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碰瓷
钟紫苑的话让秀才娘子怦然心动了。这大半年来,为着她身子不好,把家中原本的一点积蓄已经花了个精光。没奈何之下,自家相公只得出去摆字画摊子维持生计。结果钱没赚到多少,日子依然过的捉襟见肘,却把功课全都耽误了下来。眼看三年一度的大考越来越近,照这样下去,相公非得落选不可。那他寒窗苦读十年的心血,岂不是白费。
如今贾大夫既然说了需要长期雇佣人手,工钱也给的不低。都是隔壁邻居,又彼此知道性情。真要能和庄大嫂相伴着在这里做工,赚些银钱花销。让相公空出手来好好攻读诗书,为即将到来的大考做准备,这未尝不是一件两全齐美之事。想到这里,她绞着衣角偷眼往庄大嫂瞧去。正好看见庄大嫂也在悄悄的瞧自己,俩人不由相视一笑。
钟紫苑全都看到眼里,见二人明显心动了,却扭捏着不肯开口。她不由一笑,说道:“现在天色已晚,要不两位嫂子先回去休息,顺便考虑一下。要是同意了,就把钱袋拿上,明天早些来做我的左膀右臂。要是不同意,也把钱袋拿上,不过明天我也不敢麻烦二位嫂子来劳心劳力了。”说完,她双手抱拳,对着秀才娘子和庄大嫂鞠了一躬,惹得二人捂嘴直笑。
秀才夫妻怀里揣着铜钱,手里提着点心,漏夜回到了自己屋里。关上房门,点上牛油灯。秀才娘子忙找出一个空置已久的坛子,把这一百文钱倒了进去。
听着坛子那清脆的叮当声,秀才娘子笑开了眼。家里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多余钱了,让她瞬间觉得腰杆都挺直了不少。只是屋里实在没什么藏东西的地方,她跟磨盘似的满屋子乱转了十几圈,把李秀才的头都给转昏了,才寻着一个妥当的场所。
她兴冲冲的从床底下爬出来的时候,脸颊上,衣襟前都被蹭上了一层黑灰。李秀才有些哭笑不得。忙绞了一块帕子递给她擦了脸,笑着挪揄道:“娘子,你一个子儿不留全都藏了。要是明儿需拿出来花用岂不麻烦?”
秀才娘子接过帕子不忙着擦脸,只兴致勃勃的说道:“相公,这回你可不要拦着我。我想好了,贾大夫那确实需要帮手。而且就在咱家隔壁也算不得是抛头露面。从明儿开始。我就拉着庄大嫂一起去帮工,多少赚些银钱回来贴补家用。这几个月你也不要出去摆字画摊子,只需留在家里好好读书,应付三个月后的大考。”
忽而她又惊呼一声,丢下手里的帕子,又爬到床底下从已经藏好的坛子里摸出三十文铜钱。依旧拿钱袋装了塞进秀才的手里,笑吟吟的说道:“如今咱们也有了闲钱,相公你也正经买些宣纸。墨锭,别老为了节省铜钱在黄裱纸上写字了。还有你身上这件袍子也破了。等有时间,我去扯块布回来,再帮你缝制一件新的。”
李秀才微微有些动容,手上的钱袋也变得沉重起来。自己娘子身上穿着的,都是被浆洗的发白的粗布麻裙,头上簪的也是一只不值钱的荆钗。如今好不容易手上有了一些余钱,她第一个想到的却不是为自己添置东西,这样的娘子,怎么不让人心疼。
他不由自主的拽紧了手里的钱袋。秀才娘子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举动让相公即自责又感动,她心情颇好的开始重新洗漱起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大早,秀才娘子就起头了。她利落的收拾好自己,又通开炉子做了早饭,自己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拿碗罩着放在灶台上,然后打开了院门。就见庄大嫂早已在自己门口候着,俩人相视一笑,携手进了钟紫苑家院门。
见到俩人果真都来了,钟紫苑也很高兴,便细细教了她们制作药丸的工序还有要领。当然详细的方子还有制作药丸时各种药粉之间搭配的比例,她还是留在自己手里,目前家中只有青黛,豆蔻知道,这可是不传之秘。
这时天已经大亮,昨晚尝到甜头的姑娘们根本不用催促,就陆陆续续的自发到钟家来报到了。有些甚至还带了自己的姐妹。不过钟家的院子只有那么大,根本就容不下这么多人,钟紫苑只留下了那几个已经做顺手的姑娘,其余跟来的都好言打发回去了。
院子里又重新热火朝天的做起了活计,钟紫苑自个却背着药箱,坐上福伯赶的马车,出了大门。昨儿朱斐和郭承嗣两人不约而同的造访并非一时兴之所至,他们都是为了大驸马符思远而来,这让钟紫苑却不得不重视。
钟紫苑以前就被长公主和大驸马之间的缠绵悱恻又凄美的爱情故事打动过,也曾经暗暗祈祷他们能早日破镜重圆。原本前一晚她还在为符思远的回归而暗暗高兴,昨日朱斐却告诉了她一个不好的消息。原来当晚她和郭承嗣走后不久,符思远就突兀的发病了。据说他发病的时候十分可怕,不但面色铁青的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已,还一度昏迷了过去。好在小乞丐颇有经验,立即轮番掐他的人中虎口,又不停的给他按摩胸口,才把符思远从昏迷中弄醒。
这一闹就惊动了朱斐,符思远那时已经被小乞丐弄醒,却精神萎靡无力说话。倒是小乞丐怯怯的私下里对朱斐说了一些这些年让符思远不愿启口的痛苦遭遇。
原来符思远当日落入悬崖下的河水里,当即就被河里的暗礁撞伤了后脑昏迷过去。随即奔腾的河水就把已经昏迷过去的他冲向了下游,结果被正在河里打鱼的小乞丐父母发现并救了回去。
虽说他命大没有被河水淹死,可是颅内的血肿加头皮外被河水浸到发白的伤口。还是让他高热昏迷了足足半月有余。小乞丐本就家贫,也没钱给他请大夫好好治疗。只是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态度,自行扯些退烧的草药煎了给他灌下。
谁知符思远也确实命大。就在大家都以为他必死无疑的时候,他却渐渐的退了热好转过来。可惜人虽然醒了,却到底没有经过仔细治疗。他不但忘记了前事种种,也落下了这么个随时会要命的凶险病根。
符思远虽然没了记忆,却有一把子力气,便暂时在小乞丐家住了下来。可惜没过多久,那一年因为多雨爆发了山洪。小乞丐父母还有很多村民都被从山上咆哮着冲下来的泥水给卷走了。符思远当时背着小乞丐侥幸爬上了一棵大树才躲过一劫。
等洪水退后,整个村子已经变成了废墟,就连活下来的都没有几个。无奈之下。符思远带着小乞丐就开始了艰难的行乞生涯,这些年他们一直在周边村子里打转,也吃了了许多苦头,终于在去年年初的时候进了长安城。
不过这些年的行乞生涯让符思远的外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早就和城门口的那张画像不一样了。所以那些守城门的官兵也没有一个认出他来。可怜长公主寻寻觅觅了这么久的夫君,其实就在她的眼皮底下,靠着行乞生活,也不知道她知道实情的那一天,是如何的肝肠寸断。
当晚,朱斐就把符思远的病况还有这些年的遭遇传话给了郭承嗣。当时郭承嗣正在府里对镇国公夫妻提及此事。宋青莲原本非常高兴,想要派人立即通知长公主这件天大的喜事。谁知人还没有派出去,朱斐的人就上门了。
了解到符思远真实的近况后。镇国公和宋青莲都犹豫了。如今符思远不但失忆还随时会丧命,这样的情况下。究竟还能不能让长公主与他重聚?万一两人重聚不久,符思远就撒手人寰,那岂不是给长公主最终的致命一击。
考虑再三,郭家人还是决定在符思远病情没有完全稳定的时候,暂时不要告诉长公主此事。当然,为了不泄露风声,他们也不敢找宫里的太医为符思远诊治。不过郭承嗣灵机一动,想起了钟紫苑那一手鬼神莫测的医术,所以才会在第二天下了朝就直接寻了过来。
钟紫苑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胡同,福伯在外面赶车,她便坐在车里细细翻看着记载着失魂症的医书。可惜这种病太少见了,医书上的记载也是模模糊糊,看得她只暗暗皱眉。
就在她沉迷于医书的时候,外面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紧接着就是一阵骚乱。福伯猛地拉住了缰绳,钟紫苑坐在车内没有防备,差点被这巨大的惯性给摔出去。福伯虽然在外面拉着缰绳却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忙焦急的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钟紫苑随口答应了,然后头晕眼花的扶着车壁坐直了身子。定定神后,她顺手掀开门帘疑惑的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外面的状况,一只大手突兀的抓住了她的手腕,狞笑道:“摔了爷的古董还想走?你给我下来吧!”钟紫苑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觉得如腾云驾雾般,被人从马车上强行拽了下来。
她还未站稳,就踉跄着被人给丢在了地上。她下意识的把手掌撑在粗粝的地面上,娇嫩的手心立刻就被磨去了一层皮,几块细小的碎瓷片插进了她的掌心,鲜血立刻滴滴答答的冒了出来。
手上的剧痛让钟紫苑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惊愕的抬眼看去,就见福伯也被几个穿短褂的男人给制住了。他见钟紫苑受了伤,不由气怒攻心,跳着脚的吼道:“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砸了你们东西,咱们赔钱就是,用的着动手打人吗?这可是天子脚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把钟紫苑从马车上拉下来的是一个穿着暗红色丝袍,袖子和下摆上拼镶着彩色条纹织锦,腰间悬挂着一块莹白美玉,浑身却透着一股痞气的男人。他个子不高,阴毒的三角眼冒出如毒蛇般阴冷的寒光,冷笑着说道:“哎呦,这老爷子摔了咱们的东西,火气还不小,居然还跟咱们讲王法?弟兄们,还不告诉老爷子什么是王法。”
那些人嬉笑着答应了,有人立刻伸手狠狠在福伯脸上扇了几巴掌。福伯虽然身子硬朗,却到底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几巴掌挨下来,他脸也肿了,头也昏了,整个人都彻底的蒙了。那人还狞笑着说道:“告诉你这老不死的,爷的拳头才是王法。”
钟紫苑心中又惊,又怒,她想不到这些人如此的心狠手辣,对着一个老人说动手就动手。她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尖叫道:“住手,快住手。”
那个男人冷笑一声,略抬了抬手,那边的人才住了手。钟紫苑深吸了一口气,忍着满腔怒火,对那个男子一抱拳,说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咱们究竟摔了你什么东西,让你如此不依不饶?”
那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黄牙,阴测测的说道:“好说,在下姓胡,人称一声三爷。”他又随手抽出腰后别的一把折扇,指着车前那一堆碎瓷片,不怀好意的说道:“三爷我今儿刚花大价钱买了这一只前朝娘娘用过的定窑孩儿枕。放在手心里还没有捂热呢,就被你家马车一吓,摔到地上全毁了。你说,该怎么赔吧!”
“胡三爷,你也太好性了。这么珍贵的东西被打碎了。要是我,一定先揍他丫的一顿,再来谈赔偿。怎么会这么好声好气的说话。”
“就是,这娘娘用过的定窑孩儿枕可是有钱都买不着的稀罕东西。别的不说,光是里面蕴含的贵气就是价值不菲。这下好了,呱唧一下,正经贵气变成了晦气。赔,得狠狠的赔。不赔个五千两银子,咱们弟兄都不答应。”那些架着福伯的汉子们嬉笑着,说着各种污言秽语,
胡三爷斜睨着面色变得异常难看的钟紫苑,冷笑一声,说道:“听到了吗?咱们兄弟都是实在人,这五千两银子可一点都没有多要,你就拿银子吧!”
钟紫苑闻言心中猛地一沉。(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诱 惑
钟紫苑早就听闻坊间纠集了一群泼皮闲汉,故意揣着一些仿冒古董往来往的马车上乱撞,然后借口车主打坏了他家的宝贝要求赔偿。而且他们都是狮子大开口的漫天要价,如果车主不依或者稍有怨言,就会换来一顿老拳。轻则头破血流,重者伤筋动骨。
只是他们从不闹出人命,也不会笨到找那些达官显贵,或者是豪门世家的麻烦,所以官府并没有多加重视。他们最喜欢找的是那些薄有资产却又人生地不熟的外地商人,或者是家境尚可却没有后台撑腰的普通富户。往往这些人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破财消灾的心理,花钱了事。这些泼皮闲汉对百姓来说却如同那附骨之疽般让人痛恨,却又无可奈何。
直到去年年底,有一个世家公子在家族中犯了错,被罚到地方上历练了几年。后来见年关将至,家中长辈思念小辈,特叫他回京团圆。那公子为显认错的诚心,便只带着贴身小厮,收了族徽,便衣轻车而行。
谁知刚进城,这倒霉公子就叫这群无赖给讹上。那公子年轻气盛,又仗着到了自家门口,于是说话很不好听。那群无赖本就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恶徒,怒上心头哪里还管这些。围上去一顿拳脚,把这主仆二人打翻在地。那公子不肯认怂,嘴里还怒骂不休。结果领头的泼皮红了眼睛,捡起一块大石砸在了那公子的头上,然后这群泼皮一哄而散的逃了。
那公子后来人虽没死。却被这一下砸昏了过去,醒来后好好的一个有着大好前程的男子却成了个傻子。钟瑾川那时还奉旨给那倒霉公子出过诊,回来还对钟紫苑摇头叹息。说是那一下伤了脑子。只怕再不得复原了。
那家的长辈心疼之余,怒火冲天的拄着龙头拐杖告到了朱显面前。朱显也很气愤,一道圣旨下来,不但五城兵马司的正指挥使和四位副指挥使都被打了板子,罚了俸禄,那群犯事的泼皮无赖也被收押驱赶了大半,领头的还被收押进了刑部大牢。听说还被那公子的家族暗中使人也弄成了傻子。
从那时起,街面上就清静了不少。可这才半年多的时间,难道这些人又一次死灰复燃了?钟紫苑的心中一边紧张的权衡着。一边抱腕行了一礼:“这位胡三爷,还请见谅。想来是家仆年迈眼花,才会撞了你的东西,我在这里先代他向你陪个不是。”
胡三爷眉毛一挑。阴阴的笑道:“光说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么?”
那边福伯不服气的叫道:“公子。可不是我没看见他,是他们一群人故意往咱们车上撞的。”
“死老头,明明是你自己眼瞎了,居然还敢赖我们。”福伯话音一落,立刻有人骂骂咧咧的挥拳打在他的肚子上。福伯惨叫一声,捂着肚子就像虾米一样蜷缩着身子,半天直不起腰来。
钟紫苑忙高叫道:“住手。”那些泼皮根本不予理会,依然对着没有反抗能力的福伯拳打脚踢。钟紫苑因为气愤而涨红了脸。她猛地回头瞪着胡三爷说道:“三爷,原本咱们打坏了你的东西是咱们理亏。可现在你要是把我这老家人打坏了。理亏的可就变成你了,三爷你可要想清楚。”
胡三爷脸一沉,只得高叫一声:“住手。”那群泼皮这才骂骂咧咧的住了手。
钟紫苑忙上前扶起了福伯,他却不顾全身疼痛,一手紧抓着钟紫苑的手腕,焦灼的叮嘱道:“公子,可不能听他们胡说,咱们可没有那么多银子陪给他们。”
“哎呦,老东西,居然还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旁边有人讥讽。
“够了。”钟紫苑白着脸突兀的怒吼一声,她声音尖厉,刺耳,一下子镇住了那些泼皮,一时忘了污言秽语。她这才拍拍福伯的手背,安慰道:“你先歇着,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福伯这才恨恨的住了嘴。
钟紫苑扶着他站起身,慢慢朝马车走去。胡三爷眼睛一转,立刻拦在了他们面前,喝道:“银子还没陪呢,想去哪?”
钟紫苑一翻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我们跑掉?”
那胡三爷本就欺福伯年老,而钟紫苑又年幼,正是最好拿捏之人,自然不怕他们跑掉,于是冷哼一声让到了一边。
扶着福伯上了马车,安顿他躺下后。趁着门帘刚好隔开了外面探究的视线,她用最快的速度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藏进了袖袋中。
福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嘴唇颤抖了半天,只吐出两个字:“小心。”钟紫苑下意识的摸了摸袖袋,然后坚定的点点头。
她再一次掀开门帘从马车里跳出来时,面色平静了很多。只淡淡的说道:“这五千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不知胡三爷可有什么说法或是凭证?”
胡三爷暗中冷笑,嘴上的话却一点都不含糊:“我这前朝娘娘用过的定窑孩儿枕,可是特意求了准备回去给我媳妇用的。只为了能让她沾些贵气,明年好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如今却变成了一堆碎瓷烂瓦,看来我的孩儿也没了指望,难道收你五千两银子不该吗?”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在强词夺理,钟紫苑心中嗤笑,于是不客气的开口说道:“三爷好歹也是一条汉子,说话可得有凭有据。你说那堆碎瓷烂瓦是前朝娘娘用过的定窑孩儿枕,我还可以说我这马车是前朝皇帝坐过的御驾。至于你那还没影的小子,似乎更加和这堆碎瓷烂瓦没有关系。”
说到这里,她又上下盯了他几眼,然后轻蔑的说道:“不过瞧你面容憔悴苍白。、下眼皮肿胀、下垂,手心湿冷,精神萎靡不振。明显就是肾虚之症。想要孩儿估计光靠这孩儿枕可不行,还是找个大夫好好瞧瞧吧!”
她的话音一落,立刻引来围观者的一片哄笑,就连那几个泼皮都是面色古怪的瞧着那胡三爷。有人还暗中嘀咕道:“难怪三嫂三天二头的和三爷打架,原来都是欲求不满惹的祸。”
“哎呀,真是可怜了三嫂那如花似玉的容貌。”
“可怜什么,要不待会你去安慰安慰她......”
钟紫苑的话。还有那些泼皮的污言秽语让胡三爷一口气噎在喉间,好险没晕死过去。一张脸皮也变得又青又紫,煞为难看。他没有想到先前还眼露怯意。显得唯唯诺诺的臭小子,忽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但态度强横,居然还敢出言嘲讽。最可恶的是他所说的,居然还全是事实。
“好啊!你小子敢污言秽语污蔑你家三爷?”胡三爷目露凶光。他右手一抖。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从他衣袖中滑了出来,他狞笑着说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变成烂西瓜!”那几个泼皮也不怀好意的围了上来,很快就把钟紫苑夹在中间。
围观的百姓皆是敢怒不敢言,暗中为她捏了一把冷汗。旁边的酒楼上,有一个头戴锥帽的红衣女子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幕。她暗暗得意的自语道:“就算你是个男人,也别妄想和我抢。今天我就让你满脸开花,变成个丑八怪。看他以后还会不会理你。”
她看到被围在人群中的那个臭小子似乎被吓坏了,挥动着衣袖四处作揖求饶。而胡老三也举着匕首迟迟没有下手。她不由焦灼的小声催促道:“快点动手呀!还磨磨蹭蹭什么劲!”
胡老三终于动手了,只见他手一挥,一道寒光闪过。那把锋利的匕首凶狠的划开了人的皮肉,一时血花四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楼上的那红衣女子却呆住了,不可思议的惊呼道:“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就见楼下的胡三爷居然和那群泼皮无赖混战在了一起,你划我一刀,我揍你一拳,你抱着我狠咬,我挠得你满脸开花......而那个小子居然捂着脑袋顺势趴了下来,跟个狗儿似的,撅着屁股从那打做一团的人堆里有惊无险的爬了出来。
爬出了人堆,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轻蔑一笑。径直上了马车,扬起鞭子,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留下的那群人似乎没有发觉事主已经走了,依然捉对撕打在一起。他们双目赤红,冒着凶光,出手招招狠毒,似乎都把对方当成了杀父仇人。
围观的百姓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突然狗咬狗,却觉得非常解恨,于是巴掌声,叫好声不绝于耳。直到五城兵马司的人骑马赶来,他们才一哄而散,只留下依然打得不亦乐乎的胡三爷一伙。
一个男人满头大汗的跑上楼来,他对那红衣女子一抱拳,低语道:“小姐,咱们快走吧!要是被五城兵马司的人缠上,又会是一场麻烦。”
红衣女子不可置信的低叫道:“怎么会这样?那小子居然毫发无伤的跑了!”
那男子苦笑着说道:“小姐,这小子看来有些不为人知的门道,我劝你暂时别去招惹他。”
那女子咬着唇,面色发青的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蹬蹬蹬下了楼梯,登上了自家马车后快速离去。
福伯坐在马车内想想觉得不妥,便掀开门帘,捂着胸口咳了几声后,不解的问道:“公子,他们怎么会自己打了起来?”
钟紫苑边挥着鞭子,边得意的笑道:“闻了你家公子研制的迷-幻-药,他们也就是一群被蒙了眼睛的纸老虎而已。”
福伯闻言不由赞道:“公子这制药的本事,只怕比老爷还要强些。”顿了顿,他又万分担心的说道:“只怕他们事后会存心报复,我是一把老骨头,倒什么都不用怕了,可你们几个姑娘家可怎么应付的来?”钟紫苑却笑而不语。
不一会,两人就来到了朱斐的府邸前。下了马车,自有侍卫把马车赶到后院。钟紫苑帮福伯处理了伤口,便留他在门房处休息。顺便又把自己的伤口也胡乱处理了一下,这才大步进了府内。
朱斐见到她的到来,倒是一脸的诧异:“你那不是在赶着制作药丸吗?怎么有空跑我这来了?”
钟紫苑笑道:“那些药丸,今天可以全部制出来,倒也用不着我操心。我想要早些瞧瞧大驸马的情况。”
“哪里就急成这样了,他这病又不是一天二天了,晚两天治也死不了。”朱斐摇头笑道。想了想,他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待会你也不要叫他大驸马。承嗣的意思是暂时不想泄露消息出去。”钟紫苑了然的点头。
雪姬亲自捧了茶点出来,递到钟紫苑面前,笑道:“贾大夫,喝口茶吧!”
“多谢。”钟紫苑刚伸手想接,雪姬忽然惊呼道:“你怎么受伤了?”
原本还半倚在长塌上,一副慵懒模样的朱斐几乎跳了起来。他一个健步冲上前来,一把抓住钟紫苑的手腕。果真见她的掌心原本细嫩的肌肤此刻被磨砺的伤痕累累,隐隐透着血丝,有几处还结着厚厚的血痂。这伤口是如此的新鲜,明显是来的路上形成的,他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厉声问道:“是谁伤了你?”
和朱斐混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钟紫苑已经习惯了他的温存相待。不管他对别人再毒舌,再暴虐,可对自己却一直是亲近的,甚至可以说是宠溺的。他这突如其来的滔天怒火,让钟紫苑不由自主的战栗了一下。
朱斐感觉到了她的颤抖,忙压低了嗓子心疼的说道:“可是疼了?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说完他果真的俯下头嘟起妖艳的红唇,小心的,虔诚的吹着她手心的伤口。
一股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手心,带来一股似痒,似麻,似酥的奇异触感。钟紫苑的脸颊“腾”的一下变得火烧火燎,一颗心“噗通噗通”的乱跳着,就差没从她嘴里蹦出来。
钟紫苑慌忙使劲扭着手腕,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中抽了出来。朱斐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她,一脸无辜的问道:“怎么啦?”
屋外的明媚的阳光刚好照在那张绝美无匹的脸上,他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般忽闪忽闪着,那双足以勾魂夺魄的桃花眼流光潋滟。钟紫苑觉得这一瞬,让她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莫名有了一种即将窒息的感觉。就在她呆愣的时候,一股温热的暖流从她的鼻孔中缓缓的滴了出来。
朱斐再度眨眨眼,奇异的说道:“你怎么流鼻血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孤独
他薄薄的唇角有抹奇异的笑容,似懊恼,似欢喜,似羞涩,他的妖异的眼眸恍若覆盖着一层朦胧的雾气,美的惊心动魄,却又让她看不真切。
她呆呆傻傻的注视着他,鼻血连绵不绝的从鼻孔中喷射而出。她尴尬的想拿衣袖去擦,他抿嘴一笑,伸出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按在了她鼻翼的两侧,宽大的衣袖轻轻的笼罩在她的脸上,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雅的薄荷香。
钟紫苑的眼睛不自在的乱瞟着,就是不敢去看他妖异的眼睛。她的心里又慌又乱,还带着极度的懊恼。这样静默的气氛让她浑身都不自在,于是她瓮声瓮气的开始找话题了:“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这样会把你身上弄脏的。”
朱斐好笑的轻喝道:“那你还不把头抬起来。”
“哦!”脑袋里已经乱成一锅浆糊的她乖乖的抬起了脸庞。她的两边鼻孔都被压住了,无奈之下,她只得张开小嘴艰难的呼吸着。
一张优美的樱桃小嘴在眼前轻轻张开着,一股如兰似麝的温软气息直扑到自己脸上。朱斐甚至还可以窥见里面那洁白的贝齿,还有一小节粉嫩的,湿漉的丁香小舌头。这种近乎于邀-吻的诱-惑姿势,让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脑袋里也混沌起来。
钟紫苑忽然想到,眼前这人似乎特别钟爱月白色,每次见他十有**都是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而郭承嗣那厮,似乎也格外钟爱紫袍。她这乱七八糟的一走神。原本流的异常欢快的鼻血似乎也慢了下来。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大门口处传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朱斐的脑袋瞬间清醒,他转头看去。却见穿着一身深紫色锦袍的郭承嗣,正面沉似水的站在大门处。一双黑眸似海般深沉,里面翻滚着一种让人看不懂的异样情绪。
朱斐忽然慵懒的一笑,他用一种嘲讽的口吻说道:“还不是这臭小子,好端端的流起了鼻血。我怕他会失血而亡,所以非常好心的在帮他止血。”他在强调了‘非常好心’四个字后,又满脸嫌弃的说道:“瞧瞧。果真把我的衣服给弄脏了。”
还没听说过有谁流鼻血会夸张到失血而亡的,这家伙好像不毒舌一下就不舒服,钟紫苑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她也听见了郭承嗣的声音。可是她的脸被他的手指压住了不能动,只能拼命的转动着眼珠子去瞧大门处。朱斐见状自嘲的一笑,慢慢的松开了压在她鼻翼上的手指,好在她的鼻血似乎也被止住了。
郭承嗣皱皱眉。大踏步走上前来。不由分说捉住了她细腻的下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一边细心的擦拭她下巴处残留的血迹,一边奇怪的询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流鼻血?”
钟紫苑的小脸因为羞涩几乎可以滴出血来,她可没脸说是因为在那一瞬被朱斐的美色给诱-惑到了,于是结结巴巴的敷衍道:“我,我也不知道,大。大概是因为天气太干燥了。”
郭承嗣的眼神闪了闪,似乎认同了她的理由。于是一本正经的教训道:“亏你自己还是个大夫,天气干燥不知道喝些清凉去火的汤水吗?你呀......”
郭承嗣絮絮叨叨的说着,钟紫苑微垂着眼眸,老老实实的听着,不时咿咿呀呀的应承着。这刺眼的一幕,让朱斐妖异的眼睛如蒙上了一层寒冰,他的掌心忽然变得一片冰冷。
朱斐忽然一甩袖子,对一直低首伺候在一侧的雪姬说道:“黏黏糊糊的,真是脏死了,伺候本世子去更衣。”
“是。”雪姬福了福,跟在朱斐的身后,悄悄的退了出去。
钟紫苑斜眼瞧见了朱斐那一脸嫌弃的模样,忍不住吐吐舌头,小声抱怨道:“一摆架子就把本世子三个字挂在嘴边。嫌弃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呀!真不知该说你笨好,还是说你聪明好。”郭承嗣刚好擦净了她的脸颊,忍不住屈起食指在她挺翘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钟紫苑嘻嘻一笑,忽然伸出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掌,递到他眼前,嚷道:“侍郎爷,我倒要问问你。皇上不是早就下了旨意,要清查街面上那些用假古董祸害百姓的泼皮无赖吗!怎么今儿却让我碰见了?”
她那双伤痕累累的手,果然吸引了郭承嗣全部的目光,他眉头紧紧的纠结在一起,沉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钟紫苑长吸了一口气,便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说了起来......
雪姬伺候着朱斐回到屋内,洗了手,又另找出一件干净的,同样是月白色的外袍换下了他身上那件被钟紫苑的血给弄脏的外袍。
朱斐一直是静静的,静静的洗手,静静的换衣......静的让雪姬感到心疼。可是他的背脊依然僵硬的挺起,不让自己弯下去。
换好了衣服,朱斐突然吩咐道:“你下去吧!对他们俩说一声,就说我累了,想先休息一会。让他们自己先去给符老头看病。”
“是。”雪姬恭敬的福了福,收起那件被弄脏的袍子,就想退下。
“把衣裳留下。”一直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的朱斐突兀的开口了。
雪姬一愣,她忽然意识到,他指的是自己手上被弄脏的这件袍子。她忙把袍子挂在屏风上,然后低下头悄然退了下去。
在她关门的瞬间,见到朱斐终于回头了。他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一只手轻轻抚着那件衣服上残留的血迹,他的嘴唇倔强的紧抿着。
蓦然,雪姬睁大了眼睛。因为她突然发现朱斐原本嫣红的嘴唇,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慢慢变得乌紫。“世子爷!”雪姬惊呼着冲了进去,刚好接住他软倒下去的身子。他的手里还死拽着那件血迹斑斑的袍子。
其实他的意识还是非常清醒,只是身子却根本不听使唤。于是他勉强的自嘲一笑,有气无力的低语道:“我都说了要休息,你又跑进来干什么?也不怕我又踹你一记窝心脚。”
“世子爷,快别说话了,你只管好好休息。”雪姬哭着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颗天王定心丹塞进了他的嘴里,又半拖半抱的把他弄上了床榻。
朱斐吞下了嘴里那颗救命的丹药。低低声的命令道:“出去。”心底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呼吸都开始觉得困难,而这种疼痛似乎和往日又有很大的不同,多了一丝酸楚。一丝自嘲,一丝羡慕......这些痛楚他只能躲在没人的地方独自舔舐,谁也不能帮他分担半分。
“是。”雪姬含泪应了一声。她知道朱斐历来骄傲,每次发病。只要不是完全昏迷。就必定不会允许有人在旁边守着。
雪姬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寝室,在她回头掩上大门的一刻。刚好看见他嘴角露出一抹虚幻的笑容,慢慢的闭上那双美丽,剔透,妖异,脆弱的眼眸,可他的手里依然紧紧捏着那件袍子。就像紧握着他的整个世界。
那一瞬,她感觉到了他的灵魂似乎独自飘荡在某个孤独的。空空荡荡的,虚无缥缈的世界。只不过这个世界她虽然感觉得到,却一辈子也无法触及。
她悲哀的垂下眼眸,慢慢的合上了那扇大门。
......
荧绿的药膏在覆着一层薄茧的掌心被搓的微微发热,然后修长的手指沾起药膏,轻柔地涂在她掌心的伤口处。
钟紫苑痛得一直在轻轻吸气。
郭承嗣叹息着,手指上的动作变得越发温柔。原本清凉的药膏带着他的体温一起被细细的涂抹在了她细嫩的肌肤上,那血迹斑斑的伤口,让他揪心不已。尤其是听她用满不在乎的口吻,叽叽喳喳的诉说了受伤的经过后,越发觉得一股无法宣泄的怒火涌上心头。
今天钟紫苑还在喋喋不休的自吹自擂:“幸亏我的毒药,迷药,迷-幻-药,总是随身携带着从不离身。不然今天还不知道要吃多大的亏。不过我的手虽然受了一点伤,可是他们却比我还要凄惨的多。因为这迷-幻药的药效可有三个时辰呢!在这三个时辰里,他们......”
“你怎么不给他们用上毒药。”郭承嗣受不了她的沾沾自喜,忍不住开口挖苦道。
“啥?”钟紫苑傻傻的张大了眼睛。这位一直维持律法严明的侍郎大人,是在鼓励自己杀人吗?
“你呀!出手还是太仁慈了。”郭承嗣忍不住叹息道:“你可知打蛇不死,必定会遭到它的反噬。你这回不把他们整怕了,他们只要缓过神来,必定会如毒蛇般死缠着你不放。”他眼底闪过一抹寒光,不过这样的事,他绝对不会让它再次发生。
果然,钟紫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她收回了手,细细的说道:“那些人受到教训应该不敢再找我麻烦了吧!何况那毒药自打炼出来,我就从未使过......”
那你炼毒药干嘛!就为了好玩吗?郭承嗣暗暗腹诽,不过这件事再和她继续讨论下去也没甚意思。于是他收好装着药膏的瓷瓶,随手拿帕子擦拭了一下自己手上残余的药膏,懒洋洋的说道:“符叔的病也不是这一时半会能好的,但是你那庄大哥的案子却不能再拖了。因为死者的家属已经几次提出要让死者入土为安,都让我用案情不明为借口给挡了回去。不过我已经禀告了尚书大人,找到了此案关键的目击证人,并定下了三天以后升堂重审。”
“太好了。”钟紫苑微笑。她相信,在郭承嗣公平的审判下,庄大哥一定可以无罪释放。转眼,她皱了皱眉头,说道:“只是兰儿的尸体恐怕已经腐坏了,就算留着也没用,因为尸体表面上的证据伤痕已经遭到了彻底的破坏。反正咱们已经把疑点都详细的记录了下来,为何不干脆让她入土为安呢?”
郭承嗣傲然一笑,说道:“因为只要她的尸体还在,那真正的凶手就会惶恐难安,会动作频频,会露出越来越多的破绽。我才越容易揪住他的狐狸尾巴。等着吧!为兰儿报仇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两人说话间,雪姬半垂着眼眸来回话了:“世子爷累了,他说想休息一会。”
郭承嗣的眼神闪了闪,说道:“既如此,就让他好好休息,你先带我们去瞧瞧符叔。”既然不能叫老乞丐为大驸马,郭承嗣也不会像朱斐那样,不客气的称他符老头。思来想去,也只能叫他一声符叔了。
“是。”雪姬屈膝福了福,木着一张俏脸,带着他们往符思远居住的院子走去。
考虑到如今符思远的特殊身份,朱斐把他安排在了一处距离住院稍远的小小院子里。不过郭承嗣还是可以感觉到院外布着许多暗卫,只把这略显残破的院子护的固若金汤。
看得出院中的屋子当年也还齐整,只是朱斐还未来得及重新修葺,所以显得有些陈旧。院子里还种着一棵高大的,结满沉甸甸果实的枣树,此刻符思远正坐在树下,手里拿着一柄小刀在一块巴掌大的木头上飞快的雕刻着。
直打从小渔村醒过来以后,他的记忆就如同一张白纸,以前所描绘上去的色彩,全部都褪的干干净净。后来时间长了,他的脑海中还是会闪现出一些绚丽却破碎的片段。他知道,那才是应该属于自己的世界。所以他才会下意识的来到长安城,这个在他断片的记忆中出现的最多的地方。
可惜千辛万苦来到了长安城,他却因为那时常突兀发作的抽搐,不得不饥一顿饱一顿的捱日子,根本就无暇为自己找寻记忆。
直到那天郭承嗣嘴里冒出的“大驸马”三字,如一道闪电,瞬间就劈开了他一直混沌不清的脑海。一道虽然不再年轻,却温柔,端庄,雍容华贵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记忆,他不知道她是谁,却觉得她应该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这段时间他的思绪一直纷乱如麻,所以只能靠雕刻来平复心情。
郭承嗣踏进院子,就看见了这一幕,他不由暗暗叹息。眼前之人不是大驸马还能是谁?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大驸马酷爱雕刻,长公主头上那柄从不离身的如意纹羊脂白玉簪子就是出自大驸马之手。(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女儿身
钟紫苑和郭承嗣才进到院中,一道敏捷的身影就跟个泥猴似的,从那棵枣树上窜了下来。
除了闲不住的小乞丐,再没了别人。就见他原本的发黄的揪揪头被树枝挂的蓬松着,明显过长的衣袖被卷到了手肘处,露出一截枯瘦的小臂。衣服的下摆扎在腰间变成一个简易布兜,不时有红彤彤的枣子从那布兜里滚出来。他的腮帮子也是鼓鼓的,嘴巴还在奋力的咀嚼着。
符思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没好气的看着小乞丐说道:“就知道爬树淘气,瞧瞧,刚上身的新衣裳又弄脏了吧!还不来见过贾大夫还有郭大人。”
“嘿嘿。”小乞丐鼓着腮帮子无辜的傻笑,他奋力吞下嘴里的枣肉,吐出两枚枣核,才讪笑道:“贾大夫好,郭大人好。”
钟紫苑笑着想去摸他的头,却叫他面红耳赤的避开了。她错愕,他却红着脸说道:“我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不能随便摸我脑袋。”钟紫苑顿时一笑,收回了手,只好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想了想,说道:“以前在家时,爹娘都叫我春妮。”
春妮,这不是女孩名吗?见钟紫苑愣住了,春妮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嘀咕道:“我拿枣儿给玉姬姐姐,还有雪姬姐姐吃去。”说完,她倒腾着两条细长腿,捧着那兜枣儿,飞快的跑走了。
符思远见钟紫苑一脸的不解,便解释道:“带着一个女娃行乞总是诸多不便。所以才会把她打扮成男孩。”
原来如此,钟紫苑了然的点头。
符思远领着钟紫苑还有郭承嗣进了屋子。立刻有伺候的小丫鬟给二人沏了壶上好的古丈毛尖。
喝了茶说明来意后,符思远倒也干脆。他利落的挽起袖子。露出黑瘦的手腕,让钟紫苑号脉。其实他的脉像钟紫苑多少心中有数,所以没多长时间,她就收回了手,问道:“符大叔这抽搐昏迷的毛病有多久了?”
“五年。”
“是受伤后就有了这毛病吗?”
“不错。”
“那有没有用过什么方子?”
“没有。”符思远苦涩的自嘲道:“这五年几乎连饭都吃不上,哪里有剩余银子来请大夫,用方子。”他黑黄枯瘦的脸庞黯淡无光。端着茶盏的双手虽然被清洗了多遍,可那些已经镶进指缝中的黑泥,依然清晰可见。
郭承嗣见状。心中也感到凄然,这还是以前那个意气奋发,风采照人的大驸马吗?
钟紫苑以前并不认识大驸马本人,倒是没有这么多感慨。她只老老实实的对郭承嗣说道:“符大叔这病只怕也和他脑内残余的淤血有关。倒是可以用些活血化瘀的方子。再加上针灸来治疗。只是我不能保证能够完全治愈。”
相对于郭承嗣的失望,符思远倒是显得豁达许多,他展颜一笑,悠然说道:“治愈是我幸,不愈是我命。贾大夫根本无须介怀,只需放手一试。”
好!郭承嗣差点没鼓掌喝彩,短短几句话,已经隐约彰显了大驸马昔日的风采。果然有些刻到骨子里的东西。绝对不会因为记忆的残缺而丧失。
钟紫苑打开药箱,拿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银针。她解开了符思远头上的发髻。开始细致的为他针灸。当然,在针灸前,她已经把在眼前碍事的郭承嗣赶出了大门。
郭承嗣无奈的摸摸鼻子,只得去寻朱斐说话了。
病痛的折磨让朱斐精疲力竭,当心底那撕裂般的疼痛散去后,他也沉入了黑甜梦乡。只是他显然睡的很不安稳,眉峰紧蹙着,眼珠子在眼皮下不安的转动着,光洁的额头不时有豆大的冷汗滑落下来。
这绝美少年的心中,也不知究竟背负了多少阴暗,沉重的心思。郭承嗣暗叹一声,拿起一块锦帕轻拭去他额上的汗珠,眼中带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关心。
当他抬起手来,朱斐猛地睁开了眼睛,妖异的眸光中一抹暴虐一闪而过。郭承嗣一愣,抱歉的说道:“对不起,手重了些,把你吵醒了。”
朱斐看清面前之人后,又颓然的闭上了眼睛,等他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先前那抹暴虐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利落的翻身坐起,嫌弃的把自己一直紧抓着的染血袍子丢到了一边。那已经恢复嫣红的薄唇也微微勾起,露出惯常的讥诮笑容。然后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说道:“你不是陪着那臭小子给符老头看病吗?跑我这来干什么?”
郭承嗣微微一笑,他掀起衣裳下摆,自在的在长塌上坐了下来。侧头看着他说道:“别在我跟前遮遮掩掩的,先前是不是又犯病了?”
朱斐面上一僵,悻悻的说道:“真不愧是长安鬼见愁,倒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郭承嗣叹道:“雪姬都要哭了,这还看不出来,岂不是白长了这对招子。”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只是你这病最近发的也太频繁了些。难道就没有一点法子可想吗?”
朱斐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他披散着瀑布般的乌发,站起身走到桌边,给自个倒了一杯乌梅茶一口饮了。这才说道:“你也知道,我这毛病实是在母亲腹中就被人暗中下了药导致的,乃是先天之疾,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毫无办法。”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不过你放心好了,要是我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了。岂不是便宜了我那乖巧的弟弟,还有那贤惠的母妃。所以我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成为他们眼中那根拔不掉的毒刺。”他这几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还带着浓浓的阴霾。
郭承嗣暗中一叹。心中升起一丝怜悯,于是他勾起嘴角朗声笑道:“别动不动就死呀活呀的,没得又惹一肚子怨气。”
“好了。不说这些。”朱斐也是展颜一笑。
估摸着符思远那边一时半会还不会完,闲来无事,俩人便在书房里摆起了棋盘。郭承嗣手持白子,寻思良久终于在棋盘上落了下来,这才说道:“你是何时知道她是女子的?”
朱斐看都没看他一眼,一双斜飞的凤眼只牢牢的盯在棋盘上,缓缓落下一黑子后。他才长吐了一口气,说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她的易容术其实并不太高明。”
“的确。”郭承嗣闻言。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溺宠的微笑:“她的易容术哄哄普通人还行,可在你的眼中,无异于邯郸学步。”说话间他又落下一白子。笑道:“你可要小心了。”
“我可没那么容易输。”朱斐把玩着手里的黑子,寻思片刻后。落下了关键的一子。挽救了棋盘上那一大片黑子的颓败之势。他颇为得意的裂嘴一笑,说道:“那你又是何时看出来的?”
郭承嗣想了想,老老实实的摇头说道:“我没看出来,只悄悄的让荣喜查过。昔日钟院使家周边邻居都说他是有个外甥,也有个女儿。而且这对表兄妹的外貌有着六分相似。”说话间,他又落下一子,重新把棋面上的黑子逼入绝境。
朱斐皱起了眉头,说道:“外甥多似舅。六分相似而已,也算不得奇怪!”他捏着手里的黑子。对着面前诡诈的棋局犹豫起来。
郭承嗣也不催促,只笑道:“六分相似的确称不上奇怪。真正奇怪的是,周围邻居都称从未见这对表兄妹同时出现过。”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再说这次钟府被抄家,钟院使夫妻被押入刑部大牢,可他们唯一的女儿却如一阵风般,彻底的消失了。只留下这个莫名其妙的外甥为他们四处奔走伸冤。这要再猜不出来,我这刑部左侍郎岂不是白干了。”说完,他抬眼静静的看向朱斐。
“原来如此。”朱斐点点头,他终于落下了一子,为自己的黑子杀出了一片血路。一时你来我往,俩人似乎都沉浸在这方寸之间的厮杀中,无暇再继续聊天。
终于,郭承嗣以赢了二子的微弱优势胜了这一局,朱斐不服气,于是俩人又收起棋子再来一局。时间在飞逝,不知不觉已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书房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钟紫苑大步走了进来。她二话不说,直接从二人面前的碟子里拣了一块芸豆卷吃了,还笑着说道:“你们俩倒是悠闲的很,这样好茶好点心的伺候着。可怜我却要饿着肚子,忍着**来治病救人。”
见她说的可怜,俩人不由相视一笑,皆丢开了手里的棋子。朱斐站起身,对着外面高声吩咐道:“摆膳。”
“是。”外面立刻有人爽利的答应了。
朱斐又自己动手帮她倒了一盏乌梅茶,她也不客气的一口气喝干了,这才擦擦嘴角,笑道:“世子爷赏错了,这乌梅茶酸酸甜甜的,可是越喝越饿的慌。”
朱斐屈起食指在她头上敲了一记,笑道:“怕什么,马上就有好酒好菜伺候着咱们的贾大夫了。”
“咦!那再来一杯乌梅茶好了。”钟紫苑不客气的把手中的茶盏伸到朱斐面前,朱斐无奈,只得亲自提起茶壶又帮她满上。
等她喝够了以后,郭承嗣这才问道:“符大叔如何了?”
钟紫苑说道:“针灸过了,也开了方子给玉姬,只是效果如何,一时还看不出来。”
“不急,这治病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郭承嗣出言安慰道。
三人闲话几句,外面的丫鬟婆子已经摆好了一桌精致的膳食,请他们前去享用。这一顿饭,让钟紫苑也好好体会了一把蜀王世子奢侈到极致的一面,她边大快朵颐,边直呼:“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惹得一旁的丫鬟捂嘴偷笑不已。
用过午膳,钟紫苑和郭承嗣一起告辞,朱斐也未做挽留,客客气气的送他们出了府门。当郭承嗣翻身上马,钟紫苑钻进马车,俩人携手离去后。他一直挂在嘴角的那抹温柔笑容才垮了下来。
他目光复杂的狠盯了俩人背影几眼后,才断然的一挥手,说道:“回府。”无人敢反驳,四个侍卫推动着那扇钉着六十八颗金黄色铜钉的朱红大门,吱呀吱呀的紧紧关上。
因为福伯受伤,如今为钟紫苑赶马车的,是郭承嗣的另一位贴身侍卫。一路上钟紫苑坐在马车内,心情都不太平静。她表面上拿着一本医书在翻阅,实际上耳朵一直竖的高高的,在偷听马车外的动静。书上写什么,她根本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忽然外面的窗框上传来轻轻的敲击声,她立即撩开了窗帘往外看去。郭承嗣对上她亮晶晶的,充满希望的琥珀色眼眸,先是一滞,然后笑道:“怎么了,你有话说?”
钟紫苑眼神一黯,有气无力的说道:“不应该是你有话说吗?”
郭承嗣这才意识到,似乎是自己先去敲人家的窗框,于是他一笑,懒洋洋的说道:“前面就是你家了,我不便再送,就此告辞。”
钟紫苑抬眸看了一眼,果然前面就是自家院子,她还可以看见庄大嫂提着一只筐子从里面走出来。她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有气无力的一拱手,敷衍道:“多谢。”
郭承嗣好笑的瞅着她说道:“放心好了,我会留下几个侍卫躲在暗处,暂时保护你们的安全,直到事情处理完为止,行了吧!”
钟紫苑惊喜的抬起眼眸,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担心这个?”
的确,她原本还不太在意,可先后听福伯还有郭承嗣都说那些泼皮无赖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的话后,心中就开始暗暗犯起了嘀咕。
要知道如今她这小院里除了福伯外,其余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和女孩。她可不敢想像要是胡三爷心怀不满,存心报复的话,会造成多大的麻烦。就算她手上有东西可以自保,可也做不到面面俱到。
尤其是在人多手杂的时候,更加容易出现意外。所以她有心想向郭承嗣求助,却不知该如何张口。谁知郭承嗣简直就像是她腹中的蛔虫,根本不用她开口,就已经安排的面面俱到。她的小脸上立刻绽开了一抹欢快的笑容。
“好了,既然放心了,就快回去吧!”郭承嗣说完,一拨马头,手中的缰绳一抖,飞快的策马离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调戏
出乎意料的是,在接下来的两天居然非常平静,什么风吹草动都没有发生。也让钟紫苑原本高悬的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原处。
这天一大早,庄大嫂,秀才娘子,豆蔻,青黛一起,把辛苦赶制出来的这三千颗药丸用锦盒装了,整整齐齐的码在了马车内。看着里面那些码好的锦盒,大家都甚为欢喜,七嘴八舌的说道:
“公子,公子,一路上可要小心些。这一只锦盒里可是三十颗药丸,值三十两银子呢!可都要看紧了,一只都不能叫人给偷了去。”
“贾大夫,既然福伯受了伤行动不方便,就让我家秀才也陪你一起去吧!多个人看着也是好的,万一那女儿国的东家想要定个文书,契约什么的也方便。”
“对,对,让秀才也跟去,多个男人帮忙总是好的。”
看着马车里几乎堆到车顶棚的锦盒,钟紫苑心中也在打鼓,她的全部家当可都在这里了,至今她还欠着好几百两的药材钱,就等着这笔银子来还债呢!
这可是整整三千两银子呀!就算去除一半的本金,她也足足的赚了一千五百两。这笔银子真可以算是她亲手赚到的第一笔巨款。要知道当日在抄家之前,她狼狈的从钟府逃出来。钟夫人倾尽所有,也只拿出了二千三百多的两的现银给她跑路而已。
钟紫苑最终还是听从大家的意见,带上了李秀才。然后在众人充满了期待和美好祝福的目光中出发了。
福伯坐在车辕上指挥。由豆蔻挥动着马鞭负责赶车。虽然她偶尔也赶过马车,可到底没有福伯那么娴熟。再加上路上一直在避让行人,小贩。所以显得磕磕碰碰,颠簸不平。
钟紫苑和李秀才坐在车内,皆是张开双臂如大鸟般,狼狈的护住那些如小山般的锦盒。却依然有些调皮的盒子,从小山头上滚下来,砸在二人的头上或者是胳膊上。好在这些锦盒都是拿软布包的,打在人身上倒不是很疼。
钟紫苑见状有些抱歉的说道:“真是辛苦了。”她话音刚落。就觉得屁股下的马车颠簸了一下,几只锦盒又从李秀才的头上滚了下来。
李秀才此刻头上的发髻也乱了,衣裳也皱了。额头还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却笑着调侃道:“今儿可算是知道了被银子砸头是什么滋味。”
钟紫苑咧嘴一笑,说道:“那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此滋味吗!”李秀才故意摇头晃脑的说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哈哈哈......”
马车内传来两人的欢声笑语,在外赶车的豆蔻,一双眼睛却一个劲的在人群中穿梭着。这里。已经是她和女儿国东家约定见面的地方。可是不管她睁大了眼睛如何搜索。就是没有见到那辆豪华而熟悉的四轮双厢马车。
感觉到马车在原地停了下来,钟紫苑疑惑的掀开门帘,问道:“豆蔻,怎么不走了?”
豆蔻咬咬唇,说道:“公子,咱们到地方了。我就是约了那位梅夫人在前面那家茶楼见面交货。”说着,她举起马鞭指向右手边一座两层高的茶楼。
这里位于东区,算是长安城比较富裕的一片区域。茶馆酒楼商铺林立。一家家的店铺飞檐斗拱,檐角相接。下方的街道也非常的宽阔。两边还聚集了一些挑着担子卖各色用品吃食的小贩。
不过因为此刻时候尚早,茶楼里来往的人并不多。即使这样,还是隐隐有拉弦唱曲的,绘声绘色说书的声音传出来,倒不显得寂静无聊。
钟紫苑跳下马车,问道:“你和梅夫人是约在茶楼里面见面,还是茶楼外面见面。”
豆蔻环顾了四周一圈,遗憾的说道:“原本约了巳时这茶楼里面见面。不过外面也没见着她的马车,想来定是咱们来早了。”
“现在才刚刚才巳时,的确是早了些,那咱们就进去等她吧!”钟紫苑忽而回头大声嚷道:“你们可把马车给看好了。”
“知道了,嚷那么大声干嘛?真是有辱斯文。”福伯笑呵呵的不言语。倒是李秀才掀开门帘不满的絮叨道。
钟紫苑也不辩驳,只微微一笑,转身大步往茶楼走去。她的步伐洒脱而自信,带着跟在她身后的豆蔻也是昂首挺胸,意气风发。
隐在暗处之人皱着眉头说道:“头,这小子似乎是在吩咐咱们看好马车吧!”
为头之人倒是面无表情,只淡淡的说道:“主子既然说了护他安全,想来也包括家财在内,咱们只管听命行事就是。”
那人讪笑道:“才区区价值三千两银子的药丸,却要咱们这些身有品阶的侍卫来护卫,这小子还真是好大的造化。”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其实这小子只需讨好了主子,从主子手指缝里漏点出来都不止三千两了,又何必弄得这么辛苦。”
“行了,就你话多。”为头之人随口呵斥道:“你们几个在这守着,我到茶楼里去看着。”
“是。”几人毕恭毕敬的答应了。
钟紫苑径直上了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里的视线好,倚着那青竹栏杆,整条街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要是梅夫人的马车来了,一眼就可以发现。而且这里客人也不多,只有五六个而已。其中还有两位衣饰华贵,身后都跟着小厮的公子。
小二拿着抹布使劲擦了擦俩人面前原本就一尘不染的桌子,笑呵呵的问道:“二位客官想吃些什么?”
豆蔻挥挥手,说道:“才吃了早饭,这会肚子不饿。你就顺便拣两碟果子上来即可。”
“好咧。”那伙计也不嫌弃生意小。他笑呵呵的应承了就想走。
“等等。”钟紫苑突兀的开口叫住了他,她想了想,问道:“你们铺子里什么点心最出名?”
伙计笑道:“咱们铺子的出名的点心多了。不过大伙最喜欢点的是清蒸牛乳糕,酥炸春卷还有桂花水晶糕。”
钟紫苑笑道:“好,就点这三样,再给我们上一壶雀儿舌。”
“好咧!”伙计答应了,一溜小跑着下去准备了。
见伙计走了,豆蔻有些心疼的说道:“公子,这里的东西可不便宜。咱们就两个人,你要三样点心干嘛?”
钟紫苑轻笑道:“你呀,该学学正经的待人接物了。俗话说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那女儿国的东家可是咱们第一位大顾客,那么爽快的订了咱们三千颗桃花养颜丸,怎么可以用区区两碟果子就给打发了,显得不庄重。左右不过多费上几文钱。说不定哄得她高兴了。咱们这生意还可以长长久久的做下去。”
“知道了。”相对于钟紫苑的苦口婆心,豆蔻倒显得没心没肺。她趴在青竹栏杆上,侧头看着钟紫苑,笑嘻嘻的说道:“就是为了显得庄重,所以公子今天才会穿上最好的衣裳,对吗?”
“鬼机灵。”钟紫苑笑呵呵的拿竹箸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记。的确,因为今天是第一次与梅夫人见面,为了显得庄重。她特意换上了一件平时都舍不得穿的暗金色蜀锦袍子。这块蜀锦还是和那柄如意一起从宫里赏出来的,可是名副其实的贡品。
只不过这块蜀锦只适合缝制男装。才能最大限度的体现它那种雍容华贵之气。所以钟夫人就拿这块千金难得的蜀锦,为钟瑾川还有钟紫苑每人缝制了这么一件外袍。
为了搭配这件袍子,她还特意少抹了那些染黄皮肤的药汁,于是整个人的精气神瞬间就提高了不少。也越发显得清贵华美,仪表不凡。就这么瞧着,比周围那些真正的公子哥们还要清贵一些。
就连庄大嫂和秀才夫妻今儿第一眼看见她时,全都愣了半晌。都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却又都说不出她究竟是哪里不一样。最后只得归纳为:人逢喜事精神爽。
俩人嘻笑间,伙计也把点心还有茶全都端了上来。**扑鼻的牛乳糕,焦黄喷香的酥炸春卷,散发着桂子清香的挂花水晶糕,让原本不觉得饿的豆蔻垂涎三尺。不过梅夫人没来,她也不敢抢先品尝,于是她的目光眼巴巴的在这条大街上来回穿梭着。
这时,楼梯口处忽然有了响动,钟紫苑诧异的抬眼看去,却见一位穿着一身白色孝服,头上别了一朵小绒花,身形虽然瘦削,却面容清秀,神情娇弱羞怯的姑娘,抱着一把琵琶,慢慢的走了上来。
在她走动间,略显宽大的白色孝服便微微抖动起来,越发给人一种弱不胜衣的感觉,再配上那双如蒙了一层雾般的大眼睛,尤其显得楚楚动人。就算钟紫苑和豆蔻同为女人,也被她吸引了全部的目光,更别说其余桌上那些真正的男人了。
只是那两位公子的目光只在她身上打个转就飘过去了,倒是其余几人的目光灼热似火,紧紧的盯在这白衣女子身上不肯放松。
白衣女子似承受不了这样热切的目光,她娇柔的垂下眼眸,怯怯的福了福。轻启红唇说道:“小女子见过各位大爷,只因为家父身染重疾无钱下葬。不得已,今儿才上这茶楼卖唱葬父,还请各位大爷海涵,小女子先向大家赔罪了。”说完她又是盈盈下拜。
见大家似乎都没有什么反应,她便从宽大的袖袋里掏出一本薄薄的歌单。她的目光怯弱的环视了四周一圈,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悄悄的朝着那俩位华服公子走去。谁知还没等她走进,那俩位公子的小厮便挡在了她的面前。他们抬着下巴,一脸傲慢的说道:“咱们公子可不喜欢听小曲,快快退下。”
白衣女子瑟缩了一下,她仓皇的抬起湿漉漉的眼眸扫了那俩位公子一眼。见他们依然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她眸光不由一黯,低下头弱弱的回答了一声:“是。”
一个身穿锦袍,满脸胡子的大汉立刻眯着眼睛,搓着下巴,不怀好意的说道:“姑娘,把你那歌单拿来我瞧瞧。”
“是。”那白衣女子重新振作的精神,轻移莲步来到了那个大汉桌边,恭恭敬敬的递上了歌单。
那大汉连手都没有伸出来,只一脸淫-荡的问道:“大爷我只爱听十八摸,你且唱来听听。”
那白衣女子的脸刷的涨得通红,她的怯弱中带上了一丝倔强和坚强,她坚定的摇头说道:“我不会唱。”
那大汉不怀好意的嚷道“连十八摸都不会唱,那要什么时候才能筹够银钱让你葬父?本大爷建议你还是不要卖唱,直接卖身好了。这样不但你葬父的银子有了,只怕连嫁妆银子都够了。哈哈哈”他和他的同伴自个拍着桌子,突兀的大笑起来。
那白衣女子被他吓得浑身乱颤,原本就洁白的脸颊,越发失了颜色。就像是正在遭受着风吹雨打的花朵,谁称不上绝色,却有一种残破的美丽。
可惜,没有一个人附和那大汉的笑声。那两个公子只顾着低头细语,根本连脑袋都没有抬,而其余二个客人干脆站起身扬长而去。
倒是豆蔻颇为义愤填膺,她摩拳擦掌的说道:“公子,这也太欺负人了,咱们是不是该出面帮帮那可怜的姑娘?”
钟紫苑也非常气愤,她眸光幽冷,对豆蔻呵斥道:“别那么冲动。先看看再说。”
豆蔻只得悻悻的端起茶杯,小口的抿着,可是她的眼睛还是滴溜溜的往白衣女人那边溜。
就见那大汉似乎已经不满足光是言语上的欺负,居然直接开始动手动脚。就见他扯着那女子的衣袖,一边把嘴凑到她鬓边胡乱嗅着,一边嬉皮笑脸的说道:“好香!我说小娘子,就凭你的容貌,何必在这里抛头露面的卖唱,还不如跟大爷回家去做个九姨娘。到时吃香的喝辣的,保证让你每天快乐似神仙。”说完,他还色眯眯的伸出肥厚的舌头,在女子绵软的耳垂处舔了舔,然后再度得意大笑。
“这位大爷,请你自重。”白衣女子猛地提声喝道,她的声音颤抖,还带着一丝绝望的坚强。(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自卖自身
就在俩人纠缠间,一个大约四十出头,滚圆的身子偏要穿着一身招摇的大红色绣木棉花长裙,长着一脸横肉的妇人蹬蹬的跑了上来。她一眼瞧见了还在和那锦衣男子拉扯的白衣女子,忙上前一把捉住白衣女子另一边手腕,尖声喝道:“小贱人,还欠着姑奶奶我二两银子的房钱和药钱没还,你想往哪跑?”
两边手腕都被人毫不怜惜的紧抓着,或是因为悲痛,或是因为恐惧,或是因为羞愧......那白衣女子眼中蓄积已久的泪水终于滑了下来。她惨白着小脸悲声泣道:“掌柜的息怒,我真没想跑,只是想出来唱个小曲赚些小钱还欠你的银钱而已。”
那妇人嗤笑道:“就凭着你那两句小曲,就连养活自己都不能,要何时才能还上我的房钱?还有你家那死鬼老爹的尸体,我已经请人拿草席卷了送到义庄去了,又花了我五百文。再加上你以后的吃住花销,这可都是银钱呀!你这小贱人拿什么来还?”
“爹!你为什么不带着女儿一起去......”那白衣女子一声悲呼,只哭得如梨花带雨,肝肠寸断。女子嘤嘤哭泣声,还吸引了不少楼下的客人上来看热闹。
锦衣男子却一脸得意的假意安慰道:“小娘子莫要悲伤,这些银子我替你还,只要你肯乖乖的跟我回去做个九姨娘。保证你以后披金戴玉,什么都不用愁。”
白衣女子吓得浑身发抖。畏畏缩缩的不敢开口。那妇人却眼睛一亮,忙对女子劝道:“这位公子居然不嫌弃你身带热孝肯出钱救你,可是天大的好事。你还不快跟了这位公子去。这样的好人家可是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那锦衣男子越发踌躇满志。小眼睛在女子身上不停的打着转,明晃晃的透着色迷之意。他的手还一点一点的在她纤弱的手臂上摩挲着,“哎呦,这细皮嫩肉的,摸起来可真滑溜!小娘子,我家的马车就在下面,还不快随了我家去吧!”
围观的客人不由暗地里窃窃私语:“这不是城西聚财赌坊的少东家吗!听说他好色成性。家可有好几个姨娘了,怎么还不知足又在这里祸害别人家姑娘?可怜这姑娘还带着热孝呢!虽然身子骨单薄了些,却长得眉清目秀的。这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这婆子也太尖酸了些,不过欠了几两银子而已。至于这样苦苦相逼吗?”
“也不一定,如今姑娘的家人又不在。除了她自己,没人可以强迫她自卖自身......”
那妇人听周边的人群似乎对这白衣女子满怀同情。她忽然大嘴一裂。一屁股在地上坐了下来。拍着大腿哭嚎道:“你个小贱人真是没良心,当初你和你那死鬼老爹投亲无门没人肯收留。是老娘一片好心不嫌弃你们晦气,租间房子让你们安身。你那死鬼老爹病了没钱买药,也是老娘我贴钱买药熬了送去给你们。如今那屋子还死了人,是人都会觉得晦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租的出去。你个小贱人居然还不想还我银子,可真是害死我了......”她的哭声即尖且利,一下子就把那白衣女子娇弱的抽泣声。还有周围的议论声给压了下去。
原本那些看不惯这妇人步步紧逼的客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有一人小声嘀咕道:“要是有哪家心善的公子能买下这姑娘就两全其美了......”
也许是这名旁观者的话提醒了那女子,她无助的目光四处找寻着,忽然她看见了坐在栏杆旁的钟紫苑还有坐在她对面,一脸同情看着自己的豆蔻。
女子眼睛一亮,立即提着裙摆疾步冲到了钟紫苑的面前,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不断的磕头泣道:“还请这位公子恕罪。小女子因身无分文无法安葬父亲,又欠下店家许多银钱,难以还清。还望公子怜惜一二,买下小女子,让小女子能还请掌柜的欠债,能安葬爹爹。小女子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公子的大恩。”
她一番话说完,稍稍抬起脸儿,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眸亮的惊人。衬着她额上磕得发青的印痕,更加显得楚楚可怜。她还不由自主的伸出一双纤纤玉手,紧抓着钟紫苑的袍服下摆,就像即将溺水之人,紧抓着手边唯一一块浮木。
那完美无瑕,宛如玉雕般的小手吸引了钟紫苑全部的注意力,她不由自主垂下眼眸静静的看着,久久没有出声。豆蔻虽然知道自家的情况并不适合买新人进去,可出于对这女子的同情,她也一脸期待的看着钟紫苑。
那锦衣男子见几乎到手的美娇娘要跑了,忙几步冲了过来。不过走近后他才发现钟紫苑身上穿的居然是华贵的蜀锦衣袍,终究不敢造次,只恶狠狠的瞪着跪在地上那不识好歹的白衣女子。
一位穿着窄袖便服的夫人,带着两个家仆娉娉婷婷的走了上来。她没想到二楼会如此热闹,不由错愕的问道:“这是怎么啦?”
豆蔻抬头瞧了一眼,立刻眼睛一亮。她忙推了钟紫苑一把,小声说道:“公子,快看那边,是梅夫人来了。”
钟紫苑也不顾那女子还抓着自己的袍服,忙站起身迎了上去。在她行走间,那女子怕扯坏了她的衣裳,忙不迭的送开了手。
钟紫苑根本没有理会她,只对着梅夫人一抱拳,说道:“在下贾铭,见过梅夫人。”
“贾公子不必客气。”梅夫人大概二十出头的模样,面容虽称不上绝色,却于秀美中带着一股子英气和精明。她爽快的笑道:“真是对不住,让你等久了!”
“哪里!是我们心急。到的早了些。来,请这边坐。”钟紫苑客气的引着梅夫人坐了下来,她带来的那两位家仆。便安静的伺候在她身后。豆蔻见状也不敢再肆无忌惮的和钟紫苑坐在一起,于是她为梅夫人斟了茶后,也老老实实的站在了钟紫苑身后。
那锦衣男子见钟紫苑的注意力没有在白衣女子身上,忙伸手去扯她的衣袖,还想让她跟自己走。那女子灵巧的避开了他的拉扯,膝行到钟紫苑面前,连连磕头道:“公子仁善。求你行行好,买下小女子吧!”
梅夫人初来乍到,不知道这里在闹哪一出。不由微蹙着眉头看向钟紫苑。钟紫苑有些抱歉的说道:“还请稍等片刻,等我处理完再和夫人解释。”
“请便。”终究是第一次见面,梅夫人也想多观察一番钟紫苑的品行,于是她爽快的应承了下来。只端着茶盏慢慢抿着。权当看戏了。
见那女子还在磕头。钟紫苑轻叹一声,说道:“既然你有了自卖自身的打算,何不去找个牙婆?”
女子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泣道:“公子有所不知,要是小女子卖身与牙婆,只怕更不得脱身了。”说完她怯怯的瞟了那锦衣男子一眼,然后飞快的垂下了眼眸,就像是受惊的小鹿。锦衣男子被那样的眼神一瞟。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轻了二两,居然完全没有听出里面的隐晦之意。
钟紫苑倒是听出了她话中暗指的意思。她是怕卖身给了牙婆后,这锦衣男子会直接从牙婆手里买了自己,那她就算是彻底的脱不了身了。钟紫苑踌躇了片刻,问道:“那你想要多少卖身银子?”
女子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爽快的答应下来,于是狂喜的连连磕头,说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只需二十两即可。”二十两实在多了些,足够买四个丫鬟,或者普通富户娶一房姨娘了。难怪她不肯卖身给牙婆,估计就算她肯,也没有哪个牙婆肯花这一大笔冤枉银子来买她。不过旁观众人都听她哭诉过要安葬父亲,要还银子给老板娘,倒是没人觉得她贪心。
那边豆蔻嘴快,悄悄的把事情经过说给梅夫人听了。梅夫人不动声色的瞟了那女子几眼,暗中皱起了眉头。她见钟紫苑居然答应买这女子,嘴唇不由动了动,再转念一想,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那锦衣男子可能真看上了这白衣女子,忙出言道:“我出一百两,小娘子,你还是跟我家去吧!”
谁知那白衣女子根本瞧都不瞧他一眼,一双妙目只紧紧的盯在钟紫苑身上,充满了期待,那男子见状心中不由大恨,满是疙瘩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钟紫苑不动声色的吩咐道:“嗯,豆蔻,去找店家借笔墨纸砚过来。”
“是。”豆蔻忙快步下楼,不一会,果然端来了笔墨纸砚还有一小盒朱砂印泥。
钟紫苑提笔亲手写下了一份卖身契,然后推到那女子面前,温和的说道:“不要跪着了,站起来看看。这是你的卖身契,如果你反悔了,可以现在就撕了。如果没有反悔,就按上你的手印。”
白衣女子忙站起身,细声细气的说道:“我不识字。”
钟紫苑一笑,吩咐道:“豆蔻,你读给她听。”
“是。”豆蔻也不推迟,拿着那卖身契一五一十的照着念了。听完后,那女子也无异议,干脆的在那份卖身契上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钟紫苑把卖身契交给了豆蔻,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丢到了女子的怀里,说道:“拿去吧!这里面刚好有二十两银子。”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女子也是喜极,欲再度跪下磕头。那在一旁偷窥了许久的妇人忙腆着笑脸上前,说道:“小娘子既然有银子了,该还钱给我了吧?”她话音转的倒快,小-贱-人立刻变成了小娘子。
白衣女子也不与她计较,打开钟紫苑给她的钱袋,找出一锭二两重的梅花银锭子和一小块碎银角子,还给了那妇人。
妇人得了银钱笑呵呵的走了,众人觉得这出戏也看得差不离了,也三三两两的散去。只有那锦衣男子犹自不甘心,铁青的一张脸,依然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
梅夫人的嘴角都噙着一抹古怪的微笑,连头都不抬,只默默的品着杯中那清香的雀儿舌。
白衣女子小心翼翼的收好了钱袋,然后对着钟紫苑屈膝福了福,娇弱的问道:“不知公子是哪家府里的,该如何称呼?
钟紫苑嘴角勾了勾,慢条斯理的说道:“姑娘眼拙了,在下只是一介无权无势的游医,可不是哪家府里有权有势的公子。”
白衣女子一愣,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有些勉强,只讪讪的说道:“公子说笑了。”那边的锦衣男子倒是眼睛猛地一亮,冒出了充满希望的光芒。梅夫人也诧异的抬起眼眸瞥向钟紫苑。
钟紫苑脸色一变,收起了先前的温和,厉声喝道:“大胆,主子说的第一句话,你居然敢质疑,有你这么当奴婢的吗?”
女子一愣,似乎还没有适应自己的奴婢身份,半响后,才跪下来弱弱的告饶道:“公子恕罪,是奴婢不会说话,下次再也不敢了。”她的眼眸重新又蒙上了一层雾气,显得十分委屈。那锦衣男子瞧了,心中怜惜不已,不由狠狠的瞪着钟紫苑。
他同样也听到了钟紫苑自称是一无权无势游医的那番话,心中顿时又羞又恼,只恨自己被她那一身华服给吓唬住了,错失了收这美娇娘的机会。于是他心中开始暗暗盘算,要怎么为自己出这口恶气。
钟紫苑似乎担心这女子不相信自己的话,又非常详细的,非常耐心的解释道:“其实我家就一个小院子,五六间房而已。除了堂屋外,每间房都睡了人。你要去了,只能在我的门口打地铺。还有,刚才买你的那二十两银子可是我的全部家当。如今家里连买菜的钱都没有了,你去了,可能要跟着我们一起喝几天稀饭。不过你放心,稀粥还是管饱的。”
“噗嗤。”梅夫人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倒是豆蔻忍不住撇撇嘴,心里直说公子也太坏了,怎么能这样吓唬人家小娘子。瞧!把人家的小脸都给吓白了。如今家里哪里就过得这样惨了,眼前不是有整整三千两银子等着收回去嘛!(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明晃晃的陷害
“哎呀,还是不行!家里铺盖不够使唤呀!”钟紫苑眼睛咕噜一转,忽然一拍巴掌,笑眯眯的对梅夫人说道:“梅夫人,你看咱们初次见面,我也没备下什么见面礼。要不就把这新买的奴婢送与你好了。想来你的女儿国如此成功,一定很需要人手帮忙吧?”
梅夫人放下手里的茶盏,强忍笑意,一本正经的点头说道:“贾公子只管放心,我那女儿国上至掌柜,管事。下至杂役,小二,厨子,全都是靠着双手,自食其力的女子。她们每天要接待的客人数以百计,的确是很缺人手。”
见那位夫人果真想要收下自己,女子原本就已经挂不住笑容的小脸,越发变得灰败起来。既然还要过回这样的苦日子,她又何必自卖自身?
原本她家境尚可,从出生起就没有受过什么苦楚。后来她父亲迷上了赌博,输光了家产,在前几天的一个夜里喝的酩酊大醉,跌入运河淹死了。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除了这幅还算过得去的容貌,根本就没有能轻松赚钱过回以前那种悠闲生活的能力。
其实她的胆量一直都与她柔弱的外貌截然相反。于是她心中一横,与那原本是自己邻居的胖妇人一起演出了这场闹剧。
她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下半辈子继续过上不愁吃穿的日子而已。于是只能用自己的容貌做饵,用自己的身世去博得同情。只要勾上了一条大鱼,何尝以后不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她反复仔细推敲出来。几乎毫无漏洞的演出,却只勾上了这样一个外表好看的木头鱼,她心中如何不恨。又如何不恼。
明明先前她在这锦衣俊俏公子的眼睛里看到了怜悯,为何会最后会变成这样?原来不但他的富贵是假的,就连他眼中的怜悯也是假的。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去做那锦衣男子家的九姨娘。如今这位俊俏公子的眼中除了洞悉一切的冷清,还有一丝淡淡的嘲讽。白衣女子心中一滞忽然涌上了一种强烈的恐惧感。
她慌忙拿出那还没有焐热的钱袋,推到钟紫苑的面前,语无伦次的哭闹道:“公子行行好。求你别把我送人。要不你把卖身契还给我吧!我做牛做马都会感激公子的大恩大德。”她这样歇斯底里的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钟紫苑在这里强抢民女了。
钟紫苑还未说话。倒是豆蔻不乐意了。她原本还觉得这白衣女子可怜,没想到这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她一掐腰,尖酸的喝道:“这可真是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先前可是你自己哭着喊着求咱们公子买你。咱们公子当时前就好心提醒过你。愿不愿意签下这卖身契全在你一念之间。是你自己毫不犹豫的签了,如今还没有出大门你就开始反悔,难不成这还是我家公子做错了?”
“什么公子?不就是一无钱无势的穷酸吗!”那白衣女子被豆蔻这么一激,原本表现出来的温婉羞怯全都不见了踪影。她猛地抬起扭曲的面容看向钟紫苑,,眼中的恶毒丝毫不加以掩饰。她尖厉而气苦的喝道:“就凭你这样的身份,怎么配成为我的主子?怎么配让我伺候?”
她也是慌了神,所以才会有意口出恶言。只盼能拼着挨些皮肉之苦,让钟紫苑激怒之下拿出卖身契放自己自由。只不过她这副嘴脸倒是把那锦衣男子给吓住了。他没想到这美娇娘一旦翻脸也跟那市井泼妇无异。原来这位不是较弱无害的白莲花而是全身剧毒的曼陀罗。
“你......”豆蔻果然被激的大怒。
钟紫苑却不惊不怒,她甚至还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这才带着诡异的笑容,拿出那张卖身契在白衣女子的面前晃了晃,啧啧的说道:“原本看你一双玉手细嫩无暇,还猜测你或许是大富人家出身。没想到两句话就露了低。可能你还不明白签下这卖身契代表着什么,就让我来告诉你好了。”
她附身向前,紧盯着白衣女子那双怨毒的眼眸,充满恶意的说道:“从你签下这卖身契开始,你就是最卑贱的贱籍。如同我家的牛羊,不管我这个做主子的是想打,想卖,想送人,谁都无权干涉。哪怕是打死了!也不过赔上几两烧埋银子而已。知道了吗?”
其实奴婢也分很多种,像这样卖了自身终身为奴的,会被打入贱籍,变成主子家私有产业,生死都是主子说了算,就算以后生下的后代也世世代代都是贱籍。被打死了,也是赔上几两烧埋银子了事。
还有一种就是签订工作契约的,只要做满了时间即可恢复自由身的。这样的奴仆依然是良民身份,就算是主子,可打却不可杀。要是杀了,主子就会触犯律法,会受到律法的严惩。而张侍郎家死的兰儿就是这样的身份。
白衣女子听了钟紫苑的话后顿时傻住了,这些她何尝不知。以前家里有钱时,父亲也曾买过二个小丫鬟伺候她。那时的她就把那两个丫鬟当成牛羊帮使唤,稍不如意,就非打即骂。后来家里落败,这两个小丫头还被她卖了,换回了几两银子使。
其实她也不想走卖身为奴这种下策的,只不过她见钟紫苑居然允许奴仆和自己同桌进食,于是认定此人虽然富贵却是耳软心慈之辈,定是十分好拿捏的。加上钟紫苑的五官长得非常俊俏,才会让她心中无比倾慕,才会死缠上去。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这看似面善的俊俏公子,实际如狼般凶狠,如狐般狡诈。三言两语就要断了自己的富贵前程。她越想越怕,越想越悔,眼睛不由四处乱转起来。
忽而她与那锦袍男子的视线对上了。她眼前不由一亮,忙冲过去抱着他的膝盖,一边用自己柔软的胸-部在他膝上蹭着。一边泪水涟涟的泣道:“公子,我愿意做你的九姨娘,你救救我,救救我。”
钟紫苑简直气乐了,见过不要脸的,却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原本她只是想敲打敲打这女子后,就这么算了。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把自己这个刚上任的主子看在眼里。居然还妄想借势压人,这可真是触到了钟紫苑的逆鳞。
那锦衣男子原本见识到了白衣女子的表里不一,心中不免打起了退堂鼓。想要她的欲-望也消退了不少。可被她那柔软的胸部一碰,再软言软语的一求,他的脑袋里就像被灌进了浆糊,只能凭着下半身来思考了。
他色眯眯的在她白皙的脸颊上重重的捏了一把。踌躇满志的说道:“小娘子只管安心等着。大爷我这就把你买回来。”他家的姨娘都是花钱买回来的,倒是没觉得白衣女子的要求有什么不妥。他大步走到钟紫苑面前,“啪”的一声,丢下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倨傲的说道:“这里大概有三十多两银子,都拿去吧!就当是我买下那位小娘子了,把她的卖身契拿来。”说完,他对着钟紫苑摊开了大手。
钟紫苑没想到这粗鲁汉子倒是有些痴心。明明发现了那女子不是善类,居然还敢弄回家去。不由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真是爽快汉子。”不过她没有去碰桌上的那只钱袋。只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过我可舍不得把她卖了,我还等着她回去洗衣做饭,劈柴挑担呢!”
“喂,你这死庸医,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一转手你可赚了十两银子,够买好几个丫鬟帮你做活了。你又何必霸着这位姑娘不放。是不是瞧人家貌美,想占便宜呀!”他把醋钵大的拳头捏的紧紧的,在钟紫苑面前晃悠,威胁的意味溢于言表。其实他一直就最恨这些长得比自己俊俏的小白脸,尤其是他们还有和自己抢女人的时候。
钟紫苑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就像是在跳梁小丑般的轻蔑。她冷冷的说道:“这位公子难道听不懂人话吗?如今卖身契在我手里,只要我不愿意拿出来,就算是皇帝来了也无法。”
锦衣男子没想到到自己会被拒绝,他不由怒喝道:“你放肆,区区一个死庸医,可别给脸不要脸。”
钟紫苑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你待如何?不要以为人人都是好欺负的。”她因为愤怒。这一瞬间所爆发的气势,让梅夫人都是眉头一跳。任谁都不会觉得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游医。
就连那白衣女子都瞧出来了,心中不由大恨此人狡猾,先前定是拿假话哄人而已。
那锦衣男子却觉得自己在美娇娘面前丢了脸面,不由一瞪眼,怒喝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居然狠狠一拳往钟紫苑面门上挥去。他在市井厮混久了,就算没有学过功夫,也是打架的高手。再加上嫉妒面前这小白脸长的比自己俊俏,一有机会,自然想先把那张脸给毁去。
众人皆是一阵惊呼,梅夫人也忙对身后的仆人说道:“快去,别让人伤了贾公子。”
只有钟紫苑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隐在暗处良久的那人不由暗叹一声,他终于动了。
眼见锦衣男子的拳头几乎要挨到钟紫苑高挺的鼻子,他眼前忽然一道黑影闪过,也不知打哪里飞来的一只碗碟狠狠的砸在了他的面门上。他脑中“嗡”的一声,七荤八素一起涌了上来。脸上也想是开了染坊,红的,白的,黑的,四下溅出。当然,红的是鼻血,白的是碗碟碎片,黑的就是现磨的芝麻糊......
他一下子摔倒在地,哎呦哎呦叫唤了好几声,才停了下来,只不过他的一边脸已经肿的像个仙桃,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更加眯成了一条缝。脸上也被刮破了好几块,鼻子下还挂着两管鲜血,样子虽然狼狈却怎么看着都觉得可喜。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劲装,面无表情的高大男子走到了钟紫苑面前。他对着钟紫苑一抱拳,冷冷的问道:“可要把这冒犯公子的贼人收监?”
这话说得还真倨傲,就像大牢是他家开的。不过他无形中散发出来的一种威势,让在场之人皆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没人敢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那锦衣男子偏偏不服气,他欲嘲笑几句,可脸上又疼的厉害,于是一张花脸变得越发扭曲起来。
不过他没有见识,并不表示别人没有见识。坐在钟紫苑对面的梅夫人一眼瞧见了那男子腰侧挂的一块腰牌,那可是六品侍卫才能佩戴的。她不由暗笑,这自称无权无势,就连吃饭都成问题的贾大夫,居然有六品侍卫暗中保护,不是明晃晃的在扮猪吃老虎嘛!
钟紫苑轻笑一声,问侍卫道:“他可有触犯王法?”
“王法?”侍卫皱了皱眉,他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瓷片,大步走到还在愣神的锦衣男子面前。他把那碎瓷片塞进那男子手里,又举起拳头做出个欲打人的动作。那锦衣男子吓得手一挥,手里的碎瓷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把那侍卫的衣袖给割了一个大口子。
那侍卫忽然夸张的抓着手臂,大声痛呼道:“你居然敢刺杀朝廷命官,可还有没有王法了?来人啊!快把他押入刑部大牢。”
“刺杀朝廷命官”这个罪名可不小,锦衣男子忙不迭的丢了手里的瓷片,不服气的咆哮道:“我不服,哪里有朝廷命官呢!你可别欺负我读书少就来哄我。”
侍卫冷笑一声,一把扯下腰间的腰牌,在他面前晃了晃,阴测测的说道:“就算你读书少,也该认得这上面的几个字吧!本官乃堂堂的六品带刀侍卫。”他又扯了扯自己的衣袖,说道:“你用瓷片刺杀本官,在场所有人都可以证明。你还有何话说?来人,把他押回大牢。”
这样即无耻,又明晃晃的陷害,让在场众人都大开眼界,却又无话可说。毕竟那侍卫的手臂,的确是被锦衣男子手上的碎瓷片所伤。(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误终身
这侍卫也算是久经沙场,办事老练的很。他趁着锦衣男子还未回过神来,立刻先下令拿人。
“是。”立刻有两个同样身穿黑衣的大汉,大步而来。他们二话不说,直接把锦衣公子牢牢捆了,就往外拖去。
钟紫苑没想到自己轻飘飘一句话就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这位六品侍卫大人也太无耻了些,不过她就喜欢这样明面上的无耻。
眼见那锦衣男子还在惊恐的叫屈,钟紫苑忽然大声喝道:“等等。”她站起身,负手踱步到那白衣女子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冷的说道:“看在这位公子对你痴心一片的份上,我也不送你去女儿国了,干脆把你送给他做九姨娘。只需你陪着这位公子一起同甘共苦,过了眼前这道难关,你可愿意?”
“刷”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那白衣女子身上,就连那锦衣公子也是一脸期待的看着她。那女子原本就灰白着的脸变得越发难看,她低头寻思半响后,终于摇头低声嗫嚅道:“我,我不想去坐牢。”
那锦衣公子闻言非但不怒,反而露出一丝了然的苦笑,他终于从美色中清醒了过来。钟紫苑也摇摇头,遗憾的说道:“都说有舍才有得,你什么都不想舍,又如何能得?我给了你两次机会,你都没有把握,也休怪我无情了。”
她对那位侍卫一拱手,说道:“把她带到你主子面前。就说是我新买的的奴婢,请他出手帮忙调教一下。”
钟紫苑原本并没有真的想要买这白衣女子为奴的意思,只不过想教训一下就还她自由。可如今这女子凉薄。自私的品性还有深沉的心机彻底激怒了她。钟紫苑不想再放这女子出去害人了,只有暂时拘了她的自由。可就钟紫苑家那破院子也安顿不下这尊居心叵测的大佛,更加不可能真把她送到梅夫人那去添乱。想来想去,还是习惯性的把这让她头疼的麻烦,交给郭承嗣去处理好了。
那侍卫也识趣的很,立刻一抱拳,说道:“公子放心。主子名下的农庄,果园起码有数十个,还怕安顿不下这区区一名贱婢。”他一挥手。吆喝道:“来人,把人带走,再去给主子禀报一声。”
“是。”于是又有一男人上前,拖着那绝望到极点的白衣女子就走。
那女子疯狂的甩着头。正欲哭叫吵闹。那男人可不会怜香惜玉,他立刻闪电般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颌,一个错力生生卸了下来。剧痛袭来,她的泪水再度喷涌而出,可惜她已经无法出声,只能默默流泪。似在为自己未来的辛苦命运不平,似在为钟紫苑的手段感到愤怒......
她的发也散了,裳也乱了。腕也肿了......她却什么也顾不得,猛地回头。把无比怨毒的目光投向那误她终身的罪魁祸首。
那人明明面目俊朗,神色和煦,就算是对着小厮也一脸宠溺纵容,为何偏偏对自己却没有一丝怜悯之心。她的心底在绝望而恶毒的诅咒着“我还会回来的,到那时,必定会让你百倍偿还。我会让你后悔今日带给我的耻辱。”
见那白衣女子眼怀怨恨的被拖走了,钟紫苑不由摇头叹道:“这样心机,容貌,手段,野心具备,却又出身卑贱的女人真要入了哪家的后宅,可真是家宅不宁的祸端。”
梅夫人也叹道:“可惜并不是每个男子都像公子这样能够洞悉一切,他们只会被这种女子娇弱的外表,廉价的泪水所蒙蔽。”她家后宅就有一位这样的姨娘,如菟丝花般紧紧的缠着她的夫君。而以她清高好强的性子,根本不屑于与这样的女人争夺同一个男子的宠爱。所以她才会苦心经营自己的女儿国,并且处处与梅府划清界限。在她看来只要不给自己希望,自然也不会再有失望。
钟紫苑却“噗嗤”一笑,说道:“那可不一定,看穿这女子眼中欲-望的可不止我一人。”说完她举起茶杯笑着向一直坐在另一边,把这场闹剧从头看到尾的那两位华服公子示意。那两位公子也举杯,以茶代酒,回了她一个友善的笑容。
梅夫人见状,不得不感叹的说道:“到底是在天子脚下......”剩下的话她没再说出口,钟紫苑自然也不会傻乎乎的去问。
梅夫人为了自己店铺的生意经常走南闯北,称得上是眼界开阔,见识不凡。比一般养在大宅院里的夫人更加多了几分爽朗,少了几分扭捏。钟紫苑原本就是女儿身,在钟瑾川的宠溺下一直以男人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当然见识也不算浅薄。于是俩人坐在一起后,居然聊得非常投机。
喝了几杯茶水,又用了些点心后,梅夫人奉上了剩下的二千七百两银票,并且表示出了想要长期与钟紫苑合作的心意。钟紫苑自然求之不得,于是拿出了先前那份由雪姬制定出来的契约。梅夫人细细看了,又展示出她精明的一面,指出几个地方稍做了修改,为自己的女儿国争取到了应得利益后。把李秀才叫上来,重新抄录了一遍,两人才正式一起签下了这份契约。
见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归心似箭的梅夫人就起身告辞。钟紫苑无意间问道:“不知梅夫人是打哪里知道我这桃花养颜丸,又是如此满怀信心的?”
梅夫人笑道:“因为我那相公在长安城内养了一位曾经的妓人做外室。因为这妓人以前被红花伤过身子,所以整整三年的时间都未曾孕育过孩子。可是前些天她居然挺着肚子来拜见我,把我给吓了一跳。多方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她这段时间服用的一种新出的美容圣药桃花养颜丸的功效。有这样一个成功的例子在。我当然会非常看好你这桃花养颜丸今后的市场。”
钟紫苑闻言不由暴汗,这梅夫人真不愧是商界奇女子,就连关注点都和旁人截然不同。一般的正室夫人碰到外室挺着肚子来挑衅。应该感到气愤,担心或者满怀醋意才对。可这位倒好,她感兴趣的居然是这里面蕴含的商机。做她的相公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种强烈的挫败感。
重新坐上空空荡荡的马车,大伙的心情都十分激动。当然,钟紫苑第一件事就是还了先前赊欠下的银钱,又重新购置了大批药材。不过这回她付的可是真金白银,一文钱的药材都没有赊欠。药铺的掌柜高兴之余。还给了一个双方都很满意的价钱。他顺便又定下了一千颗药丸。因为这两天,他铺子里的桃花养颜丸已经被抢购一空。
据说起因是一位府里的主母,生下了一位小姐后肚子再没了动静。眼见昭华逝去。相公又被家里新納的姨娘给勾了魂,那位主母一时万念俱灰。
后来阴差阳错,她家的姐妹送给了她二十颗桃花养颜丸。她服下以后,不但肌肤焕发新的光彩。重新赢得了相公的关注。几番缠绵下来。居然还怀上了身孕。
这样稀奇之事在她的小圈子里飞快的传开了,于是掌柜这里原本还剩下的一百多颗药丸,瞬间就被一抢而空。后面来晚了没抢购到药丸的夫人们,还纷纷留下定金,只求尽快买到这钟神奇的,还带送子功能的美容药丸。
就在搬运货物的时候,那个隐身暗处的六品侍卫又主动显身。他把钟紫苑从药铺里叫了出来,然后拉到一边说道:“主子把那位姑娘送到了位于西郊的一个农庄。配给了一个管事家的小儿子。他说这样的女子还是尽早嫁出去省心。那个管事家的小儿子虽然人有些鲁钝,可家境尚可。又有二个能干的兄弟帮衬,倒是不算亏待了她。主子问你可还满意?”
钟紫苑闻言不由呆愣了半响,她没有想到才大半个时辰。先前还在自己面前,唱做俱佳耍尽心机的女子,居然这么快就被定下了终身,而且还是嫁给一个鲁钝之人。估计以她那心比天高的性子,此刻心中也是绝望的吧!
想到这里,钟紫苑心中有些不舒服了,总觉得是自己误了一个女子的终身。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郭承嗣的法子才是最好的,而且一劳永逸。只有让她嫁为人妇,生下孩儿,每天被家庭琐事缠住手脚。虽然夫君鲁钝,却有两位精明的兄弟看着,只有这样才会真正遏制她心底如杂草般滋生的怨恨和野心。
只不过,这些历来都是那些后宅主母,用来辖制那些妄想爬上主人床榻的丫头们才用的阴私手段。郭承嗣这么一个清贵公子,怎么也会使用这些?顿了顿,钟紫苑才点点头,说道:“知道了,这样的处理很好,我没有什么意见。”那侍卫立刻拱手离去。
钟紫苑回到铺子里,
过了没多久,几人满载着一车的药材回来了。还未靠近,就见院子门大开着,青黛和秀才娘子皆是一脸焦虑的朝外张望着。看到自家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回来,她们的眼睛猛地一亮。
马车停稳以后,青黛忙迎上去,扶着钟紫苑下了马车,还不忘关切的问道:“公子,这一路还顺利吧!余款都拿到了吗?”
钟紫苑点头笑道:“很顺利,不但顺利的把货交了出去,还收齐了尾款。最难得的,是梅夫人还有吉祥药铺的掌柜也与咱们签订了契约,需要咱们长期为他们提供这桃花养颜丸。”
“太好了......”一片欢呼声响起,不光是青黛和秀才娘子,还有几个闲下来,躲在门后偷听的姑娘们也一起欢呼起来。
钟紫苑又笑眯眯的大声宣布到:“姑娘们放心吧!以后只要你们勤快肯干,会有赚不完的银钱。”四周静默了一会后,更大的欢呼声响了起来。看着那一张张虽然稚嫩,却依然笑得异常开怀的小脸。钟紫苑心中先前那些不愉快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豆蔻这时也跳下了马车,她笑着大声说道:“别傻笑了,还不帮忙卸下车内的药材。”
“哎,咱们来了......”现场一下子陷入了一片繁忙的景象。有人听到欢呼声忙探头出来看个究竟。正好见一群姑娘们手忙脚乱的从马车上往外卸大量药材,不由露出会心的微笑,当然也有人露出了一脸的贪婪。
钟紫苑丢下她们,独自进了自己屋子。她从袖袋里拿出轻松签到的供货契约还有一叠银票,连同那白衣女子的卖身契,一股脑全锁进了一口巨大的樟木箱子里。
一手紧握着钥匙,一手摸着这口沉重的箱子,她心跳如鼓,压抑了许久的兴奋情绪终于发-泄了出来。她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喃喃道:“爹,娘,你们瞧,我终于跨出成功的第一步了。接下来,我要赚好多好多的银子,我要重新光耀咱们钟府的门楣。”
又过了良久,马车上的货物已经全部卸在了院子里,钟紫苑才慢慢走了出来。秀才早已回自己家去攻读诗书,福伯也把卸下了马车,把那匹青聪马赶回棚子里去洗漱。
满院子里只剩下那些姑娘们乖乖的垂手站立着,钟紫苑环视了四周一圈,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姹紫嫣红之间,她不由勾唇一笑,开始细心安排起各自负责的工作。
她指着三个年级大些,身材也略显粗壮的女孩说道:“你们三个以后专门负责跟着秀才娘子一起碾磨药材。至于工钱嘛!咱们以后按照天算。暂时定每天四十文钱。”
这两天只有手脚最快的二位姑娘每天赚到了四十文钱以上,而她们大多都是赚三十多文而已。所以她们对每天四十文的工钱还是很满意的。也是因为研磨药材的工作比较辛苦,所以钟紫苑给她们的工钱也要偏高一些。
“哎,知道了。”“中啊!一天四十文工钱比我老爹赚的还多。”那三人乱七八糟的答应了,引得周围爆发出一阵大笑。
只有钟紫苑强忍笑意,又指了另外两人说道:“你们就跟着青黛一起,专门负责制作药胚。”然后又指着另外三人说道:“以后你们就专门负责制作药丸,你们可明白了?”
“明白了。”七位姑娘异口同声的答应了下来。然后开始分头忙活起来。
倒是秀才娘子奇怪的问道:“那庄大嫂做些什么?”
钟紫苑一笑,说道:“我瞧庄大嫂手上的活计很好,帮我绣的一个荷包,那色泽图案搭配的可是一绝。我想让她以后专门负责药丸的包装。”
说到庄大嫂手上那出神入化的刺绣活,秀才娘子也是非常的佩服,她点头笑道:“果真,我以前也得了她一个鸳鸯戏水的荷包,就这么看着,那鸳鸯栩栩如生几乎活过来一般。这样的活计交给她定是错不了。”
就在俩人说话间,院门外忽然传来庄大嫂泼辣的怒喝:“是哪家的小瘪三,跑到这院门口乱写乱画?难道家里就没有个大人管管?”(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夜袭
原来,钟紫苑家院门外的墙角下也不知被谁,拿黑炭画了一副奇怪的图案。粗略的看上去好像是四只羊在吃草,不过那羊也太丑了些,全是黑乎乎的一片。秀才娘子笑道:“算了,肯定是小孩子调皮而已。等会我拿水冲冲就没事了。哪里值得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庄大嫂余怒未消的说道:“这群小瘪三,上回还拿石头在我家大门上刻了一堆的小动物,害的我拿油漆把整扇大门都给刷了一遍才把那些痕迹给盖住。可到现在还没一个小瘪三承认。”
“哈哈哈......”秀才娘子和钟紫苑不由大笑起来。笑得庄大嫂也不好意思再唠叨,自个也捂着嘴笑了起来。三人说笑一阵,才一起回了院内。
秀才娘子果然打了一盆水想去清洗,钟紫苑却拦着她说道:“那个不急,你还是先教教这些女孩子怎么碾磨药材吧!”
“好咧!”秀才娘子便放下了盆子,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带着那三个小姑娘回自己院里去工作了。
钟紫苑则把庄大嫂拉到葡萄架下的石桌旁坐了,开始细细讨论那些药丸该如何包装。大伙手上都有事忙,很快就把门外那副潦草的涂鸦给忘得干干净净。
直到傍晚,忙活了一天的众人都各自回去了。钟家关上了院门,用过晚膳,沐浴过后。钟紫苑披着湿漉漉的乌发,半躺在自己的竹椅上,青黛则拿着一块宽大的帕子帮她绞干发丝。
豆蔻坐桌前。她拿着一只青竹杆的毛笔,蘸饱了墨汁,借着牛油灯那昏暗的光芒。在面前的账本上认认真真的记录着。
过了良久,她终于抬起头,揉揉眼睛,有些疲惫的说道:“公子,我都记好了,你要看看吗?”
“嗯,拿来我瞧瞧。”
豆蔻立刻放下手中的毛笔。把账本捧到了钟紫苑的面前。
钟紫苑一页页的翻开,仔细看了。豆蔻的笔迹还不成气候,那些字写得大的大。小的小。不过一笔一划确是及其认真,而且里面记录的内容也没有一点差错。钟紫苑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不错,不错。一点误差都没有。”
豆蔻一听。嘴角翘起,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青黛见状笑道:“公子,你每天都叫她记账,算账,这是想把她培养成女掌柜吧!”豆蔻闻言,也惊讶的看向钟紫苑。
“不错,我是有这样的打算。”钟紫苑居然点头应承了下来,她坐起身。看着青黛正色道:“不但是她,还有你也要和豆蔻一起学着记账。”
“我也要学?”青黛惊诧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圆圆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她很怕那软绵绵的笔尖好不好,每次写字手腕总是掌握不好轻重,不是把字涂成了一团黑,就是写的粗细不匀实在是丑的很。相比拿毛笔,她更加愿意拿绣花针。
钟紫苑笑道:“福伯年纪大了,也不能叫他太操心,我身边通共就你俩人能用。你们知道吗?我今天才知道梅夫人的女儿国不但生意做的那么成功,而且在那女儿国里不管是伙计,庖厨,包括掌柜,管事居然也全部都是女子。”
豆蔻当时亲耳听梅夫人说了,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倒是青黛一脸的惊诧,她不可思议的说道:“女儿也能做掌柜,做管事吗?”在她的印象中,就算是再能干的女人,最多也就是做做后宅的管事。她可从未见过哪个女人可以做大商铺的管事,更加别说是掌柜了。那可是东家下面的第一人,是整间店铺的半个决策人。有很多店铺的东家都是自己担任掌柜一职。
钟紫苑点点头,说道:“既然男人能做到的,女人自然也一样能做到,女儿国的成功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今后我可不打算只做桃花养颜丸这一味药丸。我手上还有好几个养生方子可以大肆生产。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开一家养生堂,只卖自家生产的各色药丸。到时生意做大了,我也一定会需要掌柜,会需要管事,来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可我能完全信任的,只有你们两个而已。难道你们不想帮我吗?”一席话说得豆蔻和青黛两双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第一次有了一种叫“野心”的东西,在慢慢膨胀。
三人又闲聊了许久,青黛打了无数个哈欠,圆圆的眼眸里都是雾蒙蒙的。心疼她们实在是太累,钟紫苑便笑着打发她们回房去睡了。
等到两人走后,屋里就剩下钟紫苑一人,她却一丝睡意也无。索性站起身,推开窗户,让银纱般的月光伴着清凉的夜风一起撒进这间简陋的屋子里。
她披着长发倚在长塌上,手里端着一只粗瓷茶盏,慢慢的抿着里面碧绿的茶水。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静静的注视着那挂满星子,闪亮的天空,可惜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此刻万籁寂静,钟紫苑似乎还能听见隔着两间屋子,福伯那震天的鼾声。渐渐的一丝倦意涌上心头。在她一阵恍惚想要闭上眼眸小憩时,忽然一道黑影从屋顶无声的翻落下来。钟紫苑大吃一惊,浓重的睡意几乎被吓去了一半,她低声喝道:“是谁?”
“是我。”声音低沉浑厚,钟紫苑立刻听出是白天那个侍卫头子。她眉头微蹙,不解的询问道:“这么晚了,还有何事?”
那侍卫紧挨着窗户低声说道:“今日贾公子的财帛在人前露了白,已经叫贼人给盯上,只怕今晚就会有所行动。我已经派人把此事禀报了主子,主子即刻就到。请贾公子放心,等会外面要是有什么异动,你只当没听见就成。”
被贼人盯上?钟紫苑猛地想起了院门外莫名其妙出现的那一副涂鸦,难道那就是贼人留下的记号。她面色大变。心慌意乱的站了起来,问道:“那其他人怎么办?”
“公子放心,我们有足够的人手保护其他人的安全。”侍卫不慌不忙的说道。
“那就多谢大人了。”钟紫苑道了谢。摸着长塌又缓缓的坐了下来。那侍卫不再说话,身影一闪,不知又隐藏到了何处。
钟紫苑此刻心绪不宁,一颗心开始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着。虽然得到了那侍卫的保证,可作为女儿家,知道自己被贼人盯上,她终究是害怕的。坐在长塌上呆滞片刻后。她忽然站起身子,奔过去打开搁在樟木箱子上的药箱,拿出了里面的一只瓷瓶。开始忙忙碌碌的布置起来。
做完这些,她就像往常一样,吹熄了那盏牛油灯,然后躺到了床上。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黑暗中她一直惊惧的大睁着眼眸。不敢合上。可是那瞌睡虫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不断的摧残着她的神经。终于,她没有忍住,慢慢闭上了眼眸。
她是被院子里的兵乓声给吵醒的,那是兵器交击的声音,随后,几句被压低了的呼喊声也响了起来:“来了!”
“抓活的!”
“别放他们走!”
“他们早有埋伏,小心!”
“哈哈。你们跑不掉了。”
混乱的声音,让钟紫苑猛地睁开了眼眸。一道亮光一闪而过。侍卫的警告犹言在耳,可是到底抵不住内心的恐慌和好奇,她只得自我安慰道:“我就看看,应该不要紧吧!”她翻身坐起,也不敢去点灯,只摸黑小心翼翼的来到窗户边,打开一条缝偷偷朝外面看去。
星光下,她隐约看见自家那不大的院子里居然有好几道人影纠缠着斗在一起。人影闪动,血花飞溅,还不时夹杂着几声闷哼或是惨叫。让她情不自禁的微眯上眼睛。
又过了一会,她慢慢适应了那昏暗的光线,才看清楚。院子里面有三个江湖装扮的人,他们似乎刚刚才潜进院中,随即就被早早埋伏在院中的侍卫发现,展开厮杀。此刻,其中一人已经身负重伤当场被人拿下,而另外两人的身上也挂了彩,还在垂死挣扎。
随后,又有人自黑暗中想要攀墙而入,谁知刚露出头来。立刻就有绳索从院子里飞了出去,套在探出头的那个倒霉鬼的脖子上。一用力,那个倒霉鬼即可被人从墙头上拉了下来。他惨呼一声后即可没了声息。这大抵是试探的开始,因为黑暗中,谁都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多少人隐身在黑暗中。院中那两个闯入者没有坚持多久,就被人给拿下了,被捆得牢牢的丢在了墙角下。
双方又陷入了一片寂静,院内人和院外人隐隐形成对持之势,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奇怪。”钟紫苑暗自寻思着,外面乒乒乓乓打了这么久,青黛,豆蔻她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连隔壁的庄大嫂还有另一边的秀才家里也是一片寂静,连灯都没有燃起。还有,那侍卫不是说已经通知了他家主子了,那他家主子,为何也不见踪影?此刻钟紫苑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想了想,她理了理头上的发髻,又紧了紧自己的腰带,然后蹑手蹑脚的打开门,欲出去看个究竟。大门一被推开,她一眼就瞧见了一身紫袍的郭承嗣正在和身材高大的侍卫窃窃私语。钟紫苑原本一直揪着的心立刻奇异的平缓了下来,她飞奔到他的身边,语气轻快的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郭承嗣回眸严肃的扫了她一眼,她一惊,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他轻叹一口气,说道:“就知道你会健忘,都说了要你不要出来,怎么又跑出来了?”
见他面色不善,钟紫苑捏着衣角,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只是想问问,我家其他人现在如何了?”
“他们都被点了睡穴,现在应该睡的正香,不会被打扰到。”侍卫一抱拳回禀了钟紫苑的疑问。
“那就好,那就好......”钟紫苑有些讪讪的,顿了顿,她提议道:“要不,我也回房去装睡觉好了。”
郭承嗣脸色一黑,冷言道:“算了吧!你还是跟着我好了。要是碰到了也麻烦。”
“哦!”钟紫苑果然老实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见她如此听话,郭承嗣暗暗勾了勾嘴角,又和侍卫低语起来:“弄清楚他们究竟来了多少人吗?”
“还很难说,他们人不少,而且非常谨慎。居然还让人先打前锋,这样把咱们的人手也暴露了。看来接下来只有硬拼了。”
“他们是不是京城人氏?”
“不是,听他们的话音带着南方口音,而且都是些生面孔。敢打敢拼,还颇有计谋。看路数应该从外地来的。估计习惯于流窜犯案,得手就会远遁,让事主找人都没地方找去。”
长安城富庶,达官显贵多如牛毛。从各地聚集在这里捞偏门,走黑道的人可不少,有很多人都是纠集起一群人,一起干一票大的,捞够了银子就走。
尤其是出现天灾**的时候,那些失去家园,失去亲人,失去土地,失去一切的亡命之徒,更加是以猛龙过江之势,气势汹汹而来。这类人往往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震慑得住,他们抱着不要命的姿态,成为许多保护力量薄弱的富户们梦中克星。
当然,那些真正的达官显贵家里都豢养了大批护卫,小厮看守门户,他们自然不敢轻易前去招惹。
“主子请放心,这些野路子贼人虽然狡猾,却不知道自己是在和官府做对。这强龙还不压地头蛇,何况他们还称不上是强龙,充其量只能说是泥鳅而已。今夜便让他们来多少死多少,免得他们还有机会去伤害别人。”那六品侍卫言辞威严,满满的全是自信。
这时候,钟紫苑才看清,自家院子的屋檐下,阴影中都站着大量的护卫。他们就像是一群潜伏的猎豹,在等着给敌人最致命的一击。
这间小小的院子,简直就被守护的像是一个枪扎不破,水泼不进,火烧不着的铁桶。外面突然有人尖厉的喊道:“杀......”(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杀人
这片刻的时间,应和声陡然如潮涌而来,轰响了夜空:“杀......”
“杀啊......”
随着那此起彼伏的喊杀声,杂乱的马蹄声,外面突兀的亮起了无数火光,就像是这条小小的巷子里突然杀进了千军万马。
钟紫苑差点惊跳起来,郭承嗣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安慰道:“不用害怕,外面是五城兵马司的人赶过来,那些贼人很快就会被拿下。”
“五城兵马司的人?”钟紫苑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惊惧,她勉强露出一个笑脸,问道:“是你通知他们来的吗?”
“这本来就是他们的职责。”郭承嗣眼睛一眯,冷酷的说道:“五城兵马司专防察奸宄,禁捕贼盗,疏通沟渠,巡视风火,其责颇重。如今就在这天子脚下居然出现了大量盗匪明火持仗的抢劫,要是他们还没有行动,就等着明天被御史参失责之罪吧!”钟紫苑了然的点头。
那名高大侍卫一拱手,问道:“要不要属下带人出去接应?”
“不用,你们只需看好这三家院子的门户即可。”郭承嗣断然说道:“五城兵马司出动了这么多的人马,要是连这些盗匪都抓不住,他们的指挥使大人头上那顶乌纱帽只怕也戴不稳了。”
“是。”那名侍卫领命抱拳离去。
钟紫苑这才知道原来庄家和李家也被郭承嗣纳入了保护,这算不算是爱屋及乌呢!刚想到这里她脸顿时一红。暗啐了自己一口,都这个节骨眼了还在这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回过神来,却发现郭承嗣身子前倾。那张俊脸在自己眼前被无限的放大,他的唇几乎碰到她的鼻尖,她大惊忙往后一仰,窘迫的叫道:“你干嘛?”
郭承嗣耸耸肩,又站直了身子,懒洋洋的说道:“好端端的,你怎么又脸红了。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钟紫苑忙心虚的辩解道:“哪里是脸红,明明是被外面的火光照的。”自己的脸上还搽着易容药水,这样都能被他看出脸红来。这厮的眼睛也太尖了吧!她下意识的想要摸摸自己的脸颊,这才发现他居然一直握着自己的手腕。这一下,她的脸更加红了,元宝般的耳垂几乎红的可以滴出血来。
她忙垂下脸颊。极其不自在的扭了扭手腕。郭承嗣轻轻一笑。也不勉强,立刻松开了手。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大,不时还伴随着几声惊呼或是惨叫,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钟紫苑心中惴惴不安,脸色又有些不好看了。
郭承嗣见状,轻咳一声,说道:“外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这么干站着也不是个事。要不去你屋里坐坐吧!”
“也好。”钟紫苑本就被外面的喊杀声弄得心神不宁,她便带着郭承嗣往自己屋子走去。刚到门口。钟紫苑忽然叫道:“等等。”郭承嗣诧异的收回准备踏入屋子的脚,挑挑眉奇怪的看着她。
她面上一囧,说到:“我先进去把灯点着。”说完,她抢先进了屋子。紧接着屋里传来她“哎呦”一声惊呼。难道有贼人进了屋子?郭承嗣心头一惊,刚想闯进去。就听里面的钟紫苑慌张的叫道:“我没事,你等等再进来。”
郭承嗣瞬间明白了什么,好笑的摇摇头,还是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候着。又过了一小会,屋里总算亮起了灯光,郭承嗣这才提步走了进去。
借着昏暗的灯光,郭承嗣瞧见地上有许多圆溜溜的白色蜡球,此刻全被扫到了一边。他不禁好笑的说道:“难道你觉得,就凭这些蜡球能挡住那些贼人?”
自己的半边屁-股还火辣辣的疼,钟紫苑却不敢伸手去揉,只得悻悻的说道:“就算拦不住,摔他个四仰八叉也好。”
“这样可不好。”郭承嗣摇头表示不赞同她这样的做法:“这样的陷阱就像是小孩子在玩闹,伤害程度低不说还会惹恼贼人,彻底激发他们的凶性。到那时你可就是把自己陷入了险境。”
“谁说我就这些手段了!”钟紫苑悄悄翻了个白眼,捏着衣角不满的在心里暗暗嘀咕着。
郭承嗣见她红唇微嘟,就知道她心里不服气。于是轻笑一声,也不再啰嗦,撩起锦袍下摆,在长塌边坐了下来,然后说道:“腹中有些饥饿,可有吃的?”
钟紫苑想了想,说道:“还有些牛舌饼和枣泥酥,还是那天张掌柜提来的,这两天忙着也没动过。你可要吃些?”
“行啊!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郭承嗣倒是一点也不嫌弃。钟紫苑便掀开门帘去端点心。
郭承嗣有些口渴,见手边的几上摆着一只粗瓷茶壶和四个茶盏。他便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此刻已经凉透,不过茶汤依然清亮。他也没管那么多,端起就往嘴边送去。刚含了一口,钟紫苑端着两样点心和一盏刚泡的热茶走了进来。见状忙惊呼道:“不能喝,里面有迷药。”
什么?郭承嗣忙“呸呸”两声往外吐尽了还未吞下的茶水,同时,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上脑门。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很快软绵绵的瘫倒在长塌上昏睡了过去。手上的茶盏也顺势滚到了地上,那些下了迷药的茶水洒了一地。
钟紫苑忙快步上前,先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然后哭笑不得的说道:“没想到我这迷药的滋味没有被贼人尝到,却迷翻了这人见人怕的长安鬼见仇,也不知道被他抓过的那些贼人会不会觉得解恨?”
想起这样的情形,她又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干脆趁着他昏睡着什么都不知道。伸出如葱削般的玉指戳着他光洁的额头,得意洋洋的教训道:“亏你还是世子爷,居然连隔夜的冷茶也喝。”
戳够了。她又开始捏他的脸颊,看着他平时威严的俊脸在自己的指下就像是面团般被捏的扭曲变形,她越发乐不可支的笑道:“叫你老是吓唬我,还趁机占我便宜,这回总算是落我手里了吧!”她又狠狠捏了几把,这才良心发现的去药箱里翻解药。
她刚刚才把那瓶小小的解药拿在手里,就听头顶上一声巨响。一个高瘦的身影砸破了屋顶,滚落到了钟紫苑和郭承嗣的中间。那人在地上滚了几滚,吐了一口鲜血后爬了起来。
他面色苍白。身上穿着夜行衣,手里紧抓着一柄明晃晃的,刃口有些卷起的钢刀。刀尖还在不断的往外滴着血水,明显就是贼人的打扮。
钟紫苑陡然一惊。一颗心几乎停止了跳动。那人的三角眼里充满了血丝。显然是杀红了眼。他凶狠的环视了这间不大的屋子一眼,立刻把注意力放在了依然在长塌上昏睡的郭承嗣身上。
相比身材瘦弱的钟紫苑,体型瘦削健硕,手臂还有肌肉隆起的郭承嗣显然更具威胁力。那人虽然不知道郭承嗣为什么听见了这么大的动静还能酣睡,可他下意识的还是决定先把这人解决了再说。
钟紫苑见那人眼露凶光朝着郭承嗣而去,心中又惊又急,只恨自己为什么要戏耍了他那么久,生生错失了唤醒他的机会。
一步二步。眼见他朝着郭承嗣越来越近,钟紫苑的脑海中几乎一片空白。她只下意识的奔过去张开双臂拦在了郭承嗣面前。
那人眼前闪过一抹凶光,毫不犹豫的举起手里的钢刀对着钟紫苑的头顶劈下。钟紫苑极其害怕,手脚也在不停的发抖,她索性闭上眼睛大声喝道:“你要是想逃出去,就不能杀我们!”
那人的手生生的顿住了,此刻那闪着寒光的刀刃已经紧挨着她的额头,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鲜血慢慢汇集,开始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着,很快糊了她一脸。
钟紫苑悄悄的睁开了眼睛,那人手上的钢刀一翻,顺势压在了她的脖颈处。“怎么逃出去,快说!”那人终于沙哑的开口了。他虽然是个四处流窜,杀人如麻的盗匪。可是对自己这条烂命却是稀罕的很。要是有机会逃出去,他自然不想放弃。
“快!”他又催了一遍,手上的钢刀紧了紧,一股寒意入骨,让钟紫苑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哪里有什么主意,只不过信口这么胡诌而已。眼见那人眼中的杀意愈发浓重,她结结巴巴的开口说道:“外,外,外面围满了官兵,此刻硬闯肯定是出不去的。不如你拿我当人质,让那些官兵有所顾忌,说不定有机会逃出去。”她越说越顺溜,似乎真出了一个绝好的计策。
那人眼睛一亮,显然心动了。他的眼睛在钟紫苑和郭承嗣身上转了转,嘿嘿一笑,阴测测的说道:“既然是人质,当然是这个华服公子更有用些。看你出了个好主意的份上,还是让你死个痛快吧!”
钟紫苑面上一囧,暗骂这盗匪眼睛还真毒辣的很。郭承嗣就算是睡在那里,依然掩饰不住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的确不是自己这样的市井小民能够比肩的。
她隐在袖中的手腕轻轻一抖,一只锋利的簪子悄无声息的滑入她满是汗水的掌心。额上滴落的鲜血渐渐糊住了她的眼眸,让她眼前一片血红,她却不敢眨眼,依然努力的大睁着。
那人狞笑着举起了手里的钢刀,几乎同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接劈开了半扇窗户,轰然翻了进来。那人举着钢刀下意识的顿了顿,钟紫苑瞅准了机会,一咬牙,把手里的簪子狠狠刺进了他的腋下。
那人原本还想嗤笑两句,可是他张张嘴,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他原本苍白的脸色立刻变的灰黑,嘴唇也变得乌紫。他口一张,一口黑血激射而出,然后仰面重重的倒了下去。
钟紫苑也颓然的瘫坐在地上,勉强抬手擦拭了眼前的血液。全身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她紧盯着自己犹自沾满了鲜血的双手,嘴里带着哭腔的低语道:“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后面闯进来的,是跟了钟紫苑几天的那个侍卫头子。他此刻半边身子都染上了血迹,显然也受了不轻的伤。他见郭承嗣一动不动的躺在长塌上,也不知究竟是死是活,心中不由大惊。忙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伸手探向郭承嗣的鼻息。
见他呼吸平稳,脸色正常,这名侍卫紧绷的神经才算放下了一半。他喘着粗气一屁股在郭承嗣的身边坐了下来,先扫了地上那具面色狰狞恐怖的尸体,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忙推了钟紫苑肩头一把,问道:“贾大夫,贾大夫,你没事吧?咱们大人这是怎么了?”
钟紫苑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说道:“他没事,只是不小心中了我的迷药,给他吃一颗解药就没事了。”她边解释,边想从地上爬起来,可是一抬眼就瞧见了那双死不幂目的眼睛正狠狠的瞪着自己。她凄厉的惊呼一声,再次摔倒在地,然后痉挛的呕吐起来。她全身越发抖的就像筛糠一样,不能自己。
那侍卫头子皱了皱眉,心中暗暗同情。想起自己杀第一个人时,也是这样六神无主,惊慌失措。不过这贾大夫杀人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如今对着一具尸体,却被吓得跟个鹌鹑似的,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他还是好心的站起身,伸手想要去拖那具尸体。钟紫苑忙抬手制止道:“别,等一等。”
侍卫头子诧异的看着她。她抹了抹嘴角的酸水,强打精神说道:“他中的毒,见血封喉。就算只是一具尸体,也布满了毒液。你不能这么碰他,这样连你自己也会中毒的。”这样厉害?侍卫头子忙不迭的收回了手,敬畏的看向钟紫苑。
钟紫苑勉强笑笑,她颤颤巍巍的爬起来,找了一副自己以前做手术用的特制手套,细密薄软,连水都透不过去。她把手套交给侍卫头子,絮絮叨叨的叮嘱道:“你戴着它去拖尸体,就不怕中毒了。不过最好能赶快把这句尸体烧了,要是被别人误碰到可就不好了。就算没被别人碰到,被那些野狗,老鼠啃到也会遭殃......”
侍卫头子瞬间觉得有几百只苍蝇在围着自己打转,他忙打断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记得快些把咱们大人给弄醒。”他接过手套戴在手上,吭哧吭哧的把那具死不幂目的尸体拖了出去。只留下钟紫苑独自看着地上残留的黑色血迹,不能自己的打着冷颤。(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夹缠不休
郭承嗣觉得脑袋就像被人拿木棍狠狠敲了一记,胀痛无比,就连两边的腮帮子也有些酸痛。他无意识的揉了揉额角,慢慢的张开眼眸。却看见一片残破的屋顶,透过屋顶,他还可以看见一小片瓦蓝瓦蓝的天空。
昏倒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进了他的脑海中,他猛地睁大了眼睛,翻身坐起。却把一边小心翼翼端着温水,准备喂进他嘴里的荣喜给吓得手一抖,满满的一碗水全扣到了他自己身上。
“世子爷,你终于醒了!”荣喜却顾不得抖去身上的水珠,欣喜若狂的扑了过来。
郭承嗣沉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贾大夫去哪了?”
荣喜脸上的笑容一滞,他轻咳一声,详细的回禀道:“亏咱们埋伏了这么些天,义庄那边果然有了动静。寅时有两个黑衣人偷偷摸摸闯入义庄,欲烧毁兰儿姑娘的遗体,已经被段侍卫拿下关入刑部大牢。经过初步审讯,已经问出了一个大概。
这两人平日里没有什么正经营生,却最爱在赌场里厮混,都欠了一屁股的烂账。三天前有人给他们一人十两银子,让他们去烧了兰儿的尸体,还说事成之后会再给他们二十两银子作为酬谢。
这两人原本不敢做这天怒人怨的肮脏勾当,当初答应,也只是想骗十两银子翻本。谁知昨天白天他们各自的债主就像是集体约好了般上门讨债,还放下狠话。再不还钱,就要拿他们家儿女抵债,两人才会横下一条心想赚剩下的那二十两黑心银子。”
“问出来。找他们办事的是谁了吗?”郭承嗣皱眉问道。
荣喜遗憾的摇头说道:“他们说那人当时头上戴着帽子,把面目全部遮住了,所以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他们有留意到那人的左手食指比正常人短了一大截。”
“有这个特征就好办,反正和张府脱不了关系。”顿了顿,他又再度问道:“贾大夫去哪了,这屋顶怎么会破了一个大洞,难道昨晚我昏迷过去后。有贼人闯进来了?”
荣喜胆战心惊的瞅了他一眼,嘴唇蠕动了半天,硬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额头上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郭承嗣见他这模样不由一愣,转瞬目光变的冷凝,,他忽然厉声高呼道:“外面是谁?给我滚进来!”
他话音刚落。那个跟了钟紫苑几天的侍卫头子立刻掀开门帘大步走了进来。他不等郭承嗣发话。自个先跪了下来,砰砰砰连着磕了三个响头后,愧疚的说道:“卑职办事不利,请大人降罪。”
“办事不利?”郭承嗣的脸上瞬间褪去了颜色,心脏也漏跳了一拍,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询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荣喜一个劲的朝他猛使眼色,可惜他是个实诚汉子。只看着郭承嗣,一五一十的老实禀报道:“没想到昨晚那批贼人中有几人特别难缠。五城兵马司的人向来缺少操练,从来都只会靠人数来取胜。可惜昨天巷子狭窄,他们大批人马被堵在外面进不来,结果让几个贼人趁乱逃如了院中。”
“后来如何?”郭承嗣闻言,不由大恨五城兵马司的人无能,几百号人居然还拿不住十几个盗匪。被侍卫头子这么一说,他心中更加有了不好的预感,一颗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捏住般,紧紧的揪在了一起。
侍卫头子继续绘声绘色的说道:“卑职当时听到了贾大夫的屋内传出一声巨响,似有贼人踩破了屋顶跌了进去。尽管当时卑职心急如焚,却被另两个盗匪给死死缠住,一时脱不开身。等卑职好不容易击退二人,跳入屋内时,却看见......”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那个盗匪恐怖的死状,还有那毒药的霸道,还是让他感到心惊肉跳。
郭承嗣的目光凝滞不动,他慢慢的握紧了拳头,直到掌心传出一阵刺痛,他才艰涩的问道:“说,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卑职看到贾大夫满脸鲜血护在大人身前,而那盗匪举起钢刀正欲往他脖子上劈去。”
“别说了。”郭承嗣猛地开口狂吼道。他狠狠的一拳砸在手边的几上,只砸的碎木四溅,一张好好的几瞬间裂成了两半。他喘着粗气,黑沉沉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种剧烈的伤痛,就像是一只负伤的野兽。
那侍卫头子被吓了一跳,惊惶失措的看向荣喜。荣喜却没有理会这愣头青,他惊呼一声扑上去,捧着郭承嗣的拳头,急道:“世子爷,你的手流血了,这可怎么是好?”他见郭承嗣一脸的痛苦,心头猛的一亮,忙转头跺着脚对傻住的侍卫头子喝道:“你个愣头青,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吗?这样一惊一乍的,是人都会被你给吓死。”他又转头,抚着郭承嗣的胸口安慰道:“世子爷放心,贾大夫受了些皮肉伤,却没死呢!”
他这话连着说了三遍,才,慢慢进入郭承嗣的脑海,他抬起头来,带着强烈的怀疑,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说她没死?”
荣喜疯狂的点头道:“不错,不错,他没死。”
“我不信。”郭承嗣猛地拨开他的手,痛苦的说道:“她要是没死,你为何不敢回话,为何不敢看我?”
“哎呀!”荣喜哭笑不得,他无奈的跺跺脚,对那侍卫头子说道:“你是死人啊!还不快把事情一口气都交代清楚了。”
“是。”侍卫头子忙一拱手,继续说道:“卑职赶到时,正好看见那盗匪举刀欲劈向贾大夫的脖颈,可能是卑职的贸然闯入让他吃了一惊,动作便停顿了一下。贾大夫乘此机会把一根银簪刺入他的腋下。那根银簪被染上了见血封喉的剧毒。那盗匪瞬间就被毒倒毙命,再没了逞凶的机会。”侍卫头子终于把要说的话一口气给说完了。才长舒了一口气。
听说钟紫苑没死,郭承嗣的拳头慢慢的松开了些,忽而他抬眸逼视着荣喜。不解的问道:“既然她没死,你先前为何不敢说?”转念一想,他了然的点头:“可是因为她破相了?”
一个大男人破不破相有什么打紧的?荣喜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的主子,以往那些精明能干,冷静自持都不知道跑哪去了。他轻叹一口气,说道:“倒不是破不破相的事。也不知是不知因为第一次杀人,贾大夫吓得太厉害。结果不小心踩到了地上那些蜡球。结果滑了一跤,后脑勺砸在了地面上,然后昏了过去。”哎。说出来,他都替这贾大夫觉得丢人。
“什么?”郭承嗣的心猛地又被揪住了。他猛地站起身,说道:“她如今在哪?快带我去瞧瞧。”
“世子爷别急,贾大夫后来被豆蔻那小子给弄醒了。就是人一直是恍恍惚惚的。瞧着精神有些不好。”荣喜忙说道:“蜀王世子闻听这边出事,一大早就派雪姬姑娘过来把贾大夫还有豆蔻,青黛接到他那边去了。说是这边屋子也破了,病人住着不像话,也没有好药材,还是先去他府里养伤好了。”
“被接去了斐的府里!”郭承嗣慢慢的坐了下来,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荣喜见状,清清喉咙。陪着小心说道:“世子爷,时候不早了。今天还要审庄哥儿的案子呢!您看......”他指了指整整齐齐叠在一旁的补服。
郭承嗣略一迟疑,站起身说道:“伺候本官更衣。”
“是。”那侍卫头子也站起身,和荣喜一起协助他穿上了这象征身份的补服。
当他再次踏出屋子时,就见福伯一人惶恐的站在院子里搓着粗糙的掌心,嘴里喃喃的不知在念些什么。
他脚步顿了顿,然后走到福伯身边,和颜悦色的说道:“老人家放心,你家公子只要将养好身子,就会回来。这些日子就麻烦你看好门户。制作桃花养颜丸的工作也不要停歇了,我会留下两名侍卫协助你。”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福伯感激涕零,颤颤巍巍的欲向郭承嗣下拜。荣喜却一把扶住了他。等他抬起头,才看见那位郭大人已经迈步走出了院外。
院子外那条狭小的巷子里,此刻已经被冲洗的干干净净。丝毫也看不出几个时辰前,这里经过了一场大规模的殊死搏斗,到处都是血迹斑斑,尸横片野。郭承嗣勾唇冷笑,他不再迟疑,翻身上马,飞快的离去。
......
郭承嗣一路疾奔到了刑部,就见兰儿的母亲,哥哥由几个人陪着早已在门外候着。见到郭承嗣下马,几人立刻团团围了上来,尤其是兰儿的老母亲,扯着郭承嗣的衣袖,老泪纵横的哭诉道:“郭侍郎,郭大人,你可要为老身做主,不能轻饶了杀害我兰儿的凶手啊!”说着她就要往地上跪去。
荣喜早就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忙紧走几步,抢先上前架住了这位老婆子。巧妙的帮助郭承嗣脱身,又成功阻止了她继续下跪后,这才好声劝慰道:“大娘请放心,我家大人亲自问案,定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老婆子跪又跪不下去,见郭承嗣头也不回,已经快要跨入刑部大门,不由尖厉的哭号道:“郭侍郎,您办案可要凭良心啊!那姓庄的恶徒,明明早就被府尹大人定了罪,为何你还要为他翻案?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呀?”
她一边大声哭诉,一边拿头往荣喜的怀里死命撞去,嘴里还哭号道:“要是今儿让那贼人脱了罪,老身我也不活了,我就撞死在这,撞死在这......”
荣喜被她撞的直踉跄,却又不敢出声呵斥。因为老太婆这一哭闹,让许多百姓都纷纷围了上来指指点点。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敢暗中腹诽,面上却依然冷静自持。因为他知道,此刻任何过激的言行,都会授人以柄。他只得陪着小心,一边尽量稳住身形,一边去拉老婆子,只闹的他脑门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那边兰儿的哥哥也拦住了郭承嗣的去路,他眼冒怒火,咬牙切齿的质问道:“大人,难道您真要违背良心,为杀人凶手伸冤吗?”他话音未落,段岭领着一群拿着杀威棒的衙役蜂拥而出,瞬间隔开了郭承嗣和兰儿哥哥。
兰儿哥哥猛地扑上前,紧抓着拦在眼前的杀威棒,怒目圆睁,大吼道:“郭大人......”他的声音凄厉而尖锐,刺得拦住他的两名衙役耳膜内均嗡嗡作响。他们勃然大怒,举起手里的杀威棒欲砸下去。
郭承嗣一挑眉,抬手阻止了他们的动作。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见兰儿哥哥把眼一瞪,又欲咆哮。郭承嗣一皱眉,严厉的喝道:“不过你们无辜阻扰朝廷命官办案,这可是重罪,照律历,就算是打你五十板子也不为过。”
顿了顿,他又放缓了音调说道:“不过姑且念在你们亲人遇难,又受人唆使,才会在此胡闹,本官就暂且饶你们这次。要是你们母子俩再这么夹缠不休,可别怪我动用这杀威棒。”说完他抬眸扫向躲在人群中那几个形迹可疑之人,他眸光冰冷如刀,刺得那几人连头都不敢抬。
兰儿哥哥一愣,也狐疑的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郭承嗣见状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又开口说道:“兰儿的案子,本官亲自参于了验尸,手中掌握了最新的证据还有证人、也通过了刑部的审核,绝对不含一点私心。”说完,他垂下眼眸看着依然满脸怒容的兰儿哥哥,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也想要抓住杀害你妹妹的真正凶手,而不是在大街上拉个人随便凑数吧......”
符思远作为证人,早就在刑部候着。见到郭承嗣大步而来,忙起身抱拳:“见过郭大人。”
郭承嗣忙一拱手,回了一礼,谦逊的说道:“符大叔,多礼了。”他可不敢在符思远面前托大,就不说他大驸马的身份。以前没有出事前,自己就跟着母亲一起,经常到长公主府串门子。所以是真的把他当成亲近的长辈来看,不然也不会一眼就把符思远给认出来。
寒暄几句后,郭承嗣这才说道:“那庄哥儿能否脱身,符大叔这可是关键。”
符思远呵呵一笑,说道:“郭大人只管放心,小人一定会把当日所见毫不保留的在大堂上说出来。以求早日还庄哥儿一个清白。”(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痴傻
春妮依然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男装,因为缺乏营养而略显枯黄的头发胡乱在头顶扎成一个髻。她的嘴里嚼着一块水晶软糖,眼睛却好奇的盯着一直坐在绿荫花架下一名穿着杏色衣裙的少女。
此刻的天色极好,天空明朗如蓝色的海水,厚重的,形态各异的白云,一直在翻腾着不停的变化着,一刻都安静不下来。相比之下,那杏衣少女安静的有些过分,她任由那斑驳的金色日光透过花叶间隙投在自己身上,任由微风吹拂着她肩头的长发。
春妮扳着手指开始数,自己已经吃了五块水晶软糖,二块绿豆糕,一块芸豆卷,还有一把松子糖,可那名少女依然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春妮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去,她眼前是一个漂亮的荷花池,沿岸垂柳匝地,无数条碧绿的枝叶随着清风微微起舞,就像是一群绿衣少女在伸展她们曼妙的身姿。
湖面上碧波如顷,波光潋滟,荷花此刻已经落尽,莲蓬也已被摘完,只剩下一大片即将枯萎,等待小厮前来打捞的残荷在风中萧然独立。
一棵粗大的桂花树静静的立在少女的身后,树上密密匝匝的,米粒大小的金黄色花瓣被风一吹,如一阵看得见的香雾般洒落了少女一身。
春妮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把手中最后一块水晶糖塞进嘴里,又使劲的舔了舔还带着甜味的手指。然后“哧溜”一声,从自己栖身的大榕树上滑了下来。
她大摇大摆的走到荷花池边,狠狠的盯了满池枯败的荷叶一眼。她嘿嘿一笑。似乎从透过那些残荷瞧见了那些埋在黑色淤泥下白胖胖的莲藕。那些莲藕在她的眼里幻化成了凉拌莲藕,清炒莲藕,糯米藕,脆炒莲藕丁,卤藕片,玉米肉丸藕汤,糯米莲藕。香酥藕片,藕茸圆子,藕饼等等。想着想着。她的口水就流了出来。谁让她做了这么多年的乞丐,尽管如今住在蜀王世子府里并不愁吃穿,可是她的内心总是对食物有着异常强烈的渴望。
不过她现在的目的可不是来挖莲藕的,就见她飞快的摘下几根柳条。掐去多余的叶子。然后缠绕成圆圈。就看她略显粗糙的双手飞快的翻飞着,很快一顶精致的帽子就编好了。
她又寻了几朵野花插在这顶柳叶帽儿上,这才满意的拿在手里,一蹦一跳的往少女身边走去。她把编好的帽儿轻轻戴在少女的头上,然后左右端详着,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这名少女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两只美丽的琥珀色眼睛依然直愣愣的看着前方。另外一个圆脸圆眼睛的翠衣少女却突兀的开口了:“谢谢你,春妮。”
春妮小脸一红。她有些羞涩的说道:“青黛姐姐,原来你就坐在钟姐姐的身后。亏我刚刚找了半天都没瞧见你。”青黛原来一直坐下花架的台阶上,钟紫苑的身影刚好把她遮的严严实实,难怪春妮没有瞧见她。
青黛站起身,伸手轻轻拂去了钟紫苑肩头飘落的那些碎金子般的花瓣,却在不经意间,在她的衣裙上沾染了这一缕让人闻之欲醉的馨香。
春妮偏头看着钟紫苑的一举一动,忽而她开口问道:“钟姐姐究竟什么时候能醒?她醒来以后,还会变成贾大夫吗?”
青黛一愣,随即苦笑。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小姐都是这幅痴痴呆呆的模样。最初大家都以为她是因为杀了人,心怀内疚所以才会精神不振。可是一天,二天,三天,她依然是这幅目光呆滞,一举一动皆要人提点搀扶的模样,大家终于不能再继续自欺欺人了。
蜀王世子和郭世子心急如焚,两人动用了大批人手,找了无数的大夫为她诊治,她苦心掩饰已久的女儿身份自然也大白于天下。而所有的大夫都断言,小姐会变成这幅模样,全是那一跤惹的祸。至于什么时候能情醒根本无人能算出来,有人说可能三五月,有人说三五年,更多的是说也许一辈子就这么痴痴呆呆的下去了。
豆蔻和青黛在那一瞬几乎要崩溃,好在蜀王世子和郭世子却从未放弃,他们给小姐用最好的药,还找了身怀金针渡劫绝技的刘院判每日为小姐扎针,就盼着小姐能够早日清醒。可惜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一个月,小姐身上那些皮外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可精神状态却一点变化都没有,而且整个人迅速的消瘦了下去。
青黛正在愣神间,一只脏兮兮的,还染上了绿色汁液的小手在她眼前使劲晃着,春妮奇怪的问道:“青黛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青黛猛地回过神来,她悄悄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勉强笑笑,说道:“小姐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她要是听到你叫她钟姐姐,一定会吓一跳,可她也一定会很高兴。”
“对,我也这么觉得。”春妮一本正经的点头傻笑道。
“青黛......”远处传来雪姬的呼唤,青黛忙对着雪姬扬了扬手,然后回头对春妮说道:“定是刘神医来为小姐扎针了,我先带小姐回屋了。”
“嗯。”春妮乖巧的退让到一边。
青黛附身在钟紫苑的耳边轻轻的呼唤道:“小姐,起来了,咱们要回屋了。”说完她轻轻搀住钟紫苑。她果然木着脸,乖巧的站起身,如牵线木偶般亦步亦趋的跟着青黛,往自己居住了一个月的院子走去。
回到房中果然见朱斐,郭承嗣皆在。那刘院判捋着长须,微眯着眼眸细品着面前一盏太平猴魁。青黛扶着钟紫苑在他身边坐下,然后抬起她的手腕轻轻放在身侧的高几上,挽起袖子。盖上素娟请刘院判诊脉。
刘院判伸出三根手指轻轻的搭在钟紫苑的腕上,一边仔细探寻,一边询问道:“你家小姐昨日睡得可好?”
青黛忙回话道:“小姐依然在白日里犯困。就算是倚在榻上也会昏睡过去。可是晚间依然不肯闭眼,按照您的吩咐,昨晚亥时给她用了一点安神汤。后来虽说睡了两个时辰。可是她一直在尖叫,哭闹,一刻都不得安宁。”
刘院判收回了手,叹道:“她这还是心病呀!如今她的外伤还有脑内的淤血,基本已经痊愈。喝再多的药。扎再多的针,估计都不会有更好的改善。”
朱斐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瞪着刘院判。冷声说道:“这些天你提出的任何要求,我们全部都给予满足,就算是要天山雪莲,本世子也给你找了来。如今你却说吃药。扎针全没有效果?”他满眼阴鸷的说道:“难道这些天你是在耍着本世子玩?”
刘院判的心中“咯噔”一下。他知道,面前这美貌少年性情乖张暴虐,却偏偏是皇帝朱显面前新晋的大红人。要是惹怒了他,自己这小小的六品院判,还真是惹不起。
他摇摇头,最终还是开了一副方子出来,说道:“恕我直言,钟小姐夜间睡不安稳。白日神情痴呆。恐怕还是她心中的愧疚,思虑。惊惧等各种负面情绪叠加在一起达到了极致,再加上那一下猛力撞击所致。想要痊愈,光凭这药石之力还是不够。还需要亲人,朋友在她耳边多番开导,劝慰,为她打开心结才行。”
“亲人?”郭承嗣心中一动,忍不住出声询问道:“亲人的劝慰是否尤为重要?”
“那当然。”刘院判捋着胡须,摇头晃脑的说道:“小女儿对父亲,母亲总是格外依赖,信任。要是有他们在身边陪伴,钟小姐痊愈的机会要大许多。”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不管怎样,平日里要在她耳边多说说话,不拘说什么,只要是她感兴趣的就行。这样对她的恢复,会有一定的帮助,毕竟心病还需心药医。”
郭承嗣有礼的一抱拳,说道:“多谢刘院判指点。”
“不敢不敢。”刘院判忙还礼。同时还在心中暗暗腹诽,瞧瞧,都是世子爷。郭世子可比那朱世子平易近人多了。
刘院判离去后,朱斐愤愤的一把扫掉了桌上的茶盏,怒喝道:“庸医,都是一群庸医。治不好了,就推说是什么心病。”
郭承嗣一皱眉,不满的说道:“行了,知道你心急,可这治病却是最急不来之事。我觉得刘院判说的没错,紫苑她真可能是因为心病才变成这幅模样。”
朱斐一摊手,冷笑道:“那该如何?别忘了,钟院使夫妻如今还关在大牢内,怎么可能来帮她开解心结?难道他们一辈子不出来,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她痴痴傻傻的一辈子?”
郭承嗣取下钟紫苑头上的柳条帽,取出一柄玉梳开始慢慢帮她梳起被弄乱的长发。他慢条斯理的说道:“总归她是为了救我才弄成这副样子,就算她痴傻一辈子,我就照顾她一辈子好了。”
“你.....”朱斐性子一上来,一脚踢翻了脚边的踏脚,怒气冲冲而去。
青黛见他走远了,这才心惊肉跳的说道:“朱世子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别理他,他是过于心急了。”郭承嗣头都没抬,他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对惊恐的青黛说道:“去打盆水来。”
“是。”青黛答应了,忙出去打水。她如今很放心把钟紫苑交给郭承嗣照顾,因为这一个月下来,他照顾钟紫苑时的细致,耐心,她皆看在了眼里。她亦清楚看见了他眼中蕴含满满的,丝毫不加掩饰的深情,愧疚以及怜惜。
屋内就剩下郭承嗣和钟紫苑两人,他一边细心的帮她梳理长发,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你知道吗?你那桃花养颜丸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可是卖的风生水起,就连我那姐姐都托我母亲买了好几盒带进宫去,因为她还想再生个三皇子。不过这里面豆蔻的功劳最大,她每日除了买药,记账,还要带着那群小姑娘,还有你那两位邻居,每天从清晨忙乎到黑夜。她如今可是你名副其实的大掌柜,为你可赚下了大把的银子。”
他虽然嘴里絮絮叨叨,手上却丝毫没有停歇。很快,她满头的乌丝已经无比顺滑的披在她的肩头。他修长的手指在其中灵巧的穿梭着,一挽,一拧,一盘,一个简单光滑的云髻已经盘好。
他又顺手在妆台上的朱漆雕花嵌螺黛的八角盒里拣出一根碧玉玲珑簪为她插入发髻的一侧。他仔细端详了片刻,似乎还有些不满意,于是又拿起竹剪在花瓶中剪下一朵盛开的粉色芙蓉花,为她插在鬓边,衬得她原本苍白的面容多了一份娇俏艳丽。
他这才满意的点头,柔声说道:“这一个月下来,我梳发的手艺可大有进步。只怕比你那青黛,也不差丝毫。”
这时,青黛打了一盆温水进到屋内。她把铜盆放在钟紫苑的面前,拿一块大帕子掩了她的前襟。郭承嗣亲手绞了帕子为她细细的擦干净脸颊和双手。
她那双原本玉雕般圆润的手,此刻因为消瘦而青筋毕露。郭承嗣抓在手中,只觉得一阵心酸难耐。他吸吸鼻子,勉强一笑,继续对愣愣的,毫无反应的钟紫苑说道:“你瞧,原本身上就没有几两肉,如今更加是看不得了。要是你爹娘出来瞧见你这模样,也不知会不会心疼死......”
青黛闻言眼眶迅速红了,她猛地捂住了嘴,哽咽的说道:“我去厨房瞧瞧那盏阿胶红枣乌鸡汤炖好了没......”她难过的说不下去,干脆转身跑了出去。
郭承嗣却没有理会,他在钟紫苑的对面坐定,就像与老友聊天般,继续说道:“对了,告诉你一件特别解恨的事,虐杀兰儿的真正凶手已经被抓了。你一定不会想到,这真正的凶手居然不是张侍郎的儿子而是张侍郎他本人。而告发他的,居然就是他那与我有一面之缘的庶女。
原来张侍郎从年轻时就喜欢玩性-虐的游戏,他的好儿子有这毛病还是跟他学的。难怪他的原配夫人死后,他不敢再纳名门闺秀为填房,而是直接抬了解他底细的姨娘为继室。这些年他已经弄死了家中不少丫鬟。可惜那些丫鬟都是签的死契,所以无人追究,才让他行事越发猖狂无忌。
直到兰儿的意外死亡,才让他感到害怕。因为兰儿与那些丫鬟不同,她没有签死契,她还是良民的身份。无辜虐杀良民,足可以摘了他头顶的乌纱帽。只可惜他那庶女,虽然帮我们揪出了凶手。却因为告发亲父,违背孝义,天理难容,被判了杖刑,还要流放三千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违背人伦
当郭承嗣说到张侍郎家的庶女要被施以仗刑,并被流放三千里时,钟紫苑的手指忽然颤了颤,虽然动作很细微,却被他敏锐的注意到了。
郭承嗣的心中又惊又喜,他小心翼翼的把她的手捧在自己的掌心,小小声的,温柔的说道:“紫苑,其实你可以听见对不对,你也觉得她很可怜对不对……”
可惜后面不管他再说什么,钟紫苑都没了别的反应。她只是呆呆的坐着,就像是一座精美的瓷娃娃,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平静如水的注视着前方。郭承嗣却万万不肯放弃,他立刻大声呼唤侍卫去把刘院判给追回来。
可怜院判大人刚刚才回到府里,屁-股还没有挨上椅子,就被郭城嗣那些如狼似虎的侍卫给强行请出了府。这都算了,那些杀千刀的野蛮人居然连马车都不肯让他坐,而是直接扶他上了一匹高大的青聪马。
说了句“得罪”然后一鞭子抽下去,青聪马嘶鸣一声疾奔而去,刘院判坐在马上左右晃动着差点没摔了下去。他吓得俯下身子紧紧抱着马脖子,连眼睛都不敢睁开,这一路好险没把他那干瘪的屁-股给颠成了四瓣。
好不容易晕晕呼呼的到了蜀王世子府门口,他又被早就等在那里的一群人直接扔进了软兜里,然后一路抬到了钟紫苑住的院门口。如果这软兜能慢一些,他还是十分感激的。可这一路上,抬软兜的两个高大侍卫居然都是用跑的。
这一路晃悠。害的刘院判双手紧紧的抓着软兜两边的滑杆,双眼发直,嘴抿的死紧。一张老脸也憋得通红。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雪姬亲自搀扶他出来时,他的腿肚子还在不由自主的打颤,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雪姬可不管那么多,一边催促,一边架着他的胳膊往里走。可怜刘院判一边颤颤巍巍的往前走着,一边用已经被吓的变调的嗓子。陪着小心问道:“雪姬姑娘,你可要和老夫说句实话,可是钟小姐那里有什么不好。惹得世子爷发怒了?”
他虽然不知道郭承嗣这么火急火燎的把自己叫回来,是为了何事。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病人那边出了什么意外。
雪姬见他脸都吓变色了,暗暗感到好笑。她故意露出一脸的为难。沉吟片刻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可不好说,您还是自个先去看看吧!”她不肯直说,刘院判也无法,他只得提着十二分的小心,心惊胆战的跨进了屋子。
郭承嗣已经欣喜的迎了上来,此刻他的眼眸亮的惊人,与前段时间的黯然截然不同。因为在他看来。钟紫苑那微微的颤动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天大的惊喜。在他看来她内心深处那层厚厚外壳,已经裂开了一条缝隙。小心翼翼的开始接受外界的信息,这是一个极好的开端。
听郭承嗣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刘院判提了一路的小心肝总算了放了下来,此刻他更想做的是骂人。他狠狠盯了郭承嗣一眼,刚要开口,可见他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又万分纠结的模样,想了想终于又闭上了嘴。
刘院判到底行医多年,又常年在后宫以及豪门贵胄中打转,除了医术外,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一流。
其实光听郭承嗣的描述,他真不能断定这位钟小姐是听进了他的话给的反应,或者根本就是无意识的动作。不过目前安抚住情绪处于极度激动状态的‘长安鬼见愁’显然是第一要务。
于是他一扫先前的狼狈不堪,露出云淡风情地微笑,捋着胡子,摇头晃脑的说道:“真是可喜可贺,老夫先前就说,只要不断的和她说话,刺激她的大脑,她一定会听到,慢慢也会有所反映。瞧瞧,这不是马上就有成效了!你们还可以多对她说说以前的往事,这样对唤醒她的记忆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所以说,她刚才就是给我的反映?”郭承嗣有些怔怔的,一张俊脸似悲似喜,似泣似诉......
“不错,她目前不能给你很大的反应,也许只是动动手指,也许只是眨眨眼睛,也许只是一个微笑,不过这些小动作,都代表着她在慢慢的好转......”
郭承嗣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坐在长塌上的钟紫苑,她头上的发髻是自己亲手挽的,那根簪子也是自己亲手插上去的。
如果她还是以前的贾铭,一定会红着脸断然拒绝自己的碰触,如果她还是以前的贾铭,一定会像兔子一样躲得远远的,就算被逼着靠近自己也一定暗中嘟着嘴不满的嘀咕......
如今的她虽然安静的坐在那里让他触手可及,可是他却多么希望她还是以前的贾铭,就算身穿男装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女子,就算成日里忙忙碌碌也见不着几面......却好过如今这幅任人摆布,死气沉沉的模样。
“郭世子,郭世子......”就在他脑中思绪万千的时候,刘院判小心翼翼的呼唤道:“如今钟小姐没事,老夫就告辞了!”
“多些先生,这是诊费,请收下。”郭承嗣这才回过神来,他从袖袋里掏出一把银票,也不细数,一股脑全塞进了刘院判的手里。
刘院判偷瞄了一眼,最上面的一张就是一百两的,这一叠起码有五六百两,他心中一喜。假意推迟了一番,才收下银票乐呵呵的走了。
得到了刘院判的鼓励,郭承嗣越发有了信心,他和青黛轮番不停的对她说着话。到后来实在是无话可说了,他干脆就用已经沙哑的嗓子哼起了歌。他哼的都是从军营中学来的俚语,虽然歌词含糊不清。音调却粗犷有力,就像是一只孤狼在嗷叫,野性十足。
青黛坐在门口的绣墩上。托着腮帮子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二人。男子低低的唱,女子倚在榻上静静的听,看上去就像是一副宁静而美好的画卷。
可是男子的歌声越来越低,也越来越沙哑......青黛听着实在是揪心的很,她终是忍不住倒了一盏温茶放在他的手边,低语道:“世子爷,您再这样唱下去。小姐会心疼的。不如休息一会喝杯茶润润嗓子吧!”
郭承嗣沙哑的问道:“你说,你们家小姐到底听见了吗?”因为钟紫苑再没给他别的反应,他的一颗心又变得七上八下。患得患失。
青黛忽然惊喜的说道:“一定听见了,一定听见了......世子爷您瞧,小姐居然睡着了。”
郭承嗣一愣,他抬头望向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那轮明月已经悄悄爬上了屋顶。而眼前的钟紫苑也慢慢的合上了双眼,她即没有尖叫,也没有抽噎,睡得非常安稳,他心中不由又惊又喜。
他轻轻拢了拢她身上的毯子,又定定的望着她眉眼许久,心中暗暗叹息:她真的瘦了许多,这场病几乎折腾得她没了半条性命。
想到这里。郭承嗣的脸上露出一抹心疼,他曲起修长的中指。在钟紫苑依然苍白的脸颊上轻抚着,那神态说不出的温柔多情。
青黛瞧着觉得不对,忙站起身轻咳一声,硬着头皮说道:“世子爷,你早些回吧!小姐这里我会好好照顾。”
郭承嗣一声轻笑,却小心翼翼的把她和毯子一起抱起,朝着床榻走去。青黛无法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好在郭承嗣只是小心的把她放在塌上,顺便帮她整理好身上的毛毯后,才小声对青黛吩咐道:“如今夜里起风了,看好你家小姐,别让她被风吹着。”
“是。”青黛有些怏怏的,这些话还用叮嘱吗?她可是小姐的贴心小棉袄,怎么可能会让小姐冻着......
郭承嗣回到镇国公府时,已经是子时,穗儿坐下灯下静静的做着手上的针线活。她见郭承嗣掀开门帘进来,忙欣喜的起身迎了上去。“世子爷可算回来了。”她快步上前解开郭承嗣身上的披风,又让小丫鬟打了水来,她亲自挽起袖子伺候他洗漱干净,这才说道:“国公爷已经让人来瞧了三回,说要是您回来了,务必过去回个话。”
郭承嗣皱皱眉,说道:“这个时辰?父亲只怕已经睡下了吧!”
他那沙哑刺耳的嗓音让穗儿陡然一惊,她惊呼道:“世子爷,你的嗓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郭承嗣挑眉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秋日气躁,加上今儿话说得有些多,就变成了这幅模样,不碍事。”
得说多少话才能把嗓子糟蹋成这幅模样?穗儿心疼万分,她忙说道:“奴婢让小厨房里温着一盏百合秋梨银耳羹,最是润肺滋补的,世子爷用些对嗓子有好处。”她要招呼小丫鬟去端。郭承嗣却没什么胃口,摆手说道:“不用了,我先去父亲那瞧瞧。”
眼睁睁看着郭承嗣大步离去,穗儿的眼神顿时一黯,随即她又打起精神,开始为郭承嗣准备洗澡水。
来到镇国公郭廷辉的书房外,果然还瞧见里面灯火通明,门口一左一右还站立着两个高大的侍卫。郭承嗣轻轻的清了清嗓子,这才走上前敲响了大门:“父亲,父亲......”
“进来。”里面传来郭廷辉略显疲惫的声音。
郭承嗣推开大门,走了进去。书房内点着一只插了五根蜡烛的烛台,所以非常明亮。
郭廷辉坐在书桌前,身上穿着一件家常的宝蓝色菖蒲纹的直缀长袍,右手的袖子高高挽起,正拿着一只白玉杆的狼毫笔低头奋笔疾书。他见郭承嗣进来,便放下了手里的毛笔,皱皱眉,说道:“怎么回来的这样晚?”
郭承嗣不甚在意,径直在一旁的长塌上坐下,为自己倒了一盏茶,慢慢的喝了,这才说道:“被蜀王世子拉着下棋,所以多坐了一会。”
郭廷辉闻言抬眉瞅着他,诧异的说道:“嗓子是怎么回事?”
郭承嗣嘿嘿一笑,轻飘飘的说道:“兴许是话说多了些,就变成这幅样子。”
郭廷辉好笑的摇头:“难道朱斐连杯茶都舍不得给你喝?”不过他很快把这个问题丢到了一边,略显严肃的盯着郭承嗣,问道:“听说今儿吏部张侍郎家的庶女,到你面前告她的亲生父亲虐杀良民,可有此事?”
“有啊!”郭承嗣从面前的碟子里拣出一块绿豆糕丢进嘴里,然后诧异的问道:“有人告状我就接,有什么问题吗?”
郭承嗣轻描淡写的回答,让郭廷辉几乎气炸了肺。半响后,他才黑着脸说道:“你是刑部侍郎,他是吏部侍郎,按级别你们俩一样,要接那也是刑部尚书的事,你凭什么去接这份状子?”
郭承嗣没想到父亲会为了这事发火,他忙解释道:“状子原是递到了尚书大人面前,后来他说这案子前面一部分一直是我审的,所以我对里面的内情也最了解,就派人给我送了过来。我听着有理就接下了,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老狐狸。”郭廷辉不由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心中又暗暗叹息,自己儿子到底年轻了些,虽然精明能干,可到底和那些几乎修成精的老狐狸比终究还是嫩了些。
于是他按耐住性子,细细的为郭承嗣解惑。原来这个时代提倡的是以孝治国,就算是皇帝敢违背皇太后的话,第二天就会有御史疯狂的上折子进行批判,而且往往言辞激烈,丝毫不顾皇帝的脸面。直到皇帝老老实实跟皇太后道歉为止。
因为圣贤孔子曾云:‘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自古君王都是以仁孝治天下,宁可为,为孝而屈法。这子为父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其实,早在汉代,就已经将儒家经典作为裁判案件的理论依据,史称“春秋决狱”。并正式确定了“亲亲相隐”的司法原则。此后历代王朝,都延续了这个原则,并加以发挥,后面几个朝代更是扩大到了“同居相隐“,就是说没有亲属关系的奴婢等,也负有相互隐瞒犯罪的义务。
所以这张姑娘就算知道自己父亲犯了罪,按律都应该是千方百计的帮着隐瞒,而不是跑出来告发。
即使这张侍郎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他可以由别人来告发,却偏偏不能是他自己的妻子儿女。像这样违背人伦的案子,谁接谁倒霉。因为接下来他们会被御史们疯狂的口诛笔伐给活活逼疯。(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弹劾
郭承嗣其实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还在为张小姐必须接受杖刑,还要流放三千里而感到惋惜。张小姐看似鲁莽的举动,其实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惨烈决心。只是郭承嗣没有更深一层的想到御史们接下来会有的反应。
郭廷辉又沉声说道:“承嗣,你一向精明,你应当知道被御史言官们缠上会有怎样的后果。本来历朝历代就没有他们不敢说的话,也没有他们不敢动的人。每天不寻些事出来,上几十道折子弹劾,他们都自觉白拿了俸禄。你倒好,居然还亲自送一条罪名上去。这会子,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连夜在奋笔疾书弹劾你的折子。”
郭承嗣倒是满不在乎,他又抿了一口茶后,才把茶盏轻轻一放,语气轻快的说道:“怕什么,虱子多了不痒,反正我都被他们弹劾惯了,听说皇上御书房里弹劾我的折子都堆成了山,可也没见着皇上拿我怎么样!”
这话一出,郭廷辉也有些无语。的确,刑部本就是最得罪人的地方。所以整个刑部上至尚书大人,下至左右侍郎,他们被御史弹劾的次数可比别的官员要多的多。
“你呀!还是太大意了。”郭廷辉忍不住教训道:“以前那些弹劾你们的折子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毕竟说起本朝律法,没有谁比你们更清楚,更能灵活运用。他们作为御史虽然可以仅凭猜测或是一面之词就对你们指手画脚,横加干预。可是这律法条例。案卷旧例都在你们手上捏着,皇上当然可以不予理会,一笑了之。
可这件案子不同。它牵涉到了三纲五常,动摇了国之根本。那张姑娘不但自己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就连你这个主审官也逃不出世人的指责。皇上就算心里认为你没错,只怕碍于颜面都会降罪与你。在你接下这件案子的时候,你就接下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郭承嗣一愣,他慢慢坐直了身子,蹙着眉头问道:“难道此局无法可解吗?”
郭廷辉一笑。眼中露出一抹奇异的光芒,说道:“除非你在大堂上推翻张姑娘的供词,指她因为对亲父苛待而心怀不满。所以才会如此大逆不道的罗织构陷,这样罪名全由张姑娘一人承受,而你就可以全身而退。”
“不行,这不是把张姑娘往死路上推嘛!”郭承嗣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他不满的说道:“真要这样判案,我这乌纱帽也不用戴了,还不如趁早辞官回家。”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郭廷辉无可奈何的摇头,说道:“还有第二个法子,既可以帮张姑娘脱罪,也可以让你从这泥潭里抽出脚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可以顺利摘了张侍郎的乌纱帽。让他老老实实的低头认罪,可谓三全其美。”
郭承嗣眼睛一亮。忙追问道:“究竟是什么好法子,还请父亲大人明示。”
“先让张姑娘脱身,把苦主找出来,让他们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尤其是在他的恩师礼部杨尚书面前。最好是逼得杨尚书亲自出手清理门户。”郭廷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快意。
郭承嗣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笑道:“高,实在是高......”父子俩对视一眼,突兀的哈哈大笑。
杨尚书早年间曾任多年的翰林院编修以及礼部侍郎,虽然是清水衙门,可好歹主持过多次“春闱”所以朝野上下多是他的门生故吏。而这吏部张侍郎才四旬出头就盘踞正三品之职,在满朝上下都实属难得,所以也算的上是杨尚书的得意门生之一。想要逼他清理自己的得意门生,只怕比登天还难。
在第二天的早朝上,杨尚书还亲自领着一群翰林,吏部官员,还有自诩铮铮铁骨的御史们率先上了一摞折子,全是弹劾郭承嗣不顾人伦,纵女告父。
那张侍郎也苦着脸,拜倒在地,辩解道:“皇上,下官实在是冤枉。逆女因为受姨娘唆使,在家中不敬继母,不尊兄长。夫人便请了家法欲惩治她一番。谁知在执行家法的时候,姨娘猛然扑出,一下撞到了板子上,磕伤了后脑不治而亡,此事实属意外,下官为此还一直心怀愧疚。谁知这逆女却怀恨在心,不但拿簪刺伤了兄长,还偷跑出府砌词诬告亲父,还请皇上明察。”
朱显心中大为不满,什么狗屁倒槽之事,居然还拿到大殿上来说,真是岂有此理。可是这么多人同时上弹劾折子,他也不能不重视,于是随手取了一两本看了。看完以后一张脸立刻就沉了下来,他把折子往地上一扔,怒喝道:“郭侍郎,你有何解释?”
郭承嗣不慌不忙的从列队中走了出来,先三叩九拜的行了礼,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下官何时接下了这有违人伦的状子,下官居然自己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各位大人究竟是从何得知?”
杨尚书颔首挺胸的站立着,一边捋着颌下的山羊须,一边暗暗冷笑:到底是太嫩了,以为矢口否认,再狡辩几句就妄想脱罪吗?他自持身份,不欲与郭承嗣分辩,便暗暗的给其中一位御史丢了个眼色。那名御史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质问道:“郭侍郎当全天下的人都是瞎子,聋子吗?那张府的小姐在大街上拦下你们尚书大人的轿子,众目睽睽之下状告张侍郎虐杀良民。尚书大人当场接下状子,还把张小姐给领进了衙门,可有此事?”
郭承嗣面不改色的点头应承道:“确有此事。”
那御史见他居然亲口承认了,心中不由大喜,他立刻乘胜追击,紧接着问道:“尚书大人问过案情后,便把状子和卷宗转交到你的手上。而你毫不迟疑的接下了此案,可有此事?”
郭承嗣继续点头说道:“确有此事。”
御史大人的嘴角露出一抹诡谲的微笑,他忽然声音一提。唾沫横飞的大喝道:“你身为刑部侍郎,难道不知道子告父乃有悖伦常,违背三纲五常之大罪吗?你明知历朝历代都是以孝治天下,怎么能纵容本朝出现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郭承嗣终于见识到到了御史们把黑说成白,把圆说成方的本事。他轻咳一声,伸出小手指掏了掏耳朵,慢条斯理的说道:“大人不妨小点声。下官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耳朵好使的很。就连苍蝇哼哼,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你......”居然敢把自己当成苍蝇。御史大人气得胡子都要翘了起来。
“郭侍郎。”朱显虽然很想笑,可他终于忍住了,只冷哼着对郭承嗣说道:“不要过左右而言他,好好回话。”
“是。”郭承嗣对上方一抱拳。这才回头。注视着御史那双愤怒的眼睛,慢条斯理的说道:“御史大人就像是在刑部亲眼见着一般,说的都对。”御史脖子一梗,瞪了他一眼,却不敢回话。
郭承嗣轻轻一笑,继续说道:“可是里面还有内情,御史大人却不知情。”
礼部杨尚书闻言,心中立刻觉得不对。他忙对御史猛使眼色。希望他能避开这个话题,只要拿住郭承嗣的小辫子乘胜追击就好。
可惜那位御史大人对自己太过自信。他不相信郭承嗣能有什么办法推翻这顶大帽子,于是冷冷的说道:“愿闻其详。”
杨尚书闻言不由暗中剁脚,可惜朱显坐在上首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不敢太过放肆,只得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只盼着能从郭承嗣接下来的话中尽快找出漏洞而逐个击破。
就听郭承嗣慢条斯理的说道:“那张小姐当街拦轿告状时,只说了她要告的是吏部张侍郎,却没有明说张侍郎乃她亲父,所以咱们尚书大人才会接下状子受理此案,后发现这起案子刚好与下官先前查的一件案子有所关联,所以才交到了下官手上。真要问罪,顶多算个失查,可担不得各位大人这样慎重其事的集体问责。”
居然想靠‘不知者无罪’的名头来撇清自己,杨尚书摸着胡子露出一丝讥讽的冷笑。那御史大人也暗暗撇嘴,觉得郭承嗣是黔驴技穷了。于是他冷哼一声,阴测测的说道:“郭侍郎既然先前不知也就算了,可现在你既已经知道那张小姐状告的乃是亲父,你又打算如何?是判她一百杖刑,还是判她流放三千里?”
郭承嗣还未开口,那吏部张侍郎就忍不住怨毒的开口道:“如此逆女,竟敢刺伤兄长,辱骂继母,诬告亲父,就应该判她一百杖刑再流放三千里。”
此话一出,他没有留意到周围大多人的眼中都露出了一丝轻蔑,就连朱显也皱起了眉峰。虽然子告父,天理难容。可是先前听张侍郎自己的叙述,在场的这些人精大多都猜出了一些大概。
谁家没有几个姨娘,有了姨娘自然也就有庶子,庶女。虽然他们的身份万万没有嫡子嫡女们尊贵,可到底也是自己的骨肉,总还有一二分感情。
而一般聪明些的当家主母会苛待庶子,却会对庶女大度,因为庶女不会分家产,要是运气好嫁个好夫婿,说不定以后还会是娘家的助力。
可这张侍郎府的主母显然是个蠢的,不但苛待庶女,居然还纵奴行凶。那冤死的姨娘想必就是这张小姐的生母。而张侍郎本人不但不怜惜女儿痛失生母,居然还想她身受杖刑,流放之苦,这些可是要命的刑罚。足见他对这庶女的冷漠绝情,难怪人家会拼上一条性命也要状告亲父。
郭承嗣冷冷一笑,说道:“根本就没有子告父这回事,那张姑娘告的明明就是张侍郎身边的王管家,告他恶奴行凶,居然敢杖杀主子。”
“什么?”杨尚书,御史大人,张侍郎皆是目瞪口呆。御史大人更是跳着脚的喝道:“不可能,你刚才明明也说了她在大街上是要状告吏部张侍郎。”他转念一想,指着郭承嗣狰狞的喝道:“好你个郭侍郎,郭大人,居然还想替那不孝之人狡辩。”
郭承嗣猛地跨前一步,毫不示弱的说道:“当日街上人多口杂,张小姐又是边哭边说,当然会有一两个字说的含糊些,让大伙没有听明白,所以都以为她告的是吏部张侍郎。不过进到刑部后,张小姐情绪平稳了些,才清楚的说明,她状告的是吏部张侍郎身边的王管家,而不是你们以为的张侍郎本人。”
“你有何证据?”杨尚书,张侍郎皆傻了眼,倒是御史大人跳起来怒喝了一声。可惜他喝完这句话立刻就后悔了,因为他知道制造证据对于刑部的人来说可是小菜一碟。
果然,郭承嗣利落的从袖袋里抽出了一份状子,举在头顶,对朱显启禀道:“皇上请看,这就是张小姐奉上的状子,还有她的亲笔画押为证。”
“呈上来。”朱显扫了一眼,淡淡的吩咐道。
赵全立刻一甩拂尘,快步下来,双手取了郭承嗣举在头顶的状子,返身送到了朱显的面前。朱显打开后细细看了,然后冷哼一声,说道:“赵全,拿下去也给杨尚书,张侍郎他们也好好瞧瞧。明明是位为母伸冤的孝女,却偏偏被他们给污蔑成了诬告亲父的恶徒。问问他们亏不亏心。”
上了弹劾折子的几人听了朱显的话后,无不脸色剧变,那头低的不能再低。偏偏那赵全一甩拂尘,尖声喝问道:“皇上问各位大人,如此陷害一位仁孝的女子,可觉得亏不亏心?”
那几人忙跪倒,拜了下去,齐身说道:“请皇上恕罪。”
张侍郎不服气,还想分辨几句,杨尚书暗地里拉了他一把,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既然状纸上已经把你给撇干净了,你又何必再开口惹皇上不快。难道你还舍不得严惩一个杖杀主子的恶奴?”
明明就不是这样,那小贱人就是想要拉着整个张府给她那贱人母亲赔葬。而且那王管事可是夫人娘家侄子,论身份可比那贱人要高贵。可惜这些话他只能憋在心里,不敢宣扬出去。
就听朱显坐在上面冷冷的开口说道:“郭侍郎,既然那恶奴如此可恶,你立刻去把人拿下,要是还敢狡辩不从,就地正法。”
“是。”郭承嗣立刻响亮的答道。
他轻蔑的扫了面露愤色的张侍郎一眼,暗道:“已经完美的把张小姐摘了出去,等着吧!下一个要抓的就是你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碧姨娘
张夫人正端坐在堂中,乌鸦鸦的头发挽成一个精致华贵的长乐髻,正中插着一支镂空飞凤金步摇。凤嘴衔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耳边同样垂着两颗红宝石耳坠,随着她的一颦一笑,不停的摇晃着,被秋日的阳光一照,折射出艳丽的光芒。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樱桃红的软缎襦裙,越发显得姿态万千,风韵犹存。
她楞怔了许久,才下意识的端起手边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忽然发怒道:“都凉了,怎么喝?”她随手一挥,那茶盏狠狠的砸在了一个惶恐的小丫鬟脚面上。里面的雀儿舌泼了了一地,就连那只粉窑缠枝莲纹茶盏在地面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后,也被砸开了一道豁口。
那小丫鬟浑身一个激灵,立刻跪下来磕头求饶:“夫人恕罪,夫人恕罪......”
“母亲大人为何事发怒?”张公子穿着一件蟹壳青的软缎长袍,摇着折扇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张夫人怒气冲冲的说道:“死丫头,居然敢倒凉茶给我喝,难道不知道本夫人喝了凉茶会胃痛吗?我看她们一个个都没把我这个主母放在眼里,看我不揭了她们的皮。”
那小丫鬟被她突如起来的怒火吓得全身发颤,除了一个劲的磕头,居然一个字都不敢说。张公子略一皱眉,他猛然抬脚踢在了那小丫鬟的肩头,怒喝道:“没眼色的家伙,眼见夫人发这么大的火。也不知道再去沏杯新茶来。”
那小丫鬟咬着牙忍着肩头的剧痛,拣了那破碎的茶盏,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欲告退。那张公子面上露出一抹淫-笑。他偷偷的伸手在那丫鬟浑圆的臀部狠狠的捏了一把。那丫鬟疼的一哆嗦,含羞受辱却不敢声张。只得埋首快走几步,力求快点脱离魔掌。
谁知她的脚刚刚踏到屋外,就听后面张夫人冷冷的说道:“告诉王管事家的,这只被打碎的茶盏就从这个小贱人的月钱里扣。”
立刻有个尖利的声音恭敬的答应了一声:“是。”
小丫鬟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勇气回头辩驳,只有偷偷擦拭着泪水默默离去。殊不知有道淫-荡的目光正肆无忌惮的紧盯着自己青涩的背影。
倒是张夫人不满的横了自家儿子一眼。拿那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戳着他的额头,不满的说道:“这么一个青涩的小丫头,亏你也看得上眼。”
“我就喜欢她这个青涩的味道。”张公子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他撩起衣服下摆大大咧咧的在张夫人身边坐下,顺手在她面前的碟子里拿起一颗还带着一点青皮的橘子。亲手剥了皮又剃了上面的白丝络,这才掰下一块粉嫩的橘色果肉塞进嘴里。
一咬下去,顿时汁水四溅。张公子被酸的呲牙咧嘴。却又津津有味。他还摇头晃脑的说道:“香雾噀人惊半破,清泉流齿怯初尝。不错,不错,就是稀罕这个味。”
张夫人闻着那酸气,觉得嘴里唾液直冒,她捂着鼻子嫌弃的说道:“真不明白你们俩父子,为何都喜欢这青皮酸橘子。”
“个中滋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张公子呵呵一笑,往嘴里扔了几瓣橘子。又大嚼起来。
张夫人经不住这味,伸手拿了一颗蜜芸豆在嘴里吃了,压下那股子酸味。忽然她心中一动,微蹙起眉尖低声警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可告诉你,这小丫头和那死了的兰儿一样,可都是签的活契,论身份可是良民。你可不能打她的主意,要知道兰儿的事情还不知道能不能善了。”说着她脸上露出一丝忧虑。
亏她好不容易找了那替死鬼,又花了大笔银子打点衙门里的众人。眼看就要把这事给完美的遮盖过去,谁知半路里却杀出个好管闲事的程咬金。不但帮着那货郎顺利的脱了身,还顺藤摸瓜找上了侍郎府。
还好她机警,立刻把当日参与绑架那个货郎的护院给打发到了乡下的庄子里,才算暂时避过了这个风头。谁知还没等她喘口气,家里又闹出这样一场大戏,想想她就是一肚子的火。
只不过是让沈姨娘帮自己打水洗脚而已,谁知那个蠢婆娘连水温都不会调,亏她还给前任夫人做了那么多年的丫头。自己一片好心调教她一番,谁知她养的那个好女儿却像个疯婆子般跳出来骂人,还拿簪子刺伤了兄长。
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挨几下板子怎么啦?偏偏那沈姨娘哭的像死了亲爹一样,直愣愣的往那抡起的板子上撞。当时那一地如桃花盛开的鲜血也把她吓了一跳好不好。当然打死她也不是承认,当时的王管家是得了她的暗示,有意为之。
原本她把那臭丫头绑在了柴房里,欲隔天也送到庄子里去看管起来。谁知也不知是谁,居然半夜里偷偷的把那死丫头给放跑了。结果隔天就传来她在大街上拦了刑部尚书的轿子,状告亲父这样大逆不道之事。为此,她还挨了张侍郎两记耳光。
想到这里,她不由暗暗抚上自己虽然敷上了一层厚厚脂粉,却依然有些浮肿的脸颊,心中对那偷跑出去的小-贱-人充满了怨恨。
好在张侍郎咬牙切齿的赏了她两巴掌后,就把全部的怨恨撒在了那个逆女的身上。当然,他也同样恨上了插手此事的郭承嗣。才会四处联系同门和恩师,才会闹出了殿前那一幕。
就在张夫人思绪万千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夫人请用茶。”她抬眸望去,原来是那个小丫鬟,重新泡了两盏茶水端了上来。
她皱着眉正欲说话,眼睛却瞟见了一道妖娆的身影。正一步三扭的朝自己屋里走来。她抿抿唇,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她随意挥挥手,说道:“下去吧!”那小丫鬟如蒙大赦。立刻低着头快速的退了下去。
张公子的眼睛顿时一亮,他把剩下的橘子胡乱塞进嘴里,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就追着那小丫鬟而去。
他在和那妖娆女子擦身而过时,还意味深长的打了个招呼:“碧姨娘,怎么来的这样晚?”说完他偷偷的在她的腰间软肉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
以前的碧儿,现在的碧姨娘,穿着一件碧绿的织花锦凤尾裙。头上戴着整套的珍珠头面,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媚态横生。
她身子轻轻一扭。巧妙的挣脱了张公子的钳制。然后拿出一块芳香四溢的帕子捂嘴一笑,娇滴滴的说道:“奴家夜间要伺候老爷,日间要侍候夫人,可没有公子这么悠闲自在。”
她这话轻佻又无礼。可张公子偏偏一点都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附身在她耳边低声挑逗道:“碧儿既然这么会伺候人,何时也伺候你家公子一回?”
碧儿格格一笑,嗔怪的斜了他一眼,那神态又娇,又媚,勾得他心里像有一百只爪子在挠一般,她这才娇滴滴的低语道:“公子急什么?这偌大的侍郎府什么不是是你的?何况奴家。”说完她又是一阵娇笑,然后不再理会口水都快滴出来的张公子。一步三摇的往内堂走去。
张公子搓着下巴色-迷迷的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那个嘴甜贪吃的丫头在初经人事后。居然会变得如一颗成熟的蜜桃,骚-媚入骨。我当时就该抢在老头子的前面把她要到自己院子里。如今好好一口头汤却叫老爷子啖了去,真是郁闷的很。”
张公子虽然被这碧姨娘勾出了满腔邪火,可是毕竟在自家老娘面前,终究不敢过于放肆,他狠狠的一跺脚,还是继续去追那颗小青橘子了。其实张夫人不知道的是,他不光是喜欢吃青皮橘子,那熟透了的蜜桃也一样喜欢。
张夫人见碧姨娘居然敢明晃晃的在自己眼皮底下勾引自己儿子,她的肺几乎都要气炸了。她不知道以前一直乖巧,机灵又嘴甜的贴身丫鬟变成姨娘后,会处处与自己作对。早知如此,她还不如给她随便配个小厮,让她做一辈子的丫鬟好了。
碧姨娘一步一步的走进内堂,盈盈下拜:“见过夫人。”
张夫人这才看清,她头上戴的居然是一套东珠头面,她的一颗心就像是被浸在了一坛子陈醋里,又酸又苦。要知道这幅头面上的东珠虽然个头不大,却是难得的粉红色。张侍郎拿回府时,她一眼就瞧中了。可是张侍郎却说粉红色的东珠太嫩了,也太娇俏了,不适合当家主母佩戴,便把它收入了库房里。
张夫人无法,心中着实喜欢,又割舍不下,于是就一直琢磨着怎么把这幅头面给哄到自己手里。可这才多长的时间,这幅头面却出现在了自己亲手抬起的姨娘头上,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
她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她以前做自己贴身丫鬟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这套珍珠头面。如今不但哄的老爷把头面赏赐给了她,居然还敢戴到自己眼前来招摇。
张夫人心中大恨,她猛地握紧了拳头,直到锋利的指甲刺的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她才略松了松,面无表情的说道:“碧姨娘,不是说老爷上朝以后,你就要到我屋里来侍候嘛!今日为何这样晚?难道你受了老爷几次恩宠就敢不把本夫人的话放在眼里。”
张夫人虽然没有叫她起身,碧姨娘却似没有发觉,她在行过礼后,自顾自的站直了身子。假装没有看见张夫人几欲喷火的眼睛,自个在下首找了一张高背楠木椅坐了下来。这才说道:“奴家怎敢不把夫人的话放在心上。不过老爷怜惜奴家连着侍候了三晚,实在精神不济,就赏下了这幅东珠头面,还让奴家多休息了一会。”
说着话,她故意摸了摸头上的粉色东珠,这才继续笑道:“老爷还说奴家可以睡醒了以后再到夫人面前伺候,省的迷迷糊糊的惹夫人生气。奴家想着夫人的话固然要听,可老爷却是一家之主,他说的话奴家也不能不从。思量再三,奴家还是听从了老爷的吩咐,休息够了再到夫人面前侍候。还请夫人赎罪。”说完她极为没有诚意的坐在那里欠了欠身子。
张夫人闻言,肺都要气炸了,可偏偏又无法反驳。她总不能说老爷的话不算数,自己的话才算数吧!这点自知自明张夫人还是有的,她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生了个儿子,根本就不会被老爷抬成夫人。因为她没有有力的娘家做后台,所以她的心其实是虚的,这些年才会千方百计的投其所好,把府里稍有姿色的丫鬟全都送到了老爷的床榻上。
如今这碧姨娘正是得宠的时候,她还真不敢像对付别人那样肆无忌惮。就在她憋得满肚子怒火无从发泄的时候,她身边的一个管家婆子嘿嘿一笑,插嘴说道:“瞧碧姨娘说的,老爷可是府里的一家之主,当然还是老爷的话算数。”
顿了顿,她的一双老眼在碧姨娘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啧啧的说道:“怪道老爷得了碧姨娘竟然像是得了一件宝贝,果真是个可人儿,说话又好听又伶俐,就像是黄鹂鸟儿在叫似的。”她转头又对张夫人笑道:“夫人,何不把你院子里养的那只黄鹂鸟给了碧姨娘,让她无聊时解闷也好。”
她说碧姨娘像黄鹂鸟,其实是在讽刺她只不过是一个圈养的玩意,只配无聊时解闷。
张夫人闻言忽然一笑,说道:“嗯,拿去给碧姨娘吧!”
碧姨娘也不恼,只笑着说道:“那黄鹂鸟叽叽喳喳的奴家可不喜欢。夫人要是有赏,不妨把那只老鸹赏给奴家。”
管事婆子笑道:“什么老鸹,那明明是八哥。碧姨娘聪明伶俐,怎么会连老鸹和八哥都分不清楚。”
碧姨娘一本正经的点头说道:“原来是只八哥,我看它只会呱呱叫,却不会说人话,还以为它是一只老鸹。”忽而,她又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说道:“瞧奴家真是多事,左右不过是几只扁毛畜生而已,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管事娘子这才醒过味来,不由对着碧姨娘怒目而视。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一个原本看门的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禀报道:“夫人,老爷带了一群刑部的衙役过来,说是要来抓王管事去刑部过堂。”
“什么?”张夫人大吃一惊,猛地站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