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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时有雨     医品世子妃txt下载     医品世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起火

    月上中天,如银纱般铺满大地。微风轻轻扫拂而来,长廊下的娟灯微微摇曳着,灯罩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如鬼魅般飘忽不定。

    钟紫苑被人拿黑布蒙住了眼睛,由一个穿着劲装的黑衣男子领着,摸摸索索的行走在长廊中。她目不能视,心中难免忐忑不安。好在没过多久,眼前的黑布就被人给取了下来。

    钟紫苑眨眨眼睛,只见面前出现了一所明亮的厢房,门外那宛如门神般的高大人影,不正是段岭嘛!她不由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才算彻底的放下心来。

    钟紫苑快步上前,她喘了口粗气,还来不及说话,“请进,郭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段岭却抢先对她微一颔首,闪身让到了一边。

    钟紫苑定了定神,掀开竹帘走了进去。进到里间,她一眼看到,郭承嗣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床边,盯着床上脸色蜡黄,眼睛紧闭的宋老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钟紫苑见他没有察觉自己的到来,只得轻咳一声。郭承嗣迅速的抬起如鹰般锐利的眼眸,扫了她一眼,然后轻舒一口气,说道:“你来了!”

    钟紫苑诧异的听出他的语气中居然带着疲惫,还有一丝懊恼。她不禁担心的问道:“怎么啦,案子有什么不顺吗?”

    这回轮到郭承嗣觉得诧异了,他不由把视线投到了面前这个虽然比自己矮了半个头,却随时不忘挺直腰背的人儿身上。

    他从她那双琥珀色如猫般的眼眸中。看到了关怀和担心。而且不需自己开口,她总是能在一瞬间察觉到自己的心意。

    郭承嗣心中不由感到一暖,嘴角终于微微一弯。露出了一抹会心的微笑。

    他叹口气,解释道:“宋老板是这个案子中重要的人证,所以不能死。于是我为他找了宫中擅长治疗外伤的太医,开了药方。而且由段岭亲自动手抓药,煎药。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偏偏那碗治伤的良药送到这里,立刻变成了要命的毒药。”

    “什么?难道宋老板中了毒?”钟紫苑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呼。

    郭承嗣苦笑一声。他迈开长腿,几步走到一旁的桌前,指着依然摆在那里。已经完全散去了热气的一碗黑色药汁,说道:“幸好天气太热,药汁熬好后,被摆在这里晾凉。没有立刻给他灌下去。结果有一只苍蝇沾了些。立刻就一命呜呼。”

    钟紫苑仔细瞧那桌面,果然有几只绿豆苍蝇的小尸体散落在药碗的周围。她端起那碗药汁,放在鼻端仔细闻了闻气味,了然的点点头说道:“是鹤顶红,一滴足可毙命。”

    她放下药碗,疑惑的轻声问道:“难道你怀疑......”她悄悄的指了指外面那个高大的身影。”

    郭承嗣却断然摇头说道:“不会,我从未怀疑过他。”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不过我与他终究是外行。可以挡得了明面上的刺杀,却挡不住暗地里的毒杀。为了保住宋老板这些人的性命。防止他们再次被人下毒灭口,只得请你这个内行来助我一臂之力了。”

    钟紫苑一听,顿时明白了他未说出口的苦衷。宋老板被关在如此隐蔽的地方,还差点被人给毒杀了,看来这起案子的水很深。郭承嗣吃一堑长一智,如今除了自己人,他谁也不信,所以才会把自己找来帮忙。

    钟紫苑见他面露愁容,心中一时不忍,只寻思片刻后便答应了下来。听到她的应承,郭承嗣眼睛猛地一亮,嘴角露出了一抹会心的微笑,钟紫苑见了心情不由也跟着大好。

    只是她此刻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经开始逐渐受郭承嗣的影响,见到他不开心,她就会跟着情绪低落。见到他心情愉悦,她就会跟着一起微笑......

    宋老板的伤势并不是一两天能痊愈的,钟紫苑就在一旁的院子里住了下来,而郭承嗣就住在她的隔壁。

    住下来以后,她才知道那日在花船上抓回来的为头几个老板,全都被关在这别苑中。她除了每日为宋老板治疗伤口外,还要负责检查其余几人每日的饮食,就怕有人暗中下毒取了他们的性命。

    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那次宋老板的药汁被发现下毒以后,再也没有发生过相同的下毒事件。钟紫苑不由暗中嘀咕,难道那些幕后黑手知道了下毒的手段行不通,所以放弃了?不过越是这样风平浪静,她越是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不敢掉以轻心,于是每日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做事,生怕出一点差错。

    不过这些天郭承嗣也没有闲着,他每天提审没有受伤的那几人,试图从他们的嘴里撬出幕后之人的身份。可惜他手段用尽,虽然问出了几只小蛀虫,但那隐藏最深的木老,却依然毫无头绪。

    很快,五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这天黄昏,钟紫苑再次检查完犯人的膳食,并且守着他们进食,确定无恙后,她才回到自己和郭承嗣一起居住的院中。

    隔着老远,就可以看见他正端坐在一棵树冠浓翠如盖的大榕树下弹琴。他身上穿着一件紫色的衣袍,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飞快的拨动着,一曲高雅美妙的乐声随风而散。郭承嗣微闭星眸,似乎陶醉在自己的琴音中。

    一阵风儿吹过,吹起了他的墨发,吹开了他的外袍。夕阳投下的最后那抹金色阳光,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此刻的他俊美高贵,又翩翩若仙,居然比朱斐也不遑多让......

    此情此景,太过美妙,钟紫苑不禁看呆了去。

    倒是郭承嗣,他那高挺的鼻子略动了动。忽然停止抚琴,睁开星眸,挑起眉峰诧异的说道:“哪来的酸腐之气。”

    钟紫苑一惊而醒。她刚才完全沉浸在郭承嗣美好的容色中,根本就没有听见他说什么。她不敢再去瞧他,只半垂着头,红着脸说道:“大人好雅兴,我回房休息一会,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说完她拔腿想溜,郭承嗣却扬声说道:“请留步。”他抓起手边的扇子。站起身大步朝着钟紫苑走来。

    钟紫苑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得乖乖的站住了脚。就见他在钟紫苑身边站定后,微皱着眉头说道:“难道你没有闻见那股酸腐之味吗?”说完。他又在钟紫苑的身边,连连抽动着鼻子使劲嗅了嗅。忽然,他退后两步,夸张的捂住鼻子。惊诧的说道:“原来这是贾大夫身上的气味?”

    钟紫苑这才听清他说的话。她呆愣片刻后,面上不由大囧。她看着郭承嗣脸上那可恶的笑容,暗中恨恨的磨起了银牙。

    钟紫苑这些天因为怕暴露自己女儿身份,所以不敢洗澡,每日只拿清水胡乱擦了擦身子。裹胸的长布条因为只有一条,她也不敢晒出去。只能每日睡前清洗一下,再挂在房内阴干。有时第二天还没完全干,她又匆匆裹到身上。这么一来。她身上不出现异味才怪。

    不过她身上的这点子气味与那些体味浓重的衙役,侍卫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所以她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没想到今天郭承嗣这厮,会毫不留情的当面点破。

    钟紫苑终究是女儿家,面对衣裾飘飘,神清气爽,仿若谪仙的郭承嗣,她心中不由自惭形秽。要不是她脸上的药汁,谁都会发现她的脸颊已经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偏偏郭承嗣似乎没有发现他的窘态,他忽然咧嘴一笑,凑近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难怪我与贾大夫相邻而居这么长时间,却从未见过你要水沐浴。原来在贾大夫眼中,本官居然是那**的好-色之徒?”

    他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几眼,才撇撇嘴,有些嫌弃的说道:“可惜本官对青竹竿没有兴趣。”

    钟紫苑的眼睛瞪着溜圆,他,他,他,这厮是发现了自己的担心,所以在笑话自己是庸人自扰吗?因为太过吃惊,她吭吭哧哧了半天后,才红着脸勉强开口说道:“大人说笑了。”

    郭承嗣“刷”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一边慢条斯理的摇着,一边可恶的说道:“我可没有说笑,要是你再不把自己弄干净了,又用这股酸腐味来熏我的鼻子,我可不介意亲自动手把你洗刷干净。”

    说完他不顾钟紫苑瞪着溜圆的眼睛,摇着手中的折扇,优雅的迈着长腿离去。

    “什么嘛!真是仗势欺人,连人家沐不沐浴都要管!”等郭承嗣走远了,钟紫苑才不满的嘀咕起来。不过她还下意识的抬起自己的衣袖闻了闻,果然一股酸臭味直冲脑仁。她面上一囧,讪讪的想着,好像是有些熏人。

    钟紫苑有气无力的推开房门,一眼就瞧见了屋子中央多了一个巨大的木桶,里面装着大半桶的热水,水面上居然还飘着一些红色的玫瑰花瓣。

    她眼前不由一亮,难道这是郭承嗣那厮吩咐下人为自己准备的?

    看到这浴桶,钟紫苑觉得浑身都痒痒起来。她禁不住这样巨大的诱惑,在仔细检查了一遍所有的门窗,确定都关牢了以后。终于脱下了身上的衣物,取下裹胸的白布条,快快乐乐的把自己泡人水中。

    往自己身上掬了几把清水后,她才发现在浴桶的一边不但搭着一块丝瓜瓤,还有一块香胰。她满意的点点头,自语道:“也不知是哪个厨娘准备的,果然细心的很。”只是她捞起水面上那些鲜艳如火的玫瑰花瓣,在手中把玩着,有些不解的自语道:“我一个大男人洗澡,给我放这么多花瓣做什么?”

    钟紫苑刚刚愉快的把自己清洗干净,忽见糊了高丽纸的窗外一片通红,外面有人在大叫道:“走水了,走水了......”

    钟紫苑大惊,她腾的一下从盆中站了出来,也顾不得身上欢快滚动着的水珠,只胡乱披上一件外袍,赤着雪白的双足“蹬蹬瞪”的跑到窗户边。她猛地推开窗户,一股灼热的气浪立刻扑面而来,瞬间让她有了一种即将窒息的感觉。

    她一眼就瞧见了郭承嗣铁青着脸,正准备赶去起火现场的身影,她忙张嘴呼唤道:“大人,出了何事?”

    郭承嗣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先是一愣,然后勉强露出一抹微笑,安慰道:“没事,你待在房内不要出来,把自己保护好就成。其余的事,不用操心。”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那背影挺拔不屈,就像是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将军。

    钟紫苑抓紧了自己的领口,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远远看去,那妖娆的橘色火焰似乎照亮了半边天空,她隐隐可以看见有许多人在有条不紊的打水救火。不过火势太大,一时间根本就控制不住。

    ......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出头,下颌还留着寸长青须的男人。他身穿冰蓝色对襟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腰间系着一根镂空雕花的白玉带,满头乌发只用一根发带束住,看上去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身边除了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外,还跟着四五个身穿黑色常服,手里打着火把的大汉。几人一起来到大门前,那个小厮立刻上前拍响了大门上的铜环,他用一种比常人尖利许多的嗓门叫道:“开门,开门......”

    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身穿便服脸上还有一道伤疤的大汉探出头来,他扫了面前几人一眼,面带戾气警惕的询问道:“来者何人?”

    那小厮从腰间取出一块腰牌在那人面前晃了晃。等那大汉看清楚以后,他悚然一惊,刚想下跪,那为首的男子立刻冷冷的说道:“罢了,不得喧哗。”丢下这句话后,他抬腿擦过那大汉的肩头,径直往里走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露馅

    绿荫遮月,草木繁茂,一条石子铺陈的小径在花木间穿绕而过,原本它在月光的照拂下宛若一根散发着光芒的银带,可惜今日那银带上却落了一层厚厚的黑灰。往日充满了花木香味的气息,今晚也被一股大火燃烧后的焦糊味所取代。

    走过这条小径,又绕过一个假山,一栋被大火烧的七零八落,漆黑一片的残垣断壁,出现在大伙面前。有不少人正忙忙碌碌的在堆废墟中寻找着什么,还有几人则在废墟的外围仔细寻找着什么。

    废墟前有一大块被大火烧焦了的空地,地上还并排摆着几具被白布盖上的尸体。那为首的男人见状猛的闭上了眼睛,他依稀闻到了那片焦臭味中似乎还夹杂着一股血腥味。等他再度睁开眼睛,里面燃烧着全是愤怒的火焰。

    那小厮清了清嗓子,尖利的吆喝道:“皇上驾到......”

    众人皆是一惊,立刻齐齐拜倒:“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机灵的立刻搬来了几把椅子,“起来吧!”朱显居中坐下后,眼神犀利的在人群中扫了一圈。他一指人群中一个穿着紫色长袍的矫健身影,吩咐道:“郭侍郎,上前回话。”

    “是。”郭承嗣撩起救火时,被水打湿了的长袍下摆,快步走到朱显的跟前,等待他的垂询。

    直到走近了,朱显才瞧见他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手背上还有几个烫出的水泡。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有被火燎过的痕迹。

    “哎呦,郭侍郎,您这一身要是让皇后娘娘瞧见了。不知该怎么心疼呢!”赵全也看清了他的模样,忍不住惊呼一声,还上前想要拍去他身上的尘土。

    郭承嗣有些不自在的后退了一步,谦逊的说道:“不敢劳赵公公亲自动手。”赵全一笑,便收回手退了回去。

    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原本让朱显对负责此案的郭承嗣有着满腔怒火。可来到现场,见到他如此狼狈模样。胸中的怒火不禁消散了几分。朱显皱皱眉,吩咐道:“你们退下,朕与郭侍郎有话要说。”

    “是。”那几个侍卫和赵全立刻全部散开。不过他们并没有走远,只围在朱显的周围警戒。

    朱显看着面前的郭承嗣,冷冷的说道:“说说吧!这场大火是怎么回事?”

    郭承嗣对他一拱手,满脸惭愧的说道:“是微臣思虑不周。没想到对手如此狡猾。居然连这处荒废了几年的别苑都找得到.......”

    ......

    钟紫苑急匆匆的穿好了衣衫,把湿漉漉的头发随便盘在头顶,背上药箱打开大门提步走了出去。谁知她还没有迈出院门,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贾大夫,这是想去哪里?”

    钟紫苑错愕的一回头,却看见段岭如标枪般,笔直的站在那棵大榕树下。他正皱着眉头,一脸不赞同的看着自己。钟紫苑惊讶的问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段侍卫怎么没有陪在郭大人身边?”

    段岭抬头看着外面那被火光照亮的夜空,淡淡的说道:“因为郭大人给卑职交代了更加重要的任务。”

    钟紫苑眨眨眼。拱拱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段侍卫了。”她转过身,正想提步继续往院外走。却不妨段岭大步而来,直接堵在了院门口,挡住了钟紫苑的去路。

    钟紫苑忙停住脚步,她不解的看着段岭,眼睛里满满的全是问号。

    段岭皱皱眉,开口说道:“贾大夫可是想要去起火现场?”

    “不错,这么大的火,肯定会有人被烧伤,我想去看看。”钟紫苑忙解释道。

    “不行。”谁想段岭居然毫不犹豫的一口拒绝,他斩钉截铁的说道:“郭大人临走之前就有交代。这场大火起得蹊跷,只怕这别苑中的侍卫已经不干净。为了安全起见,贾大夫还是留在院中不要出去为好。只不过以贾大夫这慈悲为怀的性子,怕是不会听从郭大人的安排,所以他才会吩咐卑职在此守候。”

    钟紫苑顿时哑然,不过她心中虽然有几分气恼,同样也有几分感动。因为她知道,段岭对郭承嗣来说无异于左膀右臂。今晚发生了如此大事,他却选择孤身作战,让最值得信任的帮手只独独守候自己。这份心意,对她来说,显然太珍贵了。

    见钟紫苑默然不语,段岭以为她是不赞同郭承嗣的做法,所以心中不快。一向惜字如金的他,又难得的再度开口解释道:“贾大夫其实不必过于忧心,这别苑中的大夫并不止你一人而已。就算有人受伤,也会得到及时的救治。”

    钟紫苑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说道:“行了,郭大人既然不想让我在这件案子里掺合的太深,我不露面就是。”她的语气特别平静,里面不含一丝气恼。她悠然的一转身,果然爽快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还随手关上了大门。

    段岭诧异的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一向严肃没有表情的脸上,居然带上了一抹赞赏的微笑。

    的确,在惊闻起火的那一瞬,郭承嗣这才惊觉到。这起案子幕后黑手的势力,居然到了无孔不入,只手遮天的地步。他忽然感到后悔不迭,不应该在发生了下毒事件后,第一时间就把钟紫苑接到别苑来插手此案。

    他担心因为自己的鲁莽之举,会让钟紫苑陷入危险,所以他才会吩咐段岭把钟紫苑困在院内,不让她继续出现在众人面前。

    段岭却没有想到钟紫苑居然聪慧至此,在电光火石间就猜测到了郭承嗣的真正意图,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心意相通?

    钟紫苑回到自己房内。放下药箱,随手拿着打火石点燃了桌上的牛油灯。原本昏暗的室内渐渐变得明亮,她长舒一口气。既然暂时无事可做,便和衣在窗户下的长塌上躺了下来。

    透过那扇糊着碧影纱的窗户,她隐隐可以看见远处那明亮妖艳的火苗已经矮下去了一半,不时有股股黑烟白烟,如飞龙般缠绞在一起,腾空而起,直入云霄。她还隐隐听见外面传来的喧闹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钟紫苑心中暗暗感到庆幸,这场火幸好是在这人烟罕至的别苑中烧起。要是在人口密集的城内,或者是关满犯人的刑部大牢,只怕地府里又要增添无数枉死的亡灵。

    她就这么静静的躺在榻上,眼睁睁的看着那火势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完全被熄灭。紧接着传来一阵欢呼声:“太好了,火终于被扑灭了......”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二个时辰,此刻已是深夜。

    钟紫苑一颗紧揪着的心也算稍稍放了下来,渐渐的,她觉得眼皮有些沉重,一股朦胧的睡意顿时向她袭来。她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然后如困兽般在屋内转起了圆圈。

    又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心中充满了异样的焦躁和烦闷。终于,她打开房门再次走了出去。段岭依然如门神般直直的站立在院门处,钟紫苑怀疑自己进屋后,他只怕是连脚步都没有挪动过。

    她轻咳一声,引得段岭回头朝她看来。对上他明亮的眸光,钟紫苑面上一囧,然后下意识的询问道:“既然大火已经灭了,郭大人怎么还没回房休息?”

    这话刚刚问出,钟紫苑自己便是一僵。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焦灼不安,夜不能寐,居然全是来自于对郭承嗣的担心。钟紫苑浑然不知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对郭承嗣这么上心的。只不过她知道,这样不对,非常的不对。

    段岭不知道她心中对自己感到的震惊,只老老实实的解释道:“虽然大火灭了,可大人还要查明起火原因,找出纵火凶手......总之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估计今晚是没有合眼的时候了,不如你先回去睡吧!说不定你一觉睡醒了,大人也忙完了。”

    “那我先回去睡了。”钟紫苑不等段岭再劝,立刻转背落荒而逃。她在慌忙跨进门槛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一跤。

    她站稳身子“碰”的一声,当着段岭那诧异的面孔,紧紧关上了大门后。才抚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口,长舒了一口气。

    她咬咬唇,猛地扑到床上,紧紧的闭上眼睛,开始小小声的对自己念叨:“我才没有喜欢上他,我只是担心他出了意外,庄大哥的案子就会没人理会。对,就是这样。只要睡一觉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了许久,脑海中无数的念头在波澜起伏,让她一点睡意也无。

    过了没多久,外面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段岭诧异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大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钟紫苑的耳朵猛地支起,开始仔细扑捉着屋外的声音。就听郭承嗣沮丧的说道:“今夜的大火,让皇上非常震怒,他嫌我办事不利,让我不要再插手此案。后面的善后事宜还有此案的所有卷宗都转交给李侍郎来处理,我是回来拿卷宗的。”

    显然段岭也没有想到结果会变成这样,楞了楞,他有些担心的问道:“那皇上可有怪罪大人的意思?”

    郭承嗣微微一叹,说道:“扣了一年的俸禄而已,不算什么。只是这案子我查了这么久,如今交出去真是不甘心呀!”

    怎么会这样?钟紫苑亲眼瞧见了郭承嗣这些天为了此案,不眠不休,殚精竭虑,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这个皇上怎么会为了一点失误,就把他全部的努力一笔抹杀,果真是个昏君。钟紫苑心中愤愤不平,莫名其妙的升起了同仇敌忾之感。

    外面俩人又交谈了几句,忽然郭承嗣问道:“贾大夫可有吵着要出去?”

    段岭老老实实的说道:“本来是想出去,可是被卑职劝了几句后,便明白了大人不想他卷入此案的良苦用心,便不闹着要出去,如今可能睡下了。”

    郭承嗣轻轻一笑,说道:“他倒是乖觉。”

    段岭貌似不赞同的说道:“我倒是觉得他与大人是心意相通。”屋外立刻响起了郭承嗣愉悦的低笑声!

    呸!钟紫苑红着脸,暗中撇撇嘴,谁与这人心意相同了。她心中有些不自在,便摸着一块帕子盖在了自己仿若火烧的脸上。

    就在她躺在床上装睡时,段岭的一声惊呼传进了她的耳中:“大人,您怎么受伤了?”

    钟紫苑“腾”的一下,从床上翻身坐起,连鞋都来不及穿,赤着雪白的双足跑了出去。见她步履匆匆的跑出来,倒是把院子里的郭承嗣给吓了一跳。忙问道:“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钟紫苑径直跑到他面前,抬起小脸一瞬不瞬的上下打量着他,颤声问道:“你,你究竟伤了哪里?”

    郭承嗣见她一脸凄惶,眼中波光流转,便知道她是真的担心了。他忙抬起手放到她眼前,安慰道:“没事,没事,就是手背被火星燎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他手上有三个茶盅大小的水泡,水泡的边缘红肿溃烂,其中一个还破了皮,上面沾满了黑色炭灰,正在往外渗着液体。钟紫苑的眼睛一热,她倔强的咬咬唇,说道:“跟我进屋上药。”她一转身,率先朝屋内走去。

    郭承嗣下意识的瞧着她的背影,愕然发现,在她翻飞的月白长衫下,一双雪足居然若隐若现。他立刻把身子一侧,挡在了段岭的面前。轻咳一声,对满脸诧异的段岭说道:“你去书房把所有卷宗都搬到李侍郎那去。”

    “是。”段岭倒没有多想,拱手领命而去。郭承嗣长舒了一口气,这才迈开长腿朝钟紫苑屋里走去。

    钟紫苑早已打开了药箱,手忙脚乱的在里面翻找着,浑然忘了自己还赤着双足。

    郭承嗣看了看她微黄的小脸和双手,又瞧了瞧她雪白细嫩的双足,微微一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并且自觉的把受伤的手,搁在了她面前的一张雕花朱漆几上。

    钟紫苑拿温水调了盐水开始帮他冲洗伤口,因为伤口处残留的炭灰要是不仔细的冲洗干净,肯定会留下狰狞的伤疤。当那浓浓的盐水在伤口上流过,郭承嗣的全身肌肉瞬间紧绷,剧烈的疼痛让他的额头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夜谈

    夏季的裳服薄而飘逸,钟紫苑可以清晰的看见他颈部爆出的青筋血管,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一路滑进他的衣领,衣裳下他的肌肉微微隆起,似是极力忍耐的模样。

    她心痛之余,忍不住抱怨道:“不是说还有太医吗?你既不愿意让我出面,为何不让太医先帮着瞧瞧?这样热的天气,要是伤口溃烂了,可怎么得了?”不过抱怨归抱怨,她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一点一点的仔细把渗入伤口的炭灰全部都冲洗出来,直到干干净净露出鲜红的皮肉,才算罢休。

    郭承嗣见她紧抿双唇,一脸的严肃的模样,便笑着说道:“其实我是有意不叫太医瞧的。”

    钟紫苑忙里偷闲,斜瞥了他一眼,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郭承嗣叹口气,说道:“今晚的纰漏太大了,所有的人证全部都丧生在这场大火,要想知道那个木老的真正身份,只怕是更难了。要是我丝毫无损的站在那里,以皇上的怒火,只怕不是罚一年俸禄就能平息的下来。一顿板子是少不了,说不得还会被撤职查办。情急之下,我只得用上了苦肉计。”

    钟紫苑吃惊的张大了嘴:“你是说,宋老板他们全都被烧死了?难道起火后,他们连一点逃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吗?”

    “现场找出了七具尸体,虽然都被烧成了黑炭看不出面目,不过从他们的身高体型来看。正是那四个犯人和三个看守他们的侍卫。”说到这里,郭承嗣也是满脸的遗憾:“估计在起火前,凶手已经对他们用了迷药。所以他们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这凶手未免也太狠了。”钟紫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和宋老板他们相处了几天,虽然也谈不上会产生什么深厚的情感,可毕竟他们在前一刻还是活生生的人,才这么点功夫就全都变成了焦炭,这让她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这算什么,今晚过后,只怕整个朝廷都要因为这个案子掀起腥风血雨了。”郭承嗣喃喃的说道:“算了。既然皇上不让我查这案子,我也乐得清静。”

    两人说话间,钟紫苑已经处理好了他手上的伤口。她给他抹上了一种绿色的药膏。非常清凉,瞬间就让他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等钟紫苑弄完以后,郭承嗣看着自己包扎的就像是粽子般的右手,啧啧的说道:“这手艺。比荣喜可强太多了。”

    钟紫苑小脸不由一红。她知道自己太夸张了些,失了平日的水准。可是这样炎热的天气,就算是这样不算严重的伤口,随时都有可能变成要命的源头,她是真的担心呀!于是她硬着头皮说道:“我是大夫,该怎么处理,自然是我说了算。还有,你的伤口一天要换两次药。而且必须是由我亲自来换,知道吗?”

    因为钟紫苑知道。这里的大夫,包括宫里的太医在内,都没有煮沸纱布和换药用具的习惯,导致大多数的外伤在他们手里都会发生感染溃烂,所以她才会再三强调必须由自己亲自为他换药。好在郭承嗣也未在意,只轻轻一笑,便点头表示赞同。

    帮他处理好伤口后,钟紫苑才发觉自己依然赤着脚。她慌忙套上一双木屐,开始忙忙碌碌的清理用具。他温和的目光则一直跟着她窈窕的身影打转,一种淡淡的情愫无言的在两人间流淌。

    钟紫苑一直背对着他不肯回头,就这样忙碌了许久,直到实在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以后,她忽然回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询问道:“忙碌了一晚上,我觉得腹中有些饥饿,想去厨房找些吃食。大人可要一起用些?”

    话音一落,她就有种想要咬掉自己舌头的冲动。明明是想要找个借口避开他那过于灼热的眼神,怎么还能邀他一起用膳,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果然,郭承嗣闻言,抚着自己的小腹,幽幽的说道:“你不说我还真不觉得,现在腹中果真是有些饿了。”

    钟紫苑看看漏壶,不知不觉已经是卯时,天快要亮了。她想了想,说道:“现煮恐怕要等很长时间。先前用晚膳时,我见还有不少剩饭,不如拿鸡蛋炒了,将就填填肚子,你看如何?”话一出口,钟紫苑便好笑的想到,请堂堂的国舅爷吃隔夜剩饭,自己怕也是这天下第一人吧!

    郭承嗣倒是毫不介意的笑道:“无妨,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一晚上的辛苦,他的确是饿的狠了。

    钟紫苑莞尔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你也不能光坐着等吃。还请大人移步小厨房,帮忙去烧把火才成。”

    郭承嗣哈哈大笑的站起身,一拱手说道:“贾大夫有命,敢不遵从。”

    天空中月朗星稀,林间凉风习习,两人悠闲的走在这条小径上,倒是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钟紫苑见远处那堆废墟似乎还有不少人影在忙忙碌碌,她忍不住好奇的询问道:“这件案子把蜀王世子也牵涉进去了,他不会有什么事吧?皇上会不会降罪与他?”

    先前她就是满肚子的疑问,却不敢询问。如今郭承嗣已经与此案无关了,问问应该不打紧吧?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她自认为与朱斐交情颇深。不管他对别人是如何翻脸无情,刻薄寡恩,可他对自己终究是不错。要是那样一位惊世绝艳的人物也像龙老板那样,突然变成了一堆焦炭,她一定会难过死的。

    郭承嗣背负着双手,也把视线投向了那堆忙碌的人群,闻言露出一抹苦笑,说道:“放心好了,斐的实力绝对不是你我看见的那么简单。木老想要动他,只怕也不是什么容易之事。而且那晚他只是给我们做内应而已。他拿出的那批盐,还是皇上特批给他做饵的官盐。

    可惜,我们筹划了这么长时间。废了孙远,捧上了蒲炎。斐足足花了二个月的时间才得到龙老板的信任,引他们上钩,顺利的人赃并获。偏偏这所有的努力都叫这场大火给毁的干干净净。唉,说来说去,终究是我们太年轻,还是小瞧了木老的势力。

    只不过与我不同。斐是一位藩王世子,却为皇上暗地里做了这么多事。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岂止不会降罪。只怕还会找个由头大大的嘉奖一番。”

    顺便把他树成典型,让其他的藩王以及藩王世子瞧瞧。只要尽心尽力的为皇上效力,就有无上的荣耀以及嘉奖。当然,这些话郭承嗣都不会告诉钟紫苑。

    钟紫苑听闻朱斐不会受到牵连。不由暗暗念了声阿弥陀佛。郭承嗣忍不住斜瞥了她一眼。问道:“你很关心他?”

    他记得,面前的人儿似乎更喜欢和朱斐那厮待在一起。他们经常相约一起品茶,听戏,游湖赏花。那晚斐发病,她更加是不眠不休的照顾了整整一天。

    而和自己在一起时,除了案子,还是案子。想到这里,郭承嗣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钟紫苑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快。只随口说道:“他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不想他出什么意外。就像我同样也见不得你受伤一样。”

    好吧!这个回答郭承嗣其实不是很满意。不过好歹也算把自己和朱斐那厮摆在了相同的位置,他就决定大方的不予计较了。

    两人一起寻到了厨房内,钟紫苑果然找到了一盆剩饭,几个鸡蛋,两根黄瓜还有一堆土豆,豆角,莲藕之类的东西。

    钟紫苑看着眼前这些粗糙之物,暗暗有些为难,这间厨房都是为犯人还有侍卫们准备食物的,当然不会有什么精致的东西。这些粗糙之物拿给郭承嗣吃,真的好吗?

    就在她犹疑间,那边郭承嗣惊喜的呼唤道:“瞧我找着什么东西了。”他用未受伤的那只手端着一只竹篓大步走了过来。钟紫苑好奇的探头看去,居然是半篓子青皮菱角。

    郭承嗣笑呵呵的说道:“想吃吗?我给你剥。”他不等钟紫苑回答,居然自个找了一张凳子坐下,从那竹篓中挑出一些嫩皮菱角用力捏开。

    堂堂国舅爷,刑部侍郎,镇国公世子居然坐在小板凳上,兴致勃勃的徒手为自己剥菱角。钟紫苑眨眨眼,自己都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

    只瞄了一眼,她便不敢再看,只用心准备起食物来。因为东西有限,她实在弄不出太多的花样。思来想去,还是炒了蛋炒饭,凉拌了一碗黄瓜,煮了一碗土豆炖豆角,还溜了一碗糖醋藕片。

    看着桌上简陋的这几样菜色,钟紫苑心中有些忐忑。郭承嗣倒是没有露出嫌弃的意思,他把自己剥好的嫩菱角肉用大瓷碗装了,递到钟紫苑面前。自己则拍拍身上的碎渣,在桌前做好。

    钟紫苑给他盛了一碗金黄喷香的蛋炒饭,又贴心的放上一柄瓷勺,才摆在他面前。他冲着她咧嘴一笑,拿着瓷勺吃的倒是欢快。

    原本忐忑不安的钟紫苑见状不由露出了一抹会心的微笑,于是她拣了一颗白嫩嫩的菱角肉放在嘴里,依然清甜鲜嫩,似乎比那晚的菱角又多了一番别的滋味。她正待慢慢体味,郭承嗣已经风卷残云般把一碗蛋炒饭吃了进去,他把空碗往前一推,意犹未尽的说道:“想不到你厨艺还不错,还有吗?再来些。”

    钟紫苑目瞪口呆的说道:“这些粗茶淡饭你真吃的惯吗?可别把肚子吃坏了。”她还记得跟他在飘香楼吃饭的那一次,他可一直强调着食不过三的养生之道。这会子怎么判若两人了?

    “连晚膳都没有用上呢,实在是腹中饥饿了。”见钟紫苑一脸的错愕,郭承嗣尴尬的解释道:“而且食不过三是有外人在的时候。如今就咱们两人,不必那么多讲究。”

    这厮,说话都没有个分寸,什么外人,内人,全是浑说。钟紫苑一边暗暗腹诽,一边又帮他盛了一碗饭来。

    有了先前那一碗饭垫底,郭承嗣吃饭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挖了一块软软的土豆放进嘴里吃了,颇为感慨的说道:“好久没吃上这道菜了,想起以前,看到这道菜就恨不得把火头军的锅都砸了,没想到现在却会如此怀念。”

    “火头军?难道你还在军营里待过?”钟紫苑托着腮,一边慢慢的拣菱角肉吃,一边好奇的问道。

    郭承嗣见她颇感兴趣,便兴致勃勃的说道:“对,我十二岁时就被父亲带到了军营里,一呆就五年,我记得那时少不更事,总觉得是天下第一,结果......”

    两人边吃边聊,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直到有厨娘打着哈欠来准备早膳,两人才惊觉天色居然已经大亮,而桌上那三道小菜,还有锅里的蛋炒饭居然全部被消灭干净了。

    郭承嗣满足的摸摸肚皮,对钟紫苑说道:“回去准备一下,等会就可以送你回家了。”

    钟紫苑下意识的问道:“那你呢?”

    “我?”郭承嗣苦笑道:“自然是正式进宫向皇上请罪。”

    ......

    郭承嗣换上了红色补服,带着护卫,一路上长驱直入,直达御书房外。恰好郭皇后带着姚女官从里面出来。一眼见到郭承嗣,她便是一愣,忙招呼道:“承嗣,过来让姐姐瞧瞧。”

    郭承嗣忙上前行了一礼:“见过皇后娘娘。”

    郭皇后忙虚扶了他一把,说道:“用不着多礼。”郭承嗣瞅着她一笑,便顺势站起了身子。郭皇后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心疼的说道:“瞧着瘦了些,也黑了些,是不是公务繁重,累着了?”

    郭承嗣微笑着说道:“谢皇后娘娘关心,公务虽繁重了些,却也累不着。”

    郭皇后看着他,温和的说道:“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是。”

    “对了。”郭皇后像想起了什么,慢条斯理的说道:“最近本宫得了一些参茸养生丸,你亲自给柳将军府送去,顺便也瞧瞧柳小姐的病可好些了。”

    郭承嗣微蹙着眉峰,不乐意的说道:“娘娘,男女授受不亲,臣弟如此贸然上门恐怕有所不妥!”

    郭皇后悠然一笑,说道:“承嗣,你与那柳玉蝉小姐可是未婚夫妻,何来男女授受不亲之说?再说了,柳将军眼见马上就要回京述职,你迟早是要与她见面的呀!”(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杀鸡儆猴

    郭承嗣与柳玉蝉的婚事是在十年前定下的,那时的他十岁,她八岁。随后的日子,他进了军营接受训练,她身患弱症足不出府,至此以后,两人的生活如同一条平行线,从未有相交的时候。

    柳玉蝉在郭承嗣的印象中,依然是十年前那垂髻稚童的模样。今儿听郭皇后突然提起这与陌生人无异的未婚妻,让郭承嗣浑身都觉得不自在。

    姚女官见他眼睛无措的四处张望着,就是不肯接话,于是笑着对郭皇后说道:“娘娘也太心急了,郭侍郎到底年轻,脸皮薄些也是有的。”

    郭皇后“噗嗤”一笑,刚想说话,赵全正好推开御书房的大门走了出来。他一眼瞧着郭承嗣忙上前笑着说道:“皇上还让奴才去宣侍郎大人,原来侍郎大人早就到了。”

    郭承嗣忙对郭皇后一拱手,说道:“皇后娘娘,臣弟先去了。”

    郭皇后慈爱的伸手理了理他的衣领,说道:“去吧!难得皇上肯重用你。你可要尽心尽力的为皇上办差。”

    “知道了。”郭承嗣面带笑容,提步而去。

    见御书房那扇朱红大门缓缓在面前掩上,郭皇后微微一笑,说道:“走吧!”

    高坐在翠霞凤辇之上,姚女官亦步亦趋的随伺在辇旁。郭皇后沉思片刻,吩咐道:“你待会回宫取了那参茸养生丸,交到承嗣手里,要他务必亲自送到柳将军府里。”

    “是。”姚女官应下后,笑道:“皇后娘娘也太操心了。其实您亲自把参茸养生丸赏下去,那柳将军与柳夫人也一样会感激涕零。”

    “你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奥妙。”郭皇后笑道:“本宫赏下的,和承嗣亲手送上门的。效果可完全不一样。”

    姚女官稍一寻思,便知道了郭皇后的良苦用心。她不由叹道:“皇后娘娘为侍郎大人的终身大事可真是用心良苦。”

    郭皇后苦笑道:“你哪里知道,那柳府的玉蝉小姐恐怕只剩半年的寿元。所以皇上才特许柳将军回京述职,就是为了让他们父女见最后一面,郭柳两家的这门亲事根本就成不了。”

    其实就算能成,郭皇后也绝不会让自己唯一的亲弟去娶一个病入膏肓的女子为妻,然后背上一个鳏夫的名声。

    “什么?”姚女官吃惊的捂住了嘴。她知道柳玉蝉缠绵病榻多年。一直寻医问药从未间断,却不知她实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她颇为惋惜的说道:“真是天妒红颜。”

    郭皇后叹道:“郭柳两家虽然到头来成不了亲家。可终究不能把这情分给丢了。趁着现在让承嗣多去走动走动,让柳将军心中多些安慰也是好的。”

    郭皇后知道这次柳将军回京以后,很有可能接任兵部尚书一职。虽然对柳云豹来说是平级调动,可兵部尚书一职的权利可比振威将军的权利大的多。而郭皇后最终的目的只是想要郭承嗣在柳云豹面前讨了好。为他日后入兵部做铺垫而已。

    “娘娘可真是心善。”姚女官情不自禁的赞道。她却不知道郭皇后真正的所思所想。郭皇后嫣红的嘴角慢慢勾起,她静静的端坐着,不再言语。

    翠霞凤辇朱红的车辕在平坦的青石板路上隆隆的驶过,车前的琉璃珠帘轻轻的摇晃着彼此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叮咚之音,颇为清脆动听。

    日头越来越大,眼见要穿过御花园了,郭皇后却一眼瞧见院中的凉亭里似乎有妃嫔正在悠闲对弈。那凉亭外的日头底下却跪着一个粉色的窈窕身影。远远瞧着,已经摇摇晃晃的甚为可怜。

    郭皇后略一皱眉。吩咐道:“停下。”

    “吁”赶车的太监立刻拉紧了缰绳,让凤辇稳稳的停了下来。随伺的景儿伸手掀开了车前的琉璃珠帘,郭皇后那戴着赤金镂空镶红宝石护甲的纤纤玉手伸了出来,她慵懒的说道:“颠的本宫腰都酸了,下去走走。”姚女官立刻上前扶住她雪白的皓腕。

    下了凤辇,郭皇后莞尔一笑,对姚女官吩咐道:“你回宫去取参茸养生丸给郭侍郎送去,本宫就在园子里逛逛。”

    “是。”姚女官屈膝应承下来,又对景儿交代道:“小心些,可别让娘娘累着,热着。”景儿笑着答应了下来,她才快步离去。

    郭皇后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的往凉亭处走去。有小太监立刻尖声禀报道:“皇后娘娘驾到......”

    凉亭里的妃嫔宫女们一惊,立刻站起身出了凉亭,一起跪倒在那粉色身影旁:“见过皇后娘娘。”

    在凉亭里下棋的李婕妤,王昭仪圣宠不多,只不过平日里与淑妃走的较近。仗着淑妃撑腰素日里比较张狂,喜欢欺负位份低于她们的嫔妃。

    被她们罚跪的那穿一袭粉色衣裙的女子,原是一舞姬。因为在上元节的家宴上领舞,被皇上看中收进宫来,不过以她这卑微的出身,虽然封了区区美人,却着实被宠了好些日子。直到前些日子一时不慎,那美人得意忘形得罪了俪妃,才被朱显丢开。

    此刻那姿容出众的美人如受惊的白兔般,怯怯的低头垂目,不敢直视郭皇后凤仪。她脸颊被晒得通红,嘴唇却煞白,浑身大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原本整齐的发髻也歪了,头上那朵艳丽的蔷薇花也蔫了。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却强自忍着,不敢流出来。

    郭皇后似乎没有瞧见她那狼狈的模样,也没理会不敢出声的李婕妤,王昭仪。只伸手遮了遮过于耀眼的日头,景儿忙说道:“娘娘去亭子里坐坐,兴许凉爽些。”

    “嗯。”郭皇后慢条斯理的应了。轻移莲步进了凉亭。在凉亭的石椅上坐下后,景儿与另一个宫女手持团扇,一边一个轻轻的为她扇起了凉风。

    依然跪在凉亭外的李婕妤。王昭仪见状,愈发低眉顺目,心下却开始忐忑不安。

    坐在石椅上,郭皇后也不叫起,只好奇的瞅着桌上的残棋,啧啧的说道:“这么热的天气,本宫连宫门都不想出。她们兴致倒好。居然躲在这里下棋,倒是悠闲的很。”

    “皇后娘娘即要教导太子,又要主持中馈。这偌大的后宫都由皇后娘娘一人打理着,自然是不得闲了......”景儿边摇着手里的团扇,边轻声细语的说道。

    主仆二人轻声细语的闲聊起来,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外面的日头越发毒辣。映着那青石板路白晃晃的让人眼晕。树上的蝉鸣一声一声叫唤的声嘶力竭。

    依然跪在日头底下被暴晒的李婕妤,王昭仪浑身汗津津的,濡湿的头发全都黏腻的贴在身后。身上薄薄的素纱衣裙几乎可以拧出水来。尤其是那美人,已经摇摇晃晃几欲昏厥。可她们即不敢出声,也不敢起身,只能咬牙硬挺着。

    见三人已到极限,郭皇后这才皱皱眉,说道:“把你们主子扶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几人如蒙大赦。在宫女们的扶持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郭皇后这才冷笑着说道:“都退下吧!”

    “是。”

    三位嫔妃莫名其妙的被罚跪。又莫名其妙的被喝退,心中都满是疑惑与惶恐。那美人自是回去独自舔舐伤口。满心不安不知为何触怒皇后的李婕妤,王昭仪,则在宫女的扶持下,跌跌撞撞的来到淑妃宫中求助。

    淑妃听了她们的叙述,只冷冷一笑,说道:“这还不明白,咱们的皇后娘娘,是在警告你们,她才是这后宫的主子。别看你们的位份比那美人高,可以随意叫她跪。可在咱们皇后娘娘的眼中,你们却都是一样的身份。”

    李婕妤闻言,心中越发不安,只怯怯的说道:“皇后娘娘难道是在为那贱-人打抱不平?”

    “哼,那贱-人倒是不配。咱们尊贵的皇后娘娘,只是在杀鸡给猴看而已。”淑妃冷冷一笑,她慵懒的斜靠在清凉的竹塌上,顺手端起桌上的一个斗彩缠枝莲纹碗,里面盛着浇上了蜂蜜的各色杂果冰碗。她拿调羹随意的一搅,碗中的碎冰和着瓜果便混在了一起,瞧着就觉得清凉爽口。

    她拿调羹拣了一块慢慢吃了,这才拿锦帕按了按嘴角,说道:“既然皇后娘娘瞧你们不顺眼,你们这些日子就老老实实在自己宫中待着,不要出来四处乱逛。还有贱-人那边,暂时也别去招惹。不然,真惹皇后娘娘发了怒,本宫也救不了你们。”

    “是。”李婕妤,王昭仪无奈而去。淑妃却微蹙着眉峰陷入沉思,也不知在想什么。

    郭皇后回到坤宁宫不久,姚女官也回来复命:“郭侍郎收下了那盒参茸养生丸,说是会亲自送到柳府去,请娘娘放心。”

    “承嗣从来都不会叫本宫失望。”郭皇后笑着在妆台前坐下。她对着那葵形菱花镜,亲手取下了头上那只繁重的赤金飞凤步摇,然后取了一朵新鲜摘下的火红石榴花插在鬓边。然后端详左右端详着,笑着问道:“如何?”

    姚女官笑道:“谁说没有戴凤冠时的威仪,瞧着却是娇俏可人,清新宜人。皇上今儿晚上一定会喜欢。”

    郭皇后抿嘴一笑,嗔道:“死丫头,你怎么知道皇上今晚一定会来?”

    姚女官只笑道:“奴婢就是知道。”

    果然,当晚皇上朱显处理完朝政后,去了坤宁宫。用完晚膳,帝后二人携太子,趁着夜色凉爽,漫步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边,临风折花戏鱼,言笑晏晏。这副父慈子孝,夫妻恩爱的场景,让多少后宫的嫔妃妒红了双眼。

    ......

    柳玉蝉倚在贵妃榻上,却精神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虽然是盛夏,日头明晃晃的照在她瘦弱的身躯上,她身上虽然穿着夹层锦衣,小腹上还搭着一块毛毯,额头却丝毫未见汗意。

    自从十岁那年,她得了这畏寒怕冷,食不下咽的毛病后,身子就每况愈下。如今她虽然已是十八岁的妙龄少女,可她的身体看上去却如同十二三岁的稚儿。

    柳将军,柳夫人为了她的病也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熬了多少良药,愁白了多少头发,却依然阻挡不了死神渐渐逼近的脚步。她依旧一天一天的衰败了下去。

    她的奶娘穆嬷嬷正在廊下守着泥炉煎药,很快药熬好了,那漆黑如墨的药汁被倒进一只青花瓷碗里,稍稍晾凉了些,便端到了柳玉蝉面前。

    柳玉蝉闻着那股药气就皱起了眉头,弱弱的说道:“穆嬷嬷,我舌根都是苦的,真不想喝。”

    穆嬷嬷哄小孩儿似的,说道:“小姐,这良药苦口,一会嬷嬷给你拿蜜饯梅子来压压苦味,就没事了。”

    柳玉蝉只是随口说说,她知道,不管自己舌根再苦,这碗药也必定是要喝的。于是她在丫鬟的扶持下,挣扎着缓缓坐起,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那药果真很苦,见她小脸都皱成了一团,穆嬷嬷立刻端出一盘蜜饯梅子,她随手拣了一颗放进嘴里。

    其实满口的苦味,再加上这甜的腻人的梅子,吃在嘴里并不好受。可柳玉蝉一向是个乖巧的性子,自从她病了以后,柳夫人也跟着一起深受煎熬,她就宁肯自己难受,也不愿让母亲再为喝药这些小事操心。

    穆嬷嬷拿帕子给她擦拭了一下嘴角,见她精神尚好,忍不住劝道:“小姐,成日这样躺着,只怕身子也乏了,要不起来走走?”

    柳玉蝉见她先前因为熬药,额角的汗珠都未干过,便软软的一笑,说道:“嬷嬷先去擦把汗,这样大热的天,可千万别中了暑气。”

    穆嬷嬷眼睛不由一热,如此乖巧,懂事,贴心的小姐,本应该快快乐乐的嫁个好夫君,生一堆胖娃娃,过着富贵荣华的日子。为何老天却如此不开眼,让小小的她得此顽疾,每天病怏怏的躺在这里,看见的只有头顶那小小的四方天地。穆嬷嬷搁不住心中的难受,背过身去偷偷的擦拭了一下眼角。

    柳玉蝉却抬起小脸,习惯性的仰望着那片瓦蓝瓦蓝的天空,还有那些漂浮不定,变幻莫测的白云。她会想象着在那片蓝天白云下,会有些什么人,会发生怎样精彩的故事,这就是她每日最大的乐趣。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一个小丫鬟笑着跑了进来说道:“小姐,小姐,外面来客人了。”

    柳玉蝉先是一愣,然后高兴的问道:“是张小姐来了,还是蒋二小姐来了?”

    那小丫鬟摇摇头,一脸神秘的说道:“都不是,是未来姑爷来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恶魔

    柳府那气派非凡的朱红大门上,高高悬挂着一块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斗大的五个大字“振威将军府”,那几个大字金光闪闪,威严无比,据说还是由先帝亲手所书。有这块金字牌匾映衬着,就连门口那两座石狮子都显得气势汹汹。

    郭承嗣下了马,递上帖子不久,就有一个钗环裙袄皆得体妥帖的管家娘子迎了出来。郭承嗣把缰绳甩给了跟来的侍卫,自己则扶着宋青莲下了马车。金盏以及剑兰手捧着几个锦盒紧随其后。

    那管事娘子见到宋青莲忙上前屈膝福了福:“见过夫人。”

    宋青莲对她微一颔首,温和的说道:“多礼了。”管事娘子这才站起身,领着众人往府内走去。

    这些年宋青莲偶尔来过几次柳府,对郭承嗣来说却是生平第一遭。一路行来,他只觉得柳府的布局皆是大开大合之势,没有平常富家宅院那么精致华丽,却透着一股豪迈粗犷之意,真不愧为大将军的府邸。

    进入堂屋,抬头迎面看见一条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一座起码有三尺来高的巨大红色珊瑚,后面悬挂一副《事茗图》,一边是流光溢彩的琉璃盆,一边是一座青玉古铜鼎。底下两溜八张楠木交椅,底下放着脚踏,两边放着一对高几。衣饰淡雅,仪态娴静的柳夫人早已等候多时。

    第一眼瞧见柳夫人,郭承嗣就觉得心下诧异。

    她的发髻虽然整洁清爽。却可以清晰的瞧见那一根根的银丝夹杂其中。就是这些银丝的存在,让原本比宋青莲年纪要小的柳夫人,看上去却比宋青莲要苍老很多。

    郭承嗣只瞧了一眼。便规规矩矩的上前抱拳行礼:“见过柳夫人。”

    “世子不必多礼。”柳夫人慌忙回了一礼,她细细的打量着他。他穿着一件华贵的紫色锦袍,金冠束发,玉带缠腰。蜜色的肌肤,明亮的眼眸。虽然嘴角轻抿,眉眼之间带着一股威严冷意,却丝毫无损他的俊朗不凡。柳夫人只觉得眼睛一热。一股悲凉之意涌上心头。

    她情不自禁的拉着宋青莲,露出羡慕之色:“多年未见世子爷,今日一见。果真是出落的仪表不凡。你又是个温和慈悲好相处的,只可惜我那可怜的蝉姐儿却没有这样的福气。”话未说完,她自个倒是哽咽起来。

    一旁的郭承嗣飞快垂下了双目,掩饰住了满心的不自在。

    “快别这样说。”宋青莲也回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慰着她:“天下名医那么多。一定有能治好蝉姐儿的。咱们合两府之力寻医问药,婵姐儿会有痊愈的那一天。”

    这样的话,柳夫人听的太多了,已经完全激不起她心中的涟漪。她只拿锦帕擦拭了一下眼角,苦笑着说道:“都过了这么些年,我也不得不认命了。如今也不求别的,只求能让我的蝉姐儿每日里能少些痛苦就好。”

    宋青莲抿了抿嘴角,示意金盏。剑兰捧着锦盒上前,说道:“这里有一些参茸养生丸。可不比外头卖的那些。都是以百年以上的老参入药,最是养神滋补。给蝉姐儿每日用上一丸,可比什么都强。”

    “多谢府上还这样记挂着蝉姐儿。”柳夫人道谢后,示意丫鬟上前接过锦盒。她自己则拿起手边的一只雕花木盒,推到宋青莲面前,温和的说道:“收了你们府里这么多珍贵药材,也无以为报。这里有一颗南海珍珠,你可一定要收下,算是我们将军府的回礼。”

    宋青莲接过盒子,顺手打开了,里面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南海珍珠立刻呈现在她面前。这颗南海珍珠在黑绒布的衬托下散发着冷艳清辉的光芒,如同皎月高悬,即使是不识货的见了,也知道是极为珍贵之物。就算是与朱显皇冠上那颗硕大的东珠相比,也毫不逊色。

    宋青莲忙盖上木盒,把它又推回柳夫人面前,推辞道:“这也太珍贵了些,你还是拿回去吧!”

    柳夫人却不肯,直说:“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宋青莲无奈,只得收下了那颗珍贵无比的南海珍珠。

    其实富豪之家的相处,无非是礼尚往来,你敬我一尺,我就敬你一丈。他们都不缺银钱,要的就是这份脸面。

    这参茸养生丸虽然对一般的富豪之家来说,的确是非常难得,可对权势滔天的将军府来说,也不算什么。难得的,却是由镇国公夫人以及世子亲自送上门的这份心意。

    柳夫人虽然明白自家蝉姐儿与这位世子爷的亲事多半成不了,可是至少她得到了未来夫家的看重。这份看重不管是对柳府还是对蝉姐儿本人来说,都是一份难得的尊荣体面。

    两位夫人坐在一起轻声慢语的闲聊着,郭承嗣不便插话,只安安静静的在一旁陪坐。忽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柳夫人心中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猛地站起了身。

    宋青莲两母子诧异的对视了一眼,一起往外看去,就见一位嬷嬷一脸焦急的快步走了过来。柳夫人见到她脸色立刻一变,忙对宋青莲告了声罪,便急匆匆迎了出去。

    郭承嗣耳聪目明,隐隐听到了外面柳夫人与那嬷嬷的对话。

    “......可是婵姐儿那出了什么事?”

    “小姐刚才突然昏厥了过去......”

    “宋太医不是说她这两天还算稳定嘛,怎么会又昏厥了?”

    “都是清儿那死丫头,明知道小姐的情绪不能有一点波动,却好端端的跑去说什么未来姑爷上门了,小姐居然就这么生生吓厥了过去。”

    “什么?”......

    郭承嗣脸色顿时一黑,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威力。居然只听到名号就能把人给吓昏。

    这时,柳夫人又急匆匆的回来了,宋青莲虽然不明所以。却乖觉的站起身,说道:“既然府上有要事,我就先告辞了。”

    柳夫人也无心挽留,略客气的几句,送走了宋青莲母子后,便匆匆回了后院去瞧柳玉蝉。

    柳玉蝉的院内一片愁云惨雾,丫鬟婆子们皆是轻手轻脚。连大气都不敢喘。因为柳玉蝉至今还未完全清醒,一向温和的柳夫人此刻非常焦躁。就为柳玉蝉的丫鬟清儿在给她喂药时,一时不慎。让药汁呛入了她的喉中,引得孱弱的柳玉蝉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柳夫人立刻吩咐人把清儿拖下去打了板子,满院的下人除了穆嬷嬷依旧泰然自若外,不免开始人人自危。

    此刻柳夫人亲自拿着汤匙。一口一口的把那药汁喂入蝉姐儿苍白的嘴唇中。穆嬷嬷则拿着一块锦帕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她嘴角溢出的药汁。她们的动作都轻柔的不可思议,就像面前的人儿是个一碰既碎的瓷娃娃。

    好不容易把这碗药全喂进去,柳夫人已经冒出了一身大汗。柳玉蝉那浓密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终于有了清醒的迹象。

    柳夫人心中不由大喜,忙呼唤道:“蝉儿,蝉儿,可是醒来了。”她的声音轻柔,温和。一点都察觉不到先前的暴戾。

    阳光照在柳玉蝉憔悴的容颜上,她的眼皮轻轻颤了颤。终于慢慢睁开了。她睁开眼睛,瞧见了满脸忧虑的柳夫人,于是她软软的,糯糯的呼唤道:“母亲。”

    柳夫人忙欣喜的答应了,伸手轻轻握着她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手腕,心疼的问道:“好些了吗?可觉得哪里难受?”

    柳玉蝉露出一抹虚幻的微笑,有气无力的说道:“孩儿不孝,又叫母亲担心了。”

    “傻孩子。”见到柳玉蝉清醒过来,柳夫人心中也一块大石落了地,她轻拍着柳玉蝉的手背,低低询问道:“蝉儿为何会突然昏厥?”

    柳玉蝉轻轻一颤,垂下眼睑,柔弱的说道:“兴许是太阳晒久了,眼花,才会忽然昏厥。母亲,孩儿有些困倦,想休息一会。”

    “嗯,你休息吧!母亲在这守着你。”柳夫人不疑有他,为她轻轻盖上了毯子。

    柳玉蝉慢慢闭上了眼眸,她脑海里回荡的,却全是蒋如雪的轻声漫语:“玉蝉姐姐,听说郭世子进了刑部任职,还被封了左侍郎一职。”

    “玉蝉姐姐,听说长安城里的人都称呼郭世子为长安鬼见愁,也不知是为什么?”

    “玉蝉姐姐,我算是知道郭世子为何会是长安鬼见愁了。听说他性子暴戾,犯人到了他的手里不是被剥皮抽筋,就是被断手断脚,真的好可怕。你这样柔弱的一个人,估计他一根手指头就会戳死。怎么办?我好为你担心。”

    “玉婵姐姐......”

    柳玉蝉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惊惧的闭上了眼睛。

    柳玉蝉虽然顽疾缠身,赢弱不堪。可是二八少女都怀春,她也不能例外。只不过她过于羞涩,也接触不到外男,所以对自己那名义上的未婚夫有了强烈的好奇心。

    于是爱做梦的她便在看着那蓝天白云时偷偷幻想,她可以把他想成一个像父亲那样的盖世英雄,也可以把他想象成书卷不离手的酸儒,有时她还会把他想象成风流倜傥的浊世公子......

    这本来是她心底最动人,最羞涩难耐的秘密,就连对着她唯一的闺蜜张宛如小姐,她都从未提过。

    年后,张宛如带着蒋府的如雪小姐来瞧过她几次,于是她又多了位新闺蜜。只不过这位新闺蜜与张宛如不同,她陪着柳玉蝉聊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她偷偷幻想了许久的未婚夫。

    蒋如雪每次提起郭承嗣都会让她觉得羞涩难耐,可她却又情不自禁的想听,也爱听,因为她不满足于自己的幻想,想要从别人嘴里了解的更多。所以每次蒋如雪一来,她就会下意识的支走丫鬟嬷嬷,然后俩位姑娘就亲亲密密的说着悄悄话。

    可是蒋如雪嘴里的郭承嗣变得越来越可怕,越来越让她畏惧,什么长安鬼见愁,什么喜欢对犯人剥皮抽筋,什么他手中亡魂无数......总之从蒋和雪的嘴里说出来的话,都慢慢刻进了她的脑海。那郭世子在她的心中,渐渐成了恶魔的代名词。

    柳玉蝉原本就是温室里娇养的花朵,从未见过一丝风浪,又极度单纯,所以对蒋如雪的话深信不疑。听的多了,她就慢慢对郭承嗣感到恐惧,感到害怕,甚至好几次的噩梦,都与他有关。

    这不,今天猛然听说原本遥不可及的恶魔忽然到了自己家中,情绪激动之下,她居然昏厥了过去。虽然她很容易晕厥,一个月起码要犯上**次。可是这次是被自己的未婚夫吓昏,说出去未免也太丢人了。

    柳玉蝉轻轻抚了抚自己瘦骨嶙峋的胸口,长舒了一口气。暗暗决定,这么丢脸的事除了蒋如雪,对谁也不能说。

    .......

    出了柳府,送宋青莲回到镇国公府,郭承嗣又以公务繁忙为借口跑的不见了踪影。宋青莲只得由金盏扶着,慢慢往自己居住的悠然斋走去。

    在经过荷花池时,却一眼瞧见蒋延梅带着杜如烟还有几个丫头一起,从清心院的方向出来。蒋延梅隔着老远就笑吟吟的招呼:“大嫂,步履匆匆,这是打哪来呢?”

    杜如烟也乖巧的屈膝行礼:“见过大表婶。”

    宋青莲也不答话,只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二弟妹,怎么在这毒日头底下站着,小心中了暑气。”然后对杜如烟微一颔首,说道:“杜姑娘多礼了。”

    她对待杜如烟的态度,一直都是温和有礼却透着距离和冷漠。杜如烟眼神微微一黯,站起身退到蒋延梅的身后,她那张精致美丽的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得体的甜美笑容。

    蒋延梅笑道:“咱们正想去凉亭坐坐,不知大嫂有没有兴趣一起。”

    “这......”宋青莲略一迟疑,杜如烟忙福了福,说道:“只因为老祖宗赏了一些碧螺春下来,闲来无事,我与二表婶想去凉亭坐坐,顺便尝尝新茶。”

    宋青莲悠然一笑,说道:“既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说完,她一扭头,居然带着金盏,剑兰径直扬长而去。

    看着宋青莲的背影,杜如烟眼圈一红,她拉着蒋延梅的衣袖,哽咽的说道:“二表婶,为何大表婶总是对我不冷不热的,她是不是不喜欢我?”

    “烟儿用不着难过。”蒋延梅看着宋青莲的背影,讥讽的说道:“这偌大的镇国公府里,你大表婶除了镇国公和你承嗣表哥,她谁都不会喜欢。这些年,要不是有老祖宗坐镇,咱们二房只怕早就被赶了出去。”

    “啊!”杜如烟闻言,吃惊的捂住了嘴。(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打架

    运河的码头不管日夜一向都是非常的热闹,两边密密麻麻都是各式各样的商铺,酒楼还有仓库。每日在码头进出的大小货船,客船起码有上千艘。这里聚集的漕帮弟子也是最多的,他们有的是有的是穿着粗布麻衣卸货,搬货,运货的苦力,有的是穿着棉布长袍,算盘拨的哗啦哗啦直响的掌柜,有的是一声短打,满身鱼腥味的船夫.......

    当然比漕帮弟子更多的,还有各路云集的商家,旅客,卖各种吃食的小贩......当然,还少不了穿插其中,拿着破碗,蓬头垢面的乞丐。

    此刻已经接近黄昏,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乞丐拿着破碗在人群中乞讨着,在挨了许多咒骂,白眼,唾沫以后,终于有一位大娘给了他两块粗糙的黑面馍馍。他喜滋滋的捧着碗来到一处库房的屋檐下,那里铺着一块破烂的草席,一个一身破衣烂衫的老乞丐,面朝墙壁躺在那里。

    小乞丐推了推他肩膀,笑嘻嘻的说道:“喂,老头,别睡了,有东西吃。”他从碗里拿起其中一块黑面馍馍,递了过去。

    那老乞丐懒洋洋的翻身坐起,擦了擦乱糟糟的,几乎遮住了半张脸的胡子。接过小乞丐递过来的黑面馍馍,有一口没一口的放在嘴里嚼着。

    那小乞丐嘿嘿笑着,倚在他身边坐下,也开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瞧他吃的甚为香甜,那粗糙的黑面馍馍似乎是无上的美味。那老乞丐不由叹了一口气,又从自己那块馍馍上掰下半块。放回那小乞丐的碗里。

    小乞丐呵呵一笑,说道:“老头。这么好吃的东西,你怎么不吃呀?”

    老乞丐闻言嗤之以鼻:“这种吃着就牙碜的玩意有什么好吃的。咽下去的时候还喇嗓子。”

    小乞丐又咬了一大口,边吃边含含糊糊的说道:“反正我就觉得这个好吃,还顶饥火。”

    老乞丐三两口解决了手里那半个黑面馍馍,然后拍拍手上的碎屑,翘着脚上那只缺了齿的木屐,舔着老脸说道:“那是因为你没有吃过那油汪汪的水晶肘子,香甜如蜜的片皮乳猪,滑嫩无比的清蒸鳜鱼,香辣爽口的爆炒兔肉。咬劲十足的砂锅煨鹿筋。还有什么金乳酥,桂花蒸栗粉糕,茯苓饼,翠玉豆糕,杂果冰碗。哇,不能说了,再说,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小乞丐简直听傻了,他捧着黑面馍馍也忘了咬。呆呆的吞了吞口水,一脸羡慕的问道:“难道这些好吃的,你全吃过?”

    老乞丐翘着二郎腿,摇着脚上的木屐子。一脸悠然的说道:“那当然,以前我可是拿鱼翅漱口,金丝燕当夜宵。那大肘子啃一口就不要了的主。”

    两人说话间,忽然有人嗤笑道:“这连黑面馍馍都吃不上了。你老就臭吹吧!”

    原来是几个穿着粗布麻衣,专门负责装货卸货的苦力。揣着各自的馍馍围了过来。他们刚刚卸下一船货物,就借着这点空隙时间,躲到这一小块空地里休息,顺便垫垫肚子。

    他们手上的食物也大多是这种黑面馍馍,少数几个还夹杂着黄面馍馍。只不过他们手上的馍馍里大多都夹了一些咸菜,或者是拌菜,有一人的黄面馍馍里居然还夹着一只香喷喷的煎鸡蛋。不管怎么样,这样吃着都比吃光馍馍会顺口一些。

    见其中一人手里还提着一个粗瓷大茶壶,被那半块黑面馍馍喇着嗓子的老乞丐,忙端起自己的破碗递了过去,毫不客气的说道:“刚好口渴了,赏口茶喝呗!”

    众人顿时哄笑,有人调侃道:“你不是拿鱼翅漱口,金丝燕当夜宵的主嘛,咱们这粗茶怎么入得了你的口。”

    老乞丐也不生气,只呵呵笑道:“那不是以前的事嘛,现在有口粗茶喝,甚好,甚好。”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不过玩笑归玩笑,一口粗茶大家都不会吝啬。于是有人给他的破碗里倒上了一碗黄呼呼的茶水。这茶水都是茶商们丢弃的碎茶叶末子泡出来的,苦涩中略带点茶味,其实并不好喝。不过总算是比喝那浑浊的河水要略好些。老乞丐自己喝了半碗,剩下的半碗就递给了那个小乞丐。

    小乞丐也不嫌弃,接过来一口喝干了,然后擦干净嘴,说道:“老头,等你回家了,能请我尝尝那些菜吗?”

    “当然能行,到时我一定天天请你吃。”老乞丐拍着胸口保证道,只是转眼他又露出一丝惆怅:“可我就是想不起,我的家究竟在哪。”

    “你就臭吹吧!”有人毫不留情的嘲笑道:“臭小子,别信这老东西的,他是在诳你呢!”小乞丐嘻嘻笑着,也不甚在意,只忽闪着眼睛,拿起那黑面馍馍香喷喷的吃了起来。

    这一老一少两个乞丐码头这盘桓了好些日子,饿了就找那些来来往往的客商乞些吃食,困了,就躲在那屋檐下睡觉。加上那老乞丐颇有些见识,说话又风趣,于是很快和这些同样苦哈哈的汉子们混熟了。

    几人坐在一起,各自开始大口吃着手里的馍馍,有个心善的,还从自己的馍馍里抽出一块咸菜递给小乞丐。几块馍馍下了肚后,码头上又进了新货船,管事的一声吆喝,他们站起身三三两两的去做事了。屋檐下又只剩下了那个老乞丐和小乞丐,那老乞丐微闭上眼睛打起了盹。

    小乞丐吃完了那一块半馍馍加那块咸菜,却依然觉得肚子里在叽里咕噜的叫唤,里面好像有一个怎么都填不满的无底洞。他不由自主的开始舔着自己的手指,恋恋不舍的回味着上面残余的一点咸味。

    忽然他从自己嘴里抽出湿漉漉的手指,指着前方一个宝塔般的黑色身影,惊喜的叫道:“老头。你瞧,那是蒲舵主。”老乞丐睁开眼睛瞅了一眼。哼了一声,又欲闭上。

    就听那小乞丐喃喃的。无比向往的自语道:“等我再长大些,有了力气,也要加入漕帮,给蒲舵主办事,成为他那样的大英雄。”

    老乞丐“噗嗤”一笑,讥讽的说道:“真是个傻小子,几个铜板就把你给收买了。这年头,可多的是那知人知面不知心之人。”

    一直是怯懦的小乞丐,顿时涨红了小脸。他气呼呼的说道:“死老头,蒲舵主明明就是大英雄,大豪杰,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老乞丐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屈起手指敲了他脑袋一记,教训道:“臭小子,老头子我吃过的盐可比你吃过的米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多,看人可比你看的准。”

    小乞丐吃痛。抱着脑袋,嘟着嘴抱怨道:“死老头,成天说你出身富贵,却还要我乞讨食物来养活。我看你才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大骗子。”

    “你!”老乞丐大怒。又想敲他一记,小乞丐则不甘示弱的怒瞪着他。老乞丐对上他那黑溜溜的,清澈见底的眼睛。忽然心头一软。他讪讪一笑,收回了手。说道:“好了,好了。你的蒲舵主是大英雄,大豪杰,这样总成了吧!”

    小乞丐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他又兴冲冲的回头在人群中寻找那魁梧的身影。老乞丐无奈的苦笑道:“真是个死心眼。”

    不过在两人斗嘴的时候,蒲舵主也早已不见了踪影。小乞丐不高兴的嘟嘟嘴,亮晶晶的眼睛又开始无意识的在人群中来回看着。

    “咦!”那小乞丐忽然睁大了眼睛,他跳起来,拍拍屁-股上面的灰尘,兴冲冲的说道:“喂,死老头,那边有条船是贩果子的。我去瞧瞧能不能捡些果子回来吃。”说往,他撒丫子往岸边跑去。到底一个正在长身体的男孩子,对食物的热衷还是比什么都要强烈。

    如今天气炎热,这果子经过水路长途运送,难免会有腐烂变质的。这些烂果子要是和好果子摆在一起,势必会让好果子跟着一起快速腐坏。所以那些商人会在搬运的时候,顺手把那些烂果子拣出来丢弃。而这些被丢弃烂果子,往往可以让小乞丐好好打顿牙祭。

    除了小乞丐外,还有好几个乞丐也挤在一起,在商人丢弃的烂果子里挑选着相对好些的。小乞丐动作很快,他飞快捡出几个还未全部坏掉的,笑嘻嘻的捧了,蹦蹦跳跳的往老乞丐息身的地方跑去。他没看到,在码头的另一边,一行车队飞快的赶来......

    这十几辆大车都是驾着由骡拉着,车上堆着一口一口的箱笼,用拇指粗的麻绳捆得结结实实。车夫们不断挥舞着皮鞭,大声吆喝,所以车队的速度甚快,激起地上的灰尘四处飘扬,路上的行人无不狼狈的躲闪着。

    偏偏那个小乞丐一心只对着手里的果子垂涎欲滴,等他听到异声抬起头来,那领头的骡车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有见到这一幕的,忍不住高声喝道:“小心!快躲开。”

    那小乞丐却早已被唬的手脚发软,根本就无法动弹。那老乞丐闻声睁眼,也见着了这一幕,他心下一惊,猛的站起身来。此刻赶过去救眼见是来不及了,正好他脚边有一堆石块还有几根被胡乱丢弃的木棍。这些木棍都是漕帮弟子用来担货物用的,都是滚圆的有小臂那么粗。

    那老乞丐想也不想,随手捡起一根木棍,狠狠对着地上的一颗有碗口大小的石块击去,那石块带着呼啸的风声,闪电般对着那辆骡车砸了过去。

    几乎在同时,一块绸布从旁边一家酒楼的二楼飞出,缠在小乞丐的腰间飞快的一扯,那小乞丐就如腾云驾雾般飞起。

    几乎在同时,老乞丐击打出来的那块石头狠狠砸在了那头大黑骡的脑袋上。那大黑骡惨叫一声,又惯性的往前冲出几步后,轰然倒地。它庞大的身躯抽搐了片刻,四腿一蹬,一命呼呼。有细心的,可以看见那头大黑骡的脑袋一侧深深的陷进一个大坑,它是被那块石头给活生生砸死的。

    大黑骡突然暴毙,让它原本后面拉的车子也跟着发生了侧翻。那车夫来不及反应,便跟着一起跌了出去。他如同滚地葫芦般,在地上打了好几个圈后才停了下来。跟在后面的其他车夫们见状,皆是大吃一惊,他们纷纷勒紧了手中的缰绳。

    那老乞丐飞奔过来,他三两下扯下小乞丐腰间的绸布,一边上下捏着小乞丐的胳膊大腿,一边焦灼的问道:“臭小子,伤到哪里没有?”

    小乞丐此刻还是昏头转向的,他没有说话,只愣愣的摇了摇脑袋。老乞丐把他全身上下都摸了遍,发现并没有缺胳膊断腿以后,心中才算放下了一块大石。

    那个车夫趴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味来。他艰难的爬了起来,围观的人群这才发现他脸也破了,衣服也拦了,就连双手都被粗糙的路面给磨的稀烂。

    车夫“呸”的一声,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龇牙咧嘴的怒吼道:“好你个臭叫花子,居然敢杀我们府里的大黑骡,毁了我们府里的货物,不要命了你。”说着话,他扬手就是一拳,对着老乞丐狠狠的砸去。

    那老乞丐见此人面带凶狠,眼露戾气,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不过,他也不是泥塑土捏的菩萨,虽然上了年纪,却颇有些火爆性子。

    他猛地一抬手,捏住那车夫的胳膊,冷笑道:“怎么着,你瞎了眼睛,在行人密集的地方乱冲乱撞,险些害了人家性命。居然还如此无礼,是想要老夫教训教训你不成?”

    老乞丐的手如铁钳般慢慢收紧。那车夫立刻觉得手腕处痛不可当,他不禁勃然大怒道:“臭叫花子,快点给我松手,不然小爷要你好看。”

    那老乞丐越发用力抓紧了他的手腕,嘴里还怒喝道:“好,老夫倒要瞧瞧,你究竟怎么要我好看。”

    一见要打架,码头上被骡车驱散的百姓顿时来了兴致,呼啦啦围上了一大票人。后面被迫停下的十几个骡车车夫见状,脸上都上了不怀好意的奸笑,纷纷丢下手里的缰绳,也围了上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身份

    见围上来的十几个大汉皆是气势汹汹,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那小乞丐胆怯的扯了扯老乞丐的衣袖:“老头,他们人多,还是算了吧!”老乞丐略一迟疑,还是松开了如铁钳般的大手。

    那车夫原本被老乞丐惊人的手劲给唬住了,见自己的同伴呼啦啦的全都围了上来,于是仗着人多势众,他的胆气立刻又变壮了。

    他捂着自己差点被捏断了的手腕,怨毒的盯着面前这一老一少,一字一顿的咬牙说道:“算了?只怕没那么容易。”

    老乞丐冷冷一笑,说道:“你欲如何?”

    车夫轻蔑的说道:“知道一头大黑骡子值多少银子吗?知道车上箱笼里装的货物值多少银子吗?不过瞧你们俩这穷酸样子肯定也没钱赔。这样好了,你这老头不是力气大嘛!你就自断双臂抵罪吧。不然等会动起手来,咱们弟兄可就是不论死活了。”

    那小乞丐一听,吓得揪紧了老乞丐的衣袖,两只乌黑的眼睛里溢满了恐惧的泪水。

    那老乞丐也皱紧了眉头,虽然他不怕事,可同样也不想惹事。眼前这十几个大汉,身上都穿着统一的藏青色布衣,胸口还绣着图腾标志,一看就知道是豪门蓄养的刁奴。这些人早就习惯于仗着主子的权势欺压百姓,如同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不咬的你遍体鳞伤,根本不会善罢甘休。

    “这不是欺人太甚嘛!”

    “就是,明明是他们差点撞到人,怎么还倒打一耙。”

    “这两个乞丐只怕要倒霉了。”......周围顿时一片哗然。有差点被骡车撞到的百姓,还有与这两个乞丐熟悉的码头苦力们皆是议论纷纷。打抱不平。

    另一个身材高大,挺胸叠肚的车夫目光一寒。他环视了四周一圈。拍着自己胸口的图腾,傲然喝道:“都啰嗦什么?你们可看清楚了。咱们可是太仆寺卿杜大人府上的,这十几车箱笼里装的都是要运到京郊大营的军需用品。你们一个一个的,有几个脑袋来耽误?”

    在他目光的逼视下,那些为老乞丐叫屈的苦力和百姓们,皆老老实实缩回了脑袋,不敢再言语。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何况这个车夫还拿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他们自问没有哪个担得起。

    那车夫见状脸上露出了一抹狞笑。他随手从地上散落的箱笼里抽出一根圆木,一边敲打着手心,一边不怀好意的对那老乞丐说道:“臭叫花子,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要咱们亲自动手?”他身上那明显的煞气让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非常凝重。

    那小乞丐抵不住这样大的压力,他的嘴瘪了瘪,刚想放声大哭。那老乞丐怒目圆睁,断然喝道:“哭什么,这群恶狼难道会因为你哭就放过你吗?还是省省力气吧!”

    那车夫闻言不怒反笑。他甚至还拍着巴掌,吆喝道:“好,骂的真好。希望待会你还有力气继续骂。弟兄们,上。”一声暴虐的吼声从他牙缝里蹦出。只见那十几个早已摩拳擦掌许久的大汉们,各自挥舞着大棒蜂拥而上。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那些围观的人们无不哭爹叫娘的抱头鼠窜。那老乞丐忙把几乎吓傻的小乞丐往自己身后一藏。赤手空拳就想迎敌。

    一根毫不起眼的竹箸忽然从老乞丐的身后射出,它带着尖锐的风声。如一道青光,狠狠的插在了叫嚣的最厉害的那个大汉腿上。

    “啊!”猝不及防的剧痛让那个原本还在往前冲的大汉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紧接着,一把竹箸如雨点般从那老乞丐身后射了出来。

    “咦!”有眼尖瞧见了这一幕的忙不迭站住了脚,也有那不知死活,一心只想要冲上前施虐的倒霉鬼。不是被竹箸射中了大腿,就是被竹箸插进了肩膀,人群中顿时血花四溅,哀声四起。

    原本已经做好挨打准备的老乞丐见状不由一愣,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就见一位做男儿打扮的绝色女子,正缓步从酒楼中走出来。

    还有一个面色略黄,身穿水蓝色长袍的清俊公子,亦步亦趋的跟在这名女子的身后。见到那清俊公子,老乞丐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

    就听那清俊公子边走边絮絮叨叨的说道:“雪姬,你出手太重了。”

    雪姬微蹙着秀丽的眉峰,没好气的说道:“贾大夫,叫我救人的是你,嫌我手重的还是你,你怎么比我家世子爷还难伺候!”原来出手的教训人的正是雪姬,而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的就是钟紫苑。

    钟紫苑面上一囧,她假装没有听见雪姬的抱怨,只欣喜快步上前对那老乞丐说道:“大叔,可算是找着你了。”

    老乞丐无奈的叹口气,没想到千方百计的东躲西藏,还是让人给逮了个正着。就听钟紫苑继续语气欢快的说道:“相逢不如偶遇,还请大叔上楼一叙。”

    “这......”老乞丐迟疑的环视了四周一眼,那十几个大汉正对着突然冒出来的雪姬还有钟紫苑怒目而视,似乎没有善罢甘休的打算。

    钟紫苑忙说道:“大叔不用担心,这些仗势欺人之辈自有人去教训,咱们先上楼,上楼。”她对雪姬的杀伤力可有着非常强烈的信心。

    老乞丐见状也不再推迟,反手牵着小乞丐的手,跟着钟紫苑一起进了酒楼。上了二楼,坐在临窗桌边的朱斐,捂着鼻子嫌弃的怪叫道:“你小子管闲事就好,怎么还把他们俩个带上来,是想熏死本世子吗?”

    钟紫苑没有理会他的叫嚷,只指着另一张离朱斐较远的桌子,对两人说道:“请坐。”

    那小乞丐毕竟胆小,此刻还有些做梦的感觉。他半垂着头不敢四处张望。只紧张的捏着自己的衣角不敢落座。倒是那老乞丐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随手把小乞丐压在身边的一张椅子上。那小乞丐无奈。只得坐了,只是依然很不自在的扭来扭去。

    钟紫苑微微一笑。在老乞丐的对面也坐了下来。她提起桌上的茶壶,正欲给老乞丐倒上茶水,那老乞丐却拿手一档。

    钟紫苑不由抬头诧异的看着他,他却微闭着眼睛,抽了抽鼻子,一脸陶醉的说道:“老汉我闻到了大红袍的香味,很久没喝过了,不知道能不能讨杯尝尝?”

    钟紫苑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当然可以。”

    那边摇着折扇正密切注意这边一举一动的朱斐。自然也听到了老乞丐的话。于是他微眯着桃花眼,鄙夷的说道:“你这老头的鼻子倒是挺好使,却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这十两银子一两的大红袍,你配喝吗?”

    那老乞丐也不生气,他呵呵一笑,拿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不卑不亢的说道:“原本是不配,不过既然这位小哥亲自请老汉上楼,想来就是不配也变成配了。”

    朱斐先是一愣。又忽然抚掌大笑起来:“有意思,真有意思,你这个人我喜欢。玉姬,你去亲自给这老头泡上一壶大红袍。”

    他前一刻还万分嫌弃。后一刻又让自己的贴身侍婢亲自伺候。好在这样变化无常,无从捉摸的行为举止,不管是他的贴身侍婢还是钟紫苑都早已习惯。

    “是。”同样一身男装打扮的玉姬。扭着小蛮腰,款款走了过来。然后叫小二上了一套空的泥金茶壶,还有一壶刚刚烧沸的热水。

    她从袖袋里拿出一只小小的竹筒。拔出塞子往茶壶里倒入茶叶。温杯,洗茶,冲茶.......就见她白嫩的素手如蝴蝶般翻飞着,看上去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橙红明亮的茶汤从那泥金小茶壶里徐徐注入杯中,一股茶香伴随着淡淡的兰花香飘然而出。眼见茶杯已满,她手腕利落的一抖,那漂亮的弧形水线立刻被收回,一点都没有溅到杯外的桌面上。玉姬轻巧的放下手里的茶壶,巧笑嫣然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老乞丐眼前不由一亮,他也不管那茶杯依然烫手,先伸手取了一杯,放在鼻下深深的一嗅,一脸陶醉的赞叹道:“果真是好茶。”然后放在嘴边,“哧溜”一口,喝了个干干净净。

    玉姬笑眯眯的看着他,见他喝尽了,立刻又给他满上。这样连饮三杯后,那老乞丐算是过足了茶瘾,玉姬这才退下回到朱斐身边。

    钟紫苑见他喝够了茶水,忙开口问道:“大叔,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

    老乞丐翻了个白眼,不客气的说道:“怎么不记得,就是你和那倒霉书生还有那哭哭凄凄的娘子,害的老汉我不得不东躲西藏的搬离了老窝。”

    “怎么会?”钟紫苑闻言不由一愣。

    原来那日张府的下人跟上他以后,原想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把他掳走。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完全构不成威胁的老乞丐却有一身蛮力。不但挣脱了他们的纠缠,反而还把他们给打昏在地。

    虽然侥幸逃过了一劫,老乞丐却深知民不与官斗的道理,于是他带着这个小乞丐连夜离开了自己居住了快一个年头的胡同。在随后的这些日子里,不管是张府还是荣喜都是遍寻不着,于是都以为他早已出了长安城。没想到这老乞丐却深知灯下黑的道理,反而栖身在这长安城最热闹的地方。事实证明他很成功,要不是出了这样的突发事件,钟紫苑想要找到他,还不知要花多长时间。

    不过这些话老乞丐也不欲多说,他只狡猾的说道:“这位公子,你看我和这孩子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能不能先赏口吃的。有什么话,等老汉我吃饱了再说。”

    “行啊!”钟紫苑招手叫来了小二,然后随口对老乞丐说道:“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老乞丐眼也不眨,一口气报到:“水晶肘子,片皮乳猪,清蒸鳜鱼,爆炒兔肉,砂锅煨鹿筋。”小乞丐听的一愣一愣的,倒是那店小二挠着头皮,为难的说道:“本店小本经营,水晶肘子,清蒸鳜鱼倒还有。只是这片皮乳猪,爆炒兔肉,砂锅煨鹿筋就真的无能为力。”

    “什么都没有还开什么酒楼呀!”老乞丐不客气的说道:“那鸡鸭这些东西总有吧?”

    店小二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乞丐如此轻视,他不由气上心头。可当着钟紫苑还有朱斐的面也不敢发作,只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鸡鸭倒是寻常之物,要多少就有多少。不知你想要吃几只呀?”

    老乞丐只做没有听到那店小二话中的讥讽,他寻思片刻后,说道:“算了,太复杂的你这估计也做不出啦,除了水晶肘子,清蒸鳜鱼外,再来一道鸡脯豆苗还有八宝鸭子。

    不过那鸡脯必须是二年的三黄鸡,先拿沸水过一道去了血沫子,再撕成条状。然后加入干贝丝,鱿鱼丝,一起用高汤煨到六成熟时放入干笋丝,等到八成熟时再放入豆苗,汤汁烧干后立刻加盐出锅。

    至于那八宝鸭子嘛,必须用三年的老母鸭,至于糯米、香菇丁、核桃仁、桂圆肉、莲子、冬笋丁、熟火腿丁和虾仁这些,自然一样也不能少,不然也不叫八宝鸭子了。”

    他这一番话说完,不但小乞丐感到吃惊,就连那钟紫苑和店小二也像见鬼似的大张着嘴,下颌都快掉到了地板上。

    老乞丐不满的斜瞥了那店小二一眼,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菜都点完了,还不去厨房下单子。”

    店小二这才回过神来,他收回了下巴,讪讪的嘀咕道:“你老还真会吃。”这鸡脯豆苗还有八宝鸭子他听都没有听说过。不过这老乞丐既然连做法也一起说了出来,他就趁着还没有忘记,急急忙忙下楼去找掌柜还有庖厨商量去了。不管怎么说,自己这偌大的酒楼,断不能叫一个叫花子点的菜单子给难倒,这要传出去,岂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钟紫苑也干笑着,试探性的问道:“难道大叔你以前是哪家酒楼里的庖厨?”不然,哪会这么能吃呢,这些菜色钟紫苑自问也没有全部吃过。

    老乞丐呵呵一笑,捋着胡子傲然说道:“小哥想多了。这些菜名存在老汉的脑中不错,可要老汉我自己动手做,那就会抓瞎啰!”钟紫苑陪着一起傻笑着,不过她的心中第一次对这老乞丐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那边的朱斐摇着手中的折扇,悠然的说道:“别的倒还罢了,本世子倒是知道,这道鸡脯豆苗还有八宝鸭子可是宫里的御膳,非皇室中人不得享用。不知你这个臭叫花子是从哪儿听来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条件

    朱斐此言一出,不但钟紫苑感到吃惊,就连那老乞丐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倒是那小乞丐无知者无畏,他见大家皆是神色异常,便懵懵懂懂的拉着老乞丐的袖子,好奇的问道:“老头,什么是御膳呀?”

    “小家伙,本世子来告诉你好了。”朱斐这会倒是不觉得俩人身上臭了,他摇着折扇,拖着木屐,兴致勃勃的晃了过来,说道:“所谓御膳,就是宫里的皇帝,皇后,皇子皇孙乃至后宫嫔妃们才能享用的食物。”他一屁-股在那老乞丐的身边坐下,笑吟吟的问道:“我说的没错吧,这位大叔。”

    小乞丐的嘴巴立刻张成了o形,两只眼睛里几乎冒出了星星。他再无知,也知道宫里的皇上,皇后代表着什么。

    于是他不可思议的说道:“老头,原来你真的这么厉害的,居然连御膳都知道!”转念一想,他又眉开眼笑的说道:“等你找到自己的家,可一定要说话算话,记得天天请我吃这些好吃的。”老乞丐扯了扯嘴角,并未言语。

    楼梯处忽然传来轻盈的脚步声,过了一会,雪姬摆着腰肢,妖妖娆娆的走了上来。她来到朱斐面前,微微屈膝行礼,说道:“幸不辱命,那些仗势欺人的家伙,都被打发了。”

    朱斐还没开口,那小乞丐就惊呼道:“漂亮姐姐,你好厉害。”他的双眼亮晶晶的,里面满满的都是崇拜。

    雪姬掩嘴一笑,下巴微抬。得意的说道:“那当然,算你小子有眼光。”

    钟紫苑奇道:“不是说车队押运的是军需用品吗?怎么会这么好打发?”

    雪姬弯着嘴角。笑吟吟的说道:“贾大夫医术高明,堪称再世华佗。可在这些事上却少了些见识。历来军需用品都有兵部的人专门押送,何时需要动用哪位大人府里的奴仆?这不是生生打咱们皇上的脸嘛!可见他们是信口唬人的。”

    “刚才我随手砸了他们几个箱子,结果里面掉出来的全是一些绫罗绸缎。估计他们只是为太仆寺卿府里哪位主子家的商铺运送货物而已。我亮出了咱们蜀王府的腰牌,那些混蛋二话不说,立刻老老实实收拾东西滚蛋了。”

    钟紫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十几个大汉仗着府里的权势,都是在挂羊头卖狗肉而已。亏他们还一副理直气壮的德行,看来这样仗势欺人的事情没有少做。”

    老乞丐眉头蹙了蹙,他微叹了一口气。摸着那小乞丐的脑袋,颇为头痛的说道:“这么一来,只怕咱们又要搬家了。”小乞丐眼神一黯,抿了抿唇,低着头不说话了。

    这时,店小二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走了上来,里面盛着四个大碗。正是水晶肘子,清蒸鳜鱼,鸡脯豆苗还有八宝鸭子。

    把菜端上了桌。小二抽下挂在脖子上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然后陪着笑脸,殷切的说道:“这鸡脯豆苗还有八宝鸭子。是小店的庖厨按照先生所说的法子做的,就是不知道味道对不对。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先生指出来。咱们可以再改。”

    他刚才对掌柜的还有庖厨说了这两道菜以后,他们都大为兴奋。要知道每个出名的大酒楼都会有自己拿手的招牌菜。而这些招牌菜的秘方往往都捏在一两个人的手心里,是绝对机密。可能只会在父子或师徒之间传承,绝不外泄。

    而以那掌柜的还有庖厨的见识,他们很快听出这个乞丐随口说出的两个菜单,绝对是不会轻易外传的秘方。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怎么会轻易错过,所以打发了这个小二上来一探口风。

    谁知那老乞丐也乖觉了,他头也没抬,菜也没尝,只信口说道:“这样就很好,没什么要改的地方。”开玩笑,他又不是傻子。既然朱斐已经点破这两道是御膳,他又怎么会再继续泄露出去,搞不好,一条欺君大罪的帽子扣下来。他岂不是吃不完兜着走。

    店小二有些失望,却不敢继续纠缠,只得磨磨蹭蹭的下了楼。

    菜一上桌,小乞丐的双眼就已经直了。他双眼紧盯着桌面上那热气腾腾的四道菜,咽着口水,满脸不可思议的说道:“这些都是给我们吃的?”

    老乞丐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对,都是给你吃的,快吃吧!”他话音一落。那小乞丐欢呼一声,不客气的伸出黑呼呼的爪子,也不怕烫,一把抓起那颤颤巍巍,红润油腻的水晶肘子,大口啃了起来。那老乞丐微微一乐,拿起面前的竹箸,也颇为悠闲的吃了起来。

    为了让这二人吃的自在,钟紫苑和朱斐早已让到了一边。不过俩人的目光,依然在密切的关注着老乞丐的一举一动。

    就见那老乞丐的动作不急不慌,丝毫也看不出是一个经常饿肚子的人在用膳。而且他第一下夹的是鱼颊上的那两块嫩肉。他自己吃了一块,剩下的一块送到那小乞丐的嘴边,谁知那小乞丐却只顾咬手里的肘子,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他也不生气,只把那块鱼颊肉扔进自己嘴里嚼了。然后他又略尝了尝那道鸡脯豆苗还有八宝鸭子,然后皱了皱眉,看来并不是很满意。

    朱斐收回了目光,他摇着折扇,低笑一声,凑到钟紫苑的耳边说道:“瞧见没有,那老乞丐的出身绝对没那么简单。”钟紫苑没有防备,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直吹进她的耳朵眼里,痒痒的,让她浑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钟紫苑有些不自在的推了他一把,嗔怪道:“好好说话,弄得人怪痒的。”

    朱斐眼尖,立刻瞧见了她元宝般的耳垂,隐隐透出一抹红晕。他不由一乐。拍着手笑道:“原来你小子的耳朵怕痒,这样可不好。你以后可是会怕媳妇的。”

    钟紫苑“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还是等我有媳妇以后再说吧!”她怕朱斐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会说出更多让自己难堪的话。于是她拿小手指使劲掏掏耳朵,然后朝老乞丐那边努努嘴,说道:“你又瞧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朱斐的注意力果然被瞬间转移,他又再度审视了那老乞丐一番,思寻片刻后,说道:“本世子虽然没吃,不过就这么看着也知道那鸡脯豆苗的汤汁没收干净,而那道八宝鸭子的颜色略深,也应该是材料放的顺序不对。这老乞丐只尝了尝就不再去碰。看来这两道菜他并不是道听途说,而是真知其味的。

    而那道清蒸鳜鱼,最鲜嫩的就是鱼颊上那两块嫩肉。这老乞丐想也不想,上来就夹着吃了,显然他以前就是这样吃习惯了,才会有这下意识的举止。从这种种迹象表明,这老乞丐应该是出身皇室才对。只是我离开长安城已好些年头,实在不知道哪位叔伯兄弟有此雅兴,在这里扮乞丐玩。”

    听他说完。钟紫苑不得不佩服的说道:“能从这几道菜上看出破绽,估计也只有你这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世子爷才能办到。”

    雪姬闻言,不由捂嘴笑道:“那是,说到吃。只怕当今皇上也没有咱们世子爷吃的精细。”

    “雪姬。”朱斐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的性子就是太直了些,虽然是事实。你也不要说的这么大声嘛!小心隔墙有耳,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你我可吃罪不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态度要是诚恳一些。钟紫苑倒还会相信几分。不过瞧他那眉毛轻挑,下巴微抬的嘚瑟模样,钟紫苑不禁莞尔一笑。

    不过这老乞丐已经引起了钟紫苑强烈的好奇心。她想一想,低声说道:“既然咱俩都认不出,不如把郭侍郎找来认认,只怕这些皇亲贵戚,他还熟悉一些。再说,这老乞丐还是庄大哥那起案子里重要的人证,总是要带到他面前回话的。”

    “嗯。”朱斐点头赞同道:“如今毅不在长安城,的确只有承嗣那小子比咱俩都要熟悉一些”......

    就在俩人窃窃私语的时候,那边二人也吃的差不多了。老乞丐只吃了那道清蒸鳜鱼,而剩下的三道菜全都被那个小乞丐如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此刻他拿衣袖擦了擦自己油汪汪的嘴唇,捧着圆滚滚的肚皮,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两只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那老乞丐随手拿了一根大鱼刺,边剔着牙缝,边笑呵呵的问道:“臭小子,吃饱了没?”

    “嗝!”小乞丐又打了个响亮的嗝,然后幸福的用力点头。

    老乞丐一笑,丢下手里的鱼刺,拖着那烂木屐,摇摇晃晃的走到钟紫苑还有朱斐的面前。他随手拿了一只小茶盅,又提起朱斐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哧溜一口喝了。然后抹着胡须,大大咧咧的说道:“小哥,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筵席。既然我吃了你的席面,就帮你做这个证人好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了一个狐狸般狡猾的笑容。

    “好。”钟紫苑就等着他这句话,她眼睛明亮的注视着他,说道:“只要你肯上堂作证,我能为你办到的事,一定会尽全力办到。”

    老乞丐嘴角扯了扯,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要上堂作证,必定会得罪那张府的那些疯狗。老头我反正已经是半截入土之人,倒不怕什么。可这个小乞儿,好歹伴了我好几年,就像子侄一般。我只要求你们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得保证他的安全。”

    小乞丐原本还笑的一脸灿烂,闻言小脸立刻垮了下来。他立刻奔了过来,习惯性的揪着老乞丐的衣袖,可怜眼巴巴的说道:“老头,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不跟别人走。”

    老乞丐呵呵一笑,调侃道:“先前不知是谁眼巴巴的说长大了要跟蒲舵主走,怎么这会又舍不得老头我了。”小乞丐嘴唇瘪了瘪,不再言语,不过他那油汪汪的手揪着老乞丐的衣袖却再也不肯撒手,似乎生怕老乞丐会立刻离他而去。

    钟紫苑与朱斐对视了一眼,寻思片刻后,小心翼翼的说道:“我那院子不大,住不下这么多人,也保证不了你们的安全。不过蜀王世子那里地方宽敞,侍卫众多,也非常安全,不如你二人暂时住到他那去。一来不怕那张府的人来找麻烦,二来有什么事,找起来也方便。老先生,你看如何?”

    老乞丐斜瞥了朱斐一眼,问道:“你就是蜀王世子?”

    朱斐摇着折扇,露出一抹绝色笑容,说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果然是名不虚传。”老乞丐嘴角一掠,他把目光投向钟紫苑,呵呵笑道:“既然你能做蜀王世子的主,想来出身也不简单。不只小哥你是哪个府上的公子?”

    钟紫苑一呆,唇动了动,没有说出半个字来。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越俎代庖了。朱斐倒是笑了,他斜瞥了钟紫苑一眼,眼波流转间,是那么潋滟动人,勾人魂魄。他红唇微张,漫不经心的开口了:“在本世子的眼中,他是世间唯一一个不会让我觉得孤独之人。这些小事,他自然能做主。”

    这一句话,是如此沉重!一时之间,不但钟紫苑一惊,就连朱斐自己也是愣住了。他似乎一时也没有想明白,这样的话,自己怎么会脱口而出。

    那老乞丐倒是不太在意,他呵呵笑道:“如此甚好,甚好”

    一番商议后,老乞丐还是带着小乞丐一起,跟朱斐回府了。不过他无意中留下的这两个菜谱,在这家酒楼庖厨的多方研制下,终于做到了极致。而这家酒楼在很多年以后,靠着这两道菜,把分店都开到了塞外。虽然在长安城内比不上飘香楼。可出了长安城,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两道无上珍馐。(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不可能完成的订单

    朱斐如今已不住在行馆,因为他为皇上尽心办差,虽然最终功亏一篑,没有揪出木老这幕后黑手,可到底是得了圣心。朱显为显示皇恩浩荡,便大手一挥,毫不吝啬的赏下了一座宅院。

    这处宅院的前主人据说还是前吏部尚书,因为贪污受贿,买官卖官,被朱显给罢了官顺便还抄了家。不过这倒霉尚书留下的宅院倒真的不错,占地宽阔,大院套着小院,前院带着后院。雕梁画栋,粉墙朱瓦,流檐翘角,宏伟壮丽。小桥,流水,假山,花谢是一应俱全。

    只不过因为荒废了好些年,朱斐搬进来的时间不够长,人手又不充足,所以还没有完全收拾出来。只不过这片宅院,别说安排区区两个人,就算是安排二十个人,也完全不成问题。此刻已经入夜,郭承嗣甩开缰绳,大步进了朱斐的蜀王世子府。偌大的府里虽然绿树成荫,却都是静悄悄的,鲜有婢子丫鬟穿梭其中,看着就觉得颇为冷清。一路畅通无阻,他推开大门,正好看见朱斐一身月白华服,微蹙着眉峰半倚在榻上。一只手侧撑着头颅,另一只修长如玉雕般的手则持着一枚黑玉棋子。他的墨发半披散着,遮住了半边脸颊,广袖衣袍在周身散开,繁复的暗纹缠绕在边角处。如同一位画中出现的忧郁仙子。

    而坐在他对面的钟紫苑,则一脸轻松。她歪着头,泛着润泽的唇微微弯起,琥珀色的眼眸里亮晶晶的。两只脚还在塌边。顽皮的一下一下踢着。虽然塌边有一大盆冰块,雪姬还有玉姬。依然手持团扇,贴心的为二人扇着凉风。

    郭承嗣大步而进。惊动了沉思中的朱斐,他忙翻身下塌,亲自上前拖了郭承嗣的手腕,一叠声的告状道:“你来的正好,快瞧瞧下一步该怎么走,这臭小子可是连赢了我三盘,把皇上赐下的水晶葡萄,狮峰龙井还有金乳酥全给赢走也就罢了。现在又瞄上了唯一的那盘樱桃,那可是我最喜欢吃的果子。断不能叫他轻易赢了去。”此刻的他微抬下巴,一脸别扭,如同三岁孩子在耍无赖。

    虽然画风转换的有些快,郭承嗣却早已见怪不怪。他俊朗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一边由着朱斐拖着走,一边不忘调侃道:”亏你还是富甲一方的蜀王世子,难道就这点出息。输了几盘果子,点心而已,就这么直眉瞪眼的。也不怕人笑话。”

    钟紫苑闻言,脆声笑了起来,只故意说道:“就是这话,愿赌就要服输。可不兴找帮手。说来我也的确很久没吃樱桃了,想想就觉得嘴馋的很。”她眸子中的得意还有愉悦,没有丝毫掩藏地泄露出来。让朱斐和郭承嗣瞧着皆是眼前一亮。

    郭承嗣很喜欢她这样明媚的笑容,忍不住逗趣道:“樱桃我也爱吃的很。不如我帮你赢他,那盘樱桃咱俩就一人一半好了。”

    钟紫苑拍掌大笑道:“好啊!就这么办。”

    朱斐闻言。立刻甩开了郭承嗣的手腕,只点头笑道:“好啊,亏我还以为来的是一个帮手,闹了半天却又多了一个算计我府里东西的贼子。”

    三人玩笑间,有婢子带着沐浴过后的老乞丐还有小乞丐进来回话。三人这才住了嘴,只管细瞧这洗去了陈年污垢的俩人。钟紫苑和朱斐倒是没什么,郭承嗣在看清楚了老乞丐的外貌后,居然脸色大变。他猛地站起身,对老乞丐抱拳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大驸马。”

    那老乞丐一愣,他奇怪的反问道:“你在叫谁?谁是大驸马?”

    郭承嗣一时也愣住了,大驸马符思远没有失踪前,与他打过很多次冰球,所以他自认绝不会认错。可这大驸马本人的反应也太奇怪了些,难道真是人有相似,自己错认了?想到这里,郭承嗣又一次认真打量起面前人来。

    就见他皮肤黝黑,颌下的花白胡须起码有三寸长,眼角的皱纹深的可以夹死苍蝇。身材清瘦如同一根竹竿,乃至他身上的这件袍子看起来空荡荡的,被夜风一吹,有种飘然若仙的感觉。

    而符思远失踪前体型微胖,皮肤白皙,颌下虽然也留着短短的青须,却修剪的非常整洁。论外表,这老乞丐其实与那符思远只有七分相像而已。

    真正让郭承嗣确信不疑的,是他左眉内的那颗黑痣,不管是从大小,位置来说,都和那符思远一模一样。人的五官可以相似,却绝对没有道理连脸上的黑痣都是一模一样。

    郭承嗣沉思片刻后,拱手问道:“是我鲁莽了,不知老先生高姓大名?”

    老乞丐眉头微皱,目光慎重的打量了郭承嗣几眼。见他态度诚恳,似乎没什么恶意,这才说道:“小老儿在六年前被人从江中捞起时,不慎伤了后脑,所以早把前程往事都给忘得一干二净。”

    郭承嗣忙对钟紫苑说道:“烦劳你给老先生瞧瞧。”

    “好。”钟紫苑干脆的答应了,她利落的解开了老乞丐头上的发髻,摸索查看了他的后脑。然后又仔细诊了脉,这才摇摇头,遗憾的说道:“时间太长,外伤都已经好了,从外表看实在是看不出什么。不过老先生气滞血瘀的厉害,想来一定是经常感到头晕眼花。”

    “对。”小乞丐也不甘寂寞的插嘴道:“老头他还常常昏倒,每次都是一跟头摔得头破血流,要许久才能清醒过来。”说起这些往事,小乞丐的脸上还带着后怕。看来老乞丐每次的突然昏厥,都把他吓得不清。

    钟紫苑点点头,说道:“依我看,老先生脑部的外伤虽然好了,内伤却未治愈。有淤血堵住了老先生脑部的血管,所以他才会经常昏厥。同时也忘记了所有的前程往事。”

    郭承嗣忙问道:“能治吗?”

    “这......”钟紫苑为难的说道:“这样的病症我只在书上见过,却从来没有碰到过。就算依书而治。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郭承嗣想了想,说道:“老先生想必也累了。先去休息,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

    老乞丐狐疑的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带着那个小乞丐默默退了下去。

    等他们一走,一直忍着没有出声的朱斐,立刻兴—奋的问道:“难道他正是那莫名失踪的大驸马?”

    “我看时**不离十。”郭承嗣心中也一直处于震惊的状态。大驸马失踪了这么久,除了长公主以外。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他会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后面该怎么做,他倒是茫然了。

    倒是钟紫苑提醒道:“想要确认大驸马的身份,估计还得长公主亲自出面才行。”

    郭承嗣长吐了一口气,朝她点点头,笑道:“对,我居然昏了头,没有想到这一层。”他站起身,对朱斐说道:“此事。我得立刻回去与我母亲商议一下,先告辞了。”

    钟紫苑也跟着说道:“天色已晚,我也要告辞了。”于是两人在朱斐颇为哀怨的目光中一起离去。

    .......

    钟紫苑并没有直接回自己家,而是去了隔壁庄大嫂家里。借着屋内的灯光。钟紫苑看见以往整洁有序的院子,此刻却显得杂乱不堪,地上到处是散落的荆棘枯草。还有鸡毛鸡粪。看来庄大哥被抓,让庄大嫂跟着也消沉了。

    “庄大嫂。庄大嫂......”钟紫苑站在院门外轻声呼唤。

    “来了,来了。”庄大嫂应声迎了出来。把钟紫苑迎进了屋内。她此刻情绪稳定了许多,让钟紫苑坐了,便忙忙碌碌的张罗吃食。

    钟紫苑忙说道:“庄大嫂,快别忙了,你坐会,我有话告诉你。”

    “实在不好意思,家里也没啥吃的。”庄大嫂还是端上了一碗黄糖水,两样果子。这才拢了拢头发,坐在了钟紫苑对面。她的面上依然还很憔悴,鬓边也隐隐出现了几根银丝。几天未见,钟紫苑愕然发现,她居然苍老至此。

    钟紫苑心中一紧,愧疚的说道:“对不起,本想找些把庄大哥救出来,谁知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不过今天总算找到了那天目睹了庄大哥被抓全过程的那个乞丐,他也答应了为庄大哥作证。想来,不要多久,庄大哥就可以回家了。 ”

    一席话,说得庄大嫂双目通红,她猛地起身就想往地上跪去。钟紫苑吓得慌忙扯住了她,惊呼道:“庄大嫂,你这是做什么?”

    庄大嫂泣道:“要不是你出钱出力为这案子奔走,只怕我家相公早就要冤死狱中了。咱们非亲非故,却得你如此鼎力相助。实在是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钟紫苑顿时哭笑不得,她扯着庄大嫂不让她跪下,只笑着说道:“咱们都是左邻右舍的,当然不能眼瞧着庄大哥蒙冤受屈而置之不理。真要谢我,不如帮我绣一个荷包吧!”

    钟紫苑的付出岂是一个小小的荷包就能抵过去的,不过庄大嫂也知道她的意愿是让自己好受些。于是她擦干了泪水,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说道:“行啊!以后你的荷包,我全包了。”

    安抚好庄大嫂,钟紫苑回到自己院子里,已经接近亥时。沐浴过后,她坐在自己家的葡萄藤下发呆。眼见离庄大哥沉冤得雪的日子已经不远,可自己的父母究竟何时才能脱去罪名,堂堂正正的从那阴森的刑部大牢中走出来?想着想着,她慢慢举起衣袖,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后面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放下荷包,青黛得意的说道:“这是今儿收到的桃花养颜丸的定金,足足有三百两。其中二百八十两的银票,二十两的银角子。公子,你快数数。”

    “三百两?”钟紫苑大吃一惊,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桃花养颜丸居然会这么好卖。因为她手上的银钱并不多,想要制作这桃花养颜丸需要大量的药材,所以她才会定下收一成定金的规矩。如果这三百两只是定金,那把银钱全部收到手,岂不是有三千两银子。

    钟紫苑想着马上就要到手的银子,眼睛里就是亮晶晶的。再转念一想,她忽然跳起来惊呼道:“那我们岂不是要做三千颗桃花养颜丸交给人家?”她盯着豆蔻,胆战心惊的问道:“什么时候交货?”

    豆蔻缩了缩脖子,支支吾吾的说道:“三天以后。”

    “三天后?”钟紫苑越发不可思议的惊叫道,豆蔻闭上眼睛,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神情,用力的点头。

    钟紫苑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她苦笑不得的说道:“豆蔻,你一天究竟能做多少颗桃花养颜丸,你算过吗?”

    豆蔻点点头,说道:“我算过,要是不吃不喝,一天起码能做一百颗桃花养颜丸。”

    “就是。”钟紫苑板着手指一笔一笔仔细算到:“你一天只能做一百颗,还是手脚快的,三天最多也只能做三百颗而已。就算加上咱们所有人,我做三百颗,青黛也做三百颗,福伯手脚慢些做二百颗。那也只有一千一百颗而已。还不算咱们买药材,处理药材的时间。豆蔻,就算你家公子累死,三天也做不出三千颗桃花养颜丸来,你知道吗?”

    豆蔻低下头,绞着手指,低声说道:“原本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好了。”钟紫苑又坐了下来,她长舒了一口气,把那荷包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一脸遗憾的递到豆蔻面前,说到:“拿去还给人家吧!再跟人家说说好话,看能不能把这笔单子退出去。”

    豆蔻的嘴巴瘪了瘪,忽然小嘴一张,突兀的大哭起来。钟紫苑吓了一跳,忙安慰道:“好好地,你家公子又没有说什么,你怎么倒哭了?是不是买家不好说话?要不你告诉我,我亲自去退。”

    豆蔻抽噎着摇摇头,绝望的说道:“退不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女儿国

    提起当时的事情,豆蔻就满是懊恼。原来钟紫苑并没有把那条风月街当成自己的主要客源,要想这桃花养颜丸能够长长久久的发展下去,这长安城里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才是她争取的最终目标。所以她费尽口舌,才求得城内两家颇有名气的药铺,以提成的形似寄卖自己的药丸。

    只不过万事皆是开头难,别看她的药丸在风月街里广受好评,可是放在这药铺里却处处碰壁,乏人问津。因为她的药丸定价并不低,一两银子一颗不是寻常百姓能消费得起的。而有这个消费能力的夫人小姐们,大多都有相熟的老大夫看诊,根本就不会随意试用别的大夫制出的丸药。

    今天豆蔻到一家药铺去送货,正好瞧见掌柜向一位衣着饰物皆非常华贵的夫人推销自家的桃花养颜丸。只是不管掌柜的说的如何天花乱坠,那华服妇人却依然目光游移,一脸淡漠。摆出一副明显不中意的表情,只淡淡的说道:“什么桃花养颜丸,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掌柜的,你可别欺侮我是外地来的,就随便拿些次货来敷衍我。”

    “那您自己再慢慢看,瞧见有什么合心意的再叫我。”掌柜见那华服夫人似乎没有购买的兴趣,便泄了气。他丢下了客人,不客气的对豆蔻说道:“瞧见没有,都说了你们制出的丸药没人会买,眼见放在铺子里都快半个月了,盒子上都蒙了一层灰。总共就卖出去了十颗而已。你们还是把它们都拿回去吧,没的放在这里白占地方。”

    豆蔻一惊,忙放下身段哀求道:“掌柜的。您不是和咱们公子说好了先试卖三个月的吗?怎么才半个月您就要我拿回去,您可不能这样言而无信。”

    掌柜一听就不高兴了,他欺负豆蔻只是个半大小子,便吹胡子瞪眼睛的怒喝道:“你小子胡说什么呢?虽然当初是答应你家公子,让你们寄卖三个月,可前题也是要看销量的。如今你们这丸药卖又卖不动,还要占用我这么大块地方。可不是逼着我做亏本生意吗?”顿了顿,他又提议道:“要不,让你家公子降降价。说不定还能卖出去几颗。”其实也有人想买,只不过一两银子一颗的价钱,立刻就把客人给吓退了。

    豆蔻下意识的摇头说道:“不行,咱们的药丸可是实打实的。都是些鹿角胶。鳖甲,人参,黄芪,当归,珍珠末等好东西。一两银子一颗,真没有什么利润,实在是不能再少了。”那在一旁仔细挑选人参的华服夫人闻言,不由诧异的回头仔细打量了豆蔻几眼。

    见豆蔻一步也不肯让。掌柜也没了耐心。他不再理会豆蔻,只低下头拨动着面前的算盘。然后丢下一句:“老夫犯不着和你浪费口舌,要你家公子明天自己过来一趟。”

    豆蔻无法,只得带着药丸万分沮丧的出了药铺大门。谁知她没走出多远,一辆青釉双椽马车就在她身边停了下来。先前在药铺里的华服夫人掀开门帘探出头来招呼道:“小哥请留步。”

    豆蔻心情不好,没有留意到那位夫人的呼唤,依然想着自己的心事,低头疾步前行。那赶车的车夫见状,干脆跳下马车,径直伸手拦住了她,豆蔻这才猛地回过神来站住了脚。

    那华服夫人也下了马车,笑吟吟的对一脸疑惑的豆蔻说道:“能看看你的桃花养颜丸吗?我对它们很感兴趣。”

    豆蔻退后一步,戒备的看着她,脱口道:“夫人先前在药铺里,不是对我们家的药丸不感兴趣吗?”她不欲多说,转身就想离开。那车夫却有意无意的往前一站,恰恰挡住了她的去路。豆蔻只得停下脚步,看那夫人究竟意欲何为。

    那华服夫人也不生气,只说到:“先前的确是不感兴趣,不过听了你和那掌柜说的话后,突然又有些兴趣了。”她露出一抹微妙的笑容,继续说道:“银子我从来不缺,只是也要你的东西效果出众才赚得到。先前我听你报出的那一串药名的确有些意思,听着倒像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方子,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你再好好给我介绍介绍。要是能打动我,说不定我会是你最大的买家。”

    豆蔻心中虽然并不全信,可是多说几句话而已,也没什么,于是她点头应允。那夫人就带着豆蔻进了路边的一家茶楼。

    在茶楼落座后,豆蔻迫不及待的掰开了一颗药丸,给那位夫人仔细看过又细细闻过,然后解释道:“......这方子的确是前朝宫里流传出来的,咱们家公子又自己斟酌着添减了几味药材。女子长期服用,不但能补气养血,调经止带,还能驱斑除皱,改善肤色肤质。因为长期服用,可以让女子肌肤细腻,面若桃花,所以才叫桃花养颜丸。”

    “好。”那华服夫人眼前一亮,惊喜的说道:“果然是好东西。”顿了顿,她又压低了声音,询问道:“最近深受风月街那些妓子追捧的桃花养颜丸,难道就是这个?”

    豆蔻一惊,紧闭着嘴不敢再随意开口。因为绝大多数的人都觉得妓子卑贱,要是让人知道这桃花养颜丸是妓子们爱宠之物,哪怕效果再好,那些大家闺秀们都会觉得辱了身份而心生抵触。

    豆蔻想到这里,忽然心生疑惑,她立刻反问道:“您先前在药铺里不是说没听过桃花养颜丸这味药吗?”

    华服夫人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说道:“那是因为我想和那掌柜的砍价嘛!后来见到你,就决定这笔生意还是由咱们私下里谈比较好。”

    那夫人看出了豆蔻心中的顾虑,笑了笑。继续说道:“其实你用不着顾虑,我是生意人,只会考虑东西好不好。能不能卖出高价,别的并不在乎。而且我家的生意主要是在江南一带,与这长安城并无多少牵扯,这点你根本无需担心。”

    豆蔻也听出这位夫人说话的语调带着一种南方人特有的软糯,她这才放下心来。于是她也放软了声音说道:“其实那些妓子们也是可怜人,大多都被虎狼之药伤了身子,又没有机会好好调养。所以才会对咱们家的药丸推崇备至。”她这话一说,等于间接承认了。

    那夫人虽然语调软糯,可办事却绝不含糊。她确定了这药丸就是自己想要的后。当下掏出了一个钱袋放在了豆蔻的面前,巧笑嫣然的说道:“既然是效果如此惊人的好东西,我就先定三千颗。这是三百两定金,你先收好了。剩下的银子。我会在收到药丸后。一次性付清。”

    豆蔻没想到这位夫人居然如此爽快,说下定就下定,而且还是如此的大手笔,一下子就是三千颗。她不由掏掏耳朵,生怕是自己听错了。那夫人又补充道:“只有一样还请小哥记住。因为我三天后就要离开长安回江南去,所以这三千颗药丸必须在三天内制好让我一起带走,这样有没有问题?”

    豆蔻被这从天而降的好事给砸昏了头,根本就没有考虑其他。只忙不迭的点头应允了下来。那夫人又说这三天还要到别处去采购货物,所以不会留在长安城内。她和豆蔻定好了三天后交货的时间还有地点。就上了马车飘然而去。

    豆蔻怀里揣着鼓鼓囊囊的钱袋,直到回到家里,还懵懵懂懂的觉得仿佛是在做梦。可那一袋子的银票和银角子却又真实存在,她心中既觉得异常欣喜,又感到极度的忐忑。两种强烈的情绪已经纠缠了她一整天,所以才会在钟紫苑指出其中的问题后,突然崩溃的痛哭出声。

    钟紫苑听她哽咽着,结结巴巴说完事情经过后,心中暗暗也有了盘算。她见豆蔻眼泪汪汪的瞅着自己,一张小脸有些发白,显然心中还感到不安。于是她扬唇一笑,声音清澈的说道:“小家伙,这有什么好哭的。有什么事,自然有你家公子来想办法。要是实在交不出那么多货,顶多赔些银子而已,出不了大事。对了,那位夫人有没有告诉你她家商铺的名号?”

    钟紫苑这样的笑容,这样的镇定,让豆蔻心中大定。她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内疚的说道:“都怪我太贪心了,只想着这是一个好机会,根本没有想过咱们根本就不可能那么快制出药丸来。”她又想了想,说道:“那位夫人自称姓杨,可那车夫管她叫梅少夫人。我记得她说,她的商铺就叫女儿国,只卖女人用品。”

    “居然是女儿国的东家?”钟紫苑大惊,豆蔻不知道女儿国是什么,可钟紫苑知道。她以前就听好姐妹刘玉清说过,在江南的烟波湖畔,有一个女儿国,其实也就是一栋五层高楼。因为那里的东家,掌柜,伙计全都是女人,而且商铺里卖的也全是女子用品。上到各色珠宝钗环,下到手帕,汗巾,绣鞋,棉袜,而且全都是非精品不卖,所以才会被称为女儿国。

    当时刘玉清还拿了几样家人特地从女儿国买来的首饰,还有衣裙给她瞧。果然样样皆是造型奇特新颖,美轮美奂,就连刘玉清那样的清高才女都是爱不释手。

    刘玉清当时还送了一只手镯给她,细细的金丝被绕成树枝状,中间还穿插着一些绿宝石打造的绿叶还有红宝石打造的花朵,就像是把一株藤蔓戴在了手上。这只手镯钟紫苑非常喜爱,可惜那天逃的过于匆忙,把它留在钟府,如今也不知道落入了谁的手中。

    刘玉清那天还对她说了许多女儿国的故事,她说那女儿国的东家明明是江南首富梅家的少夫人,却对外一律声称自己姓杨,女儿国和那梅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一点都不想沾梅家的光。

    想那梅家本来是江南首富,富甲一方不说,还出了一位深受皇上宠爱的主子娘娘。所有不管是能挨上边的,还是不能挨上边的,全都千方百计,挤破了脑袋只求上赶着和梅家搭上关系。

    偏偏这位梅夫人却反其道而行,身为梅府的正经夫人,俪妃的嫡亲嫂子,却千方百计的想要和梅府划清界限,她这种荒诞怪异的行为让她生生成为了别人眼中的怪物。

    当初她拿出自己的嫁妆打造女儿国时,很多人都说她是疯了,放着好端端的少夫人不做,却偏偏要吃力不讨好的去和男人抢生意。如今她和她的女儿国都成功了,才算是狠狠给当初背地里议论她的人一记耳光。

    钟紫苑当初听故事的时候,就对这位梅夫人非常的钦佩,如今居然有机会和她合作,钟紫苑更加不会轻易放弃。于是她意味深长的说道:“这的确是一个让桃花养颜丸扬名天下的大好机会,当然,前提是咱们这三天都别想要休息了。”

    豆蔻终于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她眨眨眼睛,哑声说道:“本是我闯的祸,别说三天不休息,就是十天不休息也没有问题。”

    钟紫苑笑吟吟的说道:“嗯,就让我们一起来想想办法,好好把握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虽说钟紫苑自己也被这三千颗的大订单给吓住了,不过三个臭皮匠总是能抵上一个诸葛亮。她与青黛,豆蔻还有福伯商量了一晚上,终于想出了主意。

    第二天大清早,钟紫苑就请秀才娘子出面,请来了几位就住在周边,手脚也比较麻利的小姑娘。许诺了一天三十文的报酬,由青黛带着她们帮忙搓制药丸。而钟紫苑,豆蔻还有福伯就负责采购药材,并把它们弄成粉末。然后请秀才娘子和庄大嫂一起帮忙为大家准备一天三餐的饭食。

    这是钟紫苑目前唯一想出来,能够按时交货的办法。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就连她也没有想到,这些小姑娘会给她带来那么多的小麻烦,让她几乎功亏一篑。(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偷吃

    因为赶时间,所以钟紫苑开出的工钱很高。要知道市面上一个肉包子才卖二文钱,饱饱的吃上一碗加了肉燥子的拉面也只需三文钱,而一个壮汉辛辛苦苦的做一天短工,拿到手的工钱也只有十五文最多不过二十文。

    钟紫苑因为医术高明,平日里又热心助人,所以在这一带的名声非常好。再加上每天又能拿到三十文的工钱,还有秀才娘子和庄大嫂这两位老街坊看着,所以附近的邻居们还是很放心让自家闲在家中的姑娘们来这里做工。就算是赚些胭脂水粉钱也好呀!所以到了后来,居然还出现了姐姐做工,妹妹也跑来问还要不要人的情形。

    请好了人,钟紫苑就放心的和福伯一起,赶着马车去买药材。而青黛和豆蔻则暂时带着那些女孩们在家里把先前剩下的药粉蜜炼成丸。

    钟紫苑多了个心眼,她先去了那家寄卖桃花养颜丸的药铺,果然那家药铺的掌柜一见着她就嚷着要她把药丸拿走,不准放在药铺里继续寄卖了。

    钟紫苑陪着笑脸说了几句好话,那掌柜依然不依不饶的臭着脸,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钟紫苑便不再纠缠,爽快的和他结了账,带回了卖剩下的那一百九十颗药丸。

    她粗略算了算,收回了一百九十丸,家里剩下的药粉应该还可以做二百来丸,再加上家里那五十丸的现货,也就是说。自己还需要买能做二千六百颗药丸的药材。而目前她手头的这三百两定金,再加上她这段时间赚到的四百俩银子,根本远远不够买药材的钱。

    钟紫苑头疼之余,又带着福伯来到了另一家寄卖药丸的药铺。谁知那家药铺的生意居然很不错。同样是两百颗药丸,他们卖掉了一百三十颗,而且销量每天还呈现直线上升的架势。

    那个掌柜看见钟紫苑来可就客气多了,不但高高兴兴的结了账,还上茶上点心,款待的非常周到。最后还拖着钟紫苑絮絮叨叨的要求补货。

    钟紫苑见这边卖得好,心中也高兴,于是和掌柜约定了七天以后再送药丸过来。掌柜虽然嫌时间太长。可总比没有好,于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钟紫苑见状又吭吭哧哧的提出了想要赊一部分药材的要求,掌柜犹豫片刻后也痛快的答应了下来。收了她六百两银子,却给了她价值一千两的药材。钟紫苑一高兴。便答应私下里再送他三十颗桃花养颜丸。于是双方都是皆大欢喜。

    钟紫苑不知道的是。她刚从上一家药铺里带走全部的桃花养颜丸,那药铺里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掌柜还记得,她就是那个唯一买走了十颗丸药的妇人。这位妇人家里是开绸缎庄的,虽然称不上是富豪之家,但是小日子却过得非常滋润,所以才会有闲钱,买这一两银子一颗的药丸。

    妇人到了药铺,别的不看。只冲着那掌柜的说要买二十颗上次的药丸,说完。“啪”的一声,二锭崭新的梅花银锭放在了掌柜的面前。

    掌柜面上一滞,他陪着笑脸说道:“那药丸价格昂贵,效果不显,先前我已经让寄卖的那个大夫拿回去了。要不你再看看别的丸药,就这雪肌丸,价钱可比那什么桃花养颜丸要便宜的多。”

    “呸。”那妇人啐了他一口,不客气的说道:“快别提你这雪肌丸了,我吃了起码有上百颗,可脸上这斑块却一点消退的迹象都没有。还是这桃花养颜丸好使,虽然贵了一些。可只吃了十颗,你瞧,不但我脸上的斑少了,连肤色也没有那么黄了。”

    她口沫横飞的诉说着,边把自己那张圆脸凑到了掌柜的面前。掌柜眯着老花眼仔细瞅了瞅,果然可以明显感觉她脸上的黄气散了很多,那些斑块也变淡了。瞧着这惊人的变化,纵使他不是大夫,也知道只要再继续吃下去,她的肌肤大有机会恢复到年轻时候的状态。

    因为都在一条街上做生意,那掌柜对这妇人也非常熟悉。她娘家就是开杂货铺子的,有几个闲钱,做姑子的时候起就极爱涂抹脂粉。后来嫁了人,夫家又是开绸缎庄的,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她手上从来就不愁银子花销。为了绑住夫君的心,她每日里更加在打扮上花尽了心思。

    只是她不知道那些涂上去能瞬间让她肌肤变白变细的脂粉中,其实含有大量的铅粉,长期使用对肌肤有很大的损伤。果然没过多久,她的两颊上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浅褐色斑块,肤色也慢慢变得干枯蜡黄。

    这么一来,不但她夫君看着不喜,开始夜不归宿,每日流连风月场所,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能忍受。于是那些美肌养颜的方子,不管是丸药,粉剂,汤剂,她都试了无数,银钱也花去不少,却没有一样能让她的肌肤重新焕发青春。直到她碰到药铺进新货,于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买回去的这十颗桃花养颜丸,谁知正是这十颗名不见经传的药丸,却给了她最大的惊喜。

    当然,让这妇人异常苦恼的肌肤问题,其实在这长安城里乃至全国上下,绝大多数的妇人都有。她们在年轻的时候尽情打扮,只要过了二十五岁,这些肌肤问题就会逐渐显现。所以女人的青春总是那么的短暂和珍贵,只有是有能力的,都会想要紧紧抓住这条青春的尾巴。

    此刻掌柜的心里别提有多懊恼,他怎么知道这药丸的功效真会如此惊人。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这点见识他还是有的。如今这桃花养颜丸就如同一条还在养精蓄锐的蛟龙,等到合适的时机,就会一飞冲天。到那时,何愁不会财源滚滚来。想到自己亲手把一条到手的财路给硬生生的推了出去。他就有一种想要呕血的冲动。

    那妇人见这家药铺里真连一颗桃花养颜丸都没有了,她只得气哼哼的抓回了那两锭梅花银锭子,讥讽的说道:“掌柜的。没想到您卖了几十年的药,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那么好的东西,你居然说它们疗效不显?啧啧,您老这回可算是阴沟里翻船了。算了,既然你这里没有,我就上别处买去。看来还要回家多拿些银子,多买一些备着。以防缺货。”说完,她提着裙摆,急匆匆的出了大门。

    有小二见掌柜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有心想拍拍马屁,便故意说道:“真是个愚蠢妇人,她脸上那一堆的斑。就跟烧饼上撒了一层黑芝麻似的。岂是十颗药丸就能吃好的。分明是她先前吃的那些雪肌丸起作用了才对。”

    掌柜的胸中一口恶气正没地方出,闻言,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那伙计的脑袋上。他吹胡子瞪眼睛的怒喝道:“你个二愣子知道什么?快,给我把骡车套好了。我要去把财神爷追回来。要快......”

    小二马屁没拍着,还挨了一巴掌外加一脸的唾沫星子。他也不敢言语,只捂着脑袋,低着头唯唯诺诺的答应了。然后飞快跑到后院去套骡车。

    钟紫苑并不知道这边的鸡飞狗跳,她与福伯带着满满一车的药材。直到晌午才回到家中。结果刚进院中,就见到里面鸡飞狗跳。热闹非常。青黛站在院子里,掐着细腰,指着面前几个姑娘在怒喝着。

    而那几个姑娘低着头,扭着衣角,不时你推我一把,或者是你扭我一下。人群中不时爆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有几个年纪小的,还躲在后面偷偷的舔着自己的手指头。

    显然她们并不惧怕青黛的怒火,也难怪,青黛的年纪和她们一般大,又是一张喜庆的圆脸,当然树立不了威信。

    见到钟紫苑提着一大袋东西进门,豆蔻忙上来帮忙。钟紫苑皱皱眉,不解的问道:“不是让你们赶着先做一批出来吗?青黛又在闹什么?”

    豆蔻苦笑道:“也怪不得青黛着急上火,原本请这些姑娘来,是想让她们帮忙的。谁知她们嘴馋的很,居然趁着我和青黛准备药粉的时候,把那些准备用来炼制药丸的蜂蜜全都喝光了。”说完她朝井边努努嘴,钟紫苑下意识的看去,果然见那井边倒着几个原本装蜂蜜的罐子,瞧那样子,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

    “什么?蜂蜜全都被喝光了。”钟紫苑惊呼着冲上前去,一个个翻看着,果然全空了,一点都没有剩下。那几个原本还嘻嘻哈哈,满不在乎的姑娘,见钟紫苑那副着急上火的模样,也被吓住了。于是一个个屏气凝神的,不敢再乱出声。

    这些蜂蜜可是金贵玩意,足足要一两银子一罐呢!而且有钱还没地买,因为那些养蜂人都是流动的,不会每天在固定的街上叫卖。他们往往是走到哪里就卖到哪里。那些来帮忙的姑娘们大多家里都没有余钱,能吃饱肚子就算是好的了,何曾吃过这样香甜的金贵玩意。

    于是她们见青黛和豆蔻抱了三罐子出来,可不馋坏了。等她们俩一离开,立刻你一口,我一口给喝了个精光。当然,此刻她们同样觉得不好受。因为这些蜂蜜太甜了,她们喝多了也齁的慌。

    可炼制药丸,这蜂蜜是必不可少的。因为没有蜂蜜,它们就只会是一堆散开的药粉,根本就不能成型。而蜂蜜不但口感香甜,同时也是一种富含多种营养的食物,可以和药粉里的一些药物相辅相成,总之是桃花养颜丸里绝对不能缺少的一味。

    福伯也抱着二大包药材进来了,他见着地上那三个空罐子,皱皱眉,说道:“现在责怪她们也没用。不如,咱们再到药铺跑一趟,看能不能赊些回来。”

    “没用。”钟紫苑沮丧的摇头说道:“药铺里的确会留有蜂蜜,不过也是他们自己做药丸用的,根本就不会拿出来卖,更别说赊账了。”

    “那该怎么办?没有这些蜂蜜,药丸根本就做不出来。”青黛也停止了训话,围了过来,她一个个翻看着这些蜂蜜罐子,心中也满是懊恼。

    “让我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钟紫苑此刻觉得脑袋里乱哄哄的,实在需要静下来好好想想。她捏着其中一个空罐子,眉心紧的几乎可以打结。福伯也在一边不断的摇头叹气,

    那几位姑娘原本只是好奇加嘴馋,偷些东西吃而已,万万没想到居然会闯下祸事。她们虽然不惧怕青黛和豆蔻,可对钟紫苑却一直敬畏的很。

    见平素和蔼可亲的钟紫苑,此刻也是一脸的严肃,于是她们心中终于升起了不安和畏惧。她们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开始悄悄的往院门口挪动,趁着钟紫苑她们没有注意,她慢慢挪出院门口后,立刻撒丫子跑了。跑了一个,立刻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等到钟紫苑她们下意识的回头,就目瞪口呆的发觉,原本来满满当当,非常热闹的院子,就只剩下自己家中的四个人。此刻一阵风儿吹过,卷起了葡萄藤上的一片枯叶,孤零零的在院子里飞舞着,那情形,显得异常的凄凉。

    就在四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时候。秀才娘子领头提着一木桶的玉米面菜卷,还有半盆子的榨菜和十几个煎鸡蛋走了进来。跟在后面的庄大嫂则小心翼翼的端着一大盆的薄荷绿豆汤。庄大嫂边走边吆喝道:“开饭了,开饭了......”

    两人进了院子,抬头一眼,顿时愣住了。庄大嫂诧异的问道:“怎么就你们几个在,那些姑娘们都跑哪去了?”

    “别提了。”青黛气呼呼的说道:“她们趁着我和豆蔻准备药粉的功夫,把那些准备用来炼制药丸的蜂蜜全都给吃。吃了也就罢了,我不过说了她们几句,她们居然一个一个的全都偷跑了,就留下了这么个烂摊子。”

    庄大嫂原本是个急性子,闻言立刻“砰”的一声,把手里的装着绿豆粥的盆子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然后卷着袖子怒喝道:“这些个小蹄子还真是反了天了,偷吃东西不算,居然抹了嘴就跑。看我不拿大耳巴把她们一个个都抽回来。”

    说完,她一扭身,就怒气冲冲的往院门口走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齐心合力

    庄大嫂刚刚走出大门没多远,就差点和一道迎面而来的月白色身影撞了个满怀。那人下意识的随手一挥,她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让她立足不稳几乎跌了出去。幸好她手疾,一把扯住了那人的袖子,不然非摔个屁-股开花不可。

    庄大嫂恼羞成怒,她抬起头正要说话,才看清自己扯住的,是一个绝美的宛如从画中走出的少年。此刻他正冷冽的盯着自己扯住他衣袖的那只手,眸光如刀,闪着让人觉得刺骨的寒光。

    庄大嫂简直怀疑,自己要是不松手,下一刻这绝美少年说不定会挥刀相向。她忙不迭的送开了手。

    那少年低哑的冷哼一声,衣袖一甩,不再理会发愣的庄大嫂,傲然抬腿继续往钟紫苑家院子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两名身穿男子锦袍的绝色少女,她们一人提着一只描金刻凤的锦匣从庄大嫂身边飘然而过。

    “喂,你们找谁?”望着他们步履生风的背影,庄大嫂忽然醒悟过来。她即刻快步追了上去,张开双臂如护鸡仔的母鸡般拦在他们的面前。

    也难怪她会心生警惕,因为上次那太仆寺卿家的小姐,也是这么突如其来的上门,莫名其妙的闹了一场,听说还差点伤了人。

    绝美少年脚步一僵,他蹙着好看的眉峰,也不答话,只偏着头对身后的一个女子说道:“雪姬,还不把这拦路的丑八怪给扔远些。”他的声音清冷如冰玉相击。虽然十分好听,可说出的话却跋扈到让庄大嫂哭笑不得。想她虽然出身寒门,可长到现在还从未有人说她是丑八怪过。

    倒是跟在少年身后的其中一位绝色少女。嘴角一勾,笑吟吟的说道:“世子爷,这位大嫂刚才是从贾大夫家中出来,估摸着不是他的朋友,就是他的病人。咱们要是贸然把人给伤了,贾大夫恼了怎么办?”雪姬跟在他身边久了,总是知道他在乱发脾气的时候该如何最快的灭火。

    世子爷?庄大嫂听见少女对那绝色少年的称呼。下意识的暗暗吐了吐舌头。虽然她不知道这绝色少年是哪家的世子爷,可凭着他世子爷的身份,要揉捏自己这些平民。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就在她心生忐忑的时候,果然那位绝色少年撇撇嘴,无奈的说道:“那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呱噪的很。既如此。就算了。”他一拂广袖。又大步往前走去。

    庄大嫂听他们的对话,就猜出他们应该与贾大夫非常熟悉,似乎也也没有恶意。她便不再拦着,任由这三人通过,自己则继续去揪那些闯下大祸,临阵脱逃的姑娘们。

    谁知她走出没多远,又是三匹高头大马,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庄大嫂猛地回头。盯着其中一道紫色背影,喃喃道:“那不是郭大人嘛。今天怎么也来了,难道是相公的案子有了什么纰漏?”她踌躇片刻,立刻回头,疾步往回走去。

    见庄大嫂气冲冲的出了大门,秀才娘子也没闲着。她把手里的吃食也放在石桌上,劝道:“不管怎样,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钟紫苑现在哪还有胃口,她丢下了手里的空罐,异常疲惫的说道:“我不饿,你们先吃吧!”她站起身,神色恍惚的慢慢走进了屋子,无力的躺倒在床上。还不忘顺手拿起枕边的一块锦帕,盖在了自己的脸上。只一瞬间,她脸上的那块帕子,就多了两块明显的湿痕。

    被留在屋外的众人不由面面相觑,青黛和豆蔻不放心,脚下动了动,想进屋去瞧瞧。福伯长叹一声,出声制止道:“别去吵她,让她自个清静清静吧!毕竟只是个半大孩子,这几个月来,她肩上的担子太重了。”青黛和豆蔻闻言,只得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脚。

    又过了一会,朱斐带着雪姬和玉姬,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只见这不大的院子里一片狼藉,各种各样的药材用麻布袋子装着丢了一地。院子里还架起了一口大锅,下面还堆着一些未点燃的柴火。青黛,豆蔻她们皆是双目呆滞的坐在石凳上发愣。

    朱斐是第一次亲自登门,见大伙都在,独独不见钟紫苑,他立刻不悦的一皱眉。雪姬站在旁边留神见了,不由抿嘴一笑,开口唤道:“豆蔻,你家公子呢?”

    雪姬上次送天上雪莲来时,大显雌威,把杜如烟带来的人都狠狠教训了一顿。所以钟家上下都对她充满了感激。尤其是豆蔻,自诩与她有并肩作战之谊,更加待她非常亲厚。于是她朝着屋里努努嘴,说道:“公子心情不好,刚刚进屋了。”

    “心情不好?”朱斐面色一沉,说道:“我去瞧瞧。”他随手接过雪姬手里的锦匣,提步径直往屋里走去。

    “世子爷,等等!”豆蔻,青黛一起疾呼。可惜有雪姬拦在她们面前,她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斐的身影飞快的在门后消失。

    进了屋子,他怀着一种恶作剧般的心态,有意放轻了脚步。他轻轻撩开门口挂着的竹帘,一眼就瞧见钟紫苑脸上蒙着帕子,直挺挺的躺在那张简陋的拔步床上。

    他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伸手想要去掀她脸上的锦帕,谁知他的指尖还未碰到,就听钟紫苑瓮声瓮气的说道:“都说了我肚子不饿,你们自个先吃吧。我累了,让我先睡一会。”她的声音不及往日的清脆,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刚刚哭过不久。

    朱斐一愣,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手指下的锦帕上还带有明显的湿痕。他不由蹙紧了眉峰。朱斐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终究没再继续打扰,他把手里的锦匣随手放在一旁已经开始掉漆的桌上。然后悄悄的退了出去。

    朱斐一出来,就见郭承嗣也准备往里闯,他忙拽住了郭承嗣的衣袖。摇摇头说道:“他心情不好,让他休息一会吧!”

    郭承嗣一皱眉,不解的问道:“昨儿还好好的,今儿这是怎么啦?”

    “我也不知道。”朱斐目光在院子里环视了一圈,然后对眼巴巴瞧着自己的豆蔻招了招手,说道:“你过来,说说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

    钟紫苑也的确是疲惫极了,于是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想。只不过这一觉她睡得极不安稳,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怪梦。这些梦都零零碎碎的,一会儿是幼时她背医术出了错,被父亲打手心的情形,一会又是她在母亲膝上撒娇卖痴的情形。一会又是一群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在自己身后穷追不舍,张嘴欲咬的情形.......

    “啊......”钟紫苑闭着眼睛发出一声惊惧的尖叫。“快醒醒,你做噩梦了。”立刻有人粗鲁的摇晃着她的身子。钟紫苑猛地睁开眼,只见一张绝美的脸庞,笑逐颜开的在自己面前晃动着,

    钟紫苑皱皱眉,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推开了那张碍事的脸,自己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她再次一愣。就见郭承嗣居然也似笑非笑的,在对面桌边的一张木凳上坐着。她不由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说道:“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

    郭承嗣端坐在木椅上。腰背挺直,双眸明亮如星辰。纵使他手上端着的是一只有了裂纹的茶杯,纵使他身下的椅子,面前的桌子已经残破不堪。却依然掩盖不了他与生俱来的贵气还有威严。

    看到这样的郭承嗣,钟紫苑忽然有些心虚气短,她悄悄扯平了衣角,又抬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然后站了身,乖乖走到他身边。

    郭承嗣静静的看着她,唇角微挑,含笑道:“本想和你商议一下大驸马的离魂症,没想到你这里却是一团乱。”

    钟紫苑闻言,双肩不由一垮,面带沮丧的说道:“原来你都知道了,我是不是很没用。这么好的机会,居然都把握不住。”

    “你是挺没用。”郭承嗣直视她的眼眸,不客气的说道:“以前你那缠死人不偿命的磨人功夫怎么不会使了?”

    “啥?”钟紫苑惊讶的看着他。

    郭承嗣再度不客气在她脑门上戳了一指,说道:“这样的小事,你不管是向我求助,或者是向斐求助,都早就解决了,何至于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钟紫苑脸一红,她微垂着双眸,小声辩解道:“我是觉得你们没有义务为我承担这些麻烦。”

    郭承嗣闻言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他慢调斯理的说道:“再大的麻烦我都经历过了,难道还会怕这些?”钟紫苑一听,越发羞愧的低下头不敢言语。

    朱斐忽然一屁股在俩人对面坐了下来,他左右各瞧了一眼,啧啧有声的调侃道:“你小子怎么被他一驯,就跟个小媳妇似的,不敢出声了?”

    郭承嗣见钟紫苑脸一黑,有了发怒的迹象,不由一笑,站起来说道:“该齐心合力的时候,总要学会齐心合力。走,咱们一起出去吧!”话音一落,他率先提步往外走去。

    钟紫苑下意识的跟了上去。朱斐一笑,也慢悠悠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此刻天已经昏暗,进到院子里,钟紫苑立刻就被那热火朝天的情形惊呆了。就见原本跑的一个都不剩的姑娘们全都回来了。她们跪坐在地上,每人面前都摆着一张小木几。木几上都有一碗热腾腾的黑色药胚子。

    她们每人手里都着一块搓丸板,只要把那些还未成形的药胚子放进那搓丸板里,再把两块板子合上,一颗颗滚圆的,如龙眼大小的药丸,就会欢快的从搓丸板里滚出来。

    有了这搓丸板,制作起药丸来,可以说是事半功倍。钟紫苑的心不受控制的“呯呯”跳了起来,她惊喜的问道:“这搓丸板可是好东西,打哪来的?”

    郭承嗣一笑,随口说道:“是段侍卫快马加鞭,从制药局借出来的。”

    “太好了。”钟紫苑不住口的赞道:“有了这玩意,制作药丸的工序就变简单了。”

    说话间,她又把注意力投向了蜜炼成药的那一块。就见在院子的另一角,已经燃起了熊熊火焰,上面架着一口已经烧得开始冒出青烟的大锅。青黛和豆蔻正合力把一大罐浓稠的蜂蜜,倒入锅中。

    “蜂蜜是哪来的?”钟紫苑再度惊奇的问道。

    朱斐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说道:“飘香楼的用来制作烤乳猪的蜂蜜,如今全搬来了你这里。看来长安城的食客们这三天都没有口福了。”

    钟紫苑还未开口,就听那边豆蔻大声吩咐道:“火太大了,要小些。”

    负责烧火的荣细立刻抽出其中几根烧得正旺的柴火,火势立刻就小了下来。“对,就保持这样的火候。”

    豆蔻拿一把锅铲站在锅边不停的搅动着里面的蜂蜜,直到那大半锅蜂蜜冒出青烟,液面上也不停的翻起褐色的泡泡。一股浓郁的甜香在院子里不停的飘荡着。

    “蜂蜜好了,快拿药粉来。”

    青黛早已端着一盆子炒制过的药粉在一旁等候多时,她细细的把药粉散进蜂蜜浆里,豆蔻则不停的搅拌着,直到那些蜂蜜与药粉充分的混合均匀,慢慢的由糊状变成膏状。豆蔻的锅铲在里面的搅动已是非常费力了,也意味着这些药胚已经粗步完成。

    她们和荣喜估计已经在火边忙碌了许久,三张脸皆是红通通的,就连汗珠都没有一颗。估计那些汗珠刚刚从体内被逼出来,立刻就被这灼热的高温给烘干了。

    见药胚已经完成,豆蔻便拿锅铲敲着锅沿吆喝道:“你们谁的药胚用完了,可以过来领了。”她话音刚落,立刻有几个姑娘捧着空碗,欢快的过来领药胚。豆蔻皆是一视同仁,不但给她们的碗里盛满药胚,还会给她们递上一颗小小的珍珠。姑娘们则把这些珍珠小心收进自己的荷包里。

    这些珍珠钟紫苑很熟悉,正是她赊回来制药用的。这些珍珠个头小,形状又不够均匀,所以没人拿它们做首饰。当是它们的药用价值和那些圆润的,优美的珍珠是一样的,可价钱却便宜了许多。可即使这样,这些珍珠也是有定数的,怎么能随意发出去?钟紫苑心中不由一惊。(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道歉

    钟紫苑虽然医术高明,可毕竟没有做过生意,也没有当作掌柜。如今的她根本就是一只初出茅庐的菜鸟,完全是凭着感觉在胡乱扑哧着翅膀。她虽然也有些小心机,却称不上老辣,处理问题难免会出现纰漏。

    就拿她定下的每人每天三十文工钱来说,既然做多做少都是三十文,有些性子乖觉的,就会乘机偷懒耍滑。反正一文钱都不会少,那又何必死心眼的卖力气。时间一长,这就会是一个很大的弊端。

    她临时雇来的这些姑娘们都没有外出做工的经验,倒也没有那么奸猾。可是那些刚出锅的药胚必须要乘热制成丸状,这样出来的药丸才会圆润光滑,让人瞧了觉得舒服。

    如果冷了,药胚就会变硬,那样制成的药丸就会显得干涩,表面还会留下细纹。一般这样的药丸到了药铺里,就会被降为次货,卖出的价钱也会被迫便宜很多。

    刚开始,那些姑娘们都嫌烫,磨磨蹭蹭的不肯乘热制药。最先出锅的药胚差一点就全部毁了。好在有雪姬见机行事,她立刻宣布,工钱的计算方式变了,改为一碗药胚一文钱。

    也就是多劳多得制,做得多工钱就会多,做的少工钱就会少。那些形状怪异的珍珠就被她顺手摸来了一把,成了最后结算工钱的凭据。那些姑娘在完成一天的工作后,就可以凭着手里珍珠的颗数,来领取相应的工钱。

    瞬间。这些姑娘们的积极性就被带动起来了,也不再嫌弃那药胚烫手,一个个手上做的飞快。有几个娇惯些的。还有些不情愿。可眼见着身边的同伴手脚快的,做了一碗又一碗,那小荷包里渐渐的鼓囊起来。那可是实打实的铜钱呀!她们眼馋之于,终于也老实做活了,于是现场忙碌得热火朝天,几乎连聊闲话的都没有。

    钟紫苑听郭承嗣解释完,不得不对雪姬的急智大为佩服。见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钟紫苑的原先的沮丧全都一扫而空,心中重新燃起了强烈的斗志。于是她挽起袖子,兴致勃勃的笑道:“既然大家都忙活上了。我也没有道理闲着,干活去喽!”

    说干就干,她当即走到炉子边,对豆蔻说道:“你去忙别的。这里由我来。”

    豆蔻一边忙着分发药胚和珍珠。一边说道:“这里我和豆蔻已经做顺了手,公子你就别来捣乱了。还是到秀才娘子那边去看看,福伯他们都在那边碾粉呢!你去那看看要不要帮忙。”

    得,想帮忙还要被自家人嫌弃,钟紫苑只得灰溜溜的离开。郭承嗣和朱斐见状,都暗暗感到好笑。

    三人一起晃到了李秀才家门口,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从院子里飘了出来。钟紫苑站在院门口,抬眼往里瞧去。等她看清楚里面的情形后。再一次傻了眼。

    就见福伯和李秀才,倒是老老实实的踩在碾子上。来来回回的碾着里面的药材。而段岭,雪姬,玉姬那三人简直就是在攀比着卖弄功夫。

    雪姬的面前有一口大缸,她的一双纤纤玉手如蝴蝶般在里面翻飞着,嘴里娇喝不断。钟紫苑可以清楚的看见,缸里那些干枯的树根树皮,在她的手下,慢慢变成了粉末状。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让钟紫苑的眼珠子都看直了,张大的嘴也忘记合上。另一边忽然传出一声沉声大喝,再度吸引了她的目光。就见段岭一手捏着一块鹿角胶,双手一捏,再一搓。原本坚硬的鹿角胶在他的手心里立刻变成了一堆粉末,飘飘扬扬的洒进了他手下的一只铜盆里。钟紫苑的眼睛越发睁的大了。

    钟紫苑还没有回过神来,耳边又是一声娇喝,她木然转动着眼珠子闻声看去。就见玉姬俏丽的站在李秀才家的石桌边,此刻桌面上有一堆的珍珠,就见她双手用力往下一击,那堆珍珠在她的掌下立刻就变成了粉末状。

    秀才娘子拿着一只盆子和一只毛刷在一旁候着,她见玉姬收回了手,立刻利落的用毛刷把那些粉末全部都扫进盆子里。扫干净后她退后一步,玉姬又随手抓了一大把珍珠撒在桌面上,然后又是一掌拍了下去,秀才娘子又上前收珍珠末。俩人之间的配合是如此的娴熟,天衣无缝......把钟紫苑看的,掉了的下巴差点就收不回来。

    倒是朱斐笑道:“瞧这边的架势,估计也没有你插手的余地。”

    钟紫苑收回了下巴,揉了揉发酸的腮帮子,悻悻的说道:“难怪你带着这俩丫头到哪里都敢耀武扬威,原来她们一个可以当十个大汉那么使。”

    “此言差矣。”那边的李秀才,摇头晃脑的开始掉书袋子:“以俩位姑娘的身手,只怕在十万大军中,取上将人头,都不在话下。小生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何为巾帼不让须眉。真是佩服,佩服!”

    他这一酸不要紧,雪姬和玉姬倒是娇笑连连,得意非凡。那边还在卖力捏鹿角胶的须眉就不乐意了。只听他忽然发出一声震天怒吼,一把抓起十余块鹿角胶,双目圆瞪,双臂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微微隆起。就听一连串轻微的爆破声响过,他手里的十余块鹿角胶瞬间化为一堆细碎的粉末,如流沙般从他的掌心落下。

    福伯立刻捧场的拍手赞道:“好.......”他吆喝的非常大声,就像是在给街边那些卖杂耍的鼓劲。段岭倒是不介意,他下巴微抬,眼角居然还露出一抹得意。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雪姬和玉姬都瞧出他这一手用得不再是蛮力,而是一门精湛的内家功夫,类似于武当的不传绝学鹰爪功。

    玉姬不服气的轻哼一声,她把手边余下的半匣子珍珠全都倒入盆里。一声娇喝。双手倒是不拍了,而是如同揉面粉般在里面揉动起来。那些滴溜溜乱滚的珍珠跟着她的手掌一同滚动着,不过在滚动的同时。它们开始逐渐变小,因为它们的外壳开始不断的呈粉末状脱落。她用的也是一种以柔克刚的内家功夫。一小会,这盆子里的珍珠就全成了细腻的珍珠粉末。

    玉姬把那盆珍珠粉往秀才娘子的手里一塞,然后娇喝道:“还有什么?一起拿来。”她下巴微抬,一双美目略带挑衅的盯着段岭。

    那边段岭也把所有的鹿角胶化成了粉末,他把这两盆子深褐色的鹿角胶粉末摆在秀才娘子的面前,也沉声说道:“这些也好了。只管再拿新的来。”他的目光不客气的迎着玉姬的视线,两人彼此用眼神在厮杀着,噼里啪啦。火光四射。就连周边的空气中似乎也变得异常灼热。

    秀才娘子被俩人的气势给镇住了,只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没,没有了。所有的药材都在这里。已经全部被碾成粉末了。”

    “咔嚓”一声,钟紫苑的脚面再次被自己掉下去的下颌给砸到。她目瞪口呆的说道:“全,全,全弄好了,他们三个的......本事也太厉害了吧!”其实她想说的是,这三位的破坏力也太强了吧!不过“破坏力”这三个字在她的嘴里绕了一圈,愣变成了“本事”二字。

    甩了甩头,钟紫苑终于步入院中。秀才娘子忙笑道:“贾大夫。你起来了。”

    “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钟紫苑终于恢复了往日的风仪,她露出好看的笑容。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把药材全部都碾好,真是幸苦你们了。”

    秀才娘子忙摇手说道:“我们可真没出什么力,这些药材全是这三位......”她偷眼瞧了雪姬,玉姬还有段岭一眼,心里斟酌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三位大侠给碾好的。”话音一落,她的面皮上微微露出一抹羞涩的晕红。

    大侠?钟紫苑虽然很想笑,还是生生的忍住了。倒是那三位原本还在斗气,谁也不服谁的“大侠”自己先乐了,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奇异的缓和了下来。

    几人站在院子里说笑间,突然的,一阵“格吱格吱”的车轮声传来。福伯探头往外看去,却见一辆骡车出现在了院外。一个身穿湛蓝色细棉布长袍,下颌留着青须的中年人从骡车上下来。他掏出帕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然后一拱手笑着对探出头的福伯问道:“敢问,贾大夫可是住在这里?”

    他的嗓门颇大,院里还在谈笑的几人全都听的清清楚楚。钟紫苑一愣,感觉这声音非常熟悉,她忙快步走出了院门。再一看,果真是熟人。来着居然是那位趾气高扬,坚决不肯再继续售卖桃花养颜丸的药铺掌柜。

    见到钟紫苑本人出来,那掌柜眼前不由一亮,欣喜的说道:“贾大夫原来住在这里,可叫我一路好找。”

    钟紫苑面上笑容一敛,淡淡的说道:“原来是张掌柜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张掌柜一下骡车就闻到了那股浓郁的药香,他心里猛然“咯噔”一下绷紧了起来。他就算不去看,光闻着这浓郁到隔着老远就能闻到的药味,就知道里面正在大批量的制作那桃花养颜丸。既然这位贾大夫敢这样大手笔的制药,那就一定是有了绝好的销路,也不知道自己此番的补救还来不得及。

    张掌柜装模做样的叹道:“贾大夫先前走的太急,也怪我话没说清楚。所以此番才会特意寻上门来,想与贾大夫再继续谈谈这寄卖桃花养颜丸之事。”

    “继续谈?”钟紫苑不解的说道:“张掌柜不是勒令我们把没有卖出的药丸全部都搬走了吗?卖出的那十颗药丸,咱们也把账给结清了,不知还有什么好谈的?”

    张掌柜既然来了,脸皮自然也暂时丢到了一边。他打着哈哈笑道:“误会,误会,实属天大的误会。”他挥了挥手,骡车上的车夫立刻跳了下来,他从车厢里提出一个食盒,大步走过来递给了张掌柜。

    张掌柜接过食盒,自个又笑着说道:“瞧,这可是一品斋刚出炉的点心,还热腾着,就当是我说错话的赔礼。不知贾大夫可愿意原谅我的一时失言?”

    钟紫苑冷眼看着他手里的食盒半天没有言语。张掌柜不知她是何意,心里“砰砰”乱跳着,也不敢出声惊扰。

    对上他眼巴巴的小眼神,钟紫苑忽然展颜一笑,说道:“张掌柜言重了。”这才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食盒。

    钟紫苑没有矫情,是因为她还没有被女儿国那三千颗的订单给冲昏头脑。她知道,女儿国再好,那也是在江南,离这可有着一个月路程。

    真要想让自己的桃花养颜丸在这各路豪强显贵云集的长安城完全打开局面,光靠自己一颗一颗卖当然是不可能的。还是要与一些老字号的药铺合作,才有扬名天下的机会。所以她才会精挑细选的选中这两家规模不大,却口碑不错的老药铺。

    张掌柜今日的做法虽然有失厚道,可是站在他的立场也没有什么大错,毕竟生意人就是以赚钱为目的。自己的药丸放在他的铺子里这么久,却没有给人家带来相应的利益,人家只是让你自己拿走,没给扔大街上,也算是好的了。

    既然张掌柜这么快就放低姿态,找上门来道歉,钟紫苑自然不会拒之于门外。她缓和了神色,弯弯唇角说道:“张掌柜既然有心想谈这笔生意,就跟我来吧!”

    她领着张掌柜往自己院子里走去。张掌柜尽管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真进到院子里,还是被那热火朝天的情形给惊住了。

    那一炉烧得通红的炉火,那十几个低头麻利做着药丸的姑娘,那一堆一堆已经做好的,散发着温热气息的桃花养颜丸,让张掌柜的眼睛变得晶亮。

    钟紫苑见他也被这热火朝天的场面给震住了,不由暗地里得意一笑。她刚想开口,就听一个清朗的声音,恭恭敬敬的说道:“公子,这院子里乱的很,不如请掌柜的到屋里说话。”

    钟紫苑错愕的一回头,就见雪姬笑盈盈的上前福了福。顺手还接过她手里的食盒,然后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张掌柜的视线。(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待价而沽

    雪姬挡住了张掌柜的视线,然后悄悄的对钟紫苑眨了眨眼睛,钟紫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定然是隔壁的那两位不放心自己一个谈生意,所以让雪姬前来相助。

    钟紫苑会心一笑,只对张掌柜说道:“张掌柜,这边请。”张掌柜笑呵呵的收回目光,跟她一起进了屋子。

    进了屋子各自落座后,雪姬利落的摆上点心,果子,奉上香茶。然后乖巧的立在了钟紫苑身后。

    张掌柜原本被雪姬给惊艳到了,眼神不由自主的跟着她俏丽的身影打转。直到她侍立到钟紫苑身后,他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装模做样的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汤入口,他面上顿时一滞,复端起茶盏细细端详起来。

    就见杯中那已经完全被泡开的茶叶外形嫩叶包芽,扁平挺直似碗钉,匀齐光滑,芽毫隐藏稀见,色泽翠绿微带嫩绿黄光润。散发的香气鲜嫩馥郁,清高持久。泡出的茶汤色绿清澈明亮。

    他忍不住又抿了一口,只觉得滋味甘鲜醇厚,还带着新鲜橄榄的回味,他不可思议的说道:“这是狮峰龙井?”

    狮峰龙井?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家哪来的狮峰龙井。钟紫苑抬头瞧了雪姬一眼,见她笑而不语,就知道又是她捣鬼。于是钟紫苑打着哈哈笑道:“清茶一杯,只求解渴而已。”

    钟紫苑自认为谦虚的话语,在张掌柜的耳中又变了个味。要知道这狮峰龙井以色翠、香郁、味甘、形美四绝著称于世。历来都是贡品,非达官显贵根本就喝不着。市面有虽然也有少量的供应,可价钱已经卖到了天价。

    这张掌柜有些家底。也是嗜茶如命之人。他曾经花了大笔银子,才求得一小竹筒狮峰龙井。被他当宝贝一样珍藏着,别说拿出来待客了,就是自个喝都是小心翼翼的。

    如今见钟紫苑不但拿出来待客,还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他的内心情不自禁的对面前这位稚气未脱,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大夫,多了一丝敬畏。他下意识的挺起腰背。就连坐姿也变得恭敬了一些。

    雪姬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其实不用说,她也能猜到这位提着一盒点心就敢贸然登门谢罪的掌柜心里想些什么。无非就是看贾大夫年轻,脸皮薄。身边又没有一位靠得住的长辈指导,所以心中有些轻视。

    如今只用一杯茶就把他镇住,就算等会谈起生意来,也会是事半功倍。雪姬抿嘴一笑。心中很是得意。

    说实话。钟紫苑的底细,张掌柜还真没有完全摸着。原本瞧他年纪不大,身上穿的虽然得体却也不算奢华,住的也简陋,就知道他的出身算不得多高贵。就算能制出这些效果显著的桃花养颜丸,估计也多半是得益于家里祖辈遗留下来的方子,让他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可是面前这一杯清茶,还有桌上那两碟连他都不认识。精致到极点的点心,再加上这位穿着一身昂贵软烟罗袍子的绝色婢子。让他自个在心里就把先前的这些猜测彻底推翻了。

    张掌柜踌躇片刻后,陪着小心询问道:“贾大夫,外面忙得这样热火朝天,可是接下了哪里的大订单?”

    钟紫苑挥挥手,不甚在意的说道:“那是江南女儿国东家亲自下的单子,三千颗桃花养颜丸。唉,就是要的太急了。不得已,才在这里日夜赶工。”

    “三千颗?”张掌柜暗暗咂舌。正是好大的手笔。转眼,他又疑惑的说道:“据说那女儿国只卖女人用品。她进这么多药丸干什么?”

    钟紫苑身后的雪姬忽然展颜一笑,脆生生的说道:“这桃花养颜丸不就是专给女子吃的吗?依我看,它放在女儿国卖,其实比放在药店卖要更加恰当一些。”

    “那是,那是。”张掌柜脸上讪讪的,他暗暗咬了咬牙,说道:“既如此,别的闲话我也不想多说。贾大夫,我今天贸然上门,只有一事,就是请你还把那桃花养颜丸放小店中寄卖。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与你签订一份长期供货的买卖契约。”

    没想到他会如此慎重的提出签署契约的要求,这真是喜从天降!

    钟紫苑心中虽然欣喜若狂,面上却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含蓄的微笑,她并不马上答应,只好奇的问道:“张掌柜为何突然想起要签署契约了?我记得这桃花养颜丸在你的药铺中,似乎并不好卖。”

    张掌柜笑呵呵的说道:“那只是暂时现象,相信过不了多久,贾大夫家的这桃花养颜丸,就会成为长安城内所有夫人小姐们的新宠。赚钱那是迟早的事”

    顿了顿,他又建议道:“只是你现在拿出来的药丸,虽然效果好,终究包装太简陋了,根本上不得台面,所以很难入那些太太小姐们的法眼。其实你家的药丸完全可以包装的精致一些,再把价钱提高一倍,相信可以更加引起她们的购买**。”张掌柜这番话的确是掏心掏肺的教她做生意,

    钟紫苑也知道自家的药丸只是拿蜡纸随便一包,然后拿白蜡封住,的确是简陋了一些。于是她犯愁的说道:“实不相瞒,我们这儿是本小利薄。能凑齐买药材的钱都很勉强了,实在也没有闲钱去讲究包装。我何尝不知道弄精致些,东西也好卖些,可我现在实在拿不出包装的银子。”

    喝狮峰龙井的人居然还唱穷,张掌柜的内心其实十二分的不信。不过再一想,也明白了。这贾大夫必然是哪位神医世家的后辈,拿了家里的方子,出来历练见见世面的。不然也说不通他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矛盾的地方。

    想了想,他说道:“这个却是无妨。我可以先出一部分定金,你负责把药丸包装的好看些。”终究是想把它做成长久买卖,当然不能像以前那样马虎了。

    钟紫苑点点头说道:“这个可以。但是有一条,我这桃花养颜丸的目标是所有的女性,所以不能全部都卖的那么矜贵。我还想把药方再改一改,弄些简装的,只卖三百文一颗。我要让全长安城爱美的女人,都吃的起我家独有的这味桃花养颜丸。”这番话里透着满满的全是自信。

    张掌柜点点头表示赞同:“那好,贾大夫。咱们就签个文书。以后不管是这三百文一颗的,还是二两银子一颗的,全都放在小店寄卖。只一样。这桃花养颜丸既然给我卖了,就再不许给长安城别家药铺去卖。”

    老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雪姬轻笑一声,说道:“瞧这话说的,您可连怎么分成都没有说定。就想把咱们家的桃花养丸全揽了去。是欺负咱们家公子老实,不会做生意吗?”

    张掌柜闻言一脸诧异的说道:“分成?咱们以前就说好了,四六分。还需要谈吗?”

    “怎么个四六分?谁六?谁四?”雪姬立刻紧跟着问道。

    张掌柜面上一滞,只得解释道:“当然是贾大夫六,本店四。贾大夫的定价是一两银子一颗,也就是说,每卖出去一颗,贾大夫拿六百文。我们店里拿四百文。”

    这是什么算法,居然连本金都没有刨出来。雪姬的秀眉微微蹙起。她偏着头看向钟紫苑,不解的问道:“公子,制一颗桃花养颜丸的本金是多少?”雪姬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先前在李秀才的院子里,她可是看过那些用来制作桃花养颜丸的原始药材,可都是些实打实的好东西,想来本金定然不会便宜。

    果然钟紫苑的面上有些赧然,她轻咳一声,伸出一只巴掌说道:“一颗全部的费用加起来,大概需要五百文的本金。”什么,忙活了半天,自己这边才赚一成,人家却轻轻松松的赚四成。从未做过如此亏本买卖的雪姬瞬间有了一种要吐血的冲动。

    眼见雪姬的眼睛瞪圆了,双眉也慢慢立起,有了要发飙暴走的迹象。钟紫苑忙陪着笑脸补充道:“这批卖到女儿国的药丸,豆蔻可实打实的收了一两银子一颗。”

    这还差不多,总算还有一个没有糊涂的。雪姬平复了一下心情。露出一丝得体的微笑,这才对张掌柜说道:“让您见笑了,估计您也瞧出来了。咱们公子可不是做生意的料,他定下的这个价格可不能算数,咱们须得重新谈过。”

    五百文本金一颗的药丸,就连张掌柜听了也吓了一跳。心说难怪效果会这么好,这贾大夫可真是个实在人。不过和实在人谈生意,可比跟这个精明过头的丫头谈生意好。于是他故意端起架子,面露不快的对钟紫苑说道:“你们家的生意,难道是由一个小丫鬟说了算?”

    雪姬那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娇笑道:“咱们府里的主子就是瞧着咱们公子实诚,又没有做过生意,才会让我这个小丫鬟来看着。说不得还真是我这个丫鬟说了算。您要是不愿意与我谈,大门就在您的左手边,您只管出去就是,我们绝不会拦着。”

    雪姬脸上虽然带着甜美的笑容,可说出的话却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当然她也没有明说,她府里的主子其实和这位贾大夫一点关系都没有,纯属吃饱了撑的在乱凑热闹而已。

    张掌柜却以为自己听出了其中的玄机,他忙去看钟紫苑。就见钟紫苑轻咳一声,端起一杯清茶慢慢抿着,似乎默认了雪姬的话。张掌柜越发认定这位贾大夫,一定是某个大宅门里出来历练的公子哥。于是他无奈的苦笑道:“那姑娘有什么想法,就只管明说。”

    雪姬盘算了一下,说道:“依我看,除本金以外的利润咱们三七分成,您三,我七。您看如何?”

    张掌柜如被踩了尾巴般,几乎要跳了起来,直嚷道:“那怎么行,这么一来我还有什么赚头。那租金,人工,损耗哪一样不要花银子,要是这么个算法,岂不是帮你们白打工吗?”

    雪姬笑道:“您听我把话说完,以后这桃花养颜丸的定价交给您。也就是说,以后这药丸对外的售价咱们不插手,都由您说了算,您看如何?”

    张掌柜一听,果然怦然心动了。除去固定的本金,那药丸可浮动的价格可就掌握在自己手上。他自信,只要把它包装精致一些,依着它的疗效,就算卖到三两银子一颗,那些一辈子都爱惜容貌的豪门贵妇们肯定会抢着要。这样算来,就算自己只拿三成利润,也是非常可观的。

    见张掌柜还在犹豫,钟紫苑忙补充道:“当然,那些简装的药丸因为不能卖出高价,咱们也是三七分,不过,是你七,我三。”钟紫苑这么一说,张掌柜的心里也平衡了一些。那些简装药丸能带来的利润自然是有限,可蚊子再小腿上也有肉不是。积累的多了,说不定也能炒碗荤菜。终于张掌柜点头应允了下来。

    当下三人又逐一敲定了各项细则,雪姬还特意把李秀才叫来,一条一条详细记录了下来。基本双方都觉得满意了。只是最后一条,两边又闹起了分歧。张掌柜坚持要一家独揽,钟紫苑却惦记着另一家药铺此番仗义赊药的恩情,坚决要分一杯羹给他们,就连雪姬的劝她都不听。

    偏偏那个酸秀才还一本正经的附和,说钟紫苑的行为义薄云天,有昔日先帝爷的风范。惹得雪姬哭笑不得,张掌柜越发暴跳如雷。

    见俩人都犟到了一头,好不容易谈的差不多的生意要崩了。雪姬眼睛一转,忙拉着张掌柜在一边,小声嘀咕道:“咱们公子是个犟脾气,又是重情义之人,再这么闹下去,只怕会一拍两散了。”

    张掌柜气呼呼的说道:“我瞧满屋子里,也就你是个明白人。做生意谁不想占个独食,这样不管是提高售价还是待价而沽都容易些。我赚的多了,自然你们公子也赚的多,怎么他偏偏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雪姬悠然一笑,凉凉的说道:“直可惜,赊给咱们公子药材的不是张掌柜您,不然这一份独食,您可是享用定了。”

    此话一出,立刻挤兑的张掌柜哑口无言。(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契约

    见张掌柜的面上有些不好看了,雪姬又放缓了口气,说道:“其实这份独食您已经注定吃不下了,何必再如此纠结。您以后真想要玩什么待价而沽的把戏,也可以和那家药铺掌柜商量着一起来做,相信他们不是傻瓜,会把银钱往外推。”

    张掌柜张张嘴,还想辩驳几句。雪姬又打断了他,继续说道:“其实您今儿来,也是赶巧占个先机而已。那家掌柜明儿要是也站在咱们公子面前要求独揽这笔生意。您信不信,咱们公子绝对不会再理会您。”

    一席话,说的张掌柜半点脾气都没有了,他只懊恼不已的自己脸上抽了一把掌,恨恨的说道:“让你有眼不识泰山。”他转而又对雪姬苦笑道:“姑娘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无话可说。只有一样,姑娘要记得,让你们家公子手里的这碗水可得端平了。”

    雪姬知道,张掌柜是怕贾大夫意气用事,给对方的提成要比给自己这边的高,以后两家药铺谈起合作来,就会有很大的麻烦。于是雪姬笑道:“这是一定的,您不说,我也会盯着咱们公子不许他乱来。”

    既然张掌柜愿意退了一步,钟紫苑也没了话说,于是由李秀才逐条写下了契约。只是落款署名的时候,钟紫苑犹豫片刻,挥笔写下了钟瑾川这三个字。

    张掌柜忙问道:“贾大夫,这钟瑾川是谁?我可是与你签订的契约,你怎么能签别人的名字。这份契约还有用吗?”

    钟紫苑勉强笑笑,说道:“您放心好了,这钟瑾川实是家中长辈。这方子是祖传之物。断没有越过长辈,私自签约的道理。”

    张掌柜原本就是这样猜测的,于是他也没有异议,立刻挥笔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雪姬接过这两份契约,嘟起嫣红的小嘴,吹干了上面的墨迹。然后笑道:“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她娉娉婷婷的出了大门。留下张掌柜在屋里又和钟紫苑套了一番近乎,力求尽快消除先前俩人之间的疙瘩。

    说话间,雪姬又回来了。她把两份已经盖上了鲜红大印的契约放在了他们面前。笑道:“时间太晚了,衙门都关了门。只得另请了一位大人盖上官印,作为凭证。免得日后又出什么扯皮拉筋之事。”

    张掌柜忙拿起属于自己那份契约,仔细看去。待他看清楚鲜红的印章上居然刻着刑部左侍郎的名号后。彻底晕菜了。

    待张掌柜告辞而去后。钟紫苑立刻把青黛,豆蔻还有福伯叫了进来。她把这张契约念出来以后,屋子里顿时欢呼声一片!

    人人脸上喜气洋洋,这意味着他们以后有了一份最稳定的收入,而且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钱途还真是不可限量。

    笑完,闹完,钟紫苑又把那张生平签订的第一份契约拿回屋子。小心翼翼的锁紧进了柜子里。她收好钥匙,掀开竹帘出来以后。忽然问道:“雪姬呢?能谈成这笔买卖雪姬的功劳最大,我还没好好谢谢她呢!”

    豆蔻抿嘴笑道:“雪姬姑娘他们说天色已晚,早就走了。不过他们临走时说了,明天要是得了空,再过来帮忙。”钟紫苑这才恍然发觉,此刻已经接近亥时,的确是很晚了。

    青黛也说道:“公子,我瞧着外面的姑娘们都累了,不如让她们先回家去休息。”

    钟紫苑点头应允道:“好,你去把她们的工钱结算一下。”好在她想到了这一层,先拿出一笔银钱,换回了一大筐子的铜钱。

    福伯,李秀才,豆蔻三人一起合力才把这装满了铜钱的筐子抬出去。姑娘们立刻发出一阵欢快的娇呼声。有些见时间晚了,不放心来接人的家长,也站在院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着。

    就见豆蔻拿出一本账簿,开始念名字。被叫道名字的姑娘上前交出先前收到的那些珍珠。秀才娘子和庄大嫂就帮着数珍珠,数好珍珠后,青黛就会从那些筐里数出相应的铜钱交到她们手里。

    姑娘们的收入也被拉开了距离,有多的居然赚到了四十多文铜钱,就算是最少的,也赚到了二十多文。不过这沉甸甸的铜钱拿在手里,总是让人觉得心安和异常愉悦的。

    那些拿了工钱的姑娘们回到位置上做好,皆是兴奋的满脸通红,小嘴也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还有性子顽皮的,迫不及待的摇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对在门口张望的亲人炫耀。

    很快,这些姑娘们一天的工钱都结算完了。可那一筐铜钱,似乎只少了一小半而已。钟紫苑这才笑眯眯的宣布道:“都回家吧!想赚钱的,明天请早。”

    众人在哄笑中散去,钟紫苑还隐隐听到一对父女的对话:“爹,你瞧,我也能赚铜钱了。我手脚快,足足赚了四十六文,荷花比我慢些,只赚了二十一文。可都比你一天的工钱还多。”

    “我瞧瞧,还真是。太好了,明天可以买些玉米面,砍半斤猪肉,好好改善一下伙食。”

    “嗯,我还想要买两只母鸡回去,这样,咱们家也可以天天有鸡蛋吃了。对了,爹,咱们今天中午就是吃的玉米面馍馍还有煎鸡蛋。晚上吃的肉包子和土豆炖豆角,可香,可好吃了。”

    “死妞子,这一天比你老爹吃的还好。说起来,这贾大夫还真是仁厚,也不怪你们这群死妞子偷喝了他的蜂蜜,依旧好吃好喝的款待着。妞子,你可要有良心,干活要勤快,可不能偷懒。”

    “我知道了,爹。”

    “唉,真希望贾大夫这天天有活计干就好了。”

    “爹,我告诉你。贾大夫今天晚上又接了一份大订单。他肯定还会要人帮忙的。说不定,以后我天天都可以赚铜钱回来。”

    “真的?那可太好了。咱们快点回家告诉你娘去,让她也高兴高兴。”......

    这两父女边说边兴冲冲的走出了院门。后面的话,钟紫苑也听不到了。不过那姑娘的无心之语倒是提醒了钟紫苑,签下了这份契约,以后销量大了,的确光靠自己屋里几个人是不行的。看来还真要物色一批能长期做下去的帮手。

    就在她暗暗寻思的时候,院子里也逐渐清静了下来,姑娘们全部都走光了。只剩下李秀才和秀才娘子在帮着青黛。豆蔻,在院子里收拾善后。

    这时,庄大嫂也端来了两个肉包和一小碗的土豆炖豆角。笑道:“一晚上没吃东西,肚子饿坏了吧!这是我特意干干净净给你留的,还温热着,快些吃了垫垫肚子吧!”

    “谢谢。”钟紫苑这才发觉自己的腹部如雷鸣般鼓噪着。前胸和后背紧紧贴在了一起。先前一门心思琢磨订单的事。就喝了一肚子的茶水,还真把吃饭这回事给忘了。她忙接过庄大嫂手里的东西,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坐下,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庄大嫂笑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说道:“说真的,应该是我向你道谢才对。今儿我听郭大人说起了你庄大哥的情形,这才知道要不是你。你庄大哥这条命只怕早就丢在衙门的大牢了。”

    “堂堂刑部侍郎,居然这么嘴碎。”钟紫苑狠狠咬了一口包子。暗暗不满的嘀咕道。当日庄哥儿在牢里差点没命,庄大嫂在家里也是伤心过度,几欲昏厥。钟紫苑自然不敢实情相告。后来庄哥儿进了刑部大牢,在郭承嗣的照拂下,伤势慢慢好转,自然也没有了再告诉庄大嫂的必要。

    庄大嫂听见她不满的小声嘟囔,不由噗嗤一笑,说道:“也就是你,敢背后里这样编排郭大人。”忽而,她又长叹一声说道:“好了,如今有了郭大人的话,我也放心了。”

    钟紫苑闻言,不由好奇的问:“郭大人究竟对你说什么了。”

    庄大嫂乐呵呵的说道:“他说不出十天,你庄大哥就能回家了。”

    “太好了。”钟紫苑心中由衷的为这对苦命鸳鸯感到高兴。可转念一想,自己的爹娘也被关在刑部大牢,还不知道究竟何时才能恢复自由,她的小脸立刻就垮了下来。

    庄大嫂见状忙问怎么了,钟紫苑含糊的敷衍了过去。庄大嫂也不再多问,却从袖袋里拿出一个荷包递到了她的面前,腼腆的说道:“你瞧,我也没什么能拿来谢你的,这荷包就请你收下吧!”

    “哇!好精致的荷包。”钟紫苑赞不绝口,转而又有些嗔怪的说道:“那天我只是说说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这个荷包用的是最好的蜀锦,白色的底面上一面绣寿山石、丹顶鹤、松树、小鸟,寓意“松鹤延年”;一面绣牡丹、雄鸡寓意“阖家富贵”。下面还用水蓝色的丝线打了一个漂亮的如意结。这个荷包一看就是费了一番苦心的,钟紫苑拿在手中,简直就是爱不释手。

    庄大嫂见她确实喜欢,心中也感到的由衷的高兴。只说道:“喜欢就好。”两人说着话,钟紫苑面前的两个大肉包还有那一小碗土豆炖豆角被她给一扫而空。

    这时,青黛也兴高采烈的来回话:“公子,咱们刚才数过了,今天一共做出了一千八百二十四颗药丸,看来根本就不要三天,只需两天就能把三千颗药丸给做出来。”

    “太好了。”满屋子的人都为这样惊人的成绩感到异常高兴。

    高兴之余,钟紫苑忽然说道:“青黛,再数三个五十文的铜钱来。顺便把雪姬他们拿来的点心也包两包过来。”

    “哎。”青黛答应了,很快利落的数出了五十文铜钱,拿钱袋装了,连同两包包好的点心一起拿了过来。

    钟紫苑先拿了那三个分别塞进了李秀才夫妻,还有庄大嫂的手里。并且笑道:“这些就算是你们今天的工钱,都收下吧!可千万别嫌少才是。”

    三人皆是涨红了脸推脱不要。尤其是庄大嫂,只摇头说道:“贾大夫,你这样也就是见外了,熟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三家本来就该是和和睦睦的才对。再说平日里就一直是你对咱们多番照拂。就是这次我家相公蒙冤入狱,也是你出钱出力多番奔走。按说也应该是我要备下重礼谢过你才是。哪有说帮着搭把手,就要收钱的道理。你这不是生生打我的脸吗?”

    “就是。”秀才娘子也像抓着烫手山芋般忙不迭的把钱袋往钟紫苑手里塞,只一叠声的说道:“快拿回去,可不敢要你的钱。”

    这桃花养颜丸她可吃了不少,才会把她原本破落的身子给调养好。只是以前她只赞贾大夫医术高明,今儿才知道这小小颗药丸居然要卖这么贵。她心里如今直犯嘀咕,还想着是不是该把家里还剩下的两颗还回来。哪里还敢收钟紫苑给的铜钱。

    那边李秀才也摇头晃脑的说些“君子爱才取之有道”之类的酸话。直闹得钟紫苑一个头两个大了,她猛地大喝一声“停。”把这还在呱噪的三人给镇住以后,她才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庄大嫂,李秀才还有秀才娘子,你们暂且听我说几句,再决定收不收这笔钱可好?”

    三人见她急了,也不敢再呱噪,还是李秀才温和有礼的说道:“愿闻其详。”

    钟紫苑一笑,这才说道:“都说亲兄弟明算账,你们也帮着忙活一天了,李秀才都没有出去摆字画摊子,这一天也没了收入。所以今儿在这里做事的姑娘们都得了该得的工钱,断没有偏偏少了你们三个的道理。”

    李秀才面上露出一丝赧然,他们俩口子每日的花销,的确是靠着他摆的字画摊子赚的一二十文铜板,每日也刚够糊口而已。不过今天虽然没去摆摊,可吃的都是钟紫苑提供的食物,倒也算不得多亏,于是他张张嘴刚想说话。

    钟紫苑却不给他机会,只继续说道:“再者,你们也知道,我今天接下了第一笔订单,虽然不多,只有一千颗。可我对这桃花养颜丸有很大的信心,只要吃过的人认识了它们的好处,以后肯定还会源源不断的有订单来。可咱家就四个人,老的老,小的小,我也不能被困在这里。所以我打算正儿八经的请几个帮手,专门在家制作药丸。不知庄大嫂,秀才娘子可有兴趣?”(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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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品世子妃介绍:
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却被用来侦破奇案,钟紫苑觉得自己也算是惊世骇俗了。 还好,还好,老天待她不薄。让她意外收获了志趣相投的忠犬一枚。 某忠犬呲着白牙,露出红果果的小眼神:谁敢欺负我家娘子,我就咬谁。不对,是要谁好看。医品世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品世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品世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