其她的小丫鬟们也听见了。她们不由面面相觑,面上皆露出了惶恐之态。

    张夫人那张精致的面皮立刻变得阴沉无比,她惊怒道:“反了天了,这里可是吏部侍郎府,他们区区几个刑部衙役居然敢到侍郎府来撒野。”

    别看张夫人嚷的厉害,其实她心里在暗暗叫苦,那王管事可是她的娘家侄子,又是她的心腹。她暗地里做下许多见不得人之事,都是吩咐王管事去办。他要真被刑部的人给抓了,说不定这府里的秘密也会保不住,那她的好日子算是过到头了。

    那小厮又点头哈腰的说道:“听说那些衙役的领头人是刑部侍郎郭大人。还有蜀王世子也带着几位侍女跟在后面,说是来瞧热闹的。”

    听说蜀王世子和郭承嗣居然一起上门。张夫人的手一哆嗦,差点没把那殷红的指甲给撅折了。自己的儿子自从出生后,一直都是娇生惯养。也就是在这两位面前,吃了天大的暗亏还不能言语。

    老爷今晨上朝前,还踌躇满志的说这回郭家小子就算不被罢官,也会被连降三级,算是给儿子出了一口怨气。怎么一转眼,这个煞星非但没有受到严惩,居然还带着另外一个煞星一起上门来抓人。这不是明晃晃的欺人太甚吗!

    她再没有见识,也知道自家老爷和那郭煞星论官位虽然是平级,可论身份却实在没得比。谁叫人家有世袭的爵位在身。是皇后的亲弟,更加是名副其实的国舅爷。而那蜀王世子虽然没有官职在身,可人家也有世袭的爵位,不但是皇亲国戚。更加是皇上太后面前的红人。也是自家老爷不敢明面上得罪之人。

    想了想,她强压下怒火,对一旁一脸幸灾乐祸的碧姨娘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快回你自己院子里待着。记住关好门户,可别叫那些野汉子闯了进去,到时候丢了侍郎府的脸面,老爷也不会饶你。”她这话说的忒粗俗,不过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人前那些高贵。雍容都是没事时拿来唬人的做派。

    碧姨娘眼睛一转,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她盈盈起身。略拜了拜,说道:“既然是夫人吩咐,那奴家就回房了。”说完,她转身一步三摇的离去。

    “呸!狐狸精。”管事婆子看着她婀娜的背影,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恶毒的说道:“夫人何必提醒这小-贱-蹄子。还不如让她四处乱闯,惹老爷生气把她打发了才好。”

    张夫人冷笑一声,说道:“你看那小-贱-蹄子自从当了姨娘以后,什么时候听过我的吩咐?只怕我越是要她关紧门户,她就越是要出去乱闯。我要是不提醒,老爷知道了也会连我一起怪罪。如今我既提醒了,那再出什么事也与我无关。”管事婆子闻言咧着满嘴黄牙一乐。

    不过张夫人此刻也没有闲心去对付碧姨娘,她招手叫过那小厮,低声问道:“他们可找到了王管事?”

    小厮半弯着腰,陪着小心说道:“那倒没有,王管事虽然在府里,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没人知道他在哪里。所以老爷才会偷偷打发小的来给夫人递巨话。最好在那衙役前找着王管事,然后把他偷偷送出去躲一段时间。”

    “没找到王管事?”张夫人秀美的眉峰微微蹙起,她对那小厮摆摆手,说道:“知道了,你先去老爷那吧!”

    “是。”那小厮忙低眉敛目,垂手退下。

    “在府里,又没有见着人?”张夫人略一寻思,立刻怒火上涌。她猛地一掌拍在手边的高几上,直震的那些杯,碟,茶盏一起乱跳。然后气不打一处的喝骂道:“死小子,这回真要被他害死了。”

    管事婆子忙殷勤上前,谄媚的询问道:“夫人仔细手疼,要是有事只管吩咐奴婢去办。”

    张夫人眼睛一转,立刻示意她上前,然后在那婆子耳边低语几句。婆子丝毫没有犹豫,立刻回答一声“是。”然后自个悄悄的出了屋门绕过后面的小佛堂,从后门扬长而去。

    张夫人则带上几个小丫鬟,出了院门,浩浩荡荡的迎着发出嘈杂之声的处所而去。

    出乎张夫人的意料,那碧姨娘不但没有乱跑,她还真飞快的回到了自己院子里。不过她一进屋子,就把所有的丫鬟都打发了出去,然后把大门紧紧关上。

    她自个坐在妆台前,擦去脸上过多的胭脂,拔下了头上那套让张夫人垂涎欲滴的粉色东珠头面,让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披下。然后拿起桌上的牛角梳飞快的给自己梳了一个简单的双环髻,拿一块蓝底白花的头巾包在额上。

    又脱去身上柔软细腻的织花锦凤尾裙,换上了一件深蓝色的粗布衣裙。她这一打扮,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粗使丫头,任谁也看不出她先前还是个狐媚勾人的姨娘。

    打扮好后。她从一个巨大的箱子底部翻出一把黄灿灿的钥匙小心的挂在腰间。想了想,她又打开手帕从桌子上拣出几块点心,包好了塞进自己袖袋中。

    做完这一切。她轻轻打开后面的窗户,探头瞧瞧没人注意,立刻利落的翻身而出。然后提着裙摆顺着后院的一条小径,飞快的跑的不见踪影。

    在侍郎府内院的西北角,是一个偏僻,阴森的所在。那里除了几栋年久失修的破房子,一个长满了绿色浮萍。散发着一股恶臭的小池塘,就是比人还高的杂草,还有遍地灰白色的。粗大的灌木枝桠。粗粗看去,那些枝桠就像是一地的人类白骨。

    曾经有丫鬟小厮在夜里经过那一块时,偶尔会隐隐听到有女子哭泣的声音。而且那些声音时粗时细,让人听不真切。于是满府里的丫鬟和小厮都在私下里传言。说那里定是有鬼魅出现。张夫人其实也隐隐听过这些谣言。可是她却一直当作不知道。于是渐渐的,没有人再敢往这边走了,这里也越发显得荒凉。

    碧姨娘的院子离这里有些距离,再加上换衣服也花费了一些时间,等她紧赶慢赶的来到这里时,正好远远瞧见那个管事婆子高大的背影,隐入高大的灌木林。她不由懊恼的跺跺脚。想了想,她便提着裙子想绕到后面避过那婆子的视线。

    谁知她弯着腰。撅着屁-股,提心吊胆的在那高大的杂草丛里慢慢挪出几步。忽然眼前一黑,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惊惧的瞪圆了眼睛想要尖叫,忽而一眼扫见那身影的脚上居然穿着一双黑色的牛皮靴。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慢慢抬起头来。段岭那张威严的,面无表情的脸立刻出现了眼前。

    原来郭承嗣明面上领着一群衙役在这侍郎府里闹的鸡飞狗跳,而暗地里却派出了几位得力助手,偷偷在这充满了秘密的侍郎府里暗中搜查。而碧姨娘从窗户里爬出来时,就已经被段岭给暗中盯上了。

    碧姨娘不惊反喜,她放下捂着嘴的手,身子前倾,低低声的问道:“你可是郭侍郎带来的人?”

    碧姨娘这出乎意料的反应让段岭诧异的挑挑眉,他也瞧见了先头那鬼鬼祟祟的婆子,于是他才会突然现身,欲制住面前这个举止怪异的女人来问个究竟。

    谁知他还没有出手,这女子居然一脸惊喜的贴了上来,他心中一动,沉声说道:“不错。”

    “太好了。”碧姨娘原本这一路上就一直忐忑不安,觉得自己一人只怕成不了事,如今忽然一个现成的帮手从天而降,让她觉得惊喜万分。

    她压抑住内心的狂喜,一手抓住段岭的袖子,一手指着前面那栋隐在杂草中,显得无比阴森破烂的屋子,说道:“大人,有一个可怜的女子被关在那间屋子里,已经三天水米未进,再这么下去必死无疑。大人,求求你,去救救她吧!”

    段岭皱皱眉,问道:“那女子是何人?”

    碧姨娘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说道:“她叫朱儿,是个不甘心向命运低头的痴傻之人。”她见段岭不置可否的盯着自己,并不开腔。只得继续说道:“其实她和我一样,都是和这府里签下了死契的丫头。咱们生是这侍郎府的人,死是这侍郎府的鬼。

    偏偏咱们老爷又是那色中饿鬼,瞧中了那傻丫头想要纳她为姨娘。那傻丫头却宁愿做一辈子的丫头,也不愿意做这劳什子姨娘,于是老爷在气恼之下便把她关了起来。

    我暗中多番打听,才知道她被锁进了这座破宅子里。可这里平日都有一个夫人的心腹暗中看守,每日只送一碗薄粥吊着她的性命,想要逼迫她回心转意。

    而我一个女子没有钥匙,根本就无法靠近,所以也无法救她。直到三天前,府里出了意外,那个看守她的人也忽然被夫人打发去了乡下的庄子里。而这边一直处于无人看管,也断了饮食的状态。我怀疑咱们夫人是想要趁机把她给饿死,断了老爷的念想。

    于是我好不容易偷偷配了一把钥匙,想要趁着目前府里混乱的局面,把她给私放出去。可先前那个婆子是夫人的心腹,只怕她是奉命来对朱儿下杀手。大人,你快去救她吧!只怕再晚一步,就会来不及了。”

    段岭面无表情的听完她的叙述,淡淡的说道:“你这主意不好,要知道逃奴没有户籍在身根本就逃不远。一旦被主人抓到,就算被打死也是与人无尤。”

    碧姨娘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一大通,面前这个冰山一样的汉子,却回了她这么一句让人凉到心底的话。她眼圈一红,嘶哑的悲鸣道:“我们这些人虽然是贱籍,却也是活生生的人。难道就只能如鸡鸭般,伸着脖子毫无反抗的任人宰割?”

    “我没这个意思。”段岭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说道:“只是单纯的觉得你这个主意不好,隐患太多。不过这些可以等会再说,我先去救人。”说完,他身子一晃,如大鹏展翅般飘然而去。

    碧姨娘先是一呆,她心中忽然涌上一股狂喜。她想了想,再度瞄着腰小心翼翼的朝那栋破屋子靠近。

    那婆子的体型偏胖,这一路疾奔而来,早就累得气喘吁吁。她那肥胖的身躯好不容易穿过那茂密,阴森的杂草灌木林后,她才发现自己的绣鞋也脏了,发髻也乱了,衣裙也被刮出了几缕丝线。她暗暗呸了一口,骂了一声晦气。然后略整理了一番全身上下,这才伸手推开那扇布满绿色苔藓的陈旧木门,迈步走了进去。

    只不过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头顶有一个人影,如巨大的蝙蝠般悄然而至。他静静附在屋顶,透过那残破的瓦片,密切的注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段岭透过瓦片之间宽大的缝隙,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的陈设。除了一些腐朽破烂的家具,就是墙上挂着的几幅破烂帷帐。而满屋子里除了那刚刚进来的婆子,并未看见有其他人的存在。

    就在他觉得疑惑间,那个婆子轻车熟路的上前,掀开了其中一副厚厚的帷帐,很快露出了后面一个漆黑的入口。

    就听那婆子暗骂到:“果然在这里,居然连门都不关上。还色胆包天的敢跟老爷抢女人,真是不知死活。”她边絮叨,边把自己宽大的身形挤进了那扇大门。(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狗咬狗

    朱儿满头的发丝凌乱不堪,打着绺的披散在瘦弱的肩头。额头豆大的汗珠顺着她枯瘦蜡黄的脸颊滚落到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朱儿无力的靠墙而坐,她的嘴唇苍白而干涸,还裂开了无数条细小的口子。她原本灵动的眼眸已经渐渐的失去了神韵,却依然隐隐透着倔强和仇恨。

    她的脚踝处锁着一根有婴儿手臂粗的铁链,而铁链的另一头则紧紧的栓在她身后的一堵墙上。这根铁链散发着黑红色的光泽,上面也不知道浸润了多少人的鲜血。就是这根铁链禁锢了她的自由,也即将禁锢她的生命。

    王管事气急败坏,他好话说了一箩筐,这个倔强的丫头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已经三天三夜粒米未进,也许再过一天,她就没命再继续撑下去,可她居然还不肯低头。

    王管事像只困兽似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突然,他返身扑倒朱儿的面前,一把揪住她的长发,嘶声吼道:“你不肯?你为什么不肯?你这个蠢女人,你以为你是在维护什么狗屁贞洁吗?我告诉你,你是贱籍就得认命,再这么闹下去,你这条小命就得闹没了。”

    朱儿冷冷的看着他,好像看着一个疯子。

    王管事继续口沫横飞的说道:“前两天,三小姐突然发疯偷跑出府去告状,害的老爷被刑部的人抓去问话。虽然没过多久他就被放了出来,可我知道。一旦被那长安鬼见愁缠上,他根本就没有逃脱的机会。

    你知道吗?这个府里的秘密太多了,多到你根本就想像不到。如果没有被揭出来还好。一旦被揭出来,这整个侍郎府都会完蛋。如今的侍郎府就像是一艘千疮百孔的烂船,只有我那傻姑姑,还想千方百计的补救。却不知她越是敲打,这艘船就烂的越快,现在离那没顶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不过这些年我在这侍郎府里已经捞了不少银子,咱们可以偷偷躲到一个谁也不认识咱们的地方。买几百亩地,再置办几个铺面,买上几个丫鬟小厮。也舒舒服服的过几天富家翁的日子不好吗?”

    朱儿的双眸猛地睁大,用一种飘忽而奇异的目光看着他。

    王管事以为她意动了,他心中一喜,松开了揪住她头发的手。摸摸索索的从袖袋里摸出一块帕子。一边温柔的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污渍。一边细声细气的说道:“朱儿,你可知道我喜欢你有多久了?”

    他的眼睛里射出一种痴迷的,病态的光芒,他把嘴唇靠近她的耳边,极温柔的,极小意的呢喃道:“其实三年前,从你踏入府里开始,我就瞧上了你。那时的你多么娇憨。可爱,成日里就像是一只欢快的百灵鸟。那时我冒着被夫人责怪的风险把你留在了大小姐的房里做二等丫鬟。就是为了让你能避开老爷的魔掌。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叫那个老东西瞧中了你。不过这次老东西已经是自身难保,咱们可以借这个机会偷跑出去,只要避过了这个风头,那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了......”

    朱儿的眼睛越睁越大,虚弱不堪的身子也止不住的开始颤抖。王管事这才发觉她的不对劲,他奇怪的问道:“朱儿,你怎么啦?可是身上哪里不舒服?”他紧张的低下头,在朱儿瘦弱不堪的身上胡乱摸索着,忽然耳后传来一阵破空声,他心下一惊,猛地一低头意图躲过去。

    谁知躲过了脑袋却没有躲过身子,只听“啪”的一声巨响,一只破旧的长板凳狠狠的击打在他的后背上。打的他不由自主的往前一扑,身子重重的压在了朱儿的身上。

    朱儿本就气若游丝,身体处于极度衰竭的状态,被他这么重重的一撞,立刻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王管事慌忙就势一滚,滚出老远后,才狼狈的爬起来。此刻他只觉得后背火烧火燎的疼痛,他抚着后背惊惧的狂吼道:“你疯了,是想杀了我让你女儿做寡妇吗?”

    那婆子杵着板凳就像是铁塔般站在屋中央,她伸出萝卜粗的手指指着王管事,咬牙切齿的狞笑道:“难怪我家妮子总说你对她冷冷淡淡,还老是借着喝醉酒揪住她一顿乱打。原来是你这个小畜生老早就和这个小-贱-人勾搭上了,起了异心。只怕早就想借故弄死我家妮子好抬这个小-贱-人进门。呸,我告诉你,只要我没死,你个小畜生就别想打这个坏主意。

    如今府里出了事,你居然只想着带她私逃。那我家妮子怎么办?我干脆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说着她又横眉瞪目的举起板凳对着王管事扑了过去。

    王管事吓得魂都要飞了,他慌忙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四处躲避着,一边试图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可那婆子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她根本什么都听不见去,只追着王管事在这屋子里上蹿下跳,狼狈不堪。

    那婆子身胖力沉,那条板凳在她手里居然被耍的虎虎生威,几次差点砸在了王管事的脑袋上。王管事心中叫苦不迭,他偷眼看去,见那婆子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两眼冒着火星,依然不依不饶的追在自己身后。他心中一怒,不由恶从胆边生,一股歹毒杀机在他眼中暗暗涌动。

    他到底年轻,身子也灵活,于是忍着背部的剧痛在屋里四处乱窜。在逗得那婆子又跑了几圈后,那婆子的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步子渐渐变得沉重起来。就在她喘着粗气,想要放下板凳歇口气时,王管事偷偷把一盏牛油灯砸在她的脚下。

    屋子的地板上本就长了不少青苔有些湿滑,再被那牛油一淋。越发滑的厉害。那婆子没有防备一脚踩了上去,她那肥胖的身子就像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啪”就听一声巨响,整间屋子似乎都跟着她在一起震动。她那肥胖的身躯重重的撞在了对面的一堵墙上。手里原本紧抓的。当作武器用的板凳也顺势摔出了老远。

    这一下可摔得不轻,那婆子良久没有动弹,好半天以后,才发出“哎呦,哎呦。”的呼痛声。她呸呸吐出几口血沫子,嘴里一边小畜生,小贱人。杀千刀的漫骂着,一边慢腾腾的爬起来。

    婆子艰难的回过身来,王管事这才看见。她的下巴也破了,鼻子也歪了,门牙也被嗑飞了,那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婆子此刻眼前冒着无数的星星。根本就没有发现对面的王管事眼里露出了如毒蛇般阴毒的凶光。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拎出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

    婆子原本只是想吓吓他,希望他不要抛弃自己的女儿,没想到他会如此歹毒,害自己几乎把骨头都跌断了。于是她又一边啪啪的拍着大腿,一边指着王管事的鼻子尖利的怒号喝骂。可惜她此刻没了两颗门牙,说话都漏着风,王管事根本就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当然他也不会在意。

    他假意去扶那婆子。却趁机把手里的匕首狠狠的送进了她的腹中。那婆子的腹部本就有一层厚厚的脂肪,他似乎不用费力。刀刃部分就全扎了进去,只露出短短的一截把手在外面晃悠。

    婆子猛地睁大了眼睛,她似乎不敢相信面前之人真敢对自己下杀手,她一把紧揪住他的衣领,一边大口喘着气,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管事阴测测的一笑,一把拨开她的手,狞笑着说道:“不用害怕,我很快就会送你家的妮子下去陪你。”

    婆子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一张嘴就像是脱水的鱼儿般张合着,终于带着满腔的怨恨和不可置信,颓唐的倒了下去。

    王管事被这婆子以岳家的名义欺负的久了,见状非但不惧,反而疯狂得意的大笑起来。就在他感到畅快淋漓的时候,忽然身后又传出破空的声音,怎么还会有人?他心里一惊,就想要躲。不过这一下既准又狠,不容他再有逃脱的机会。颈后一阵剧痛传来,他两眼一翻干净利落的翻倒在地。露出了他身后段岭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昏过去了吗?”碧姨娘听见了下面的响动,小心翼翼的从门口处探出头来。

    段岭沉声说道:“放心吧!都昏过去了,没人会看见了。”

    “那就好,那就好。”碧姨娘拍着胸口,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顺着楼梯走了下来,一边还啧啧的说道:“没想到这栋破屋子里居然还修了一个暗室,这老不死的究竟想干什么?”段岭闻言不由挑挑眉。

    碧姨娘轻快的走到昏过去的二人身边,伸脚踢了踢王管事的大腿,而后诧异的说道:“这王管事疯了不成,为什么要杀他自己的岳母。”她因为害怕躲的较远,所以没有听见他们之间的争吵。段岭耳聪目明当然听得一清二楚,不过他也不会傻到去回答她的疑问。

    段岭蹲下身子,仔细检查了一下那婆子的伤口,然后沉声说道:“这婆子没死,这把刀瞧着插的凶险,实际上大半部分都被夹在了脂肪里,所以没对她的内脏照成致命的伤害。”碧姨娘嘿嘿讪笑着,只觉得满头黑线流了下来。

    她的眼眸好奇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忽然惊呼道:“朱儿......”

    碧姨娘跌跌撞撞的跑到毫无知觉的朱儿身边,却不敢伸手去碰触她孱弱的身躯,不知不觉,泪水夺眶而出。就在她泪眼模糊间,段岭也大步走了过来,他在朱儿的身边蹲下来,伸手去触摸她的颈侧。

    碧姨娘见状不由满怀希望的问道:“她死了吗?”

    过了半响,段岭才回答道:“还有一口气,不过咱们要是再晚来一步,说不得她就要到阎罗王那去报到了。”边说,他边伸出拇指按住了朱儿的人中。

    过了一小会,朱儿“嘤咛”一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碧姨娘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彩,她惊喜的叫道:“朱儿,朱儿,你醒了吗?”

    朱儿恍惚的眼神好不容易聚焦在了一起,她看清了面前之人后,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终于焕发出了一丝神采,她的嘴张了许久,才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水......”

    “哦,水,水......”碧姨娘慌乱的跳了起来,她的眼睛在这阴森的屋子里寻了半天,发现了屋角的地上散落了几个荷叶包,还有几只破碎的粗瓷碗和一只倾倒的粗瓷茶壶。

    她奔过去捡起那只茶壶,心急的打开盖子往里瞧去。好在里面的黄褐色的茶水虽然洒出去了一大半,却还留有一小部分没有完全洒光。

    碧姨娘心中一喜,立刻提着茶壶回到朱儿身边。朱儿此刻气若游丝,段岭小心的扶着她的头,碧姨娘则把茶壶的嘴送到她干涸的唇边。她立刻贪婪的大口吞咽起来,段岭和碧姨娘都能清楚的听见她喉头发出的咕咚咕咚声,

    碧姨娘见往日亲密的伙伴,在这么短的时间,被折磨成如此不人不鬼的模样。不由觉得鼻头一阵发酸,心中一阵绞痛和后怕。

    就在她愣神间,朱儿忽然剧烈的呛咳起来,她咳得那样撕心裂肺,把一张原本蜡黄的脸憋得通红。碧姨娘一惊,忙放下手里的茶壶,轻轻的帮她拍着后背。好半响她才缓过劲来,可她的小脸依然透着病态的蜡黄。

    段岭沉声说道:“她只怕是饿坏了,你可有好消化的吃食?不妨喂她一些。”

    “哦!”碧姨娘想起自己还带了一包点心,她忙从袖袋里拿出那个小包裹,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那些精美的点心全被压成了饼状。她面上一囧,忽而想起了那些散落的荷叶包。她忙奔过去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些酱牛肉,烧鸡之类的肉食。她闻了闻,觉得味儿还蛮香,立刻揪下一只肥硕的烧鸡腿乐颠颠的跑回来。

    她把烧鸡腿送到朱儿的唇边,高兴的说道:“快些吃,吃饱了就有力气,就不会死了。”

    那股香味诱的朱儿刚想张嘴,段岭就在一旁凉凉的说道:“你想要她快些死,就尽管多喂她些烧鸡腿。”(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折磨

    段岭可不是在危言耸听,朱儿被饿的久了,她的肠胃功能也变得异常虚弱,此刻贸然让她吃这些大荤大油之物,无异于在吃穿肠毒药。

    最后碧姨娘还是舍去了那只肥硕的烧鸡腿,而是把那些压偏了的点心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细细喂朱儿吃了。

    肚子里有了东西,朱儿的精神状态恢复了些,原本干涸开裂的嘴唇也多了一丝润泽。她愣愣的,大颗大颗的眼泪却掉了下来。

    原本她心中堵着一口气,抱着必死的决心所以也不觉得什么。如今回到小伙伴温暖的怀抱,她内心那层坚硬的外壳褪去,心中那些恐惧,委屈,后怕,痛恨等负面情绪开始如野草般疯长,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望也开始在她心底涌动。

    碧姨娘的心中也倍觉酸楚,她抬起衣袖为朱儿擦拭着面上的泪水,好言安慰道:“朱儿,别哭了,你的苦难都会过去了。”

    她又偷偷指着已经走到王管事身边,开始在他身上乱翻的段岭背影,小声对朱儿说道:“你瞧,他可是刑部郭侍郎身边的人。如今郭侍郎本人,正亲自领着刑部的官差满府里搜查王管事的下落。等会咱们好言求他把你带到郭侍郎面前诉冤,相必那老东西和老妖婆必定不敢再随意取你性命。”

    朱儿沉默片刻,苦笑一声,沙哑的说道:“碧儿,你太天真了。你忘了咱们都是签下了卖身契的贱籍吗?咱们生是这府里的人,死是这府里的鬼。咱们的命运已经和这侍郎府牵扯在一起。就算是郭侍郎来了,只怕也干涉不了主子如何处理自家的奴婢。”

    碧姨娘闻言面色也是一黯。倒是那边的段岭颇有收获,他在王管事的身上找出了一大堆的东西。收好这些东西。他站起身大步走了回来,笑道:“姑娘家就是喜欢纠结,给你们看看,我找到了什么?”说着他扬了扬手里一张有些发黄的纸,上面写着几行字,盖着几个印章,落款处还盖着红色指印。因为有些年头。那原本鲜红的朱砂印已经褪色了不少。可朱儿还是一眼认出,那正是自己的卖身契。

    段岭把那张卖身契放在朱儿的手里,笑道:“这下你可以安心。不需要再继续纠结了。”边说,他边亮出手里的钥匙,“咔嚓”一声,打开朱儿脚踝上沉重的铜锁。

    这还真是一个天大的意外惊喜。朱儿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张卖身契。心中又酸又苦,眼泪忽而又落了下来。可她再转念一想,不由双眼冒火的盯着昏迷不醒的王管事,咬牙切齿的说道:“这狗贼,居然早就从夫人那里偷出了我的卖身契,刚才却只字不提。他根本就是想拿着这卖身契要挟我一辈子。”

    碧姨娘含着热泪笑道:“不过他也算在无意间做了件好事,有了这卖身契,你可以换回户籍。以后哪里去不得。”

    “嗯。”朱儿忽然抓着碧姨娘的手,担心的询问道:“要是我走了。老爷夫人会不会为难你?”

    碧姨娘先是一呆,她悄悄的垂下了眼眸,不敢去看朱儿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只含糊的说道:“不会的,你也知道夫人一直都很喜欢我,就算你逃了,她也不会对我如何。”

    段岭见这两人有越聊越热乎的趋势,忍不住开口打断道:“有什么话,你们以后再说。现在我要把你先送去,等会还要来拿这王管事,没时间磨蹭。”说着他又把一个钱袋塞进朱儿的手里,说道:“这个你拿着,估计也没有机会回去收拾行李,这里面的银钱就当你的生活费好了!”

    朱儿吓了一跳,忙要拒绝。段岭却淡淡的说道:“这也不是我的银钱,是那个王管事身上的。我刚才瞧了一眼,几块碎银角子加上两张银票,足足有三十多两。不过等会他进了刑部,这些银子也只会便宜了那些衙差。与其如此,还不如你先拿去应急。”

    朱儿还欲推脱,碧姨娘却急急伸手接过,直接塞进了朱儿的袖袋里。而后不高兴的说道:“朱儿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倔了,不然哪里会吃这么大的亏。这回你必须听我的,把这银子收下。”

    朱儿实在拗不过她,只得老老实实收下了这笔银子。

    见朱儿和碧姨娘彼此交代完了,段岭便蹲下身子,把朱儿背上肩头。朱儿虽然吃了一点东西,到底没有恢复过来,全身发软一点力气也无,根本攀附不住。她的身子还一个劲的往下滑。段岭无奈,只得又剥了王管事的身上的袍子和**。拧成绳子拦腰把朱儿和自己紧紧绑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段岭准备动身了。两个小姐妹又是相对无言,泪水潸然而下。因为她们知道,这一别可能就是永远,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不过千里搭凉棚,没有不散的宴席,两位姑娘的命运本就不会相同。再依依不舍,她们还是注定了要分开。

    碧姨娘顺着那条小路,偷偷溜回了自己的院子。她灵敏的从窗户爬回了屋子,迅速换了一身衣裳,又打散发髻,然后把换下来的衣裳塞进了柜子底部。做完这一切,她长舒了一口气,直接躺到了床上。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小心脏在“扑通扑通”剧烈的狂跳着,

    好在她是新晋的姨娘,住的地方也比较偏僻,张夫人只象征性的给了她两个小丫鬟。那两个小丫鬟见她锁了门还以为她在里面睡觉,于是也跑出去瞧热闹了。居然谁也没有发觉她曾经消失过这么长的时间。

    段岭背着朱儿悄无声息的爬出了侍郎府的围墙,围墙外就是一条少人走动的巷子。不过郭承嗣早已在侍郎府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段岭一冒出头。立刻有几个隐在暗处的衙役上来接应。段岭把朱儿暂时交给他们照顾,自己又返身回了侍郎府。

    暗室里的两人依然一动不动的处在昏迷中。段岭踌躇片刻,索性扒下了王管事的裤子。把他的两只手两只脚都绑在了一起,然后找了一根竹竿从中间穿过去,一用力,就把被扒的只剩下一条大裤衩的王管事给挑了起来。晃晃悠悠的,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白皮猪。

    这回他不再避人耳目,而是光明正大的走在林荫道上。出了那片阴森的角落,慢慢人也多了起来。有不少丫鬟。小厮都瞧见了他还有在他肩头晃悠的王管事。吃惊之余,立刻有丫鬟羞怯的捂着眼睛不敢细看。当然也有人偷偷的跑去报信。段岭却一律不予理会,只专心致志的往最热闹的地方寻去。

    远远的。他就看见朱斐穿着一件宽大的月白色广袖长袍,站在一棵紫薇花树下。他的长相本就俊美精致,在那大片,如彩霞般的紫薇花映衬下。越发显得玉树临风。美的不似人类。

    他的周围聚集了许多年纪轻轻的丫鬟们,她们的目光都偷偷的在他身上打转,或羞怯,或痴迷,或欢喜......

    要不是他此刻蹙着眉峰,面上露出强烈的不耐,身边又围着几个凶神恶煞般的衙役,这些春心萌动的丫鬟们说不地会丢一地的汗巾。帕子,香囊......来勾引这绝世美少年。

    找到了他就等于找到了郭承嗣。段岭咧嘴一笑,大步朝着他们走了过去。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多的人主意到了,丫鬟们看着几乎被扒光了的王管事不是羞红了脸,就是脸色剧变。

    倒是那几个衙役颇有眼色,立刻迎了上来,点头哈腰的招呼道:“大人幸苦了。”

    “大人可真是天生神力。”

    “大人不妨把这小子放下来......”

    段岭皱皱眉,问道:“咱们家郭大人去哪了?”

    衙役们的脸上立刻露出暧昧猥琐的笑容,一个人指了指前面的一栋小院,幸灾乐祸的说道:“荣喜小爷带着几个兄弟在里面意外抓着了一个色中饿鬼。郭大人正在里面处理。除了郭大人,这张侍郎和张夫人也在,张夫人还在里面哭闹不休呢!”

    “还有这事?”段岭皱皱眉,顺手把肩头的王管事往地上一扔。就听“啪”的一声巨响,激起了一地的尘土。围观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眯上了眼睛,替那王管事疼的慌。段岭却拍拍手,说道:“这就是那犯事的侍郎府管事,我把他交给你们看管了,我到郭大人那去看看。”说完,他大步迈了进去。

    王管事被他这么一扔,就算是头死猪也被震醒了。他缓缓的睁开了眼,见着头上的蓝天白云,还有几张不怀好意的古怪笑脸,顿时浑身就是一个激灵。他忽然想起自己昏迷前捅了那婆子一刀,也不知是不是被人发现了,心中顿时又惊,又怒,又慌。

    他动了动想要爬起来,这才发觉自己浑身剧痛。尤其是双手双脚,居然被人像捆驴子般攥着捆在一起。这种姿势不但让人觉得难受,也是一种巨大的侮辱。

    王管事在侍郎府里仗着张夫人的势横行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罪。他脸颊上的肌肉可怖的颤动着,色厉内荏的嘶吼道:“你们一个个是想死了不成?还不快把我放开。夫人呢?我要去见夫人。”

    在他想来自己被弄成这幅模样,一定是先前刺杀那婆子时被人发现了。想要脱身,只要找他最大的后台张夫人出面调停。虽然那婆子是夫人的心腹,可自己却是夫人的亲侄儿,再怎么说夫人也一定会偏帮自己的。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又觉得安定了一些。

    可不管他是发怒也好,或者是喘着粗气狼狈的原地乱滚也好,却没有一人敢搭他的话,也没有一人敢靠近他的身边。

    他还欲再叫,忽然面前蹲下一人。王管事勉强翻起眼睛才看清楚来人是谁。那是一个穿着月白色华贵锦袍的绝美男子。他修长的手里还捏着刚才顺手在树根下捡的一块土疙瘩。可惜王管事并不认识这绝美男子就是以难缠闻名的蜀王世子朱斐,他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惊艳,却叫朱斐捕了个正着。

    朱斐的眼里冒过一丝阴冷的寒气,他猛地扼住王管事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以后。开始用力的往他嘴里塞土疙瘩,边塞还边笑嘻嘻的说道:“哟哟,王管事真不愧是这侍郎府的掌事人,居然打死了府里的姨娘都如无事一般,还把府里的三小姐逼的连家都不敢待,普天之下也没见过这样的怪事。知道的你只不过是个区区管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府里的主子。也怪你们家侍郎大人没用,叫你们这些小人蒙住了眼睛。可偏生本世子是个爱管闲事的主,就见不得恶奴欺主之事。今天要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小子,岂不是无趣。”

    那土疙瘩的味道可不太好,又涩,又苦,还带着一股子的土腥味。王管事叫苦不迭,只直着脖子拼命的叫唤:“那是意外,那是意外,沈姨娘是自己往我手上的板子上撞,是她自己寻死,真的和小的无关。当时在场还有许多人都是亲眼看见了,真不是我故意要打死她的。”

    他因为被塞了一嘴的泥,所以说话含糊不清。有几句朱斐根本就没有听清楚,不过他又不是问案的差人,才不管这些。他纯粹就是无聊了,拿这王管事来解闷而已。

    见一大块泥塞进去,他忽然还能说话,朱斐不由笑呵呵的调侃道:“你小子这嘴上功夫真不错,居然连土都吃。想来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难怪会把你们家老爷夫人都给唬住。来,瞧你还没有吃饱,本世子不如再赏你一块尝尝。”

    旁边立刻有两个极其有眼色的衙役,顺手也捡起两块土疙瘩,笑嘻嘻的说道:“世子爷,仔细弄脏了你的手。这种粗重活计还是交给咱们弟兄来办吧!”

    说着话,两人果真上前,一人按住王管事的脑袋,一人野蛮的往他嘴里塞起了土疙瘩,倒是把朱斐挤一边去了。可怜的王管事此刻真的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想死的心都有了。

    朱斐也不生气,只拍着手上的泥土,露出邪魅的笑容说道:“不错,就这样。都说人吃饭鬼吃泥。今天王管事把这泥吃饱了,说不定到了晚上能听见沈姨娘在他耳边的低语。”

    尽管现在是青天白日,可朱斐的话,还是让那天晚上见到沈姨娘惨死一幕的下人们都觉得毛骨悚然,一股凉意似乎从人群中无形的蔓延开。

    朱斐说完这番话,勾人的桃花眼状似无意的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把几个脸色异常难看的,都暗中记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仗势欺人

    段岭进到院子里,就见到一溜坐北朝南的青砖乌瓦房,只是墙面有些斑驳的黄色水渍,还有一排掉漆的花格长窗架在青石窗槛上。

    院子不大,地面上还铺着褐色的鹅卵石,被冲洗的干干净净,墙角有几棵高大的皂角树,树干与树干之间错落的牵着几根小手指粗的麻绳。

    麻绳上还晾晒着几件来不及收回的裙子,外袍。这些衣物的颜色虽然艳丽,料子却很一般。就这么粗粗一扫,段岭已经断定,这个院子里住的,应该是侍郎府里的二等丫鬟们。怪不得先前瞧见院子外围着那么多的丫鬟,感情是他们家的郭大人占了人家的屋子来办案。

    站在门口充当门神的衙役见到他进来,忙招呼道:“段大人这边请,郭大人和荣喜小爷在第一间屋子里呢!”

    段岭点点头,大步上前撩开了门帘,果真见到那屋子密密匝匝的挤了好些人。郭承嗣自然是毫不客气的居上而坐,荣喜带着几个衙役立在段岭的身后,张侍郎则吹胡子瞪眼睛,怒气冲冲的坐在他的下首。

    此刻地上跪着一个穿着贴身小衣的女孩,她的头深深的埋着,露出修长的脖颈和蓬乱的发髻,她单薄的肩头在微微的抽搐,丝毫掩饰不住颈侧那几道鲜红的抓痕和一道狰狞的鞭痕。而在一边的长炕上,一身华服的张夫人正搂着躺在那里的宝贝儿子哭叫不休。

    郭承嗣抬眼看向段岭,段岭对他微一点头。郭承嗣心领神会的一笑,飞快的收回了目光。就听张侍郎还在怒气冲冲的说道:“郭大人,皇上让你来抓王管事。可没让你到我这府里来抄家。如今你不但纵容属下在我侍郎府里肆意妄为,还让你家的小厮出手打伤了我儿子。他可是有官身的,老夫就要看看铁面无私的郭侍郎,这回要如何向老夫交代。”

    “交代什么?”那边张夫人嘶吼道:“他区区一个贱籍出身的奴才,居然敢殴打朝廷命官,还不立刻拿绳子绑了送到府尹大人那去问罪。”她此刻无比痛恨眼前这些人,自己家宝贝儿子。长到这么大,可是连手指头都舍不得戳一下。他们倒好,见一次打一次。简直就是打上瘾了。郭承嗣都算了,谁叫他身份高贵惹不起。可如今连他家的小厮都敢动手打自己宝贝儿子,这个张夫人可是万万不能忍受的,此刻她生嚼了荣喜的心都有。

    “嘶”既然有人代自己出头讨公道。张公子自然十分配合的躲在后面哼哼唧唧的做死狗状。可狠那荣喜也是个小滑头。都是暗地里朝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下黑手。其实他那几声哼唧也不是完全作伪,可此刻他虽然觉得浑身都痛,可那张脸,依然是白净无暇,丝毫看不出一点伤痕。

    郭承嗣听了这两人的控诉,并不急于反驳或是怪罪,而是和颜悦色的对跪在下首的小丫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刚才发生了何事。可愿意告诉本官?”

    小丫鬟怯怯的抬起头,露出一张还略显稚嫩的小脸。这女孩根本就还没有完全长开。相貌也称不上有多出色,顶多就算淸秀而已。就这样一个小女孩都不放过,骂那道貌岸然的张公子一句畜牲,只怕都侮辱了畜牲这两个字。

    小丫鬟张张嘴,原本想说些什么,可一对上张夫人那如毒蛇般阴毒的目光,还有张公子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她浑身一震,立刻胆怯的低下了头。

    郭承嗣见状不由有些失望,其实他也知道像这样的事在那些豪门宅院里很常见。有很多丫头其实就是那些老爷,公子们的暖床工具。因为这些丫鬟婢女的社会地位十分低下,而且没有人身自由。尤其是那些签下死契的,这辈子就和牛羊无异。不管是买卖还是生死都捏在主子的手里。到了年纪还会被主子随意配给家里的下人,而她们生下的孩子,也是主子的奴才,生生世世没有出头之日。

    而她们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是趁着年轻貌美的时候爬上老爷或是少爷的床,这样就有机会成为通房或是小妾。尽管还是贱籍,依然还有“妾通买卖”的风险。可是再怎么说地位又比丫鬟要高上一点。不用再辛苦劳作,也可以享受被人服侍。只要再生下一儿半女,基本上就不会再担心会被主子发卖。所以这个女孩不敢出声指责张公子,也是在郭承嗣的意料之中。

    张夫人见状得意的一笑,轻启红唇说道:“郭大人还是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还是说说怎么处理这殴打朝廷命官的贱奴吧!”说到这里,她眉头一挑,逼问道:“郭侍郎迟迟不肯出声,难道是想徇私舞弊不成?”

    “徇私舞弊?”张侍郎接过话头,冷哼一声,不怀好意的说道:“只要郭大人你不怕御史的弹劾,就尽管包庇你家小厮好了。”

    郭承嗣轻咳一声,终于出声了:“荣喜,你有什么话说?”

    荣喜一点都没有被人告的觉悟,他笑嘻嘻的从郭承嗣的后面走出来,对着张侍郎和张夫人,一抱拳,说道:“既然大人和夫人都说张公子挨了我的打,就请指出张公子的伤口在哪?不然就算御史要弹劾我们家大人,也不好下笔不是。”

    “你。”张公子也顾不得装死了,他瞪着荣喜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们几个拿被子把我连头到脚全都遮了起来,然后对着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还专门朝我的屁-股招呼。如今我的屁-股都肿了,难道算不得是伤口?”

    他的一番话引来了荣喜和周围衙役们的一阵狂笑,郭承嗣也暗暗摇头,张侍郎一步一步能走到今天,证明他不是等闲之辈。而张夫人能以一个奶娘女儿的身份。斗倒了贵女出身的原配,自己成功爬上了满府女子都羡慕的夫人之位,想来也是心思灵巧之辈。偏偏这两人生出的儿子。除了一张脸皮还能见人外,性子又色,又蠢,又傻,偏偏还阴毒无比。

    荣喜狂笑之余,还不忘逗他道:“你都说你被连头带脚给蒙住了,又怎么能断定是咱们打的你?这样一顶帽子扣下来。我可不服。”

    张公子张张嘴刚想说话,张侍郎却抢在前面阴测测的说道:“这屋子里除了这个小丫头,就是你们。如果不是你打的。定然就是这个小丫头打的。好好好,来人啊!把这个敢殴打主子的小贱人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小丫鬟闻言,浑身一颤,吓得脸色煞白。差点没昏过去。

    虽然门外有衙役看着。不可能有人听到这张侍郎的吩咐,可荣喜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他扫了一眼那个跟落水鹌鹑似的,瑟瑟发抖的小丫鬟,悻悻的说道:“好了,我承认,贵府公子是我打的,这样总成了吧!”

    想跟我耍心眼,你小子还嫩了些。张侍郎心中虽然得意。面上却没有表示出来,他只对着沉默不语的郭承嗣一抱拳。再一次逼问道:“既然你这家仆都自己承认殴打了朝廷命官,不知该郭大人你如何处理?”

    谁知郭承嗣却一翻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什么怎么处理?打了就打了呗,还能怎么处理?”

    张侍郎还以为郭承嗣是被自己逼得没有办法了,干脆耍起了无奈。他的面上虽然愤怒,心中却是一阵得意。其实她真不是想逼着郭承嗣来处理这个可恶的小厮,一个下人而已,死与不死对如今的局面来说真没有什么影响。

    他最终的目的只是想要继续网罗郭承嗣的罪名,希望能有机会哄着那些重名轻利的御史言官们,有更多的借口继续弹劾郭承嗣。最好是把郭承嗣的名声弄臭了,他才有机会趁机脱身。

    谁知他得意了没多久,郭承嗣又慢条斯理的说道:“本官见大殿上,那些御史言官们常常一言不合,就打得头破血流,也没见皇上怪罪谁呀!”

    御史言官不但喜欢在大殿上像疯狗一样攻击别人,也常常会为了政见不和,自已人和自己人在皇上面前大打出手。这文官打架可不比武官打架气势弱,什么插眼,掐脖,搂腰子,怎么难看怎么来,当然通常皇上遇到这样的情形都会宽容的一笑了之。这已经是惯例,只要是在朝为官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张侍郎闻言,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他咬牙切齿的说道:“郭大人,你这是拿你家的家仆和御史言官去比?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郭承嗣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他慢条斯理的说道:“荣喜,没听见张大人在质疑你的身份吗?还不把你的腰牌拿出来,让他瞧瞧!”

    “是。”荣喜爽快的答应了,却又蹙着眉头说道:“可是那块腰牌我很久没用了,也不知道搁哪了?大人恕罪,容我仔细想想。”

    张侍郎冷哼一声,说道:“用不着在本官面前装腔作势的,倒要看看你还能弄什么鬼。”

    就见荣喜在自己身上摸了个遍,帕子,香囊倒是摸出来不少,就是没看见有什么腰牌。张侍郎抚着胡须暗暗冷笑。就在这时,荣喜忽然一声惊呼,说道:“等等,我终于想起放哪了。”

    张侍郎冷笑着接口说道:“该不是放在镇国公府里,不记得拿出来了吧!”他才不信荣喜这么一个小厮真能拿出什么证明重要身份的腰牌来。顶破天了也就是块能自由出入镇国公府的对牌而已,然而,那又有什么用?

    荣喜没有理会张侍郎的讥讽,他只笑着说道:“老是怕这腰牌会丢,所以藏的地方龌龊了些,大人可千万见谅。”就见他脱下了右脚的软底皂靴,也不嫌臭,伸手在里面一顿乱摸,果然摸出了一块只有手掌心大小的金色腰牌,然后递到了张侍郎的面前。

    那味道熏得张侍郎很想发火,好在他那昏花的双眼在发火前还是下意识的在那块腰牌上溜了一圈,等他看清楚上面隐隐浮现出来的几个大字后,他惊的差点咬到了自己舌头:“你,你怎么会是五品侍卫?”

    荣喜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谁让我陪着咱们公子一起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呢!一不小心就混了个五品侍卫。出了军营后,咱们家的皇后主子就在皇上面前请来了这块腰牌。这腰牌又不能吃,又不能卖,还不能丢,其实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要不是张侍郎今儿再三询问,我都想不起这事。”

    还有比这更加无耻的装逼犯吗?自己的儿子只是太仆寺里一个正六品的寺丞而已,居然比这贼兮兮的小子还矮了两级。张侍郎再一次强行忍住了要吐血的冲动,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没想到这位荣喜小爷居然也是官身,真是失敬失敬!”

    那边还在装死的张公子也傻了眼,他拉了张夫人一把,委屈的说道:“难道我这场打就算白挨了?”

    “白挨了?”张夫人怨毒的低声道:“人家势大,咱们拿他没有办法。可是谁害你挨的打,咱们还有机会十倍百倍的讨回来。”说完她狠狠的瞪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小丫鬟一眼。

    虽然她的声音很小,可还是让郭承嗣,段岭等人听的一清二楚。郭承嗣不由深深看了那伤痕累累,偏偏又懵懂无知的小丫鬟一眼。心想这女孩可真够可怜的,小小年纪就没了自由,被人当物品一样买卖,偏偏遇到的主人家还如此歹毒寡恩。说不定自己前脚出门,后脚这小丫鬟就会变成下一个兰儿。

    想了想终究是不忍,于是他转头对段岭低声吩咐道:“去请蜀王世子进来,顺便把这里面的情形告诉他一声,请他出面把这个小丫鬟要回去。”仗势欺人一向是朱斐最喜欢做的事,今儿跟着来了一趟侍郎府,还没让他寻着乐子,相必他也闷坏了。如今这又能仗势欺人,又能救人性命的好事,还是让他来做好了。

    “是。”段岭立刻领命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仗势欺人2

    段岭出了门就见到可怜的王管事跟个乌嘴狗似的,侧躺在紫薇花树下,还被人给硬塞了一嘴的土疙瘩。

    那些土疙瘩里可能还混有枯枝烂叶和小石子,把他的口腔给划拉的稀烂。于是鲜血,唾液混着泥土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沾满了他的下颌和光秃秃的胸膛。

    王管事此刻说不了话,也反抗不了那些衙役的暴行,只能双目流泪,发出无助的呜呜声。

    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体型肥胖的女子,正跪在朱斐的脚边,连连磕头讨饶。一见到这女子,段岭就想起了被王管事刺了一刀,如今还躺在暗室里的那个婆子。

    一看就知道她们二人是母女,这身形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看到了那婆子,就等于看了了二十年以后的妻子。难怪这王管事会对自己妻子如此不满,千方百计的想要拐那朱儿一起走了。因为朱儿和她比起来,果真称的上是美若天仙。

    此刻王管事家的那肥胖的脸庞上胭脂也糊了,发髻也散了,身上新做的紫红色绸缎长裙也被汗水给浸湿了。她作为侍郎府里的管事娘子,可从没这样狼狈过。可谁让被绑在那里饱受折磨的是自家夫婿呢,总不能眼睁睁的瞧着他被折磨死吧!

    就在她磕头磕得头晕眼花,而朱斐却满脸不耐正要发火的时候,段岭大步走了过来。他居高临下的扫了她一眼,沉声说道:“你就是妮子?”

    王管事家的一愣。肥胖的脸上莫名露出一丝羞涩,她下意识的伸出萝卜般的手指理了理发髻。然后微垂着脖颈斜瞥了他一眼,娇嗔的说道:“大人怎么会知道奴家的小名?”

    如此娇柔作态。成功的让段岭和朱斐齐齐打了个冷颤,两人手臂上的汗毛全都树立起来,齐齐向这位娇羞无比的妮子致敬。

    段岭轻咳一声,慢条斯理的说道:“先前我见到你家相公想威胁朱儿与他私奔,却被你母亲无意中撞见。两人在撕打中,你相公在你母亲的腹部狠刺了一刀。所以本官打昏了你相公把他带到这里。如今你母亲还在那间密室里生死不明,你快叫上郎中去看看。晚了只怕会性命不保。”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周围人都听的一清二楚,于是一片哗然。丫头婆子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自己最大的秘密被人如此轻易的抖出来,要是姑妈知道自己意图卷款私逃,以她那狠毒的性子,只怕再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王管事充血的眼眸里顿时露出一抹绝望。

    王管事家的闻言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她“嗷”的一声跳了起来,咬牙切齿的朝着王管事扑了过去。

    她一屁股骑在王管事的腰间,伸出熊掌般的大手左右开弓,狠狠的朝他脸上扇去,边扇,边恶狠狠的骂道:“好啊!你个没良心的,我就瞧着你和那小贱人不对劲,每每只要瞧见她你就连道都不会走了。安排给她的活计也是最轻松自在的。亏我辛辛苦苦的为你生娃,带娃。操持家务,你却一心想着和她私奔。那我和娃怎么办?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也不活了......”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刺得人耳膜生疼。

    她骂一句,就是一巴掌,再骂一句,又是一巴掌,很快王管事的两边脸颊就像是发面馒头似的,飞快的肿了起来。两边看热闹的众人不但没一人上前劝阻,反而嘻嘻哈哈有说有笑,看来已经非常习惯观看这两口子表演全武行。

    段岭脸一黑,只觉得满头黑线便掉了下来。这女子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都告诉她,她母亲快死了等着她去救,她却一门心思在这争风吃醋上。而且她行事如此彪悍,实在不像那婆子嘴里诉说的那样饱受欺凌。

    而且就双方这强烈的体型差距来说,似乎这王管事根本就是自家婆娘的一盘菜,想怎么吃就怎么吃。难怪他只有在喝醉酒的时候才敢反抗,也难怪他一心想拐着朱儿私奔。

    眼见王管事被揍的不成人形,几乎昏厥过去,段岭不得不轻咳一声,提醒道:“喂,这位大嫂。别忘了你妈还在暗室里躺着,生死未卜。你再这样闹下去,只有给你妈收尸了。”

    “哎呦!我的老子娘哟!你可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哟!”王管事家的这才从暴走的边缘拉回了一点神智。她慌忙从王管事的身上跳起来,也不问段岭暗室在哪,而是扭着肥臀飞快的跑走了。看来她对这侍郎府里的秘密,也是了如指掌。

    一场大戏看完,朱斐才奇怪的问道:“你怎么出来了?可是案子问完了,准备带他回刑部了?”说着,他指了指地上狼狈不堪的王管事。

    “的确是快了,不过咱们郭大人有一事想要请你出面。”段岭微微一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朱斐听完,脸上露出一个挪揄的笑容,他不忘调侃道:“好啊!这铁面无私的好人全让他一人做了,这需要扮黑脸装恶人的事就全叫我包了?哎,同是世子爷,本世子怎么就混的这么惹人嫌呢!”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欺负人这事,朱斐还是极有兴趣的,果然没一会,他嘴角含着邪魅的笑容带着他那两大帮凶,仍然拖着最爱的木屐,一步三摇颇为悠闲的登场了。

    只是当他走到那小丫鬟身边时顿了顿,然后顺势踢了她一脚,漫不经心的说道:“丑八怪,站起来,去给本世子打盆水来净手。”然后又絮絮叨叨的抱怨道:“还说是侍郎府,满府里就没有一个懂规矩的。见着本世子把手弄脏了,也不知道来个人伺候本世子净手。到底没有个正经主母,就没有一个懂规矩的。”

    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子吗!张夫人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那张美丽的脸皮几欲扭曲。要知道出身太低一直就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可是她在这侍郎府里作威作福久了,把心气也养高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样当面的羞辱。可这样的羞辱偏偏是一位身份高于她的贵族所给,她又能如何?最多挫碎了一口银牙和血吞。

    她心中的怒火不断上拱,袖子里的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握成了拳头,她那涂满蔻丹的指甲已经刺破了她细嫩的掌心。

    倒是张侍郎没觉着什么,因为朱斐说的都是实话。平时还好,府里真要碰上什么大事,这美艳的张夫人就明显因为底气不足而露怯了。要是她平日里把下人的规矩都教好了。又怎么会在这些细节上让人挑刺讥讽。张侍郎生平第一次对这位惯会谄媚讨好的夫人产生了不满。只是他不知道,外面那些小丫鬟早就被朱斐那暴虐的一面给吓破了胆,谁还敢不怕死的往上凑。

    张公子从瞧见朱斐他们进屋开始。就吓了一条。他的眼睛里露出深深的恐惧,于是本能的使劲往墙上贴着,只恨不得能把身子钻到墙缝里去,好让这煞星瞧不见自己。

    他对朱斐的恐惧可在郭承嗣之上。因为郭承嗣性子爽朗。只要不惹急了,或是触到他的底线,他也不会主动动手伤人。可这朱斐完全就是不按牌理出牌之人,说教训就教训,说动手就动手,根本一点情面都不讲,有时甚至连怎么得罪他的都不知道。

    看到朱斐笑眯眯的带着雪姬,玉姬一起进来。张公子觉得自己大腿上那个小小的圆形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那小丫鬟被朱斐踢了一脚。有些发愣,于是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张夫人。偏偏张夫人正在暗暗生气,也没心思给她个暗示。

    倒是张侍郎脸一沉,发话了:“还愣着干什么?真是没眼力见的,还不快去打水伺候世子爷净手。”张侍郎不愧是在官场里混久了的老吏,他瞬间就明白了目前形势不如人的道理,既然如此还不如哄好了眼前这两位小爷,然后再从长计议。

    小丫鬟得了主子吩咐,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拐着脚去打水了。大伙这才发现这小丫鬟的右脚踝居然跟个猪蹄似的又青又肿,于是大伙心中集体对那张公子又多了一层鄙视。

    朱斐早已一甩袍袖在郭承嗣的面前坐了下来,他扫了扫手边的高几,忽而嗤笑道:“难道这就是侍郎府的待客之道?好歹来者是客,怎么连杯茶水都没有,真是失礼至极。”

    先前张侍郎和张夫人闻听宝贝儿子被一个小厮带人给打了,就气昏了头,一心只想着寻荣喜和郭承嗣的晦气,哪里会记得上茶这回事。当然他们就算记得也会装作不记得,如今却被朱斐这么一挑明,看着是有些不像话了。

    张侍郎一边暗骂朱斐多事,一边想要叫人上茶。偏偏朱斐的桃花眼在室内扫了一圈后,大咧咧的指着张夫人,说道:“丑八怪,现在就你有空,去给本世子和郭大人倒茶来。记得本世子只喝七成热的大红袍,而郭大人喜欢六成热的狮峰龙井。还有,你亲手弄些茶点过来,不要多了,四甜四咸就够了。”

    闻言,张夫人几欲昏倒,她已经在极力忍耐不去找朱斐他们的麻烦,可朱斐倒好,居然还大咧咧的寻上了自己。还叫自己什么?丑八怪!她从年轻时候起就自负美貌,也是靠着这美貌和运气,一步一步爬上了侍郎夫人的宝座,什么时候被人当面称呼过丑八怪?(当然,她不知道朱斐有称呼一切陌生人为丑八怪的恶虐习惯)。

    朱斐此举有些过了,甚至有借此侮辱张侍郎之嫌。知道自己没有说话的权利,张夫人便把一双描画精致的妙目投向了张侍郎。当然她那双雾蒙蒙的眼眸里所蕴含的委屈,悲愤,无奈,耻辱让张侍郎心头先是一软,然后升起异常愤怒的火焰。

    这一步可万万不能再退,继续退下去,他这吏部侍郎也不要再做了。想到这里,他冷哼一声,说道:“请世子慎言,这是下官的夫人,不是府里的侍婢丫鬟。如果世子想喝茶,本官这就让丫鬟们去准备。”

    “哦,原来这位就是张夫人,本世子还以为是府里的姨娘呢!真是失礼失礼!还请张侍郎恕罪。”朱斐嘻嘻一笑,极其没有诚意的拱手道歉。

    张侍郎脸上那张老皮猛的抽了抽,冷冷道:“世子言重了,所谓不知者无罪,世子爷还请不要挂怀。”他心里再次对张夫人那身娇艳有余,端庄不足的打扮感到了不满。

    “那就好,那就好。”朱斐轻轻一笑,忽然好奇的问道:“不知夫人可有诰命或者是品阶在身?”

    张侍郎不由一滞,这张夫人是由姨娘抬上来的,怎么可能会被加封诰命,除非皇上的脑子进水了差不多。于是他老老实实的说道:“那倒是没有!”

    朱斐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往椅背上一靠,悠然的说道:“果然市井传闻,说这位侍郎夫人乃是侍婢出身,然后是姨娘,最后是夫人。原本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这话虽然刻薄,却是事实,张侍郎还真无法反驳。当然朱斐也没想等着他回话。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既然没有诰命封号在身,又是侍婢出身,为何不能帮本世子和郭大人泡茶,准备茶点?要知道,我们两个就算是到了皇后娘娘的坤宁宫,也是姚女官亲自为咱们斟茶倒水,准备茶点。难道张夫人的身份比皇后娘娘身边的姚女官还要高贵不成?”

    张侍郎闻言,几欲抓狂,他能说皇后娘娘身边的第一女官没有自己夫人身份高贵吗?除非他是昏了头。

    谁都知道皇后娘娘身边的姚女官可是正经的贵女出身,因为不愿意成为皇上后官中的一员,才会成为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而且听说上个月姚女官又晋了一级,如今可是从三品女官,那可比宫里大多数的嫔妃娘娘们还要高贵,自己家这个怎么可能和她去比。

    所以说这些皇亲贵胄什么的,最讨厌了,动不动就拿身份来压人,还压的人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仗势欺人3

    张侍郎如今已经被朱斐这轻描淡写逼得没了脾气,他生怕朱斐再出什么幺蛾子,只得无奈的对一脸愤愤不平的张夫人说道:“既然世子爷看得起你,你就别推辞了,好好去准备茶点,再泡上两盏好茶来招待贵客。”

    说完,他悄悄的对她眨了眨眼睛。意思就是有什么委屈先忍着,反正到了厨房里,只管吩咐丫鬟们去做就行了,也累不着什么,充其量只是面上不好看而已。只要安安稳稳送走了这两位大爷,就什么事都没有。不然,只怕他们还得借着别的由头生事端。

    张夫人尽管已经快气炸了肺,无奈形势不由人,就连老爷都没了辙,她一个妇道人家还能如何?只得捏着鼻子先忍下这口气,以后再找机会报此羞辱之仇。

    她只得站起身,勉强行了一礼,说道:“既然世子爷不嫌弃想尝尝我的手艺,就请稍后片刻。”

    见她提步往外走,朱斐忽然一笑,说道:“雪姬,怎么能让张夫人如此辛苦,你还不跟着一起去帮帮忙。”

    “是。”雪姬越众而出,轻快的答应了。她娉娉婷婷的走到张夫人身边,略福了福,脆声说道:“有劳夫人前面带路。”那边张夫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这样明晃晃的派监工,真的好吗?眼见张夫人离去的步伐都变得沉重了几分,张侍郎只得无奈的摇头。

    那个小丫鬟刚好端着一盆清水和香胰子,与她们擦身而过,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她把铜盆放在朱斐的面前。然后细心的伺候他净了手,又拿帕子擦干净他手上残留的水渍。于是朱斐那双修长如玉雕的手掌又恢复了洁白无暇。

    小丫鬟悄悄的舒了一口气。正欲端着那一盆脏水出去倒掉,朱斐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不错。伺候的很细心,洗的也干净。你快去快回,本世子腿酸了,还等着你来锤腿呢!”

    “是。”这个小丫鬟没有见识到他暴虐的一面,也没觉得有什么。倒是一旁的郭承嗣和玉姬诧异的盯了他一眼,因为他们俩都知道朱斐有个怪癖,就是不喜欢被陌生人接触到他的身体。

    在蜀王世子府里,真正能贴身伺候他的也就那么两个人而已,其余的侍婢们要是不小心碰触到他。轻的就是一记窝心脚,而那些仗着姿容出众有意勾引的,直接就被发卖了出去。如今他却让一个陌生的小丫鬟来捶腿,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张侍郎眼着朱斐舒舒服服的伸着大长腿,那小丫鬟老老实实的坐在脚踏上,拿着两柄羊脂玉槌,一下一下认真的帮他捶着,眼中不由冷光直射。

    他腮帮子抖了抖,终于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说道:“郭大人。不知我那不孝女如今身在何处?她这样大闹一通后又悄无声息的跑出去,让我这个做父亲的真是担心的很。而且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此举实在是大大有损闺誉,以后还有哪个好人家敢要她?还望大人劝她速速回府的好。”他现在只想尽快把那个惹事精给捏在手里。免得她在外面又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麻烦。

    郭承嗣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说道:“张大人可还记得金陵徐家?”

    金陵徐家正是他前任夫人的娘家,他如何不记得。只是自从夫人去世以后。他为了续弦之事与徐家闹的很不愉快。只是徐家的根基一直就在金陵,所以到了后面几年。张徐两家基本上断绝了来往。张侍郎不知郭承嗣此刻提到徐家是什么意思,他只得耐着性子询问道:“此事和徐家有什么关系?”

    郭承嗣。慢条斯理的说道:“张大人莫非忘记了,你那沈姨娘可是前任徐夫人的陪嫁丫头,论理同样也是出自金陵徐家。如今正好有徐家长辈来了长安城,府上的三姑娘如今就在徐家做客,也算是回了趟舅家,也说不上与名声有损。”

    “徐府有人进长安城了?”张侍郎楞了一下,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再转念一想,忽而又暗暗咬牙。三丫头日日被锁在府里抄经念佛,怎么会知道徐府来人了,又这么凑巧一跑出去就恰好得到了徐府庇佑,定是有人从中拉线。这拉线之人呼之欲出,张侍郎不得不暗叹真是家门不幸啊!净出些不孝之女。

    此刻他也没了和郭承嗣他们继续周旋下去的心思,只一心想尽快送走着两个瘟神,再去寻人问出三丫头的下落。

    虽然那份状纸到了皇上面前忽然变了样,让那王管事莫名其妙的成了被告。不过他对王管事倒还放心,毕竟律法规定,奴仆是不能举报自己主子的,就和子女不能告发自己父母是一个道理。

    而且王管事的老子,娘,老婆,孩儿都在自己手上捏着,谅他就算进了刑部也不敢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话来,可是张侍郎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只是他还不知道,在他心中笃定不会出卖自己的王管事,早就已经怀了异心。)

    要知道他还是心虚的,自己做下的孽自己知道。虽然目前绝大多数的同僚包括恩师都相信了他所说的托词,可是不把三丫头捏在手心里,他实在是不放心呀!谁知道那个死丫头会不会突然有一天又把兰儿的事给揪出来。

    他爬到如今的地位可不容易,要是自己的那些丑事真的被揭了出来,他简直不敢想象那些受到蒙蔽的同僚还有恩师会如何看待自己,还有那些以笔为刀,舌为枪的御史们,又会如何激烈的对他口诛笔伐。他可不想为了区区几个贱民,从高高在上的云霄打落凡间,从此遗臭万年。

    偏偏主人家在这里坐立难安,那两位不识趣的客人却假装看不见,反而自顾自的聊了起来。张侍郎恼火之余却又毫无办法。

    好在没过多久。张夫人领着四个丫鬟捧着朱漆描金色百花图案的托盘走了进来,而雪姬则笑吟吟的跟在最后面。

    进来屋子。张夫人咬着银牙,面无表情的指挥丫鬟上茶上点心。果真是六成热的狮峰龙井和七成热的大红袍,而八种茶点,分别是:核桃软糖,樱桃蜜饯,奶白葡萄,雪山梅,金丝烧卖,炸春卷,炸响铃。木樨糕,还真的是四甜四咸,虽然都是小小的一碟,却也摆满了桌面。

    郭承嗣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张夫人发髻有些凌乱,手背上还有明显被油烫出的几处伤痕。那件昂贵的樱桃红软缎襦裙上还溅上了几点油星子。他嘴角抽了抽,暗暗刚到好笑,雪姬出马,果真是一切妖魔鬼怪的克星。

    就见雪姬笑盈盈的上前福了福。甜甜的说道:“世子爷,这些可都是张夫人的手艺。奴婢也算是开了眼界,还偷偷向张夫人学了几招呢!要是哪道点心您吃着满意了,奴婢回府再给你做。”

    “这些都是张夫人人准备的?”朱斐露出一脸吃惊的模样。说道:“那可真是有劳夫人了。”张夫人嘴角抽了抽,得到这莫名其妙的赞扬,她还真不知是该哭还是改笑。

    原本她没把雪姬放在眼里。她就不信他们身份会高贵到,就连随身的小厮侍女个个都会有官阶在身。她还打算施展一下侍郎夫人的威风。随便找个活给雪姬干。只要把她指使出去,自己就可以乘机丢开手。让丫鬟们去准备这些劳什子的茶点。

    谁知当雪姬一不小心把一只青瓷碗给捏成了粉末,又把一把闪着寒光的剔骨刀给揉成了面团后,厨房里的那些丫鬟婆子一个个都悄悄的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张夫人只得无奈的屈服了,可怜她这么多年没有做过这些活计,结果弄的她狼狈不堪。尤其是炸春卷和响铃的时候,白嫩无暇的手背上,还被溅上了几滴热油。只不过手背火烧火燎的疼痛,也抵不过此刻她心底那强烈的耻辱感。

    她咬咬唇,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郭大人,就算王管事是您的犯人,你抓也就抓了,为何还要如此折辱与他?”原来她一出门就瞧见了王管事那副凄惨的模样。顿时又气,又急,又慌,还有些心疼。到底是嫡亲的侄儿,她终于忍不住为他出头了。

    郭承嗣只知道段岭已经把王管事抓了回来,别的还真不知道,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段岭。段岭立刻大步而出,一抱拳,说道:“启禀大人,卑职在抓捕王管事的时候,正好见着他又犯了事......”于是他又把先前对王管事家的所说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

    陡然听到王管事想要威胁朱儿私奔,被发现了还意图刺死自己岳母。张侍郎的老眼都绿了,那可是他垂涎已久的猎物。自己都还没有弄上手呢!这个做下人的居然还敢来抢。可是再往深里一想,他不禁勃然大怒。王管事在这个节骨眼上意图丢下所有亲人,带着心仪已久之人私奔,这里面意味着什么?张侍郎简直不敢想象,一个掌握了自己绝大多数的秘密,又起了异心的人,到了敌人的手里,那会是是一把多锋利的屠刀。

    想到这里,他又气,又恨,不由狠狠挖了张夫人一眼。张夫人本是心思灵巧之人,她也立刻想到了这一点。被张侍郎这么一瞪,她那张精致的面皮立刻变得又青又白,异常难看。

    眼见他们被这个意外的消息扰乱的心神,朱斐忽然一笑,懒洋洋的说道:“这个王管事,还真是歹毒成性。要是继续留在侍郎府只怕也是个祸害。既如此咱们就走吧!不要在继续叨扰下去了。”

    “行啊!那咱们就告辞了。”郭承嗣闻言一笑,果真站起来准备走人。张侍郎原本恨不得他们赶快从眼前消失,可是知道王管事已经起了异心后,他又不能这样放他们走了。好歹总要想办法弄清楚王管事此刻的真实意图才行。

    想到这里,他偷偷对张夫人使了个眼色。张夫人立刻心领神会,她一扬手,说道:“郭大人请留步,还请容许我为王管事准备一些衣物。就算他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这样赤身**的走出去,也不成体统。”

    郭承嗣没有说话,倒是朱斐忽然开腔,啧啧的称赞道:“这个小丫鬟不错,会伺候人。捶的不轻不重,甚是舒服。”小丫鬟有些受宠若惊的低低声说道:“谢世子爷夸奖。”

    张侍郎一呆,没想到朱斐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这些。可是他还是顺嘴说道:“既然世子爷看的上你,你就跟世子爷回去吧!记住,可得好好伺候,不要丢了咱们侍郎府的脸面。

    小丫鬟欣喜若狂,她进了府里以后,才知道这里根本就是一个魔窟。张夫人每日的折磨如同软刀子割肉,已经让她心灰意冷的麻木以及认命,万万没想到此生还有机会逃出去。

    她忙放下手里的羊脂玉槌,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张侍郎和朱斐磕了头。

    雪姬笑嘻嘻的上前拉起了她,站在了朱斐身后。朱斐哈哈大笑,说道:“张大人可真是知情识趣,只是别忘了待会把这小丫鬟的卖身契送来。免得她伺候本世子,伺候的不安心。”

    张侍郎无奈的搓了搓脸皮,说道:“当然,这卖身契一定马上奉上。”顿了顿,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王管事那边?”

    这回一直装聋作哑的郭承嗣终于开口,他微微一笑说道:“没想到张夫人如此宅心仁厚,对个犯了错的下人也是如此关心,段侍卫,你随张夫人去取衣。顺便再把这个姑娘的卖身契一起取来。”

    张夫人嘴角抽了抽,她不甘的狠狠盯了那喜笑颜开的小丫鬟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转头往外走去。

    很快,张夫人在段岭的监督下取了王管事的衣物,又取了那个小丫鬟的卖身契交到了段岭手里。当她来到王管事身边时,王管事痛苦的抬起头,充满希翼的看着她,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叫声。张夫人心下一黯,她换人打来了清水,一边帮他洗漱,一边趁着段岭没有注意,暗暗的在他掌心里划了几个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海洋之露

    王管事原本已经绝望的眼睛顿时一亮,开始叽叽呱呱的连比带划,不时还有带血的唾沫从他的嘴角流出。只不过他的嘴里受伤颇重,说出的话含糊不清,让张夫人根本就摸不着头脑。

    终于洗干净嘴里的泥土,穿了衣服,衙役们压着王管事,和郭承嗣,朱斐一起,扬长而去

    目送那些瘟神离去,张侍郎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火,刚刚光上大门,他就一把揪住张夫人的发髻,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一边打一边怒喝道:“你们王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吃我的,穿我的,居然还敢跟我使绊子!烂泥就是烂泥,永远都扶不上墙。”

    他目露凶光,下手颇重,一下子就把张夫人打的鼻青脸肿。府里的下人不敢来触霉头,都悄悄的躲开了。就连贴在墙上当了许久画纸的张公子也摸摸鼻子,悄悄的从后门溜出了府。

    没有一个人前来劝阻,张侍郎越打越顺手,越打越兴-奋。张夫人忍着浑身的剧痛,一边勉强遮挡着这如雨点般落下的拳头,一边偷眼看去。就见他的鼻翼正在快速的煽动着,两只眼睛慢慢充满了血丝,露出野兽般嗜血的光芒。

    张夫人心中一惊,张侍郎的这个表情她十分熟悉。这个时候的他,就连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如果不把心头的这团邪火完全发-泄出去,他根本就不会停手。

    张夫人不由叫苦不迭,这样的痛楚她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受过了。如今到底年纪大了,这样的残暴殴打。让她开始觉得眼前发黑,嘴角。鼻端不停的有鲜血滴了下来。她只能尽量的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然后用双手死死护住脑袋。意识渐渐有些飘忽。在昏倒前,她还在苦涩的想着,难道下一个兰儿就是自己不成......

    目送衙役们拖着浑身发软,满脸惊恐的王管事进了刑部大牢,郭承嗣忽然“扑哧”一笑,对朱斐说道:“什么时候变得心慈了,居然还想救他的性命。”

    朱斐懒洋洋的一拨马头,清风吹动了他肩头的乌发,令他慵懒的声音也变得有些虚无缥缈:“别不识好歹。一个贱民的死活,我才不放在眼里。知道你最近分身乏术,心中又牵挂着她,所以才会出手助你一把。”

    郭承嗣一拍马追了上去,笑道:“的确,张侍郎见王管事嘴受了伤不能说话,相必这一两天也不会狗急跳墙取他性命。如此一来,是让我多了许多时间布置。没想到咱们弟兄俩会如此心有灵犀,不如我向皇上请旨。让你也到来刑部来谋一职务。”

    朱斐回头看了看,笑道:“你可别害我,我还是更加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说完他一打马。胯下的那匹狮子雪抬起前蹄一声嘶鸣,飞奔而去。狂风把他的月白袍服吹的猎猎做响,满头乌发更是迎风招摇。郭承嗣见状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一鞭子甩在了胯下的卷毛乌雉马屁-股上。卷毛乌雉马一声悲鸣,闪电般往前窜去。

    两人一前一后。你争我夺,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颇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意味。

    不过让他们如此匆忙,心心念念挂怀的长安花,正靠在引枕上沉沉安睡。此刻天色已近黄昏,橘红色的夕阳透过镂空的蔷薇花格,静静的投在她身上。她则像猫一般蜷曲着身子,睡颜十分的平稳,就连身上披着的薄毯滑到了腰间也没有发觉。

    郭承嗣微皱了皱眉峰,动作轻柔的帮她把毯子拉上肩头,然后小声对跨进门的青黛说道:“你们家小姐是睡到这个时候还没有醒,还是刚刚才入睡?”

    青黛小声道:“那刘太医的法子果然有效,我今日白天又对小姐说了许多以前的事。她虽然没有什么反应,可是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容易犯困。这不,一直到酉时才合上眼。我看她睡得安稳,就想着让她多睡一会。”

    郭承嗣有些担心的道:“只怕现在睡得好,到了夜间又会走了困。”

    青黛笑道:“不怕,我只打算让小姐睡半个时辰,还备下了莲子粉粥和新鲜牛乳,这些都是能安神的,断然不会让小姐走了困。”

    郭承嗣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一撩衣襟下摆,在钟紫苑的身边坐下。伸手拂开她面上几根调皮的发丝。她似受到了惊动,翻了个身子,把小脸紧贴在他结实的大腿一侧,睡得越发熟了。郭承嗣低着看着她露出的半边脸和元宝般的耳朵,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朱斐坐在他们对面,面上一直是淡淡的,四周的空气就似一滩死水,阴冷而没有一丝涟漪。他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慢的,一口一口的抿着,忽然说道:“她的那个小院既然已经休憩好了,明天就让她搬回去吧!”

    自从钟紫苑出事以后,她那屋顶上破了一个那么大的洞也不能住人了。郭承嗣索性出高价买下了她家附近的院子,然后全部推倒重建。就算他钱多,人多,也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建成。此刻钟紫苑那原本小小的院落,已经成了一个精致的三进宅院。

    郭承嗣的本意也不愿钟紫苑在朱斐这长住。虽然除了刘太医,每个帮她看病的大夫都没有见过钟紫苑的真容,而刘太医那样的人精,早就见惯了大宅院里的各种私隐。又得了郭承嗣和朱斐大笔的诊金,自然会闭紧口舌。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件事被有心人传出去对钟紫苑的闺誉终究有碍。可郭承嗣没想到朱斐会抢先开口让钟紫苑搬走。

    郭承嗣不解的皱了皱眉,终究还是说道:“行,明天我让人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马上让她搬过去。”他知道朱斐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出这样看似无情的要求,所以他二话不说就点头应允。

    朱斐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他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如无知孩儿般依在郭承嗣身边酣睡的钟紫苑。猛地一扬脖子饮尽杯中的茶水。然后突兀的起身离去。

    郭承嗣眼眸深沉的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又垂下眼眸,把视线投到了紧紧靠着自己,一动不动的人儿身上,嘴角露出一抹宠溺的微笑。

    只青黛不解又委屈的问道:“世子爷为何要突然赶咱们走?”

    郭承嗣淡淡说道:“只怕赶你们走,他心中比谁都难过......”

    暮色正渐渐如幕布低垂,几颗闪亮的星子已经心急的跳了出来,在天空顽皮的眨着眼睛。朱斐慢慢的在小径上走着,听着四下里风吹过枝叶的声音。似痛心的哀鸣,又似无奈的嘶吼,让他原本的一副柔肠,逐渐变得冷硬。

    忽然传来一阵轻轻走动的沙沙声音,他抬眸看去,原来是换回粉色襦裙的雪姬提着一盏小巧的琉璃走马灯,巧笑嫣然的走了过来。

    雪姬略福了福,脆生说道:“世子爷,那海洋之露终于到了。你可要去瞧瞧?”

    朱斐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他低低的呢喃道:“终于到了!”

    雪姬娇笑道:“可不是吗!听说足足走了两个月的海路,又快马加鞭的走了十天官道。终于赶在中秋节前送了过来,得来可真不容易。”

    朱斐终于来了兴致,说道:“在哪里。带我去瞧瞧。”

    雪姬抿嘴一笑,说道:“在后院那摆着呢!那股子香味。可真是好闻。”边说,她边举着灯笼。小心翼翼为朱斐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还没有进到后院,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就隐隐飘了过来,还有春妮那清脆的声音:“老头,这是什么花呀!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虽然小小的一朵看着很不起眼,可真是好闻的紧。”

    就听符思远笑呵呵的说道:“我也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花。不过世子爷竟然花了这么大的代价从走海路运来,一定非常名贵,你可不要乱碰。”

    春妮满不在乎的说道:“知道,知道,它又不能吃,我碰它干什么?你可真啰嗦!”符思远呵呵一笑,似乎并不在意春妮的无礼。

    朱斐一笑信步走了进去,就见后院的墙根处一溜摆着二十个茂盛的花盆。而春妮就像是只快乐的蝴蝶,张开双臂在花丛中欢快的飞舞着。一会在这朵花上嗅嗅,一会在那朵花上轻抚,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童谣,玩的不亦乐乎。

    符思远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直到朱斐进来,才招手把已经玩疯了的春妮叫到身边。

    虽然天色黑暗,可借着那明亮的灯笼,朱斐还是清楚的看见了传说中海洋之露的真容。那一朵朵淡蓝色的花朵已经完全舒展开来,就像是一只只小巧的铃铛挂在枝头召唤,又像是海洋般的露珠。

    一个满面风霜的汉子见到他的到来,忙上前一拱手,憨笑道:“世子爷,幸不辱命,这海洋之露终于给您弄来了。”

    “好,好,好。”朱斐笑道:“这一趟本世子绝对不会叫弟兄们白跑,那赏钱早就备下了。”他一伸手,雪姬立刻从袖袋中拿出一张轻飘飘的银票递到他手上。朱斐接了,看都不看,直接塞到了那个大汉的手里。

    那大汉看清上面的数目后,面上露出狂喜,立刻翻身拜倒:“谢世子爷赏。”

    “嗯,去吧!”朱斐不在意的挥挥手,那大汉立刻听话的退去。

    朱斐随手折了一朵在鼻下深深的嗅着,一股神秘而迷惑的馨香扑面而来。他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然后随手將这朵淡蓝色的小花插在了雪姬的鬓边,笑道:“这海洋之露虽美,却依然比不过雪姬的花容月貌。”雪姬的脸刷的一下变的通红,显得娇羞无比。

    符思远忽然开口说道:“海洋之露,我记得一本偏僻的医术上有记载。这种花的香味有增强记忆力、提神醒恼、减轻头痛的作用。只是它出自海外,在本朝难得见到。就算有人寻到送到长安城来,也多半因为气候不适就在路上枯萎,很难把它种活,更别说开出这样繁茂的花朵。不知世子爷是如何做到的?”

    朱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淡淡一笑,说道:“没想到符大叔还喜欢研究医书。”

    符思远呵呵一笑,说道:“久病自然成良医,这些年医书的确是看了不少,不然也不会苟延残喘至今。”他的话虽然轻描淡写,却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

    朱斐不欲继续这个话题,他伸手轻抚着那淡蓝色的花瓣,忽然笑道:“明儿就是中秋佳节,不知我那这花来送礼,会不会太寒酸了些。”

    符思远抚着下颌花白的胡须,笑呵呵的说道:“哪里寒酸了,我看没有比这更风雅的礼物了。”......

    第二天大清早,郭承嗣就来接钟紫苑回家了。为了不惹人注意,他没有骑那匹惹眼的卷毛乌雉马,而是换了一身常服,坐在一辆低调的蓝布青釉马车内,在蜀王世子府的后门处等着。青黛扶着带着锥帽的钟紫苑悄无声息的从门内走了出来,身后只有玉姬一人提着不少包袱紧紧相随。

    见到她们出来,郭承嗣立刻跳下马车,轻柔的把钟紫苑拦腰抱起送上了马车。青黛则紧随其后也爬了上去。玉姬把手里的包袱一股脑全塞进了马车里,还絮絮叨叨的说道:“这里面都是些安神,补脑,养生的珍稀药材。都是钟小姐每日吃着的。我家世子爷让预备下了一大包,也请一并带回去,可不能让钟小姐断了药。”

    青黛气呼呼的说道:“你们世子爷可真有意思,平时瞧着对咱们小姐还不错,如今小姐要走了,也不见他露个脸,却打发你送这么些东西来,究竟是何意?难道咱们离了这世子府,就会短了小姐的药材吗?”她知道豆蔻这段时间已经靠着那桃花养颜丸赚下了不少银子,所以说话的底气也非常足。

    也难怪青黛心怀怨气,她总是觉得,当初是朱斐硬要把钟紫苑接进这世子府修养的。可昨儿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自家小姐给打发了,还被逼着走的如此匆忙。让她有种被扫地出门的耻辱感,所以她心里暗暗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

    玉姬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说道:“因为今儿是中秋佳节,世子爷大清早就进宫送花去了,才会没有时间送钟小姐回家。”(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回归

    马车中,钟紫苑一动不动的窝在郭承嗣怀中,琥珀色的眼眸慵懒的半眯着,像极了一只吃饱喝足了的懒猫。

    她的身子轻软娇柔,在他怀中的确比猫重不了多少。他的手臂紧了又紧,恨不得能把她嵌入体内,再也不离左右。

    也不知是觉得热了,还是觉得闷着了,钟紫苑小脸通红,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郭承嗣又忙不迭的松开些。

    这一个月的亲密相处,让钟紫苑已经熟悉了这个温暖的怀抱,也非常依恋这个怀抱,只有在这个怀抱中她才会偶尔有一些意识。

    在马车行驶的过程中,郭承嗣不时轻轻的抚一下她的鬓发,或者整理一下她肩头的薄毯。他低垂的眼眸特别深邃,满满的全是温柔。

    青黛眼巴巴的看着他俩,忽而说道:“郭大人,待会下了马车,你可不能再这样对待小姐。好歹她还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要是让人瞧见她成日间与你这样耳鬓厮磨,只怕会毁了她的闺誉。”

    郭承嗣猛的抬起眼眸冷冷的扫向这个多嘴的丫头,他眸光如刀把青黛吓的瑟瑟发抖。尽管如此,她依然勇敢的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郭承嗣无奈的苦笑一下,郁闷的说道:“知道了。”

    青黛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睛,她鼓起勇气说出这样的话,就等着接受他的雷霆怒火。谁知他不但没有发火,还如此平静的接受了。这下子轮到青黛不知所措了。

    她蹙着眉峰,不安的搓着手心,又小心翼翼的抬眸瞧了郭承嗣一眼。嗫嚅着说道:“其实,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了。我只是觉得以前周围邻居都以为咱们小姐是男人,那时候与你们走动的近些,自然无妨。可小姐如今恢复了女儿身份,再让人瞧见她与你们走这么近,那就不妥了,其实你可以偷偷的来看小姐。只要不让人发觉就行......”青黛已经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郭承嗣哭笑不得的说道:“青黛姑娘,你究竟是想要我亲近你家小姐。还是就此丢开手,免得毁了她的清誉。”

    青黛满脸的纠结,一边使劲的绞着手里的帕子,一边可怜兮兮的说道:“我。我。我也不知道。”其实她既感动与郭承嗣对自家小姐的痴情付出,又担心小姐的身份会配不上这位俊美如日,风头正劲的国舅爷。说不定最后会落一个黯然伤心的下场,所以她才会如此满心的纠结。

    郭承嗣无奈的一笑,而后斩钉截铁的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偷偷摸摸的与你家小姐相会。我要见她,必须是光明正大,绝对不会让她的闺誉有半分损伤。”得了他亲口允诺,青黛的眼眸也变得格外明亮。

    马车在巷口就停了下来。尽管万分不舍,郭承嗣还是轻轻的把钟紫苑移到青黛的怀中。沉声说道:“这些日子可要看好你家小姐,有什么事就让那些暗卫禀报与我。”

    “嗯。”青黛忙挺起腰杆,稳稳扶住了钟紫苑的肩头。

    郭承嗣又一次依依不舍的帮她整理了一下鬓发,也不管她听不听得到,只温柔的说道:“紫苑乖,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回到家里你也一定要按时吃药,不能故意咬着牙关。等我有时间了,就会来看你。”

    钟紫苑当然不能给他任何回答,只是她那双原本半眯着的眼眸就像是受到惊吓般,忽然睁得大大的。郭承嗣觉得袍服下摆一紧,他低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袍服下摆滑到了她的手边,她立刻紧紧的抓住了。她抓的那么用力,以至于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郭承嗣心中又酸又喜,他虔诚的用自己的大掌把她的小手包裹起来,低喃道:“你这是在表示对我的不舍吗?”

    可怜的青黛夹在二人中间,一张圆脸变得又热又红,就像是被烤熟的虾子,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在钟紫苑依然没有言语,她的眼眸又慢慢的眯上,紧抓着他衣袍的手也渐渐松开。

    郭承嗣只得无奈的一笑,再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跳下了马车。赶车的车夫立刻一扬鞭子,马车又咕噜咕噜的滚动着,往巷子深处驶去。

    郭承嗣一下马车,一直尾随其后的一辆珠翠华盖马车立刻上前,郭承嗣利落的钻了进去。就见荣喜捧着一套华贵的深紫色的广袖袍服,在车内等待多时......

    运河畔此刻被挤得水泄不通,除了少数一群公子,仆役打扮的男子外,更多的是打扮的或花枝招展,或俏丽可爱,或温文尔雅的女子们在翘首以待。

    另外还有十几位衣着华贵,头戴锥帽的富家小姐,每人身边还带着一群俏丽的丫鬟,加起来起码有五六十人。这些人自持身份高贵,不欲和那些平民女子挤在一起,于是她们下意识的抱成团,聚集在码头的另一边。

    就是这群环肥燕瘦,五彩缤纷的俏佳人们,把原本宽阔的码头给挤得水泄不通。黑压压的一片,看上去人头攒动,颇为壮观。这一下,就连码头的空气都变得格外甜腻,全是那些香饼子,香囊,香串子还有各种胭脂,头油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以至于码头上的数百艘来往的货船客船全都拥堵在了一起,想上岸的上不去,想卸货的卸不了,有些性子着急的客商在甲板上跳着脚的大骂!

    立刻有泼辣的姑娘不甘示弱的回骂过去,那客商还想强势理论几句,谁知越来越多的姑娘加入了骂人的阵营。一时间,无数莺莺燕燕的群起攻之,形成一道强烈的,无坚不摧的庞大气流,把那客商给逼的无力招架。只得退回了船舱内,不敢再露出头来。

    于是其他的大船小船也都老实了,只得静静的停泊在岸边。等着那引发长安城所有女子骚动,以至于让码头都彻底瘫痪的罪魁祸首露面。

    姑娘们的目光都焦急的在河面上穿梭着,太阳渐渐射出万道金光,把它的热量洒向大地。因为人群的聚集,让周遭的气温也上升了不少。那些准备充分的富家小姐们还好,身边不但有丫鬟拍扇,还备下了酸梅浆。绿豆汤,还桂花蜜水等生津解渴的饮品。

    而那些孤身前来的姑娘们可就变得惨兮兮的,她们脸上也花了。身上也汗湿了,有点甚至连精心梳好的发髻也散开了。可她们生怕自己占好的有利地形会被别人抢了去,于是一步都不敢移动。于是那甜腻的空气中渐渐夹杂了刺鼻的汗味,这股浓郁刺鼻的气味。实在是让人无法消受。许多公子哥都捏着鼻头叫苦不迭。

    于是有心急的姑娘们开始窃窃私语:“为什么还没有来?不是说了辰时到吗?这都巳时了,却连桅杆都没有瞧见一根。”

    “该不是唬人的吧!白白浪费了我五钱银子的头油。”

    “我说你这发髻梳的这么光滑,就连苍蝇都站不住脚,原来你把一瓶子头油全倒在了上面。”

    “呸!你还笑话我,瞧瞧你脸上这胭脂抹得,都快赶上那猴儿屁-股了。”

    “我是猴儿屁-股?看我不拧烂你的嘴,叫你还来贫嘴滑舌。”

    “好姐姐,饶了我这一回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就在女孩们笑闹间。忽然一阵隐隐的丝竹声从湖面上传了过来,四下里顿时一静。立刻有人欢呼道:“来了,来了,总算是来了......”说这话的,是早就望穿秋水的姑娘们。

    “这丝竹之声可真是婉约动听,就像一湾清泉在叮咚歌唱。”说这话的,是岸边的那些素来喜欢附庸风雅的公子哥。

    渐渐的丝竹之声越发近了,也越来越清晰,终于一艘虽然不大,却无比精致华贵的两层画舫,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就见画舫那高高的桅杆上还挂着几个红灯笼,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梅香阁”。还有另外一个巨大的玫红色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叶”字。

    隐约可见在画舫的一楼有十几个身穿霓裳舞衣,腰细颈长的女子在翩翩起舞。她们长袖飞舞,或折腰,或飞旋,或舒臂,或扭腰......是极其魅惑,极其柔美,极其华贵的舞蹈。

    而在画舫的二楼,可以清晰的看见有几个女子在吹拉弹唱,居中坐着一个白衣飘飘,仅拿缎带束发,身子纤弱的绝美女子。正半眯星眸,如葱削般的纤纤玉手,在琴弦上飞快的拨动着。一阵美妙,空灵的琴音透过水面传入大伙的耳中,格外的清幽,飘渺。

    “原来是她,上届花魁叶梅苏。”

    “不是说她无论外貌还是琴技连蜀王世子身边的一个婢女都不如吗?她怎么还有脸出来献丑?”

    “听说是梅香阁的生意大不如前了,所以这位叶大家躲起来用功了几个月,意图打败当日让她出丑的女子。”

    “一个妓子,一个婢女,都是半斤八两,有什么好比的。”

    立刻有姑娘嗤之以鼻,虽然她们的嘴里极尽刻薄,不过她们的眼神却透出复杂的情绪。那些小姐们更加不再关注,不管她出场的再惊艳,再豪华,她也是一个妓人而已,这些富家千金还不屑于把她放在眼中。

    可是不管是岸上,还是船上的男子,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张望着,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漏看了一眼。有些粗鲁汉子,还不时发出怪叫声,喝彩声,还有欢呼声......

    叶梅苏却充耳不闻,她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琴上,对于岸边的嗤笑,惊艳,垂涎,诋毁,轻视全都视而不见。仿佛她会突兀的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抚琴而来......

    在一首又一首美妙的,如诉如泣的琴音中,一艘巨大的轮船终于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船头站着一个身穿金色广袖袍服,头上束着一顶精美玉冠,显得神采奕奕的俊俏男子,正是已经离开长安城好久的睿亲王朱毅,两岸的女子立刻欢呼起来。朱毅微笑着对着岸上招了招手,立刻引来了岸上一片尖叫。

    叶梅苏也激动的站了起来,对下面的掌舵人吩咐道:“迎上去。”

    “是。”掌舵人立刻调整方向,让画舫迎着朱斐的官船而去。叶梅苏则迎风站在船头,愣愣的看着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任河风吹乱了自己的长发,任衣裙被吹得猎猎作响,任泪水模糊了她美丽的眼眸。她只痴痴的看着他。

    终于画舫迎上了朱斐的官船,朱斐垂下眼眸静静的看着画舫上的叶梅苏,一皱眉,淡淡的说道:“不是早就叫人通知了你,今儿不要来凑这起热闹吗?你怎么还是来了?”

    叶梅苏没想到这么长时间的分别,眼前的男子不但没有一点相思之情,反而如此的冷淡,薄情。她心下顿时一慌。忙福了福,垂眸说道:“是妾错了,妾听说王爷今天回来,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着能远远的见王爷一面就好,没想到会让王爷如此不快,妾在这里向王爷告罪。”

    话音未落,两串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白嫩无暇的脸盘,滑了下来。朱斐见她清瘦了不少,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穿着白裙的身子被河风一吹,还在微微发抖。他心下一软,说道:“罢了,让你的船跟在后面吧!”

    “是。”叶梅苏颤抖着答应了。驾驶画舫的掌舵人不用她吩咐,立刻调转船头老老实实的跟在了官船的后面。

    叶梅苏抬起眼眸小心的瞅着前面那高大的背影,见他始终不曾回头瞧自己一眼,她的思绪立刻变成了一团乱麻。慌乱之余,她不由用细白的牙齿,紧紧的咬住了下唇。

    作为女人,她已经明显感觉到了朱毅的日渐疏远。她知道自己是低人一等的妓人,所以从不敢去想朱毅那王妃或是侧妃之位。可依着朱斐对自己的迷恋程度,让他为自己赎身,并且接进王府做个侍妾,享尽宠爱荣华应该不是难事。

    没想到朱毅离开长安城之前,就对自己越来越冷淡,疏忽。就连他暗中离开长安都没有告诉她一声。

    叶梅苏那时气盛,仗着那一点子傲气,不想去主动求他回心转意。可那晚朱斐带着雪姬的出现,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她引以为傲的容貌,琴技全都被比了下去。她这才醒悟到,原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自己美,比自己有本事的大有人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进宫

    朱毅当然没有理会身后叶梅苏那幽怨的眼神,他回转了身子,对后方恭恭敬敬的说道:“玄远真人,长安城已到,可否需要出来一观?”

    一个苍老而爽朗的声音答道:“总算是到了,再走下去,只怕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了。”随着说话声,一个白须白发,头戴紫阳巾,身穿八卦衣的道士,在徐徐清风中飘然而来。只见他鹤顶龟背,凤目疏眉,面色红润,神态飘逸,看上去颇有仙风道骨的气势。

    他站在船头环视了四周一眼,赞叹道:“不愧是天子脚下,可真是富庶繁华之地呀!”

    玄远真人身后还跟着两个脚蹬藏蓝色翘头厚布鞋,身穿藏蓝色青衫大马褂的小道童。他们大概十一,二岁的年纪,圆圆的苹果脸,红嘟嘟的嘴唇,满头乌发束在头顶,扎成牛角状。一个手里捧着一把拂尘,一个手里捧着一个葫芦,就像是一对仙童般异常乖巧的跟在玄远真人的身后。

    朱毅见状,笑道:“守清,守正可是辛苦了。等会见过了皇上,我就请你们去逛街吃好吃的。这长安城的美食,可是别的地方都比不上的。什么驴肉火烧,千层油酥饼,枣肉沫糊,葱花大肉饼,大肉锅贴保管让你们吃的嘴角流油。”

    到底是半大的孩子,本就是嘴馋的年纪,又走了这一个多月的水路,守清,守正的嘴巴都要淡出鸟来。被朱毅这么一说,两人眼睛大睁。一个劲的猛吞口水。

    玄远道长见状,屈起手指,在两人头上各敲了一记。然后抚着白须,乐呵呵的说道:“记住,虽然你们没有正式出家,可好歹也算是本真人的记名弟子,可不能大荤,大肉的混吃海喝”

    “是,师傅。”守清。守正闻言,小脸一垮,有气无力的答道。

    朱毅见状。“噗嗤”一笑,说道:“无妨,这些都是小吃,算不得大荤。若是真人心有忌讳。咱们这法华山脚下的斋菜堂也颇有名气。真人只要尝过一定喜欢。”

    玄远真人略皱了皱眉,问道:“那法华寺可就是在这法华山上。”

    朱毅笑吟吟的说道:“不错,那里的香火可是鼎盛的很。”

    玄远真人冷笑一声,说道:“哼,有机会,一定要去见识一下。”

    朱毅立刻恭维道:“真人的炼丹术天下闻名,自然不是那些只会念经拜佛的和尚能比肩的。”玄远真人闻言,只微微一笑。脸上却露出一丝傲然。

    眼见大船离码头越来越近,两岸的尖叫声。欢呼声,不绝于耳。不管是平民家的姑娘还是那些富家小姐,一个个都陷入了疯狂。还不时有姑娘使劲的往船上扔手绢,香囊,香包。朱毅一个不小心,头上的玉冠被一个天外飞来的香包给打歪了,显得异常狼狈。

    玄远真人见状,呵呵一笑,挪揄道:“这长安城的小姑娘可真是太热情了,只不过最难消受美人恩,睿亲王可要悠着点。”朱毅闻言,只得连连苦笑。

    船很快平稳的靠向码头,一块宽大的木板把码头和官船连在一起,挤在岸边的姑娘们欣喜,娇羞的往里张望着,舱门忽然打开了。率先出来的可不是朱毅,而是一群手持长矛,黑衣黑裤,无比健硕的护卫。领头的正是朱毅的暗卫首领刑大。在众位姑娘失望的叹息声中,他面无表情的环视了一圈,忽然一挥手,说道:“去。”

    “是。”众侍卫的回答铿锵有力,响彻云霄。把不少没有防备的姑娘们都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这些护卫虽然经过了长时间的水上漂泊,却依然步伐一致,举止庄严。他们鱼贯而出,用手里的长矛毫不怜惜的驱散了欲聚拢过来的姑娘们还有那些公子纨绔,直到中间空出一道二人来宽的道路。

    最后朱毅才闲庭信步地走出,他面目俊朗如画,举手投足间透出一种说不出的风流倜傥。身上华贵的金色袍服,镂空雕花的白玉腰带,脚上的牛皮短靴,无不透着象征他身份的高贵奢华。玄远真人则带着守清,守正落在他身后半步的样子,也一起走了出来。

    朱毅一出现,立刻又引来了四周一阵尖叫和欢呼:“睿亲王,睿亲王......”

    疯狂的叫嚷中,那些人又欲靠近。可是朱毅的那些护卫都不是吃素的,他们用手里的长矛,还有自己的身体化成了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可是码头的人太多了,就在他们也感到吃力的时候,一阵整齐有力,又密集的马蹄声从远处穿了过来。

    大伙循声望去,就见领头的两人一个身穿月白色广袖袍服,披散着乌发,骑着一匹通身雪白的狮子雪。另一个身穿一声深紫色锦袍,头戴玉冠,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卷毛乌稚马。他们身后跟着大批手持长矛的黑衣侍卫。

    瞬间大伙陷入了更大的疯狂:“是蜀王世子,还有郭世子......”

    “没想到今日会同时见到他们三个,真是不虚此行。”

    “要是我能成为他们身边任何一个的侍婢,就算是死也甘心了。”

    “你?还是算了吧,你瞧见人家蜀王世子身后的侍婢长什么样子了吗?就你这幅模样,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就在她们看了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的时候,郭承嗣一挥手,他身后的那些黑衣侍卫立刻快步上前,和朱毅的侍卫一起,铸起了一道牢不可破的人墙。

    朱毅大笑着迎了上去,朱斐和郭承嗣也下了马向他走来。三人大大的拥抱一番后,郭承嗣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走了这么长的时间,我瞧着你黑了。也瘦了,只怕太后娘娘瞧见,又要心疼了。”

    朱斐偏着头。仔细打量他一番,笑道:“我倒是觉得他健硕了不少。”他又往四周瞧了一眼,挪揄道:“只怕这今日这盛况传到了宫里,太后娘娘又会心急的帮你张罗婚事。”

    “算了,不提这些。”朱毅满不在乎的一笑,说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个人。”

    他指着玄远真人对二人介绍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玄远真人,你们别看他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他如今可是一百零八岁的高龄。”

    虚无缥缈的道术,修炼,神乎其神的仙丹。符咒,总是会让人心生敬畏。朱斐和郭承嗣果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恭敬的一拱手,说道:“见过玄远真人。”

    玄远真人抚着下颌的白须。笑呵呵的说道:“两位世子爷多礼了。”

    朱斐一招手。一辆珠翠华盖无比奢华的马车徐徐而来。郭承嗣一拱手,说道:“请真人上车,皇上已在宫内恭候多时。”

    立刻有侍卫在马车旁放了一个精致的黄梨木脚踏,然后恭敬的垂手立刻一旁。玄远真人满意的一笑,于是领着守清,守正一起上了马车。

    又有人牵来了一匹神骏无比的赤风马,朱毅翻身上马。三人随着马车,在众人的护卫下扬长而去。

    直到三人走远。码头上拥挤的人群才逐渐散去,那些货船。客船也恢复了日常的工作。叶梅苏依然站在画舫上,她双目呆滞的注视着前方已经空荡荡的,开始慢慢启动的官船。她万万没有想到,朱毅居然会把自己给完全遗忘了。

    一楼的那些歌舞伎,还有她身边的乐师们早就悄然退去,只有忠心耿耿的莺儿一脸担心的立在她身后。莺儿见她面上露出几分凄楚,浑身还在瑟瑟发抖,不由开口劝道:“小姐,外面风大,咱们不如先回船舱去吧!”

    “回去?回去看她们的脸色,听她们的嘲笑吗?”叶梅苏的思绪凌乱地结成一张网,越网越紧,直达心脏,一阵隐隐作痛之后,她才凄楚的说道:“怎么办?莺儿,我害怕了。”

    没有了睿亲王的撑腰,她的高傲,她的清冷,她的洁身自好再也维持不下去了。虽然她和隐娘是合作的关系,隐娘也不能勉强她接客与否。可世间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女子,她相信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另一群更加年轻,更加娇艳,更加鲜嫩的女子代替。

    她如果不能在自己名声最盛的时候找好归宿,她所向往的那些富贵荣华就会离她越来越远。她也别想再拥有这清闲,自在,想见谁就见谁,不想见谁,就可以把人拒之门外的日子。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

    真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隐娘一步一步的,笑吟吟的走了上来。她一甩手里的帕子,按了按嘴角,这才说道:“娘子,为了今日的盛况苦练了这么久,可真是辛苦了。”

    叶梅苏不敢托大,忙福了福,说道:“各位姐妹苦练这霓裳舞才是真的辛苦。”

    隐娘不甚在意的挥挥手,说道:“她们皮糙肉厚的,排个舞而已,能有多辛苦。”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这不过这霓裳舞今日惊艳亮相后,将会每晚在梅香阁演出,到时,还需要娘子你鼎力相助,用你那美妙的琴音,为她们伴奏。”

    果然没了睿亲王的眷顾,这隐娘就第一个出来践踏,叶梅苏身子轻轻一晃,可惜她如今没有底气反抗。只得低垂双眸,弱弱的答道:“是。”

    隐娘得意的扫了她一眼,突兀的哈哈大笑着离去。待她走后,莺儿气愤的说道:“真是欺人太甚,小姐为什么要答应她的要求?咱们又不是没钱,也没有卖身给她的梅香阁,实在不行走就是了,何必要受她这鸟气。

    叶梅苏苦笑一声,说道:“你以为隐娘会那么容易让咱们走吗?再说一个月前一群外地来的贼人见到人家银钱露了白,想要趁夜偷盗,结果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撞见引发了一场大战,听说受害人家里还死了不少人。他们那是一大家子,都被贼人弄成家破人亡,咱们两个弱女子又身带不少财物,能走到哪里去?”

    莺儿闻言也沉默了,忽而她斩钉截铁的说道:“小姐,我们还是去求睿亲王吧!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就算他不接你入睿亲王府,也请他为你安排好以后的生活。想来对他来说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就算是隐娘定然也不敢从中阻扰。”

    叶梅苏无力的跌落下来,她低低声的,喃喃的说道:“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皇上在御书房单独接见玄远真人,朱毅久未见太后,自然是到慈宁宫去请罪了。朱斐和郭承嗣便陪着他一起前往。

    太后刚刚见了几个特意送来节礼的诰命夫人,如今正和长公主坐在一起品茶。听到宫女的禀告后,立刻吩咐三人一起进殿。

    进到殿中,朱毅,朱斐,郭承嗣正欲下拜,太后却亲自起身扶住了朱毅,她含着泪说道:“我的毅儿呀!怎么变得又黑又瘦了?”

    连去带回他在船上整整漂泊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如今连走路都觉得脚下依然在晃动,其中的苦楚可想而知。可见到太后闻言相慰,看着她慈祥的面容,那些苦楚他自然都咽了下去。他只笑笑,站直了身子说道:“孩儿不孝,让母后担心了。”朱斐和郭承嗣也顺势站了起来。

    那边长公主也站起身,笑道:“我倒是瞧着毅儿越来越有男人味了,他能赶在中秋佳节这天回来,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太后娘娘应当高兴才是,怎么还哭上了?”

    朱毅忙一拱手,说道:“见过姑母。”

    长公主一笑,说道:“快别多礼了,还是好好陪陪你母后吧!这些日子她可是望眼欲穿,想你想得夜不能寐,只怕连白头发都要盼出来了,你可要好好安慰安慰她。”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太后闻言倒是笑了起来。她牵着朱毅在自己身边坐下,又让人上了一些平素他爱吃的果子,点心还有茶水,便细细的询问起他这三个多月的经历。

    朱毅怕老人家担心,便隐去了其中的艰险,只选了一些有趣的风土人情,还有各个地方的奇闻妙事说给太后和长公主听了。再加上朱斐还有郭承嗣在一旁添油加醋的凑趣,只引得她们惊叫连连,又兴致勃勃。

    正说得热闹时,外面有太监尖利的禀报道:“皇上驾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太后

    今日的天气极好,碧蓝一泓,万里无云,那阳光带着温暖,如明晃晃的金子般澄亮。慈宁宫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皇上朱显穿着一身杏黄色的窄袖龙袍,袖口处还镶绣着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气度逼人的率先走了进来。澄亮的阳光似给他的肩头披上了一层透明的薄纱,显得无比威严,神圣。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笑呵呵的赵全,长公主,朱毅,朱斐,郭承嗣加上一干姑姑,宫女全都下跪行礼。 独太后娘娘斜瞥了他一眼,面上的笑容一敛,却没有言语。

    “都起来吧!”朱显也不在意,径直走到太后身边见过礼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这到快到午膳时间了,皇上怎么过来了?”待到朱显坐下,太后才开口询问。

    朱显笑道:“知道五弟回来了,定会来太后这里摆龙门,所以朕也来听听,好歹也长长见识。”一席话说得太后也不好再继续摆脸色,只得笑着招呼道:“静安,还不上茶。”

    “来了。”静安姑姑领着宫女端着一个朱漆雕花小茶盘笑眯眯的走了进来。静安姑姑亲手端了茶盏放在他手边,笑道:“皇上,这是蒙顶甘露。”

    “嗯。”朱显点点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赞道:“香气馥郁芬芳鲜嫩,味醇甘鲜,果真是好茶。”

    长公主闻言笑道:“太后真是心疼皇上,有什么好东西都先记挂着你。”朱显一笑。修长的手指在茶盏边缘轻抚着,没有言语。

    太后饶有兴趣的问道:“听毅儿说那玄远真人如今已是一百零八的高龄,虽然须发全白。却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一手炼丹术更是出神入化。在家时,每天要亲自爬山采药,而且身手敏捷,有些生长于悬崖峭壁上的珍稀药材就连那猴儿都够不着,偏偏他却如履平地。皇上见了他本人。可是果真如此?”

    说到这里,朱显显然兴致很高,他笑容满面的说道:“那玄远真人的确是声名远播。不然朕也不会请五弟千里迢迢把他召回长安城来。”顿了顿,他又笑着对朱毅说道:“只不过自从五弟走后,中间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与外界断了联系。那段时间母后就成天忧心忡忡,怨朕不该把你派出去那么远。回回朕来请安母后连个好脸色都不给。如今你总算回来了。可要在慈宁宫多陪陪母后,不准再四处瞎跑了。”

    “是,臣弟遵命。”朱毅站起来笑着应允了。

    长公主却笑了起来,她指着朱显手边的茶盏,说道:“皇上这话可不对,你和睿亲王可都是太后身上掉下的肉,做娘亲的断然没有记挂着这个却怪罪那个的道理。她要真是生了你的气,也不会时时刻刻备着这蒙顶甘露等你来喝。”

    长公主的话似乎触动了朱显的心思。他面上流露出一丝羞愧,道:“姑母教训的是。是朕想差了。”太后瞧瞧那茶盏,又瞧瞧长公主,面上似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气氛就非常的和谐,太后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朱毅一人身上。她时不时的拉着朱显说说宫里嫔妃们的闲话,再问问太子的功课,朱显也一一耐心的回了。一时间,母慈子孝,兄友弟恭,这慈宁宫内竟然无比的祥和。

    后来朱斐还绘声绘色的提起在码头上,无数的女子一起迎接睿亲王回城的盛况。尤其是说到朱毅头上的玉冠被那些女子丢下的香囊给砸歪了时,太后笑得眼泪都出快来了。

    她只指着面露羞赫的朱毅说道:“哀家几次三番叫你把亲事定下来,你偏不听,瞧瞧这事闹的!”太后又问到了朱显的脸上:“你这个做兄长的,也不说管管?”

    朱显无奈的说道:“朕倒是想管,可也得五弟肯听才行。”为了这睿亲王正妃人选之事,他可在朱毅面前碰了不少软钉子。不过朱毅在别的事上,都一向以朱显马首是瞻,所以这封妃大事,朱显倒是不好勉强与他。

    朱毅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那日骑在墙头,明明面色羞赫,却一直强装镇定,一本正经和他胡扯的倩影。如果是她做王妃的话,相必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乏味无趣。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期待,也许有个王妃也不是什么坏事。

    朱毅端起面前的茶盏慢慢的抿了一口,他难得没有出言抵触,让太后心中不由一喜,忙趁热打铁的说道:“刚好今晚的中秋佳宴,皇上请了不少朝中重臣以及他们的家眷。到时你留意一下,要是有合心意的,不妨告诉母后。”

    “是。”朱毅站起身,大大方方的一拱手,居然应承了下来。引得朱斐和郭承嗣都是满脸诧异的看着他。

    又说了一会话,朱显连连抽动着鼻翼,而后诧异的问道:“母后这殿中似乎有一种奇特的花香,闻着让人觉得心情舒畅,神情目明。只是这味道十分陌生,难道是母后又新得了什么香料不成?”

    “哪里是什么香料。”太后指着朱斐笑道:“是蜀王世子孝顺,得了几盆非常难得的海洋之露,就巴巴的送来孝敬哀家。”

    “海洋之露?是什么?”朱显好奇的问道。

    朱斐忙站起身,回到:“是一种番邦才有的奇花,记得以前小时候,臣的母亲就在家种过一盆。母亲说这种花的香味清幽独特,而且还可以令人头脑清醒,能增强脑部的功能,还可以改善头痛症状。记得那时父亲就经常头疼,可只要闻到这花香就会慢慢缓解。可惜这奇花难以养活,虽然母亲费劲心机,那盆海洋之露还是在一年之后慢慢枯萎了。这次,臣的船队偶尔在西域蛮夷之地得了这奇花。就带了回来。臣想着太后娘娘最近经常犯头疼的毛病,就送了几盆来慈宁宫,希望能缓解太后娘娘的痛楚。”

    在座的人都知道朱斐的亲生母亲乃是一个身份低贱的胡姬。才会养出他这惊世绝艳的外貌。那么他知道一二种番邦奇花,倒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就听太后笑眯眯的接着说道:“不错,因为昨儿夜间起了两趟。今儿晨起时,哀家就觉得头昏脑涨,于是请了刘院使来请平安脉。恰好蜀王世子送来了这西域奇花。哀家虽然不认识,可刘院使却在医书上见到过。他当即没有给哀家用药,只让哀家闻闻那花香。结果没一会,哀家这头也不疼了,整个人也精神了。才能陪着你们在这里唠嗑。”

    “我可从没听说过有如此神奇的花,太后娘娘你可不能小气藏着一人独享,不如我们一起去瞧瞧!”长公主兴致勃勃的提议道。

    太后忍不住笑道:“再好也只是几盆花而已,哀家还没有小气到这个份上。走。哀家就带你们一起去瞧瞧!”说着话。太后便站了起来,果真领着大伙一起往自己的寝殿走去。

    寝殿离这大殿并不远,虽然一路上也有各色开的花团锦簇的花朵,在庭院中争奇斗艳。可那淡淡的,带着神秘气息的花香却丝毫也掩盖不住,一直在大家的鼻端萦绕,这让大家心中越发好奇了。

    进到寝殿的正间,这里也是太后素日和皇后以及四妃。长公主聊家常的地方,一般的诰命夫人或是亲王妃们都不得进入。

    迎面就是一张紫檀木雕海棠花的长几。几上摆着香炉,梅瓶,刺绣屏风等物件。下面设了两张蟠龙宝座,下面摆着一溜高背椅子,椅子的下面放着脚踏,两边皆放着高几。如今每张高几上都放着一盆肆意开放的海洋之露。细细一数,居然有八盆之多。于是整个正间都充斥着这股淡雅而神秘的花香。

    太后和朱显自然居中坐在那两张蟠龙宝座上,底下朱毅,长公主,郭承嗣,朱斐依次坐下。

    “原来这就是海洋之露。”长公主也不嫌沉,端起一盆花细细端详着,又凑近嗅了嗅,笑道:“花色说不上艳丽,花型说不上繁复华贵,就连这叶片也是细长条状的,实在不够大气,瞧着可真是普通的很。这么不起眼的小花怎么会如此神奇?”

    太后一听,不由乐了,指着她对静安姑姑笑道:“你瞧瞧她,什么东西到了她的嘴里就说不出个好来。都一把年纪了,这臭毛病还改不了。”

    静安正好领着宫女送来新的茶水,闻言笑道:“长公主虽然说话不中听,可满宫的主子娘娘里,可就她顶会伺候花草。娘娘刚才还说怕养不好这海洋之露,咱们不妨向长公主请教请教。”

    长公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叹道:“瞧瞧,不过是喝了你们这点子茶叶,你们就这样使唤人。”

    “瞧,是我多嘴了不是,长公主可不要见怪。”静安姑姑忙要屈膝赔礼。长公主却笑着拉住了她的手,说道:“亏咱们也算相识了这么久,连玩笑话你也听不出来。”见静安姑姑站直了身子,她就松了手,又端详着那盆海洋之露,说道:“其实这花呀!只要时常给它浇水,施肥,松土,捉虫......还要把长歪的枝叶减掉,一般也差不离了。只是就不知道这番邦的花朵和咱们这的花朵习性是否一样!”

    “不怕。”朱斐笑道:“太后只要喜欢这海洋之露,就算它们全部枯萎了,臣也可以让船队再去番邦寻找。”

    “好孩子,亏你有了好东西还时时记挂着哀家,真不枉哀家疼你一场。”太后闻言,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忽而,她又对朱显说道:“哀家记得前一阵子,皇上批折子时,也时常说头疼。不如搬两盆海洋之露过去,就放在御书房里。既可以提神醒脑,又免受那些烟熏火燎之苦,你看如何?”

    “如此,就多谢母后割爱了。”朱显在这坐了一会,闻着这花香,的确觉得精神了不少。于是他爽快的接受了太后的好意。

    几人又坐着闲聊了一会,郭皇后派人来说今儿是中秋佳节,按照惯例请朱显过去一起用膳,朱显便起身离去。接下来,朱毅,朱斐,郭承嗣也起身告辞,说是朱斐早就备下了一桌接风酒,三人久未见面要一起去聚聚。

    太后叮嘱了他们几句,又交代他们不要误了晚上的夜宴,才放他们离去。直到身边只剩下长公主以后,太后才拉着她的手,感激的说道:“幸好你今日送了这蒙顶甘露来,不然显儿心中这疙瘩只怕不是轻易能解的。哀家也是老糊涂了,忘了他不但是我儿子,还是这天下之主。如果哀家还是一味对他使性子,只怕会间接害了毅儿。”说到这里,太后就一阵后怕。

    长公主一听,倒是笑了起来,说到:“太后正是有福气之人,才会有两个儿子争风吃醋。”说到这里,她眼眶一红,有些自怨自艾起来:“不像我,今生不但与子嗣无缘,如今连驸马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太后见状,忙站起来把她揽入怀中,说到:“说到底,都是哀家害了你。当初要不是徐贵妃那毒妇端了一碗加了药的血燕来,意图打掉我腹中的显儿。偏偏却叫那时才七岁的你给误尝了,才会害了你的终身。每每思及此事,哀家就恨不得把徐氏的尸体从陵墓中挖出来,挫骨扬灰。”

    长公主忍不住,越发失声痛哭起来,她边哭边抽噎着说道:“就算把她挫骨扬灰又有何用?我今生还是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太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情绪失控的长公主,只得轻揽住她的肩头,陪着她一起默默垂泪......

    朱显不知道慈宁宫内那对姑嫂已经哭成一团,他径直来到了郭皇后的坤宁宫,就见太子朱厚德正抓着一只会自己滚动的走马灯在院子里欢快的跑来跑去,他见到朱显的到来,立刻收住了脚,心虚的把走马灯藏在背后,然后怯怯的行了一礼,说道:“见过父皇。”

    朱显这两个月不是在批阅那如雪片般的折子,就是在新晋的俪妃处休息,见朱厚德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见他穿着一件红底绣蝙蝠纹的小袍子,脚下穿着一双绣波浪纹的厚底布靴,腰间还缠着一根玉带。也许是跑的太欢快了,他那张圆圆的脸蛋如今红扑扑的,就像是枚可爱诱人的红苹果,让人恨不得能咬上一口。朱显的心中不由升起一抹愧疚,他便蹲下了身子,对朱厚德张开了手臂,哄到:“太子,快到父皇这来,让父皇好好瞧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赏赐

    朱显把太子抱在怀里,俩父子一起进了正殿。坤宁宫的正殿气派奢华,光亮平整的青石板,闪着金光的赤金团凤椅,古朴典雅燃着沉香的青铜鼎,还要两边那婴儿手臂粗的红色巨烛,无不彰显着主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重身份。

    郭皇后身穿红色绣百鸟朝凤图的凤袍,头戴精致华美的凤冠,带着姚女官和一干宫女早就候在门边下跪行礼。

    “起来吧!”朱显忙放下太子,上前虚扶了郭皇后一把。足足两个月没有踏足坤宁宫,朱显发现郭皇后的眉头被那沉重的凤冠压出了一道细纹。再好的脂粉也掩盖不住她眼下的淤青和眼中的疲惫。朱显眼神一闪,随即调开了目光。

    郭皇后就势站起,嘴边露出一丝莞尔的微笑,说道:“今儿特意准备了几篓子极肥美的螃蟹还有菊花酒,就等着皇上一起前来品尝,正好应个景。”

    听说有螃蟹,朱显顿时来了兴趣,忙说道:“俪妃是江南人士,最爱吃螃蟹,记得给她留一些,想必可以一解她的思乡之苦。”

    郭皇后的手用力一捏,尖锐而华美的护甲差点划破她细嫩的掌心。她的面上却露出一丝和煦的微笑,嗔怪道:“皇上偏心也太过了,满宫里江南出身的嫔妃可不少,皇上可不能单单只惦记着俪妃一人。再说这螃蟹本就不多,除了太后脾胃虚弱吃不得螃蟹外,也就是皇上的乾清宫和臣妾的坤宁宫留下了五篓。其余的四妃宫里都是三篓,至于其余的低位嫔妃就是每人一篓。本来已经明明白白分好了,皇上这一句话。又要叫臣妾为难了。”

    朱显只是随口一说,本来这后宫历来的例行封赏都是由皇后说了算,皇上也就是从旁出了主意,只求公平公正不偏不倚才行。要是由着皇上的性子胡乱分配,必会有偏袒,久而久之,后宫诸人就会怨声载道。

    当然这世上并没有绝对公平公正之事。皇后虽然这么吩咐下去,到了底下执行的时候,总会分出眉眼高低。就拿最简单的分螃蟹来说。那些新鲜的,肥美的必定会被挑出来送进那些受宠的妃嫔宫里,而那些瘦小的,甚至是死了的。就会被送进那些久不受宠的妃嫔宫里。可不管怎样。皇后定下的份例没有谁敢擅自更改,因为这牵涉的是一国之后的威仪。

    话一出口,朱显就有些后悔了,尤其被郭皇后这么巧笑嫣然的一挪揄,他更加感觉浑身不自在。于是他轻咳一声,说道:“既然都已经分配好了,就算了,朕也是偶尔想起才随口一说。”

    郭皇后懒懒的扬起眉。笑意舒展开来,说道:“既然皇上开了口。这人情臣妾自然是要给的。可别的嫔妃那已经送了去,现下要匀也匀不出了。好在今日臣妾只叫人蒸了两篓而已,剩下的三篓,等会臣妾就私下里叫人给俪妃送去,以解她的思乡之苦。”说完,她对姚女官吩咐道:“把咱们剩下的螃蟹给凌霄阁送去。”

    “是。”姚女官屈膝福了福,下去吩咐了。

    郭皇后又回首对着朱显笑道:“可有一样,这螃蟹可是极寒凉之物,臣妾怕俪妃嘴馋会吃坏肚子。皇上可要让太医盯紧点。”

    郭皇后的动作很快,朱显甚至连阻止的机会也没有。他见自己随口一句话就让她堂堂一个皇后让出了自己的份例,心下不由觉得有些愧疚。

    这时朱厚德不高兴的嘟起了红唇,小小的脸上露出了不快。朱显忙问道:“怎么了,太子为何不开心了?”

    朱厚德奶声奶气的说道:“孩儿也喜欢吃螃蟹,母后把螃蟹都给了俪妃娘娘,孩儿就吃不上了。”说着,他咬着手指偷偷的瞧了郭皇后一眼,似乎十分惧怕她会责怪。

    郭皇后眉头一皱,正欲说话,朱显却抢先说道:“不怕,不怕,父皇那还有五篓子呢!等会叫赵全全部拿来,父皇就陪着你一起吃。”

    “太好了,父皇真好。”朱厚德的眼睛亮晶晶的,小巴掌也拍的啪啪响,还非常慷慨的在朱显的脸上送上了一记沾满口水的香吻,朱显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郭皇后无奈,只得嗔怪道:“皇上,你明明知道太子年纪还小,不能吃那么多螃蟹,你怎么还能答应他?”

    “不怕,不怕。”朱显笑呵呵的又把太子抱在怀中,说道:“朕记得你也爱吃来着,就算是把朕的那份拿来,由你们娘俩陪着朕一起吃。”

    很快,一桌子精美奢华的食物,和一盘子橙红的,香气四溢的团脐螃蟹被宫女们端了上来。赵全立刻净了手,亲自站在帝后身边剥蟹肉,剔蟹膏。姚女官还特意端了菊花酒来,为二人各自斟上了一杯。

    蟹,自古就有“四味”之说。“大腿肉”,肉质丝短纤细,味同干贝;“小腿肉”,丝长细嫩,美如银鱼;“蟹身肉”,洁白晶莹,胜似白鱼;“蟹黄”,色彩鲜艳,鲜美而香,丰美无比。再佐上酱醋,果然是人间美味。

    朱显和郭皇后都吃的十分尽兴,倒是太子终究年纪太小,郭皇后只给他吃了一点蟹身肉,就不许他多吃。眼见太子脸露不快,一副委屈却不敢言语的小模样,姚女官便拿些精美的糕点出来逗他开心,于是他很快就把螃蟹丢到了脑后。

    示意姚女官把太子带走后,郭皇后又亲自挑了一壳子金黄肥美的蟹膏,淋上酱醋递给朱显。朱显吃了,笑道:“别光紧着朕,你也吃些。”

    “是。”郭皇后一笑,也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她边吃,边问道:“听说五弟真把那玄远真人给请来了?”

    朱显皱皱眉,放下手里的银箸。说道:“不错,五弟很能干,的确把那玄远真人请出了山。”

    郭皇后见他面上并没有露出特别欢愉的神情。不由惊奇的问道:“听说前朝皇帝在最后的几年,就一直想请玄远真人出山教导长生之术,却一直没有成功,以至于临终前都是念念不忘,视为生平最大的憾事。到了皇上这,也花了不少人力,物力来寻找这玄远真人。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还请的他入了宫,皇上为何还心中不快?难道是那玄远真人见面不如闻名?”

    “那倒不是。”朱显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说道:“那玄远真人朕单独召见了。的确是仙风道骨,谈吐不俗。只不过世间谣传的长生术,其实是他的炼丹术。他这次进宫,还特意进贡了一百颗亲自炼制的万寿丹。据说他就是每日服用这万寿丹。才会如今一百零八的高龄。依然上山下海,如履平地。”

    郭皇后一愣,不解的说道:“听着这万寿丹倒是极好,只不过,皇上你正当壮年,似乎还不到服用这些丹药的时候。”

    “可是据真人自己说,这万寿丹越早服用效果就越好。他就是八十岁的时候才炼成了这万寿丹,可惜那时他已经是须发全白。不过自从服用了万寿丹后就再也没有继续衰老。反而精神,体力却变得越来越好。”说到这里。朱显的目光变得十分复杂:“只可惜,这些都是他自己说的,或是世间传言,朕却没有亲眼见过。”

    不愧是多年的夫妻,郭皇后瞬间就明白了朱显的心思。他是想要长生不老,却又怕玄远真人的丹药没有这样神奇的效果,甚至会对身体有害,他此刻心情是极为矛盾的。

    郭皇后微微一笑,说道:“皇上得了这样好的东西,可不能忘了那些为朱家的江山社稷而殚精竭虑的老臣子们。今儿正好是中秋佳节,皇上何不亲自赏给那些老臣们,让他们感受皇恩浩荡,日后他们也定会更加尽心尽力的辅佐皇上。”郭皇后的语调又软又柔,可话里的意思却让朱显眼前一亮。

    其实郭皇后的言下之意就是,既然你想吃又怕会出问题,不如让那些老臣子们先帮着试药。这样既可以让那些老臣子感恩戴德,又试出那万寿丹是否真的有效,可算是一举两得。

    朱显踌躇片刻,问道:“这万寿丹可只有一百颗,也不可能人人有份,依着皇后的意思,朕应该赏给哪位大人?”

    郭皇后想了想,说道:“本宫瞧着那礼部的杨尚书,年近古稀,却还在为皇上的江山社稷劳心劳力,皇上不妨就亲自赏给他吧!”真实原因是,那个杨尚书是六部里,年纪最大的一位尚书大人......

    今日沐休,又是中秋佳节,杨尚书府门口此刻热闹非凡,马车几乎排到了巷子外,都是他那些学生下属派出家里的仆人给他送节礼的。就见杨府的大门口摆了一张桌子和椅子,而杨府的老管家正满头大汗的登记着礼单,那些送礼的则毕恭毕敬的在门前候着。

    而且官位不同,他们的仆人受到的待遇也不同。有那官职低的,送了礼就被直接轰了出去,而那官职高,职务重的,往往还能得到一杯茶水和一张椅子,让你歇口气。

    “吏部张侍郎,海货五十篓,各色新鲜水果五十篓,碧玉南海观音雕像一座......”等张侍郎家的仆人报完了这一长串的礼单后,那杨府的老管家忙站起身,陪着笑脸,说道:“原来是张侍郎家的来了,不知张侍郎本人可到了?”

    张侍郎家的仆人忙点头哈腰的说道:“来了,来了,正在马车里候着呢!”

    老管家笑道:“快请张侍郎进来,咱们老爷在里面已经等候多时了。”

    “是。”

    张侍郎在家想来想去,总觉得自己的身份不能和郭承嗣,朱斐抗衡。想要扳倒他们还得依靠恩师杨尚书出面才行,所以他才会亲自前来。杨尚书似乎和他心意相同,居然早早就吩咐了管家留意。

    很快,张侍郎在杨府仆人的带领下,到了杨府大堂,见到了恩师杨尚书。都说户部富,吏部贵,刑部威,兵部武,礼部贫而工部贱,这杨尚书身为礼部之首,在府里居然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栗色绣福纹的长袍,脚上是一双厚底黑面的布靴,只是套脚上的那双棉袜因为多次浆洗,已经变的微黄。他那头几乎全白的头发挽了懒人髻,随便簪了一根青玉簪。

    “贤宁,你来了,快坐下。”贤宁是张侍郎的表字,杨尚书为了显示和这得意门生的亲近,在私下从来都是叫他的表字。

    “见过恩师。”张侍郎忙上前抱拳行了一礼。

    “嗯,不必多礼,坐下吧!上茶。”

    立刻有丫鬟端上了一盏刚泡的碧螺春,张侍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却发现这碧螺春居然是去年的陈茶。他心下不由暗骂,亏我送了那么多的节礼,却被一盏陈年碧螺春给打发了,这个死老头真是够抠门的,用的着这样装穷吗!

    杨尚书抚着下颌花白的胡须,笑呵呵的说道:“听说郭侍郎昨日把你家的管事给带走了,我就猜着你该来找我了!”

    张侍郎压下心中的不满,故意面露惭愧的说道:“是学生没用,居然被他们给唬住了,心中露了怯。可是他们也实在是欺人太甚......”于是他把自己儿子无辜挨打,管家在自己府里就被用了私刑,这些话添油加醋的说给杨尚书听了。当然他不会说出自己儿子事先意图性-虐丫鬟,而王管事也是先出手刺伤了人,才会被用私刑。

    别看杨尚书年纪已经老迈,却非常的护短,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也尚书之位也做不了多久。而自己的子孙后代又没有一个特别出众的,他就想着要尽量拉拢张侍郎,也好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找一棵能遮风避雨的大树。当然,他找的大树绝对不止张侍郎这一棵,可是张侍郎却是因为身处吏部,将来会是作用最大的。

    于是他笑眯眯的说道:“贤宁,你需要......”他话还未说完,外面急匆匆的跑来一个仆人,说道:“老爷,你快到门口去看看吧!宫里的赵公公来宣旨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送礼

    “什么?可是赵公公亲自来了?”杨尚书颤颤巍巍的扶着桌角站起了身子,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

    那仆人笑呵呵的说道:“可不是赵公公亲自来了,听说是皇上念及老爷为了江山社稷劳苦功高,所以赏下的节礼。”

    杨尚书顿时激动的老泪纵横:“难怪老夫今天早上听到了几声喜鹊叫唤,原来真是有喜事到了!”他忙对张侍郎说道:“贤宁啊!你到我的书房里稍等片刻,为师去接了圣旨就来。”

    “是,恭喜恩师。”张侍郎忙站起身行了一礼。

    “来人,给我换官服。”杨尚书颤颤巍巍的叫道。立刻有几个年轻的小丫鬟一拥而上,为他换了大红的补服,戴上乌纱帽,套上官靴,一切准备就绪,他才在那仆人的搀扶下匆匆忙忙的往大门处走去。

    等杨尚书气喘吁吁的来到门口时,就见细皮嫩肉的赵全穿着一身红袍,腰间扎着玉带,手里捧着一卷金黄的卷轴,带着几个小太监和一群侍卫站在门口翘首以待,他的面前还乌压压的跪了一大群的人。

    杨尚书眉头一皱,低声问道:“为何不请赵公公去正院安坐。”

    那仆人小声的回道:“赵公公不愿意进去,说是皇上的恩泽要让所有人都见到。”杨尚书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怕赵全挑刺,他还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见到杨尚书气喘吁吁而来,赵全不由笑道:“杨大人。快跪下接旨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杨尚书慌忙跪倒。行了大礼。

    赵全这才慢慢打开手里的卷轴,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这份圣旨通篇只表达了一个意思:就是说杨尚书劳苦功高,几十年来为朝廷,为社稷选拔了大批有用的人才。当今皇上体恤你如今年老体弱,特意送来十颗异常珍贵,千金难得的养生丹药。而且这丹药还是从皇上嘴边省出来,吃了可以延年益寿。包治百病,比那太上老君的仙丹也不遑多让。你吃了以后要更加为社稷,为朝廷殚精竭虑的工作到死。

    这时杨家的家眷也闻讯陆陆续续的赶了来。等赵全一口气念完圣旨,杨尚书带领家中众人又再度拜倒,一起大呼:“谢主龙恩。”

    赵全这才笑着把圣旨卷起放在杨尚书高高举起的双手上,然后虚扶了他一把。笑道:“杨大人快快请起。”

    杨尚书到底是年纪大了。还是靠着身边的两个儿子一起暗暗用力,才把他搀扶起来。接了这道圣旨,杨尚书的老脸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他不知道朱显莫名其妙下的这道圣旨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暗示自己老了,该给后辈让位了?

    赵全招手叫过一名捧着朱漆托盘的太监,他掀开托盘上的黄色盖布,露出了下面一个描金绣凤的长方形锦盒。笑道:“杨大人,这里面就是万寿丹。快来接着吧!”

    杨尚书只得把脑海中的各种猜测暂时丢到了一边,他把手里的圣旨交到大儿子手里,自己则颤颤巍巍的揭开了那锦盒,一股异香立刻扑面而来。就见锦盒里静静的放着十颗鸽子蛋大小的红色丹药,那股浓郁的药香就是从这些丹药上散发出来的。

    赵全微微一笑,说道:“来人,拿杯水来。”

    “是。”立刻有丫鬟端来了一盏清水,赵全便亲手取了一丸放在杨尚书的手里,道:“请大人每天记得服下一颗,可不能辜负了皇上的一片美意。哦,对了,玄远真人说了,这药丸可不能嚼碎了,必须要囫囵吞下,里面所蕴含的精气神才不会散。”

    杨尚书捧着这异香扑鼻的丹药,一时间老泪纵横。不过他这回的泪水是被吓出来的。这么大的一颗的丹药,就这么囫囵吞下去,岂不是会被活活噎死。

    不过赵全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也不敢违抗圣意。于是杨尚书对着皇宫的方向又拜了三拜,又说了一些感激涕零的话后。才把心一横,把那颗丹药放进了嘴里。紧接着又咕咚咕咚的喝下了一盏水,还是噎得他老脸通红,泪花四溅。他伸长了脖子,就跟打鸣的公鸡似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吞下了这要命的丹药。还别说,这药丸下了肚子,杨尚书立刻觉得有一股暖流在腹中慢慢晕开。

    赵全笑眯眯的看着他吃下了丹药,不急着回宫复命,反倒是和杨尚书唠起了家常。赵全的品阶虽然比杨尚书要矮上几级,可是他是朱显的贴身之人。而且阉人历来都担着心眼狭窄,爱记仇,心思毒辣的名声,杨尚书也不敢随便怠慢与他,只要老老实实的陪着他唠嗑。

    闲话了几句后,赵全好奇指着匆忙间被搁置在一边散发着刺鼻海腥味,还沾满白色海盐颗粒的数十个黑篓子,问道:“杨尚书,那里面是些什么?”

    杨尚书一皱眉,忙招手叫过了管家,问道:“那是什么?”

    老管家翻出礼单细细看了,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回老爷的话,这里是吏部张侍郎府里送来的五十篓新鲜海货。因为气味有些大,小人就暂时把它们堆到了这一边。”

    “原来如此,不过今儿过节,大门处本来就是人来人往的,你把篓子全堆在这里,岂不是挡了别人的道路。”听说只是海货,杨尚书顿时气定神闲。

    “是,是,是,老奴这就让人把它们搬到里面去。”老管家立刻招手叫过几个仆人来搬东西。

    赵全便笑道:“我自小就是在海边长大,小时候最喜欢赶海,什么海味没吃过?不过这几年进了宫倒是很久没吃到了。杨尚书可否把篓子打开给我瞧瞧都是些什么海货。”

    “这有何难。”杨尚书倒是颇为大方,立刻一挥手。说道:“都打开了让赵公公瞧瞧!”他又对笑眯眯的赵全说道:“要是有喜欢吃的,只管拿去。”

    “是。”那些仆人得了命令,立刻利落的打开了那些篓子上面的盖子。赵全果然兴致勃勃的慢慢踱过去。细细的看了起来。

    “原来都是螃蟹。”赵全惊呼道。他一脚踢翻了一只篓子,从里面爬出来七八只有海碗大小,生猛鲜活,横冲直撞的肥美螃蟹。瞧那个头,居然比帝后中午吃的那几篓螃蟹的个头还要隐隐大上一圈。

    “这样的个头,就算是在海边,只怕也要卖到五百纹一个吧!只是这螃蟹必须吃活的。要是死了与那砒霜无异。这么多,你们吃的完吗?”赵全张口结舌的说道。这一篓里面起码有七八只,最便宜也要四两银子。这五十篓没有二百两银子根本就拿不下来。

    杨尚书虽然也有些吃惊。不过也没太在意,只说道:“府里人多,丫头,小子一大堆。这五十篓也算不得多。”说话间。赵全已经走到了那些篓子的中间。忽然他眉头一蹙,说道:“这是什么?”他再一次伸出脚把其中一个篓子踢翻在地。就见篓子里除了爬出两三只螃蟹以外,居然还滚出了一堆银元宝。

    杨尚书见状顿时眼皮一跳,赵全踢翻了一个还不罢休,又抬起脚一连踢翻了十多个篓子。除了三四个里面全都是螃蟹以外,其余的九个篓子里居然全都是银元宝。瞧着都是十两一个的,这么粗粗看去起码有一千两之多。

    杨尚书一张老脸顿时又青又白,额头的冷汗也冒出来了。手脚也哆嗦了,可见是吓得不轻。

    赵全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只阴测测的说道:“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银锭子也变成了海货?杨大人难道就不解释解释吗?”

    “这事我真不知道呀!”杨尚书惨叫道。

    赵全却慢条斯理的一撩腿,把一颗圆滚滚的银元宝踢到杨尚书的面前,冷冷的说道:“这些东西都是送到你府里的,你会不知道?”显然他并不相信杨尚书的辩解。

    杨尚书脸颊两边那下垂的肌肉开始不断的抽搐,他心里不由暗骂张侍郎害人。如今送礼的都是送银票,两根手指夹着往袖子里一塞,既不显眼又容易保管。还有谁会大剌剌的送银锭子,又占地方,又显眼,居然还装在篓子里当作海货一起送进来,

    见赵全在海货篓子里发现了银锭子,还当着杨尚书的面大发雷霆。其余那些准备送礼的,立刻溜的溜,爬的爬,一条长长的车队四分五裂,很快不见了踪影。

    杨尚书的大儿子见状,忙从袖袋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数也不数就往赵全的手里塞去,嘴里还笑道:“这些银锭子真是个天大的误会,咱们家真没人知道。就连老管家记在账面上的,也是海货而已。还请赵公公在皇上面前为咱们美言几句。”他不敢要求赵全隐瞒,因为看见这一幕的人太多了,就算瞒也瞒不住。

    谁知赵全却丝毫都不给面子,他把手一挥,说道:“我拿的是皇上的俸禄,自然是据实禀报,至于皇上怎么决定,那就是皇上的事了,告辞。”说完,他一甩袖子,带着那些小太监,还有侍卫扬长而去。

    “呸,一个死阉人,神气什么!”杨尚书的大儿子对着赵全的背影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没办法,他们自小受的教育,就让他们在骨子里瞧不上这些阉人。

    杨尚书的老脸猛的一抽,他抡起巴掌狠狠的扇在了自己儿子的那张痴肥的脸上,然后跺着脚怒骂道:“都死到临头,你这个小畜生居然还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不知死活。”

    一个年近五十的人还被自己的父亲骂做小畜生,杨尚书这儿子却不敢反驳,只唯唯诺诺的退开几步,不敢再上前。

    “来人。”杨尚书跳着脚,声音异常洪亮的大骂道:“去,到我书房里把那姓张的给叉出来,和他送来的东西一起丢出府去。”

    张侍郎还不知道自己背后最大的座靠山已经倒了,他还坐在杨尚书的书房内,偷眼瞧着那些来来往往,窈窕美艳的丫鬟们流口水。忽而几个仆人拿着棍子闯了进来,把来不及反应的他放倒后,直接拿牛皮绳困了,再拿棍子从中间一挑,果然是叉了起来。

    张侍郎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他又气,又惊,又惧,想要开口大骂几句,嘴里却立刻被塞进了一块散发着异味的抹布。

    直到被丢出杨府大门,躺在一堆口吐白沫,举着钳子横冲直撞的螃蟹中间时,他还是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那些螃蟹可不会分辨官职高低,它们一起对着这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举起了钳子......

    “嗷......”张侍郎一身凄厉的嚎叫,从地面跳了起来,他的屁-股上,大腿上,还挂着好几只不肯松开钳子的螃蟹......

    立刻有张府的仆人上前,帮他拍掉了身上这几只胆大包天的螃蟹,顺便把先前在杨家大门口发生的一幕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张侍郎听的瞠目结舌,他不得不仰天叫屈道:“恩师呀!学生冤枉,那些银锭子真不是我放的。我明明是把银票塞在那尊菩萨的脚下。”可惜不管他再如何喊冤,杨府的大门都是紧闭着,不肯再对他敞开。

    赵全上了马车后,立刻跪了下来,他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就见朱显穿着一身侍卫服侍,坐在马车里,一张脸黑的几乎滴出水来。

    朱显本想亲眼见见那杨尚书吃下丹药后的反应,所以赵全才会在那里和杨尚书一通胡扯,本意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方便观测他的反应。谁知却让他亲眼见到了那么明目张胆行贿受贿的一幕。

    尤其是看到那些比宫里的还要肥美的螃蟹,想想自己身为天子,却只能吃那么区区五篓。欲赏些给自己心爱的小妾吃,还要从自己的原配夫人嘴里省出来。

    而张侍郎区区一个正三品而已,送五十篓螃蟹好像送五十棵白菜。而杨尚书似乎也收成了习惯,似乎在他的意识中只要不是银钱就无所畏。朱显心中觉得异常愤慨和窝囊。

    赵全把头埋得更低了,根本就不敢言语。朱显忽然想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杨尚书曾经做过很多次春闱主考,经过他选拔出来的青年才俊都是真的有真才实学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隐藏的情意

    朱显回到坤宁宫的暖阁内,脸上的怒气犹自未消。

    郭皇后正陪着太子朱厚德坐在长榻上描红,见状不由微微扬起修长入鬓的细眉,半玩笑半不解的问道:“皇上这是怎么啦?是哪个不开眼的奴才惹您生气了?”说着话,她招手叫过姚女官,让她把太子带出去玩耍。

    朱显撩起袍服下摆在长榻上坐下,一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抹极怒后残留的潮红。

    他轻哼一声,语带讥讽的说道:“今儿倒是瞧了一出平时见不着的好戏......”说到这里他目光一闪,随即又闭口不言。

    毕竟朱显身为天子却乔装打扮去臣子家偷窥这件事,本身就不成体统,说出来总是有伤体面。

    郭皇后心中自然明白,她眼波流转,盈盈浅笑着慢慢剥了一颗深紫色的葡萄,递到朱显的唇边。见朱显张嘴吃了,她才抽出一块锦帕,边擦拭着有些黏糊的指尖,边对伺候在一边的赵全说道:“赵全,你且说说,在杨老尚书府里见着什么了?”

    赵全见郭皇后相问,忙半弯着腰行了一礼,然后偷眼去瞧朱显。朱显此刻正端起桌上的青花茶盏轻抿了一口,连眼角都未抬起。

    赵全微微一笑,立刻绘声绘色的讲起了在杨府的所见所闻:“......那送礼的队伍都排到胡同外去了,比赶集还热闹......那螃蟹,好家伙。个个都有海碗那么大,那么大的篓子就只能装七八个而已......奴才觉得颜色不对,心想哪有螃蟹是这个色的呀!被日头一晃还隐隐发着光。于是奴才把心一横就踢翻了一篓,好家伙,里面装的哪里是螃蟹呀!滚出来的全是十两一个的银锭子......”

    郭皇后面带微笑的听赵全述说着,一直听到说那篓子滚出来的全是银锭子时,她显然也吃了一惊,于是捂着嫣红的小嘴,有些愕然的笑道:“瞧这话说的。这节下里,同僚之间互相来往送个节礼也说得过去。可是用的着把银锭子藏在螃蟹篓子里吗,这多脏呀!”

    “皇后娘娘。您久居深宫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赵全心直口快的说道:“奴才略算了算,不算那些螃蟹,光藏在篓子里的银锭子起码有上千两之多,谁家正常的往来节礼会如此贵重。还要藏着掖着不敢见光的?”

    郭皇后面上露出一丝了然。她微蹙着眉峰疑惑的说道:“莫非是哪位礼部的低级官员想要晋级,所以到杨老尚书这走走门路?”

    赵全讥讽的说道:“就礼部那些穷翰林,谁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银子来送节礼呀!杨老尚书自个还经常穿着带补丁的靴子上朝呢!听说送礼的是吏部的张侍郎。

    “砰”的一声轻响,朱显重重的放下手里的茶盏,成功的打断了赵全的喋喋不休。赵全吓得浑身一哆嗦,立刻带着满屋子的太监宫女一起匍匐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见朱显面露狰狞的咬牙道:“一个是吏部侍郎,一个是礼部尚书。他们能有什么牵扯?查,一定要查个清楚明白。朕要知道,他们私下里究竟有何勾当。”

    郭皇后忙抚着他的胸口劝慰道:“臣子们不好了,发落了就是。皇上何必为了他们如此动气着恼,平白气坏了身子。”

    朱显略平了平胸中的怒火,他沉吟片刻后,对郭皇后说道:“正好承嗣目前在查这个张侍郎家的一起命案,为此还受到杨尚书和几位御史的弹劾。等会你悄悄只会他一声,有朕给他兜着,让他只管大胆的查,放心的查,一定要把这位张侍郎的底细好好的摸清楚,看看他究竟为了何事要送这份大礼。”

    “是。”郭皇后忙下了榻,盈盈拜倒领旨。

    朱显交代完毕站起了身子,郭皇后忙问道:“皇上,等会就要开宴了,您这是去哪?”

    朱显一挥手,随意的说道:“被这些狗奴才平白弄坏了心情,朕去瞧瞧俪妃,听她弹两首曲子散散心。等会就从她那凌霄阁直接去长乐殿,皇后不必再等朕。”话音一落,他快步走了出去,赵全忙从地上爬起来,匆匆对皇后施了一礼后追了上去。

    姚女官牵着太子,景儿领着一群宫女恭送皇上离去后,姚女官有些担心的注视着已经直起身坐回榻上的郭皇后。就见她低眉不语,累丝金凤衔着的金珠在她雪白的额前轻轻的晃动着。

    郭皇后默默的垂眸注视着眼前那盏原本温暖,清甜,软糯的金丝燕羹,也许是放的时间久了失去了最后一丝热气,冰冷黏腻的让人觉得难受。忽而,她展颜一笑,抬起手轻轻拢了拢鬓边的发丝,曼声吩咐道:“景儿,你去宫门口守着,要是见到承嗣,让他先来坤宁宫一趟。”

    “是。”景儿乖巧的领命而去。

    此刻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乌金斜堕在天边还未完全落下,努力的散发着最后一丝光芒。为了迎接这中秋佳节,皇宫内早就被装饰的富丽堂皇。无处不在的各色彩灯,已经被宫女们迫不及待的点燃,在昏暗中散发着喜庆的光芒,把偌大的皇城给照的金碧辉煌,宛若白昼。

    宫门口,来往的华车宝马络绎不绝,镇国公府的马车队夹杂在其中也显得毫不起眼,穿着二品诰命服饰的宋青莲在金盏的搀扶下,缓缓而下。

    “见过国公夫人。”进了宫门没多久,一个娇柔的女声在宋青莲的耳边响起。

    宋青莲一抬眼,正好瞧见穿着一件碧色曳地百褶凤尾裙,梳着百花髻,薄施粉黛,显得温婉可人的蒋如雪对自己屈膝行了礼。

    宋青莲点点头,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说道:“原来是蒋姑娘,多礼了。怎么没见你母亲?”

    蒋如雪站起身子赫然笑道:“母亲带着三妹先去长姐的长信殿了,只是落下了一包准备送给二皇子的玩具。所以唤我来取。”说着话,她举了举手里的一个小包袱。

    宋青莲一笑刚想说话,忽然见蒋如雪又福了福,娇声说道:“见过睿亲王,蜀王世子......承嗣表哥。”说话间,她雪白的脸颊上带着一抹娇羞的嫣红,眼波流转间更加柔的能滴出水来。

    宋青莲下意识的回头。果然见郭承嗣三人下了马,穿过宫门正携手而来。

    宋青莲猛然想起几个月前就听郭皇后提过,那淑妃蒋如蓝似乎有意想要促成自己的嫡亲胞妹蒋如雪成为睿亲王妃。只是在年后长公主的赏梅宴上。睿亲王先是和蒋家的庶女蒋初晴亦真亦假的闹出一场风流韵事,随后他又奉旨出京寻找那神秘莫测的玄远真人,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此桩婚事才不了了之。

    如今见蒋如雪半垂着头面露娇羞的站在朱毅的面前。男的俊俏潇洒。女的美丽娇俏,果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宋青莲自认为了然的微笑着,全不知她眼里的这对璧人根本就是各怀心事。

    蒋如雪不敢抬头直视,她的视线半垂着,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郭承嗣的袍服下摆处。他今儿依然穿着最喜欢的紫色锦袍,下摆处还绣着水波纹的银丝滚边,露出一点点牛皮靴的鞋面。

    许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靠近他了,此刻她的心中如同揣着一窝小兔子。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着,又酸。又苦,又甜,又涩,可谓是五味俱全。

    她唤的这声“承嗣表哥”倒是叫郭承嗣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解的看向宋青莲。

    宋青莲笑道:“你不记得她了?她是蒋尚书家的如雪姑娘,你叔母是她的嫡亲姑姑,她叫承忠表哥,自然也得管你叫表哥了。记得小时候她还经常跟着淑妃娘娘一起上咱们府里玩来着。只是你后来不是在军营里打磨,就是在宫内陪着睿亲王读书,慢慢的也再没见过了。”

    “你就是如雪?”郭承嗣面上露出一个得体却疏离的微笑。

    说实在的,他对蒋如雪真没有太大的印象。唯一记得的,就是她穿着漂亮精致的衣裙,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一张小脸总是干干净净的,跟在蒋如蓝身后陪着叔母一起待在厢房里或绣花,或打络子,或是品茶吃点心。

    叔母自己没有女儿,所以极喜欢娘家的这两个小侄女,总是隔三差五的接过来玩耍,时间一长,郭承嗣也算认识了。可惜那时的他热衷于一切男孩子喜欢的事物,不是上树打鸟,就是挖蚯蚓钓鱼,要不就是斗狗抓蛐蛐,与薛家这两个女孩却总是熟络不起来。

    倒是那时还是镇国公府嫡长小姐的郭承惠却与年纪相仿的薛如蓝成为了闺中密友。只不过时光飞逝,现如今曾经的闺蜜已经成为了冤家对头,而那个如同布娃娃般乖巧精致的女孩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郭承嗣不由感叹道:“今儿要不是母亲在,我倒是认不出这位蒋家表妹了。”

    正说话间,景儿已经翩然而至,她对着众人屈膝行了一礼,笑道:“见过夫人,睿亲王,蜀王世子,郭世子,蒋二小姐。”

    待她行完礼,宋青莲笑道:“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景儿笑道:“正是,皇后娘娘请郭世子前去叙话。”

    “不是早上才见过嘛!又有什么事巴巴的来叫?”宋青莲虽然满心不解,却也不敢耽误,于是对郭承嗣说道:“快去吧!别叫皇后娘娘等久了。”

    “是。”郭承嗣微笑着答应了,却把目光投向了朱斐。朱斐张张嘴,无声的吐出两个字“成了”。郭承嗣心领神会的略一颔首,便迈开长腿跟着景儿一道前往坤宁宫回话。

    朱毅看着他们俩个在自己面前无声的打哑谜,不由挑起了眉峰,他偏着头意味深长的对朱斐说道:“看来我不在长安城的这几个月,似乎错过了一些精彩的故事!”朱斐的嘴角一扬却并不言语。

    朱毅诧异间目光却忽然一凝,刘太傅夫人穿着诰命服扶着丫鬟的手正好从他眼前经过。他立刻把故作神秘的朱斐抛到了脑后,只抱拳对着宋青莲行了一礼,说道:“郭夫人,我有事先走一步了。”

    宋青莲微笑道:“睿亲王请便。”

    朱毅也顾不得客气,忙追着刘太傅夫人而去。朱斐瞧见了几个已经混熟的伙伴,于是也告辞先行离去。一时间,宋青莲的面前居然只剩下了薛如雪一人。

    蒋如雪此刻正抬着头沉静的注视着前方,黝黑的眼睛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宋青莲不由诧异的抬头看去,远处是郭承嗣那逐渐朦胧的矫健背影,近处是正亦步亦趋跟在刘太傅夫人身后搭话的朱毅。

    宋青莲收回了目光,嘴角含着得体的微笑,拉着蒋如雪的手和蔼的聊了几句家常。

    蒋如雪也收回了目光,她异常温顺,乖巧的一一应答了。在不经意间提到柳玉蝉后,她的眼圈却渐渐红了,有些哽咽的说道:“......玉蝉姐姐真是太可怜了,她那么单纯,那么善良,怎么就偏偏得了那么要命的怪病。前些日子我还到法华寺许愿,那怕是让我折寿十年,也只盼着玉蝉姐姐能少受些痛苦......”

    一番话说得宋青莲面上大为动容,她收起嘴角无懈可击的微笑,露出了一抹真心的怜惜,说道:“真是个善良的傻孩子,这样的愿也是随便许得的。”

    蒋如雪面上一红,羞怯的说道:“让夫人见笑了,我只是见玉蝉姐姐每天受疾病折磨,偏偏又药石无效,一时急昏头了,才会冒冒失失的跑到法华寺去许愿。为此,母亲也严厉责备了我一番,下次再不敢如此妄为了。”

    蒋如雪又和宋青莲说了几句话,这才告辞离去。在回头的瞬间,她嘴角那温婉,甜美的微笑渐渐收敛。

    连绵起伏的宫殿尽头是刚刚才升起的一轮圆月,天际也似乎还未完全黑透,还透着深深浅浅的蓝。宫檐下,树梢上挂起的各色斑斓彩灯似乎夺走了圆月的光辉。

    她抓紧了手里的包袱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黑漆漆的眼眸幽深沉静。一路上,那些美丽,新奇的彩灯都不曾映入她的眼帘,因为在她的眼里自始至终只有那轮挂在天边,似乎遥不可及的明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胡旋舞

    长乐殿修建的极早,同样也占地极广,最适合这样大型的宴会。雕廊画栋的宽阔殿宇,光滑整洁的青石板地面,精雕细琢的白玉雕杆,一切都显出皇室的奢华以及宏伟。

    大殿正中摆着三张描龙雕凤的金椅,面北朝南,一看就知道是为帝后还有太后准备的。只不过此刻那三张金椅都是空空如也,显然这三位天底下身份最为高贵的主人并不会这么早到。

    不过下首为嫔妃,近支亲贵,诰命夫人们所设的宴桌倒是坐了七七八八。除皇后外的五妃已来了四人,她们的位置皆排在皇后那张团凤金椅的下首。

    只是五张椅子还有最后一张还空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如今在宫中最炙手可热的俪妃还未露面。

    宫女们端着各色珍馐美味穿梭其中,客人们有那亲近相熟的,便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闲话家常。再配上不远处湖心亭内隐隐传出的丝竹管乐之声,整个长乐殿倒是热闹非常。

    淑妃蒋如蓝今日打扮的雍容华美,一身玫红色绣着并蒂莲的软烟罗月华裙,高高的飞仙髻上满是珠翠明档,衬的她越发耀眼夺目。

    她端起面前一盏甜香的桂花酿慢慢抿了一口,坐在她身侧的蒋夫人凝目瞧着下首那张依然空着的椅子,忽而笑着低语道:“素闻咱们这位极为受宠的俪妃娘娘乃是出自商户之家,行事颇为率性,看来传言非虚。瞧瞧。这四妃早已到齐,偏偏就她姗姗来迟,这也太没有礼数了。”

    淑妃闻言一笑。她放下手里的水晶杯,掏出锦帕略按了按嘴角,语带讥讽的说道:“她如今圣眷优渥,太后是菩萨心肠,咱们的皇后娘娘更是以贤德扬名天下,怎么会为这样的小事责怪于她。”

    “更何况......”说到这里,她那双美目在对面纷纷就坐的近支亲贵中环视了一圈。嘴边讥讽的意味越发浓厚:“这中秋佳节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咱们可以在这里叙天伦之乐,可惜她的母家兄长,嫂嫂已于月前动身回了江南。如今这满长安城里寻不出一个至亲来。只怕她此刻正在逍遥阁中触景伤情呢!皇上对她只有满心的怜惜,哪里还会怪罪她的无礼。”说话间她略一蹙眉,面上露出一抹嫌恶。

    蒋夫人微微一笑,极轻。极轻的说道:“娘娘不必忧心。任她如今再得意,可惜外无得力的母家撑腰,内无一子半女傍身,再好的容颜也有衰败的一天。眼见三年一度的选秀即将到来,她终究会被更新鲜更动人的新人所取代。只有为皇家延绵子嗣才是真正经久不衰的帝宠。”

    这些道理淑妃如何不明白,可惜女人终究还是女人,心里这道坎始终是过不去,于是淑妃只默默不语。

    蒋夫人心下微微一叹。立刻转移了话题:“如雪这几个月在府里已经把那胡旋舞练至出神入化,想必此番定会得到睿亲王的青睐。”

    淑妃闻言。面上的阴霾终于散去一些,她伸出手拉着陪坐在侧,却一直默默无闻的蒋如雪,爱怜的低声说道:“如雪生的姿容无双,琴棋书画又样样皆通,本就是太后心中最为合适的睿亲王妃人选之一。待会各府女眷献艺,必是以抚琴吟诗,泼墨作画居多。如雪这胡旋舞定会惊艳全场,在这些贵女间拔得头筹。”

    原来睿亲王那万分艰难的亲事已经成为太后的一记心病,再加上此前睿亲王在外寻找玄远真人时,曾经有一段时间深入崇山峻岭之中,与外界断了联系。此事更加深深刺激了太后,让她下定决心,把这次的中秋家宴暗中定性为选妃大会,一定要把睿亲王的婚事用最快的时间敲定,绝对不会允许他再打马虎眼下去。

    年前淑妃就没少在太后面前提及自家这个貌可倾城,性情温婉的妹子,太后还一时兴起召见过蒋如雪一次。要不是后来阴差阳错出了那档子乌龙事件,睿亲王和蒋如雪的亲事几乎就要成了。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睿亲王回来,那件乌龙事情也已经被大多数人所遗忘。眼见最后的机会就在眼前,淑妃与整个蒋府为此事已经暗中筹谋了许久又岂会放过。于是躲在家中用功许久的蒋如雪背负着蒋家人的希望,终于准备闪亮登场了。

    淑妃以为一切皆在掌握,殊不知眼前微红着脸颊低眉浅笑的妹子,心中却有着自己的盘算。

    见蒋如雪低头不语,淑妃只当她是害羞,只微微一笑也没放在心上。她转首又与蒋夫人低语几句后,忽而皱眉说道:“初晴那丫头是怎么回事,只不过换双舞鞋,哪里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蒋夫人闻言也扫了四周一眼,就见宴席的座位基本已经坐满,只怕帝后即刻就到,于是她有些忧心的说道:“那丫头第一次进宫,可别是乱走迷了路,万一冲撞了哪位贵人可就不好了。”

    淑妃眼中露出一丝不耐,便吩咐了身边的宫女前去寻找。谁知蒋初晴还未找来,皇后扶着太后已经翩然而至。众人起身行礼后,皇后,太后坐上了主位。此刻,依然空空如也的蟠龙赤金椅显得格外的惹眼。

    淑妃不由下意识的扫了一眼下首同样空空如也的空位,嫣红的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她嘴角的笑容还未隐退,耳边响起了太监那特有的尖利声音:“皇上驾到......”

    一干宫女太监簇拥着朱显已经出现在大殿门口。殿内众人除了太后外,皆再次起身俯首齐齐拜倒,三呼万岁后,殿内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皇上,快放我下来。”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声惊慌的响起,这个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那么突兀。

    就听朱显略带笑意的说道:“刚才胆子还挺大的。这回怎么变成兔子了?行了,你们都起来吧!”虽然众人都感到心头诧异,还是听话的站起了身子。刚好看见一个穿着月白色绣粉色樱花百褶裙的娇小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朱显的怀中跳了下来,她手里还提着一盏描绘着八仙过海图案的走马灯。

    女子娇艳的面容略显稚嫩,苹果般的脸颊带着一抹嫣红,头上梳着双环髻,一股青春洋溢的气息扑面而来。

    许是她右脚受了伤,从朱显的怀中跳出来的时候,只敢用左脚着地。因为站立不稳一直在原地蹦蹦跳的试图稳住重心。瞧着可不像一只从月宫翩然而下的玉兔精嘛!

    瞧清楚那女子的面容后,淑妃嘴角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她与同样惊诧的蒋夫人对视了一眼。忙上前喝道:“初晴,不得无礼,还不快向皇上,皇后。太后请罪。”

    蒋初晴微微缩了一下肩膀。显然对这个身份显赫的长姐心存畏惧。她慢慢的放下右脚想要行礼,也不知是不是扯到了伤处,就见她忽然一咧嘴,眼圈都差点红了。

    朱显哈哈一笑,随意的一挥手,说道:“行了行了,她刚刚从树上摔下来扭伤了脚,哪里还行得礼。你就不要责怪于她了。”

    蒋初晴大喜,一脸娇憨。脆生生的说道:“谢过皇上。”

    朱显哈哈一笑,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和她多做言语,便径直走到属于他的那张蟠龙赤金椅上坐了下来。淑妃身后立刻出来两个宫女把站立不稳的蒋初晴扶到了蒋夫人身边坐下。

    在举杯敬酒后,立刻有十多位女子鱼贯而出,开始翩翩起舞,湖面上再度传出丝竹管乐的声音,宴会上立刻热闹起来。。

    郭皇后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眼前这一幕,她的嘴角一直噙着得体的微笑,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微笑却让淑妃莫名的觉得心中一寒。她暗中一咬银牙,掐着蒋初晴的手臂铁青着脸低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快些与我说清楚。”

    蒋初晴见她面色不善,便缩了缩脖子,举着手里的走马灯怯怯的说道:“我,我,只不过见这挂在树上的走马灯很漂亮,就想爬上去摘下来。谁知有一大群人刚好从下面经过。本来我想躲在树上等那些人过去以后再出来。谁知我攀附的那根树枝恰好断了,于是连人带灯笼摔在了皇上的面前,还把脚给扭伤了。”

    淑妃目光微寒,显然不信她的话。蒋初晴似乎觉得自己说的不够详细,她又继续细细的小声说道:“只不过那时我不知道他是皇上,又怕母亲会着急寻找,心中又急又怕。于是便揪着他的袍子不准他走,耍赖说是他害我跌下来的,必须由他负责带我寻到母亲。他也没有反驳,便抱着我过来了。我也是见你们朝他行礼,才知道他就是皇上。”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她苹果般的脸颊越发显得红润动人。

    淑妃闻言不由勃然大怒,她压低了声音怒喝道:“不是有宫女跟着你吗,她怎么会让你去爬树?还敢揪着皇上不放,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蒋初晴委屈一缩脖子,小声嗫嚅道:“我也不知道,那个宫女姐姐走到半路忽然说肚子痛要上茅厕。我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出来,又怕母亲等久了会着急,就想凭着记忆找回来。谁知这皇宫里的路都差不多,走着走着我就迷路了。”

    “你这个惹事精!”淑妃此刻生吃了蒋初晴的心都有。她知道蒋初晴绝对没有把实话全说出来,不过不管实情是什么,蒋初晴的确已经成功的引起了当今皇上的注意。

    淑妃就算没有抬眼,也感受到了四周无数道或好奇,或愤怒,或轻蔑,或讥讽的目光投到自己这边。不用猜她也知道,这些人一定都以为如今俪妃圣眷正浓,她是想要献上自己的庶妹来重获圣心。

    淑妃此刻满心委屈,她到目前为止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这次带蒋初晴进宫,也是蒋如雪要求的。因为那胡旋舞需要两人一起合作,这蒋初晴是她必不可少的舞伴。

    如今可好,蒋初晴扭伤了脚,非但不能再配合蒋如雪跳胡旋舞,还被朱显亲自抱回长乐殿。莫名让她背上一个献媚邀宠的名声,她一张俏脸涨的通红,心中如同吞了苍蝇般的恶心。

    蒋初晴闻言眼圈一红,她拉着蒋夫人的衣角,委屈的说道:“母亲,你要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蒋夫人此刻真想一巴掌拍死她,可见淑妃面露怒容,根本就没有发觉皇上已经皱着眉头往这边瞧了好几眼。蒋夫人心中突突一跳,忙悄悄拉着淑妃说道:“有什么话等散了宴会再说!”淑妃一愣,这才渐渐收敛了面上的怒容。

    蒋初晴一脸惶恐的缩在一边,低眉顺眼的似乎再不敢言语。却不知她这番做作全落在了对面朱毅和郭承嗣的眼中。郭承嗣诧异的说道:“我记得她的性子似乎不是这样的?”

    蒋初晴的出现,显然勾起了朱毅某些不好的回忆,他一番白眼说道:“就见过一次而已,难道你知道她是什么性子?好端端的,管她作甚?来,喝酒!”

    郭承嗣知道他是为了今晚逃不掉的选妃一事心中不快,于是也把那丝疑惑丢到了一边,陪着朱毅,朱斐开始左一杯右一杯的畅饮起来。

    开宴没多久,在太后半开玩笑的提议下,各府里的适龄小姐开始各种才艺表演。果然就像蒋夫人预测的那样,多是以抚琴吟诗,泼墨作画这等体现气质高贵,优雅的表演居多。

    曲虽好,画虽妙,可见得多了,总是缺少了新意。相较之下,蒋如雪精心准备的这只动作轻盈、急速旋转、节奏鲜明的胡旋舞,就格外引人瞩目。

    没有了蒋初晴的配合,蒋如雪穿着色彩艳丽的半臂窄袖胡服独自上场了。在鼓乐声中急速起舞时,就象雪花在空中飘摇,象蓬草迎风飞舞,连飞奔的良驹都觉得比她缓慢,连急速的旋风也显得逊色不少。她左旋右旋不知疲倦,千圈万周转个不停。

    她转得那么快,周围爆发的喝彩声和惊叹声不绝于耳。就连高坐上首的三人都看花了眼,还笑容满面的为蒋如雪鼓掌叫好。

    可惜不管她跳得再好,蒋夫人和淑妃都知道,先前朱显抱着蒋初晴进来的那一幕,已经彻底让太后打消了让蒋如雪做睿亲王妃的念头。

    因为朱显明显已经对蒋初晴产生了兴趣,如果此时再让蒋如雪成为睿亲王妃,那蒋府的三位小姐岂不是全成为了皇室妇人,那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如今蒋如雪跳得越好,只会让她们的心中越发忿忿不平。

    鼓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蒋如雪也旋转的越来越快,观众惊叹着几乎分不清她的脸和背。就在这时,蒋如雪脚下一绊,纤细的身子在一阵惊呼声中,如乳燕投林般直直的朝着一脸错愕的郭承嗣怀中扑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五彩天灯

    整个长安城在这月圆之夜都陷入了一片狂欢,家家户户都在“迎寒”“祭月”。同时祈求“玉兔儿爷”的保佑,品尝月饼的甜美。

    大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烧斗香、树中秋、点河灯、放天灯、走月亮、舞火龙等比比皆是。就连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借着这难得的机会,三五成群的走上了街头,成为长安城最靓丽的风景。

    钟府虽然人丁不旺,那崭新的朱漆大门前同样也是张灯结彩,极力渲染着节日的气氛。

    如今的钟府可不是以前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院子。在郭承嗣的全力修葺下,已经成为了一间三进三出的精致院落,俨然有成为中型富豪之家的架势。比未查封前的钟府还要整整大上一倍。

    外院特意修了两排青瓦白墙的屋子,成为了专门制作桃花养颜丸的专属之地。内院则园林交错,曲径通幽,花厅厢房层叠隐现,外人根本窥探不到。

    长安城内突然多了这一户人丁稀少的富豪之家,曾经引来了不少心怀叵测的歹人偷窥。可惜这些歹人刚刚才踏入钟府的范围,就会莫名出现几个如鬼魅般的大汉,把那些偷窥之徒教训的连他妈都不认识之后,整个钟府四周忽然成为了一方净土。几乎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地步。

    附近的居民除了李秀才家还有庄家心中有数以外,其余的人都惊呼难道最近五城兵马司的人终于开始吃人饭办人事了?却不知道在他们的周围有着这样一群做好事不留名的英雄存在。

    在新修葺的花园内。院中高大的桂花树上挂着几盏精致的鱼鳞灯,刨花灯,在这花团锦簇的院子里洒下了昏黄温暖的光芒。

    钟紫苑穿着一袭浅蓝色绣缠枝莲的软烟罗百褶裙。纤细的腰间系着一根深蓝色的丝带,斜斜的倭坠髻上只插着一只简单的碧玉簪。

    她坐在院中的秋千上轻轻摇动着,腮边两缕发丝随风飘动着,颇有些飘飘若仙的意味。

    以前的钟府就有一架小小的秋千,曾经伴随了钟紫苑整个童年。今晨进到这簇新而又陌生的钟府,她的肩膀就一直紧绷着显得踌躇不安。吃过晚膳后,豆蔻扶她坐上这架被青色藤蔓缠绕着。野趣十足的秋千,然后站在她身后就这么咿咿呀呀的轻轻摇晃着。慢慢的钟紫苑一直绷紧的肩膀垮了下来,琥珀色的眼眸舒适的半眯着。显得慵懒而放松。

    距离秋千架不远的石桌上首供着穿着武士袍的玉兔儿爷还有月神的牌位,两旁各燃着一根硕大的红烛。下首摆着八个小碟,都是一些新鲜果子,各色点心还有摞的老高的金黄色月饼。青黛双手合十。微闭的眼眸。正在默默祈祷。

    就见青黛念念有词的小声祈祷道:“玉兔儿爷,玉兔儿爷,您可要保佑咱们小姐早日康复,咱们老爷,夫人早日脱离苦海。还有......”她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圆溜溜的眼珠子朝着四周转了一圈,方才声若蚊呐般悄悄说道:“千万要保佑咱们家小姐和郭世子能够顺顺利利早结良缘.”

    虽然她只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小丫鬟,可也知道自家小姐和郭承嗣这样日日腻在一起。被他抱也抱了,搂也搂了。显然已经不可能再嫁与他人为妇。只恨如今老爷,夫人都被关在大狱,偌大的府里连个能为小姐的终身大事做主的长辈也没有。只有她这个小丫鬟成日战战兢兢的担心受怕着,真是愁煞人了。

    豆蔻远远瞧着青黛面上那虔诚而又纠结的表情,不由抿嘴一笑,调侃道:“这玉兔儿爷自己还是三瓣嘴呢,怎么保佑你越来越美呀!难不成也保佑你长出个三瓣嘴来?”

    青黛以前体态丰盈,所以每到中秋节这一天祭拜玉兔儿爷时,总是悄悄的祈祷自己能变苗条一些,变美一些,难怪豆蔻今儿会拿旧事来打趣她。

    青黛大惊,真想拿个月饼把豆蔻那张没有遮拦的嘴给塞住。她忙对着玉兔儿爷的又虔诚的拜了三拜,念念有词道:“豆蔻还小不懂事,还请玉兔儿爷您大人大量,有怪莫怪,有怪莫怪。”于豆蔻不同,青黛小心谨慎的性子,让她对这满天的神佛皆是敬畏不已,所以每次祭拜的时候都会格外的虔诚。

    一丝不苟的拜祭完了玉兔儿爷,青黛提着裙子站起来。她气呼呼的走到豆蔻面前,一手戳着她的额头,一面没好气的说道:“真想拿针把你这张嘴给缝起来。我才为老爷,夫人还有小姐求了平安,你后脚就来顺嘴混说,要是惹怒了神灵可怎么是好!”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豆蔻忙捂着额头告饶。她见青黛依然嘟着嘴面露不快,于是眼睛一转,伸手指着夜空欢快的提议道:“快看,已经有人开始放天灯了,不如咱们也来放灯吧!把你刚才对那玉兔儿爷所祈求的话全都写上去,让天灯把它们带到天庭,请天上众仙都来保佑你心想事成。”

    “好呀!”青黛闻声抬头看去,果然瞧见远远的,有几盏形态各异的天灯正在冉冉上升。她立刻转怒为喜,拍着手表示赞同。

    福伯早就用细竹骨,牛皮纸扎了一盏精致的圆柱形灯笼,下面还绑着一节短短的红烛。青黛把那盏天灯安置在了院子里一块空旷之处,两人手中各持一支蘸足墨汁的毛笔,把心中的愿望,希望,祝福全都写在了灯罩上。

    “放天灯啰!”青黛拍着手笑着,闹着。豆蔻则用手中的火折子点燃了那节蜡烛。小小的橘红色火焰散发出炙热的光芒,让那写满祝福的灯罩慢慢膨胀起来。

    等到灯罩膨胀到最大的时候,青黛一把绞断了缚在天灯下的一根细绳。那盏天灯就像是挣脱了束缚的孩子。跌跌撞撞的,慢慢腾空而起。

    青黛,豆蔻皆是傻傻的仰着头。眼睁睁的看着那盏带着她们满腔祝福的天灯笔直的飞向天际,那抹橘红色的光亮在漆黑的夜空中一闪一闪的,竟然比那漫天的星子更加闪亮。

    “飞的真高。”青黛喃喃的说道,她忽然回头,满脸兴-奋的冲着钟紫苑大声唤道:“小姐,快看呀!咱们家的天灯是飞的最高的,满天诸神一定会看见我们的祈求。会保佑老爷夫人平安出狱!”

    钟紫苑慢慢抬头看去,橘色的火焰映在她琥珀色的眼底显得分外明亮动人,可她那张素白的小脸依然是淡淡的一片平静。

    青黛。豆蔻见状,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沮丧。今晚不管是祭月,拜玉兔儿爷,还是放天灯。俩人都是尽量遵循以前钟夫人的规矩和习惯。她们希望这似曾熟悉的一幕能够刺激到钟紫苑,让她忆起前程往事,能够重新活回来。可目前看来,她们这一晚上的安排显然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

    青黛眼圈都红了,她抬起袖子擦拭着眼角,哽咽的说道:“我就说嘛!哪有那么容易。以前府里过中秋节时多热闹呀!不但老爷夫人在,还有朱婶,柳大嫂子。芳儿姐姐等一大堆人呢!如今倒好,冷冷清清的。就咱们俩个人在这里闹,怎么都不是以前那个味了,小姐怎么会想的起来!”

    “算了,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呗!反正我们现在家也有了,银子也有了。相信过不了多久老爷夫人就会被放出来,到那时小姐自然也会康复了,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豆蔻倒是天生的乐天派,莫名其妙的满怀信心。她干脆席地而坐,背靠着秋千架子,抬头仰望那漫天的星光还有那轮圆润饱满的圆月,道:“就别想那么多了,你看今晚月色如此美丽,还是陪着小姐好好过个节吧!”

    “你倒是想的开。”青黛只得放弃了纠结,她学着豆蔻的样子,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靠着秋千的另一只架子坐下,主仆三人一起默默的遥望星际。

    “呀!”青黛忽然一声惊呼,她指着夜空悻悻的说道:“咱们家的天灯被烧着了。”

    豆蔻也瞧见了自家那盏天灯先是整个化成了一团耀眼的火焰,很快火焰烧尽,天灯也失去了光芒,就像是折翼的鸟儿般从天空坠落下来。她也万分遗憾的说道:“定是蜡烛烧完了。”

    “要是咱们绑一根长些的蜡烛就好了,那样它就可以飞的更高更远。”青黛紧紧盯着天灯陨落的方向,万分懊恼的说道。

    “算了吧!要是长些的蜡烛,分量加重了,咱们这天灯估计根本就飞不起来。要知道咱们灯笼是普通的牛皮纸做的,可不是价值不菲的五彩粉蜡签。”豆蔻好笑的说道。

    “什么是五彩粉蜡签呀?”青黛好奇的问道。

    豆蔻想了想,说道:“我也只见过二次,那种五彩粉蜡签同时具备了粉纸和蜡纸的特点,纸张的本身不但加了蜡以手工捶打砑光,还被揉进了浅蓝,粉红,淡绿,黄,白五种颜色。最讲究的还会撒上细金银粉或是金银箔。那时小姐就说这五彩粉蜡签细密,轻巧,漂亮,透明度好,而且还有吸水防火的功能。要是用来制作天灯,是最好不过。因为它耐烧,又比牛皮纸轻巧,所以可以飞的更远更高。”

    “哇!”青黛托着下巴,一脸向往的说道:“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好的东西,听着就觉得一定会很漂亮。不如明年咱们也买些你说的这五色粉蜡纸来扎天灯吧!”

    “你可真敢说。”豆蔻皱皱鼻尖,笑嘻嘻的说道:“五彩粉蜡纸是贡品,十分难得。只有那些宫里的贵人或是勋贵之家才用的上,有钱都没处买去。我以前跟着小姐在刘太傅府里玩耍时,见刘小姐的书桌上有那么一小叠,被日头一晃,亮闪闪的五种颜色,极为漂亮。听说还是宫里太后赏下来的。她爱的跟什么似的,根本就舍不得用。记得那时也是临近中秋节,小姐就兴致勃勃的要用它来制天灯,说一定会极美。可惜当时刘小姐说这是御赐之物,只能好好供着,要是拿来做天灯恐会犯大不敬之罪,小姐也只得作罢!”

    青黛听了,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失望,她悻悻的说道:“说的这么热闹,弄半天全是废话。”

    “也不全是废话,后来回到府里,老爷知道小姐对那五彩粉蜡签念念不忘,第二天趁着为太后娘娘诊脉的机会,也讨了些回来。那时小姐可高兴坏了,原本想学刘小姐那样好好供起来。结果老爷说再稀罕的东西都是一样死物,放的时间长了还会慢慢腐朽。还不如在它最新鲜最美丽的时候,发挥它最大的作用。于是老爷和小姐一起躲在书房里,把那珍贵无比的御赐之物,糊成了一盏天灯。到了夜间,趁着上街游玩的时候,在运河边偷偷放了。”

    青黛诧异的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不过那么珍贵的五彩粉蜡纸却被用来糊灯笼,怎么听都有暴遣天物的嫌疑。不过想想以老爷对小姐那有求必应的宠溺程度,做出这样的荒唐事也不奇怪。

    豆蔻嘻嘻一笑,说道:“就是去年中秋节的那天,当时你整天都跟在夫人的身后在厨房里转悠,眼里只有那些吃食,哪里注意到了这些。加上当时老爷小姐有心隐瞒,就连夫人都被蒙在鼓里,你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青黛闻言脸一红,苹果般的脸颊上露出一丝赫然。

    说着闲话一阵秋风吹过,带来了丝丝寒意。豆蔻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提议道:“夜里起凉风了,咱们还是扶小姐回去休息吧!”

    “等等,你快看!那些天灯是你说的五彩粉蜡签吗?”青黛忽然指着天空惊叫道。

    “什么?”豆蔻下意识的抬眸望去,眼前出现的绚丽美景顿时让她看痴了。

    就见不远的天际,无数盏天灯,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散发着梦幻般迷蒙的五彩光芒正在冉冉升起。一阵清风吹过,稳稳的把这些比星辰更璀璨,比宝石更明亮的五彩天灯送上了云霄,很快,原本漆黑如墨的夜空几乎被那柔和的五彩光芒照亮了半边,。

    “怎么会有这么多?真的好漂亮......”豆蔻捧着胸口,喃喃的自语道。她忽而回头兴-奋的对钟紫苑说道:“小姐快看......”青黛听豆蔻话只说了一半就没了声音,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就见钟紫苑也在仰着头看那散发着五彩光芒的天际,两行清泪却顺着她素白的脸颊缓缓流下。(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480/ 第一时间欣赏医品世子妃最新章节! 作者:晴时有雨所写的《医品世子妃》为转载作品,医品世子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医品世子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医品世子妃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医品世子妃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医品世子妃介绍:
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却被用来侦破奇案,钟紫苑觉得自己也算是惊世骇俗了。 还好,还好,老天待她不薄。让她意外收获了志趣相投的忠犬一枚。 某忠犬呲着白牙,露出红果果的小眼神:谁敢欺负我家娘子,我就咬谁。不对,是要谁好看。医品世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品世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品世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