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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时有雨     医品世子妃txt下载     医品世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初进镇国公府

    这个人虽然浑身脏乱,衣裳褴褛,头发胡须都灰扑扑的结成了块状,可他的谈吐见识又不是一般乞丐可以比拟的。钟紫苑对他产生浓厚的兴趣,于是一抱拳说道:“这位大叔,不知该如何称呼?”

    那乞丐一翻白眼,说道:“好听的就叫声要饭的,不好听的就叫声臭要饭的。”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钟紫苑不禁有些汗颜。她讪讪的说道:“大叔说笑了。”

    “谁有空和你在这里说笑?真是耽误我的时间。这个时辰那个买烧饼的总会把没卖完的烧饼留给我,被你们莫名其妙的把我拖过来,我的晚膳算是没有着落啰。”说完他气哼哼的一甩袖子,拖着脚上缺了齿的木屐一瘸一拐的离去。

    李秀才有些不满的问道:“庄大嫂,这个乞丐你从哪里找来的?”

    庄家娘子眼眶依然红肿,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拿衣袖拭了拭眼角,稳定了情绪后,解释道:“我不相信相公会做这样的事,就赶到他平常经常会去的那几条街打听。无意中听到这个乞丐对另一个乞儿说在巷子里捡到几个荷包,可以拿去换馒头吃。我正好见到他拿出那几个荷包,明明是我亲手绣给相公拿去卖的。于是我缠着他苦苦哀求,他才说出曾经亲眼见到一个挑担子的货郎被人从后面敲一棒子打昏后,丢上一辆马车运走了。我猜他看见的一定是我家相公,所以苦苦哀求他来作证。可。可那个天杀的狗官根本连理都不理,就给我家相公定了罪......”说到这里,她猛地捂住嘴。又哽咽起来。

    李秀才听到这里,猛一拍大腿,说到:“既然如此,真不该让他走了。说不定以后要给庄大哥翻案,他还是个关键证人。”

    “无妨。”庄家娘子抽泣着说道:“听人说这个乞丐一直就在那条街上行乞,咱们要找他也不算难。”

    “那就好,那就好。”李秀才连连点头。

    天色此刻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衙门内进进出出的人不少,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三人身上直打转。钟紫苑皱了皱眉,她心中有些后悔不该在此询问那乞丐的情况。于是她低声说道:“这里不是商量事情的地方,咱们先走吧!”

    “对,对,对。咱们快走。”李秀才也醒悟过来。催着庄家娘子一起,三人快步离开了此处。

    隐在暗处的几个男人一起看向那个为首的男人。那首领一皱眉,说道:“你们几个,跟上那三个人,看清楚他们住在哪里。你们两个,去找到那个乞丐。这长安城内如此繁华,一二个乞丐失踪了没人会在意。”那几个男人领命后离去,留在原地的这个首领却微微叹了一口气。显得忧心忡忡。

    三人回到家中,李秀才便要自己娘子去陪庄家娘子。他自己则揣着二个菜团便来到了钟紫苑家中等待。钟紫苑回家后随便吃了几口荷叶绿豆粥,然后吩咐福伯套上马车,说要出去一趟。

    她身上的衣裳先是被雨水淋得透湿,一路上虽然又被热气给蒸的半干,却有了一股子异味,肯定是不能穿了。于是她回到房间内另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顺便背上了她形影不离的药箱。

    带着豆蔻还有李秀才坐上了马车,福伯一扬鞭子,马车在狭窄的道路上行驶起来。回家的路上,钟紫苑已经想的很清楚,想要救庄哥儿,光靠他们几个是成不了事的,必须要求到郭承嗣面前。他身为刑部侍郎,肩负着监管,审核天下刑名的重责,这也算是他的职责之一。

    来到高大,气派,门口还矗立着两只威武石狮的镇国公府,李秀才心中惴惴不安,就连面色也变得有些发白。这样顶级的勋贵之家,他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会有踏进去的一天。

    历来各个阶级都是泾渭分明。他虽年幼时家里有些余粮,供他读了几年书,现在人人都尊称他一声李秀才。可是在这些真正的世勋贵族面前,他就是如同蝼蚁般的存在,于是他原本挺直的腰背不自觉的佝偻了下来。

    钟紫苑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是对豆蔻吩咐道:“去叫门,就说找世子爷身边的荣喜出来说几句话。”

    豆蔻倒是什么都不惧的,她立刻跳下马车,跑到角门处砰砰砰的敲了起来。有门子来开门,她立刻奉上几个碎银角子,又赔上笑脸说了几句好话,那门子终于进去帮她叫人了。

    李秀才面上带着喜悦,说道:“贾大夫,我虽然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却没有想到你居然这么有本事。郭世子身边的贴身小厮,平常人也不容易接触的到。要是他愿意帮庄大哥说几句好话,说不定这案子也有回旋的机会。”

    “找荣喜有什么用?”钟紫苑不甚在意的说道:“要找,当然是找郭世子本人才行。他身为刑部侍郎,为民伸冤,本就是他的职责。”

    啥!找郭世子本人,李秀才惊骇的张大了嘴巴,下颌“咔嚓”一下,掉到了地上。

    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看见荣喜出现在了角门处。钟紫苑立刻跳下马车走了过去,李秀才咬咬牙,战战兢兢的跟上了她。

    没等她开口,荣喜倒是先笑了起来:“贾大夫是来找咱们世子爷的吧?”

    钟紫苑忙一拱手,说道:“正是,还请荣喜哥帮忙通报一声。”

    “不用了。”荣喜爽朗的说道:“我听门子来报,说是有个自称贾大夫的人来找,当时就想到了贾大夫一定不是想要找我的。我立刻禀报了世子爷,世子爷让我带你直接进去。”

    “如此真是多谢了,请荣喜哥前面带路。”钟紫苑这一路还一直在想要是郭承嗣没在府里该怎么办。她万万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心中不由大喜。

    荣喜和门子交代了几句,便带着钟紫苑还有李秀才。进了镇国公府的大门。一路上假山流水,绿树成荫,亭台楼阁峥嵘轩峻,树木山石葱蔚洇润,隐隐可以看见那些粉墙黛瓦的高墙飞檐,透着极致的富丽堂皇。

    荣喜带着三人过了前院,中院。后院,也不知过了多少道垂花门,穿过多少条抄手游廊。碰到多少穿金戴银,裹着一身绫罗绸缎,如天仙下凡般的娇俏丫鬟。

    李秀才看什么都觉得稀奇,看什么都觉得富贵。简直觉得自己的眼睛似乎都不够用了。他不时扯扯自己的衣角。突然觉得身上原本还算合体的深蓝色棉布袍子,显得有些寒酸。尤其是下摆处那不太显眼的布丁,更加是如此的碍眼。

    就在他心猿意马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了钟紫苑。见她挺直腰背,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只沉着脸,目不斜视的跟在荣喜的身后。

    他心中不由暗叫一身惭愧,枉费自己痴长了几岁,却还不及她小小年纪所表现出的气度。还有荣宠不惊。于是李秀才收敛了心神,学着钟紫苑的样子。收回了四处乱飘的目光,亦步亦趋的跟在荣喜身后。

    终于来到了一个院门外,荣喜推开大门,满院挺拔苍翠的竹林就出现在了钟紫苑的面前。一股清新的绿竹气息扑面而来,那苦夏的燥热顿时消散了不少。中间一条鹅暖石铺陈的小径连通了院门和里面的正房。一个上面穿着海棠红的素纱短裳,下面穿着藕荷色的撒花石榴裙的小丫头跑过来笑道:“荣喜哥可回来了,世子爷都问过两回了。”

    钟紫苑知道这是守房门的小丫头,便只垂眉低眼的站在荣喜身后不予理会。倒是李秀才原本心中就绷的紧紧的,他一见到这个小丫头跑过来脆脆的说话,立刻下意识的抱拳鞠了躬,谦逊的说道:“姑娘好。”

    那丫头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钟紫苑大囧,忙悄悄的拉了李秀才一把,他还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钟紫苑,不明白那丫头为何突然发笑。荣喜强忍着笑意呵斥道:“这位公子多礼,你不说避开居然还敢笑?小心我告诉穗儿姐打你的板子。”

    那丫头悄悄吐了吐舌头,立刻避到了一边。荣喜这才笑着对李秀才说道:“是丫鬟无礼,还请公子莫怪。”

    李秀才汗颜的低语道:“不敢,不敢。”

    荣喜带着二人一起沿着这条鹅卵石小径往正房走去,正房四面出檐,雕廊画栋,绿窗油壁。屋檐下挂着一排鸟笼,养着几只鹦鹉,鹩哥。下面有三四个同样穿红着绿,头上戴着银簪,手上笼着翠环的丫头。她们有的在打手绳玩,有的在逗鹩哥说话,看见荣喜带着钟紫苑和李秀才进来,皆是好奇的看着他们。

    钟紫苑依然保持着目不斜视的态度,李秀才自从在门口闹了笑话后,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一举一动皆跟着钟紫苑学。

    荣喜没理会那些丫头,只站在那香妃竹穿成的竹帘后小声的呼唤道:“穗儿姐,穗儿姐,我把贾大夫带进来了。”

    竹帘被掀开了,穗儿轻手轻脚的走出来。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绣百蝶穿花单罗纱外衫,里面系着一条浅绿色齐胸软烟罗襦裙,乌鸦鸦的头发梳了个同心髻,髻上还斜插着几根白玉簪。这通身的气派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体面。

    看装束钟紫苑不难猜到,这必然是在郭承嗣面前有些脸面的大丫鬟。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就见她圆脸大眼,皮肤虽然不够白净却细腻柔和,整个人看上去虽然不够明艳照人,却非常温婉可人。钟紫苑笑着对她一颔首,说道:“穗儿姑娘好。”

    穗儿经过宋青莲几个月细心的调教,才放到郭承嗣的身边。如今的她早已经脱去先前的稚气,莽撞。待人接物皆变得进退有度,稳重大方。

    就见她嘴角含着得体的微笑,对钟紫苑和李秀才略显寒酸的衣着视若不见,只是福了福,说道:“见过两位公子,我家世子爷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请进。”说完她伸手打开了竹帘。钟紫苑一笑,抬腿走了进去。

    这一路走来,钟紫苑看尽了这镇国公府的繁华富贵。在她想来,做为世子的卧室,应该更加奢华富丽才对。谁知进去以后,才发现她想错了,里面的陈设居然非常简单明了。除了一整套黄花梨的家具外,根本没有别的过多陈设。

    唯一让人侧目的,就是那高几上供着的几把佩剑。看那些佩剑古朴,甚至有些磨损的剑鞘,就知道这几把佩剑定然是来历非凡。

    一袭黑色的素纱外袍松松的披在郭承嗣身上,也许在自己的卧室中,是他最放松的时刻,他身上那件薄如蝉翼的素纱外袍居然没有系上,就这么敞开着,毫不吝啬的露出了他那蜜色的,精-壮的胸膛,还有那惹人遐想的两点樱红。

    他斜斜的依在长塌上,翻看着手里的一本蓝皮书卷。满头的黑发没有束上,如墨般披撒在肩头,发梢处偶尔还有一两滴水珠落下。这一切显得无比慵懒和宁静,还有......香-艳。

    钟紫苑没有防备,忽然觉得鼻子一热,两管鼻血居然很没有出息的喷了出来。她立刻慌乱的拿衣袖堵住了自己的鼻子,只留下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咕噜噜的乱转着,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

    “贾大夫,你这是怎么啦?”李秀才一惊,忙手忙脚乱的帮她擦鼻血。

    钟紫苑讪笑着说道:“这两天太燥热了,有些上火,有些上火。”

    郭承嗣放下手里的书卷,如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眸抬起来,看向乱做一团的俩人。他皱皱眉头,说道:“你们到底在闹什么?”

    钟紫苑忙胡乱两下擦干净鼻血,又悄悄扯了李秀才一把。李秀才这才回过神来,他慌忙对郭承嗣行了一礼,有些结巴的说道:“见,见过郭世子。”郭承嗣没有理会他,目光只炯炯的盯在钟紫苑身上。

    钟紫苑忙陪着笑脸,对一脸便秘表情的郭承嗣说道:“这是我家邻居,姓李,咱们都管他叫李秀才。”介绍完李秀才后,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遇到难题了,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帮忙。”

    郭承嗣冷冷一笑,咬牙说道:“我就知道,要是没事,你才不会主动来找我。”(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抓-奸

    穗儿奉上香茗,还有四色茶点后,识趣的退了出去。在郭承嗣幽深的目光中,钟紫苑硬着头皮把庄哥儿身上发生的事,大概叙述了一遍。

    这期间,李秀才都是老老实实的束手垂目站在一边,既不敢插嘴,也不敢抬眼去看郭承嗣。

    倒是荣喜不时和他搭上几句闲话,或者让他饮茶,或者请他用茶点,让他感觉没有那么窒息般的尴尬。

    听完钟紫苑的叙述,郭承嗣久久没有说话。钟紫苑有些不确定的偷偷抬眸看了他一眼。当然,她的目光尽量避开了他那袒露在外的胸膛。

    郭承嗣闭了闭眼,他修长的手指在面前的几上有节奏的敲击着,显然他正陷入某种沉思。过了良久,他突然开口说道:“人家的邻居,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对贾大夫说。”

    钟紫苑眨眨眼睛不解的看着他,李秀才也呆头呆脑毫无反应。倒是荣喜了解他的心思,立刻拉了拉李秀才一把,李秀才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人家的邻居就是指的自己。于是他被机灵的荣喜拉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了钟紫苑和郭承嗣两人。

    在郭承嗣幽深目光的注视下,钟紫苑忽然觉得屋子里的温度变高了许多,她有些口干舌燥,鼻子里也痒痒的,似乎又有了要流鼻血的前兆。

    在钟紫苑坐立难安的时候,郭承嗣忽然一笑,说道:“贾大夫,你是不是利用我。利用成习惯了?”

    啥?钟紫苑没有想到他端了半天的架子,居然问出的是这样无聊的问题。可看他面皮绷得紧紧的,似乎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很重要。弄得钟紫苑的一颗小心脏,也跟着七上八下起来。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世子爷为何有此一问?”

    郭承嗣冷冷说道:“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借令牌去见你舅舅,就是为了帮你所谓的邻居脱罪。似乎从来没有为了要见我而见我。”

    啥!钟紫苑错愕的张大了嘴巴!就听郭承嗣继续痛斥道:“为何你可以和朱斐一起游船,一起听戏,一起喝酒,偏偏到了我这里。除了借令牌就是要替人伸冤?难道我和朱斐之间的差距就那么大吗?”

    啥!钟紫苑的下颌已经快掉到地上了。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幽怨,还隐隐有着拈酸吃醋之嫌?钟紫苑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唯一的可能。那就是郭承嗣怪自己占了朱斐太多的时间。所以他在表示不满了。

    她再想到朱斐那张妖孽到逆天的外貌,自己和他出游多次,每次都要怒赞一次他那男女通杀的魅力。难道这郭承嗣看着俊朗如日,其实他也偷偷爱慕着朱斐这个妖孽。想到这里。她又偷偷打量了郭承嗣几眼。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难道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为了他的情敌?

    好可惜,像郭承嗣这样优秀的人居然会喜欢男人,真是太浪费了。其实也不能怪钟紫苑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在这纸醉金迷,奢靡无度的长安城内。有很多达官显贵逛青-楼逛的没味了,就爱上了那些小倌馆。这龙阳之好,断袖分桃之风渐盛,层出不穷的小倌馆已经隐隐和那条风月街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想到这里,钟紫苑吞了口唾沫。勉强说道:“那,那是因为世子爷你公务繁忙。不像我们这些庶民,闲来无事,所以才会四处乱逛。”顿了顿,她又说道:“查案贵在神速,相信世子爷身为刑部侍郎一定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还请世子爷能早些出手,救救蒙冤受屈的庄大哥。”

    郭承嗣张张嘴刚想说话,屋外传来穗儿清丽的声音:“是表姑娘来了?”

    就听一个脆脆的,如百灵鸟般的声音欢快的响起:“表哥睡了吗?我听说他来了客人,就亲手做了杂果冰碗过来,让表哥和他的朋友一起消消暑。”

    “表姑娘真是有心,要不让我端进去吧!时辰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穗儿温婉的劝道。

    那个表姑娘却断然拒绝道:“没事,我中午睡得晚,这一会走了困,已经睡不着了。这冰碗还是我带进去吧,顺便也让我认识一下表哥的朋友。”

    郭承嗣原本提高警惕,竖起耳朵在仔细偷听着。眼见穗儿已经抵挡不住。他心中大急,突然一眼瞥见了那老神神在的钟紫苑,眼前不由一亮。

    他猛地坐起身,一把抓住钟紫苑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跟前。然后他凑近她元宝般可爱的耳垂边,低低的,快速的说道:“这个女人是我生平最讨厌的女人。可她又是我祖母娘家的孙女,不好得罪。要是你能想办法帮我赶走她,最好是让她断了继续纠缠我的念头。我就帮忙把你的朋友救出来。你看如何?”

    钟紫苑眼睛一亮,忙问道:“当真?”

    “当真。”郭承嗣回答的斩钉截铁。

    “不管我用什么办法,只要让她不再纠缠你就行?”钟紫苑进一步确认道。

    “对。”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的内心慢慢变得焦灼起来。

    “那你保证不生气。”钟紫苑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保证不生气。”郭承嗣心急如焚,就差没有举手对上苍发誓了。

    钟紫苑忽然如狸猫般轻盈的跳上床榻,并且顺势躺在了他身边。她把头靠在郭承嗣光滑如丝绒的胸口处,一双素手还搭在他平坦细腻的小腹上。呼出的温热气息全都喷在了他的肌肤上,然后紧紧的闭上了眼眸。

    就在她刚刚才摆好这幅暧昧不清的姿势。那湘妃竹帘就被人给掀开了,几个美人鱼贯的走了进来。

    为首的少女不但长得很美,还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天香娟纱裳服。薄而微透,隐隐可见看见里面那水红色的鸳鸯肚兜。她的肌肤又白又润,在烛光下散发着莹莹如玉般的光泽。也许是走得急了。她挺俏的鼻尖上冒出了微微的汗珠,双颊带着羞涩的晕红,就像从画中走出的仙子。

    这少女的美犹在叶梅苏之上,只不过她原本含着笑意的脸,在看见屋内俩人暧昧不清的情形时,先是一僵,然后樱唇抿了抿。蹙着眉峰,一脸体贴的说道:“表哥,你把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带进府里。老祖宗会不高兴的。”

    红衣少女的双眼带着愤怒的焰火,不停的打量着钟紫苑,由上至下,每一寸都没有放过。尤其是她搭在他胸口的手。是那么的刺眼。真恨不得在那只手上灼出一个大洞。

    钟紫苑虽然闭着眼睛装睡,似乎也感应到了她那怨毒的目光,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郭承嗣浑身顿时一僵,他只是临时起意,却没有想到钟紫苑居然想出了这么一条香-艳到极点的计策。奇怪的是他非但不觉得讨厌,居然还觉得十分受用。

    于是他迟疑片刻后,立刻不甘示弱的伸手揽住她的肩头,还顺势在她头发上轻轻吻了吻。唯一煞风景的是。她头上有一股被雨水淋湿又沤干后发出的酸味,熏得他龇牙咧嘴。

    然后他才漫不经心的说道:“表妹多虑了。听说贵府里的三老爷还有七老爷为了沈老板都打了起来,老祖宗都不予理会。本世子的这些枝末小事,她老人家是不会在意的。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本世子也要就寝了。”

    沈老板是长安城内一个戏班子的花旦。因为他扮的女子风华绝代,妩媚妖娆,竟然比那女子还要像女子。所以引得不少文人墨客,达官贵人的追捧。她们府里的三老爷和七老爷都是沈老板的爱慕者,曾经为了一场饭局而大打出手。

    这件事本来是府里最大的秘密,家主早就有交代,任何人要是敢对外宣扬,少不了一顿板子伺候。可没有想到的是,郭承嗣居然知道的清清楚楚,还拿这件事来堵自己的口。那个红衣少女的小脸顿时由晕红变得煞白。

    可是她却倔强的不肯离去,只眼巴巴的看着那张塌,看着榻上那个让她心醉神迷,却只肯搂着另一个男子的意中人。一张小脸又青又白,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

    郭承嗣却不再理会她,他再一次吻了吻钟紫苑的发顶,居然舒舒服服的闭上双眼。那少女带来的丫鬟见状,忙上前福了福,说道:“小姐,既然世子爷要休息了,咱们还是别在这里打扰了。等下次世子爷有空的时候,你再来找他说话,可好?”

    “哇......”那红衣少女再也忍不住了,她扁扁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淌着。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出言威胁道:“我要告诉老祖宗去,我要告诉镇国公夫人去,她们定然不会应允的......”

    她哭得伤心,还不忘从手指缝里偷看郭承嗣的表情。谁知郭承嗣依然不予理会,他甚至还拿小手指掏掏耳朵,示意很吵。

    “哇......”红衣少女这回真的绝望了,她摔开竹帘提着裙摆跑了出去,她带来的丫鬟们忙行了礼后,也跟着追了出去。

    钟紫苑猛地睁开眼睛,从榻上跳了起来。郭承嗣还有些不满的说道:“急什么?万一她又杀个回马枪怎么办?”

    钟紫苑红着脸,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不快些起来,难道我还等镇国公夫人,还有老镇国公夫人真的来抓奸不成。”

    ......

    钟紫苑坐在马车里,掀开门帘看向外面那个骑在一头高大的乌稚马上,矫健挺拔如松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豆蔻也跟着探头看向外面,看了半响,她才好奇的问道:“世子爷为何不准李秀才与咱们一起同坐马车呀?”

    钟紫苑一愣,她又把目光投在李秀才那略显瘦弱,坐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狼狈背影上。她苦笑一声,说道:“因为我对他说破案贵在神速,所以才会连夜跑来求助。于是他说马车尽量要轻装简行,这样速度能更加快些。所以就打发李秀才去骑马了。”说到这里,她又想起李秀才在第一眼看见那匹高大的枣红色西域种马时,那一脸的惊骇。还有被段岭强行丢上马背时的恐慌,心中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豆蔻有些嫌弃的看着李秀才战战兢兢的背影,嘟着嘴说道:“可我觉得就是他拖累了所有人的速度。”

    “好了,谁第一次骑马都这样。要是你,说不定还不如他呢!”钟紫苑放下了门帘,隔开了外面的视线。时间已经耽误的太长了,兰儿尸体上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已经消失,她现在需要好好想想,等会到了义庄里该怎么办。

    义庄在城郊,这里摆放的,都是那些因为凶杀而死的尸骸,还有一些找不到亲人收敛的残骸。

    名义上说是义庄,其实就是一座年久失修,简陋无比的草庐。这里连门都没有栓,远远的透过惨淡昏暗的烛光,可以清晰看见里面那几副残破的薄皮棺材,还有挂在墙上那肮脏破旧的招魂幡。

    钟紫苑四下里张望了几眼,奇怪的问道:“不是说这里有人看守吗!人怎么不见了?”

    郭承嗣早已换下了那件让人浮想翩翩的透明素纱袍服,此刻他身上同样穿着一件很薄很薄的紫色锦袍,还未干透的黑发上束着一顶玉冠,手里提着一把散金花纸扇,看上去不像是来探查尸体,而像是来闲逛门的。

    他也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然后对段岭还有荣喜吩咐道:“余伯定是躲在哪里喝酒去了,你们俩去把他找出来。”

    “是。”段岭和荣喜立刻分头开始在附近搜素起来。钟紫苑好奇的问道:“难道你认识这里的守夜人?”

    郭承嗣拿扇骨敲着手心,笑道:“不错,以前为了查案,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他无儿无女,平日里最爱的就是杯中之物。因为经常酩酊大醉,所以那些草垛,山坡,还有岩石板,就成了他的栖身之所。”

    “既然如此,咱们就先进去吧!”钟紫苑心急的提议道。

    郭承嗣欣然应允,于是两人一起提步走了进去,豆蔻提着药箱紧随其后。谁知他们前脚才踏进去,后面就传来李秀才那带着哭丧的声音:“要不,要不我还是和福伯一起去守马吧?”(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验尸

    就见李秀才背靠着一棵樟树,身子在不停的颤抖。他眼巴巴的看着钟紫苑,哀求着再次说道:“贾大夫,我,我在外面等你们,就不进去了。”

    钟紫苑这才想起,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而已。不像自己和豆蔻是见过血腥场面的。更加不像郭承嗣他们几个,成日里就是和这些凶杀案打交道。他和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对尸体,对死亡,对鬼魂,有着强烈的畏惧之心。他能跟着一起来到这阴森的义庄外,已经是鼓起来了莫大的勇气,要他再踏进去,恐怕真的会被吓坏。

    钟紫苑心中一软,说道:“行啊!那你就留在外面吧!”

    “那可不行。”站在她身边的郭承嗣“唰”的一下,打开了手中的折扇。他边摇着扇子,边慢条斯理的说道:“本官来的匆忙,可没带师爷跟随。他不进来,谁来做记录?”

    钟紫苑一滞,她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她为难的看了看已经被吓坏了的李秀才。听了郭承嗣的话后,他面色煞白,额头冒出豆大汗珠,双腿颤抖的越发厉害,根本就挪不动步子。

    郭承嗣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坏笑,越发恶劣的说道:“李秀才,你可想好了。贾大夫就算在尸体上验出了什么问题,要是没有文字记录,到了公堂之上依然是不会被承认的。”

    李秀才抬眼看着站在义庄门口的郭承嗣,紫色的圆领锦袍。洁白的玉冠戴在头顶,腰间系着一根镂空雕祥云纹的玉带。气宇轩昂,带着一股凌人的威势。以他如此显赫的身世。尚且毫不畏惧,亲力亲为。就连贾大夫和年幼的豆蔻,也是一副淡定自如的模样。枉自己还痴长了他们几岁,居然如此惊恐失态,畏畏缩缩,他不由对自己暗中心生唾弃。

    这么想着,李秀才的心境又有了很大的变化。他终于挺直了腰杆。结结巴巴的说道:“既然如此,还是让我来记录。”说完,他鼓起勇气。强行忍着那让人觉得头皮发麻的不适感,一步一挨的来到钟紫苑身边。

    郭承嗣不由挑起了眉峰诧异的瞟了他一眼。郭承嗣生性豪爽,最见不得扭捏作态,畏畏缩缩之辈。李秀才先前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过于畏缩扭捏。一副小家子气。所以让郭承嗣心生不喜。现在忽见他态度大变,于是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其实钟紫苑在他面前也常做谄媚之态,可郭承嗣偏偏就是能从她媚笑的眼睛中看到清冷和不屑。所以他才会觉得逗弄这个表里不一的人儿,看着他被自己逼得忘记谄媚而露出本性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钟紫苑不知道郭承嗣心中那些堪称恶劣的小心思,她示意豆蔻打开药箱,在里面一顿翻找后,摸出了几样东西,然后解释道:“这是姜片和我亲手提炼的薄荷叶汁。等会你把姜片含在嘴里,拿薄荷叶汁涂抹在鼻孔下。再拿这块帕子把口鼻捂住,可以摒除尸臭。”李秀才立刻接过钟紫苑手上的东西,按照她说的一一准备起来。

    郭承嗣点点头,赞许的说道:“想不到你这手准备功夫,与那些老仵作相比也丝毫不差。”

    三人做好准备后,终于迈进了义庄的大门。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李秀才觉得一进门就有一个阴冷腐臭之气迎面扑来,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一股凉意从他的骶尾部窜到了后脑勺,他心中那根弦越发绷得紧了。

    钟紫苑却借着那昏暗的灯光,开始细细的打量起屋内的情形,草庐内的陈设很简单,一个破旧的柜子,一张缺了一个脚拿石块顶住的方桌,几张坐上去就咔咔作响的椅子,墙角还堆着许多空酒坛子。最引人瞩目的,就是草庐中间有八口拿条椅架起的薄皮棺材。

    这些棺材都是盖得紧紧的,看来里面都装有尸骸。墙上还乱七八糟的挂着几张招魂幡,有两张有着破了,那丝丝缕缕垂下的麻布条,微微晃动着,为这间草庐更增添了几分阴森可怖。

    李秀才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这,这么多的棺材,难道咱们要一个个打开来找?”他的眼睛不敢四处乱瞄,只敢牢牢的跟着钟紫苑和豆蔻。

    “错了。”郭承嗣摇摇头,幸灾乐祸的说道:“是由你们来找,本官只负监察之职。”说完,这厮居然撩起袍服的下摆,一屁股在那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悠闲的摇起了手中的折扇。

    钟紫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终究不敢强求,她只得无奈的对李秀才说道:“那咱们一起找吧!”

    李秀才忙不迭的点头,他能进来已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如果还要他一个人去搬动那些棺材盖,估计兰儿的尸体还没有找到,他就要先被吓死了。

    豆蔻也放下了背着的药箱,磨拳擦掌的跟着钟紫苑个李秀才一起,来到了第一口棺材前。钟紫苑点燃了三根带来的线香,又烧了几张黄裱纸,她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悼词后,说道:“起......”

    李秀才和豆蔻双双一起用力,就听一阵让人牙酸的咯吱声响起,那棺材盖被慢慢的推开了,一股强烈的腐臭气沿着那条缝隙窜了出来。钟紫苑连看都没看,立刻吩咐道:“这里面不是兰儿,快关上。”

    李秀才和豆蔻立刻一起用力,又把那棺材盖推回原来的位置。郭承嗣远远的坐着,拿扇子微掩着口鼻,好奇的问道:“你连瞧都不瞧一眼,怎么就知道里面的尸体,不是你要找的兰儿?”李秀才也是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钟紫苑却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说道:“明面上兰儿的死亡时间是在申时。如今是亥时。就算天气炎热,尸体容易**,却绝不会**的如此之快。所以我能肯定那不是兰儿的尸体。”

    “好。”郭承嗣一拍巴掌,给她喝了一声彩。倒不是因为她的见识真的有多非凡,其实这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常识。

    让人觉得难得的,是她处于阴森可怖的环境下,还能保持如此平稳的心态和缜密的分析能力,让郭承嗣不得不心生佩服。李秀才心中也暗叫一身惭愧,这些道理他如何不懂。只不过在那一瞬间。他的脑中居然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到。

    钟紫苑倒没想这么多,她只继续指挥道:“看看下一个。”

    三个人六只手。又搭在了第二口棺材盖上,那熟悉的“咯吱”声,在草庐内响了起来。李秀才强行吞了一口唾沫,战战兢兢的说道:“我还没有用力呢!你们俩怎么就推上了?”

    豆蔻眨眨眼睛。疑惑的说道:“我和公子也没有动呀?”

    钟紫苑的眼睛却紧紧的盯在李秀才身后。她轻轻的说道:“我们没动,是你身后的那口棺材的盖子在动。”

    “啥!”李秀才就像是中箭的兔子般,慌乱的跳了起来。他猛地回过头去,赫然看见排在最后的那口棺材盖果然在慢慢往后移动,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暗中推动着它。

    “难,难,难道是诈尸了?”李秀才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气氛一下子变得凝固起来。钟紫苑和豆蔻也感到非常惊愕,她们同样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口棺材。生怕里面会爬出什么不知名的怪物。或者是窜出一只害人的山精鬼魅。

    就在他们紧张万分的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幽幽的响起:“你们这些小辈,居然敢吵爷爷睡觉,该当何罪?”

    李秀才双膝一软,要不是钟紫苑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他差点就跪了下去。忽然郭承嗣“哈哈”笑了起来,他拿扇骨敲打着掌心,挪揄着说道:“余伯,别在那里装神弄鬼了,我可闻到了你身上的酒味。”

    就听棺材中传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我说郭大人,这大半夜的,你不好好呆在你的镇国公府睡觉,跑我这来玩什么?”听这两人一来一回的说话,钟紫苑三人终于知道那口棺材里藏着的,居然是这义庄的守夜人余伯,而不是什么山精鬼魅,他们这才算放下心来。心情放松以后,李秀才这才发现自己背后的衣裳已经完全被冷汗给浸湿了。

    又一阵牙酸的“咯吱”声响过,那口棺材的盖子终于被完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麻衣,头花花白,黝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颌下留着长长的山羊须,眼角堆满黄色眼屎的老人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他手里还紧紧拿着一个酒葫芦,先眯着眼睛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才慢慢腾腾的从棺材里爬了出来。他的身上,果然带着一股浓烈的酒臭味。

    豆蔻嗔怪的说道:“老人家,你干嘛在棺材里睡觉呀?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余伯呵呵一笑,说道:“怕什么,是人都会有这么一天,我只不过是想提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而已。”他的话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洒脱和随意,让钟紫苑心生暗生敬佩。

    荣喜和段岭在外面寻不着余伯也陆续回到了草庐中,随着身边人越来越多,李秀才这才放松了心情,不再那么害怕。

    那边钟紫苑对着余伯一拱手,说道:“余伯,请问今天下午送来的那具女人尸体,现在何处?”

    余伯又悠悠的喝了一大口酒,这才擦着胡须上的酒沫,奇怪的问道:“小哥是新来的仵作?”

    钟紫苑一愣,说道:“不是,我只是一名大夫。只不过先前在堂上见那具尸体有些古怪,所以想来探查一番?”

    听完钟紫苑的解释,余伯一翻白眼,对依然坐在一旁,悠然摇着手中纸扇的郭承嗣说道:“郭大人,这似乎不合规矩。”钟紫苑闻言心中一紧,不由抬眸看向了郭承嗣。

    郭承嗣却微微一笑,张狂的说道:“怕什么?我说的话就是规矩。再说了。”他双眼一眯,狡黠的说道:“我还带来了一坛子惠泉酒,岂不是也不合规矩?”

    余伯那满是眼屎的眼睛立刻发出了亮光,他响亮的吞了一口唾沫。他慢腾腾的走到第六口棺材面前,他用手擦了擦那棺材盖,自语道:“哎,今儿酉时才盖上的,怎么就落上了一层土?”

    郭承嗣微微一笑,说道:“门外的那棵枣树已经挂果了吧,也不知甜不甜?”

    余伯呵呵一笑,说道:“可甜着呢!我去给大人打几颗下来尝尝。”说完,他居然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

    见钟紫苑三人还一脸茫然,荣喜便笑道:“贾大夫,既然已经知道了尸体下落,你可以动手验尸了。”

    钟紫苑的脑海中闪过余伯说过的话,心中忽然变得无比敞亮。她抬腿走到第六口棺材面前,对李秀才和豆蔻说道:“打开它。”三人齐齐用力推开了那棺材盖,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兰儿那张可怖的脸,终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钟紫苑立刻吩咐道:“李秀才,你去准备做记录。”

    “好。”李秀才拿着豆蔻给他的纸笔,在郭承嗣对面坐定,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钟紫苑依然在仔细的观察兰儿的尸体,就见她的眼睛依然大睁着,原本妩媚灵动的眼睛变的一片浑浊,肿胀的脸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居然变成了恐怖的黑色。她纤细的脖颈处赫然还有几个紫红色的淤痕,看上去像是徒手被掐出来的。

    难道这兰儿是被掐死的?钟紫苑小心的摸上那冰冷潮湿的肌肤,可以感觉到手下发出轻微咯咯声,看来兰儿的确是因为被人掐碎了喉管毙命的。

    她又和豆蔻一起把兰儿僵硬的尸身翻过来,就在搬动间,一些红色的泡沫状液体从兰儿的嘴里还有鼻孔中流了出来。

    钟紫苑略一皱眉,暂时没有理会,而是撩开她身上被撕破的衣服。除了可以清晰看见她背后,臀部,大腿后侧已经出现了大片紫红色,压之没有褪色的斑状淤痕外,还有那遍布全身上下的抽打痕迹。只是这痕迹很细小,既不像鞭痕,也不像是由木棍抽打出来的。这些伤痕究竟是什么造成的,钟紫苑一时还没有头绪,所以暂时放在了一边。

    咦!钟紫苑和豆蔻都惊异的发现,在兰儿的臀部,居然有一个很深的牙印。她又仔细的检查兰儿的全身,结果在她的大腿根部,还有胸-乳处同样发现的这样的咬痕,一共有五处之多。

    钟紫苑心中猛地一跳,这些咬痕对她来说,简直是太熟悉了,于是她提声说道:“李秀才,记好了。死者兰儿的脖颈处......”她一面检查,一面口述,李秀才也摒除了脑海中的杂念,快速的在纸上记录起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疑点重重

    在草庐中忙碌的人都没有意识到时间的飞逝,钟紫苑检查的非常仔细,就连发髻都被她拆开了细细看过。

    兰儿身上的每一个伤痕,每一道淤痕她都做了详细的描述,尤其是那几个咬痕。因为她知道,尸体在这炎热的夏季是保存不了多长时间的,等过几天她表面上的这些伤痕就会因为腐烂而消失。唯一能留下来的,就是李秀才所写下的那些记录。

    良久后,钟紫苑才勘察完兰儿的尸体,她直起已经酸疼的腰背,对豆蔻说道:“把解剖刀拿出来。”豆蔻立刻从药箱中找出了那天她们翻墙回钟府时,找到的那两把造型奇特的小刀。然后问道:“公子,用哪一把?”

    钟紫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最长的那一把,这把刀的刀头薄而利,只有两寸来长,而刀柄却非常狭长,比钟紫苑的手掌还要长出一寸。而另外一把则要短一些,刀头也要小一些。而丢失的那把则最短,刀刃也最小。

    当她把锋利的刀尖抵在尸体咽喉部位,准备用力切下时,她纤细的手腕却被人给紧紧抓住了。她愕然的抬起眼眸,却见郭承嗣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边。

    郭承嗣紧紧抓着她的手腕,纠着眉头,不解的问道:“你想干嘛?”

    钟紫苑指着兰儿尸体上那些狰狞的紫红色掐痕,解释道:“先前我摸到她的喉骨已经碎裂,所以猜测她是被人徒手给掐死的。可是刚才在搬动尸体时。又有粉色泡沫从她的口鼻中冒出来,这又是溺毙的典型症状。所以我想要先切开她的咽部找到碎骨,再切开她的肺部看有没有积水。这样才能找到她真正的死因。”然后她又指着兰儿微微鼓起的腹部,说道:“还有,我想切开她的胃部,看看里面残留的食物。因为根据食物被消化的程度,就能推断出她真正的死亡的时间。”

    她话音刚落,就听“呕”的一声,李秀才苍白着脸。一手捂着嘴,一手推开面前的纸笔,冲出了草庐。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他剧烈呕吐的声音。然后就是余伯不满的嘟囔:“死秀才,要吐你给我吐远些,别溅到你爷爷的酒坛子上。”

    别说李秀才,就连见过世面的荣喜也面色发白。脚底板发凉。他看向钟紫苑的目光中带上一丝敬畏。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年幼的贾大夫。居然能如此面不改色,侃侃而谈的讨论着要怎么去解剖一具尸体,难道他就不怕神灵的怪罪吗?

    这个时代的人都笃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尤其是相信,要是随意毁坏尸体,就一定会遭到来自上天的惩罚,还有神灵的怒火。

    所以就算是那些专业的仵作,碰到需要解剖的尸体。都是能避就避。实在避不开的,就要请法华寺的道长向上天祷告。请罪,做一场法事后再下手。没有谁会像这个贾大夫一样,跟切猪肉似的,说下刀子就下刀子。

    郭承嗣倒是面不改色,他只挑高了眉峰,说道:“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听着似乎很有道理。”

    很有道理还不放手?钟紫苑好整以暇的等着他接下来的话。果然,郭承嗣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本朝律法明文规定,没有受害者家属的同意,不能随便解剖死者的尸体。”

    钟紫苑一滞,她从小醉心于医术,却从来没有关心过律法,还真不知道律法上居然还有这么一条规定。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兰儿真正的死因,才能帮助庄哥儿顺利脱罪。于是她狡黠的说道:“记得大人前不久才说过,你说的话就是规矩。此言犹在耳边回荡,却原来只是说说而已?”

    郭承嗣微微一笑,说道:“激将法对我不起作用,而且我能不理规矩,却不能去触犯律法,不然我又有何面目与立场去审判那些罪人?我可以跟着你一起来胡闹,却不代表着我要纵容你去触犯律法。”说完,他低喝一声:“盖棺。”

    “是。”话音刚落,一直抱着佩刀在一旁扮门神的段岭立刻大步上前。就见他脚尖轻轻一踢,那被放置在一边的棺材盖凌空飞起,在空中转了两圈后“啪”的一声,严严实实盖在了棺材上,居然还一丝不差。

    “啪啪啪”豆蔻瞬间就瞪圆了眼睛,她拍着手大声吆喝道:“好,再来一个。”她一高兴把段岭这六品侍卫,当成街头卖艺的。段岭瞬间黑了脸,他瞪了豆蔻一眼,又站回草庐门口当起了门神。豆蔻这才想起这个黑面神的身份,她不由悄悄吐了吐舌头。

    见郭承嗣如此坚定,钟紫苑只得无奈的打消了解剖尸体的念头。豆蔻利落的收拾好东西,又打来一盆水让她净了手后。钟紫苑坐到了李秀才的座位上,开始翻看他做的记录。

    李秀才虽然胆小,可他那手字写的的确不错,速度也很快。钟紫苑所口叙的内容,他居然记得分毫不差。钟紫苑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那那份记录递到了郭承嗣的面前,说道:“大人,请过目。”

    “不用看了。”郭承嗣摇着扇子,说道:“|你叙述的非常仔细,甚至那些老仵作都比不上。刚才我也听的非常清楚,就说说你现在的想法吧!”

    “好。”钟紫苑又细细的回想了一下兰儿身上的那些伤痕,并且在脑海中做了一番仔细的整理,然后才开口说道:“我觉得兰儿尸体上的疑点颇多,具体的有三点。第一点:当时在大堂上,兰儿的母亲还有哥哥认领尸体时,她母亲曾经趴在尸体上一阵揉搓。那时,从兰儿的眼睛里流出了几滴血泪,当时在场的徭役。百姓,包括她的亲人都是亲眼所见。

    当时我立刻就扯出了死人流泪,苍天示警。这样的话想要吓唬住他们,不要随意给庄大哥定罪。其实我心中觉得,兰儿的尸体先前定是被藏在了某个冰窖中。

    所谓的血泪,是尸体被搬出冰窖后,遇到热气,原本的冰就化成了水。在加上兰儿曾经被人掐碎了喉骨,所以造成她眼底血管破裂。那些融化的冰水混合眼底那些残余的血液,顺着她的眼角流了出来,就变成了血泪事件。”

    “你呀。”郭承嗣听到这里。忍不住拿扇骨在她头上轻轻的敲了一记,责怪道:“居然还敢假借鬼神之名来浑说,也不怕上苍降罪。”

    钟紫苑委屈的说道:“当时情况紧急,我不也是没办法了。只有出此下策嘛!再说了。我都说了死人流泪,苍天示警。可他们却依然视苍天如无物,居然趁着庄大哥昏迷,强行拿他手盖了那认罪书。苍天果真有眼,也应该要降罪在那些不敬鬼神,罔顾人命之人身上。而不是对我这假借苍天之名,实为救人的行为进行降罪。”

    “行了,行了。算你说的有理。”郭承嗣无奈的说道:“第二点又是什么?”

    “第二点:依然是她的眼睛。”钟紫苑又继续说道:“她的眼睛因为大睁着,没有眼皮的保护。所以眼角膜会浑浊的非常快,可也绝对不会快到这个地步。距离尸体被发现到上了大堂最多不过一个时辰而已,可她的眼角膜却已经变得浑浊不堪,连瞳孔都不甚清晰。所以我估计她起码死了三个时辰以后,才被移入冰窖内,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如果现在去询问那些最先触摸过尸体的人,他们一定会发现尸体的温度特别低。”

    “又是冰窖?”郭承嗣拿扇骨轻轻的敲打着手心,陷入了沉思中。

    在长安城内,家里挖有冰窖的大户人家很多。他镇国公府里就有两个巨大的冰窖,都是每到冬天滴水成冰的时候,他们就把那些冰块凿成一块一块的,运到事先挖好的地窖中,还要盖上厚厚的稻草和棉被保温。直到来年夏季,就可以拿出来做消暑之用。不管是做成各种冰碗吃食,或者干脆一整块放在房间内降温,都是非常好用的。

    听说宫里的太后娘娘,因为畏热,所以她的寝殿里每天都要摆上两座雕了福禄寿图案的巨大冰山来驱暑。还有皇上,皇后,太子,妃嫔们每日所需要的冰块,都有一定的份例。可见数量之巨大,光是皇宫大内,没有数以百计的冰窖,根本就支撑不下来。

    真要是钟紫苑所说,兰儿的尸体事先是被藏在冰窖中。可长安城里有几百个大小的冰窖,难道还要一个一个的去找藏尸现场不成?

    钟紫苑又继续说道:“还有第三点:我查看过兰儿的下体,她早已不是处子之身。她身上的这些条状伤痕,还有咬痕,虽然密集却并不致命。甚至伤不到她的筋骨,只会让她觉得疼痛。而且这些伤痕有新有旧,显然并不是在一天之内造成的。我怀疑与她通-奸之人,有性虐的嗜好。

    那人喜欢通过让女人痛苦,来达到极致的快乐。所以据我猜测,兰儿其实是死于一场操作过度的性-虐游戏。那人甚至没有立即发现兰儿因为承受不住,已经当场死亡,也许他和兰儿的尸体还共眠了三个时辰。这也解释了兰儿的尸体为何会在三个时辰以后,才被移入冰窖中冷藏。”

    听了钟紫苑条条是道的分析,荣喜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一股寒意从他的脚底窜上了脑门。郭承嗣倒是一拍桌子,兴致颇高的说道:“如此说来,只要找到与兰儿通-奸之人,就有可能找到了凶手。可以和府里夫人的贴身丫鬟通-奸,无外乎是府里的老爷,少爷,管家,小厮之类的,找起来应该不难。”

    “对。”钟紫苑斩钉截铁的说道:“不管是从作案时间,动机来看,庄大哥都不可能是杀死兰儿的凶手。其实这套栽赃的手法非常的粗糙,而且破绽百出。只不过,因为犯案之人身世显赫,所以才会毫无顾忌的想在街上随便抓了一只替罪羊,而庄大哥因为是一个人挑担在街上游走叫卖,所以才会不幸中选。”

    “身世显赫?”郭承嗣斜瞥着她,不解的问道:“难道你心中有了目标?”

    “对。”钟紫苑咬牙切齿的说道:“因为我曾经在许多妓人的身上看到过这样一模一样的伤口,不过因为那人的身份,又给了银钱,所以她们只能隐忍了下来。”

    “哦,这人是谁?”郭承嗣好奇的问道。

    钟紫苑摇摇头,说道:“我没有见过,只听她们说是吏部张侍郎府里的公子,也就是这兰儿主母的儿子。”

    “原来是他!”郭承嗣皱起了眉峰,他和张公子没有什么来往。最亲密的一次接触,就是在几个月前,自己的拳头和他脸颊的激烈碰撞。不过在妓人眼中高不可攀的侍郎公子,在郭承嗣的眼中却如同烂泥。他轻轻一笑,说道:“其实你见过那位张公子,只不过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钟紫苑闻言,惊愕的挑高了眉。郭承嗣继续说道:“就是在梅香阁中,诱捕孙远那晚,被雪姬拿竹箸击穿了大腿的那位。”

    “原来是他。”钟紫苑立刻后悔不迭,她懊恼的说道:“早知道他就是那只豺狼,我根本就不会救他。”

    “你呀!,也就是口说说而已,真要碰到这事,你依然会第一个冲过去救人。”郭承嗣满脸的不信,如今对钟紫苑的性格倒是了如指掌。他忽然扬声问道:“我说李秀才,你吐完了吗?”

    过了一会,李秀才擦干净嘴角,脸色煞白,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郭承嗣瞧他那鹌鹑样,就有些不耐烦,于是他挥挥手说道:“要是吐完了,就把贾大夫刚才所分析的三个疑点记录下来。”

    “好,好。”李秀才有些羞愧的坐了下来,拿起毛笔蘸足了墨水,开口说道:“有劳贾大夫再说一遍。”

    钟紫苑只得把刚才说过话又重复了一遍,李秀才一五一十的记录了下来。郭承嗣拿在手里仔细的看了一遍后,又在底部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待墨迹干透了以后,他就把这份记录交到荣喜手里,然后开口说道:“这案子,就算本官接了。等天亮以后,我就会让段岭去把犯人提到刑部大牢来,由我来亲自处理,这回你可算放心了吧!”

    钟紫苑大喜,她对郭承嗣一抱拳,感激的说道:“如此再好不过,我代表庄大哥,庄大嫂多谢了。”

    “什么人在此偷窥?”一直站在门口扮门神的段岭忽然发出一声爆喝,整个人就像是展翅的雄鹰般,往外扑去。

    钟紫苑和豆蔻,荣喜,立刻赶到门口往外张望,就见在漆黑的林子中,段岭的身影就像是敏捷的猎豹,很快就隐在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钟紫苑忍不住吐槽道:“这大晚上的,究竟是谁有这么好的雅兴,居然跑到义庄来偷窥。”(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狐假虎威

    天边刚露出一抹亮光,吏部张侍郎府里的丫鬟们在内院穿梭忙碌起来。一个穿着比较体面的大丫鬟带着几个年幼的小丫鬟,捧着铜盆,帕子,青盐,漱口水,痰盂,拂尘等物在门外静静的恭候着。

    那个大丫鬟名叫碧儿,是张夫人的贴身丫鬟之一。她听见屋内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后,立刻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股阴森的凉意扑面而来,让她微微打了个寒战,感觉浑身的汗毛似乎都竖了起来。就见屋内那原本装着一大块冰的铜盆内,如今只化作了一大滩污水。

    室内的空气有些浑浊,她利落的打开屋子两边的纱窗,让外面夹杂着露水还有植物气息的新鲜空气渗透进来。挂着绡纱帐的拔步床上传出略为含糊的声音:“碧儿,什么时辰了?”

    碧儿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回老爷话,刚刚卯时。”

    “起塌吧!”外面等候的小丫鬟们,立刻捧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

    碧儿则上前掀开了那薄软细密的绡纱帐,张侍郎那张留着三缕青须的淸隽脸庞露了出来。张侍郎的相貌倒是极好,虽然上了年纪,却依然透出读书人特有的儒雅。只不过他眉心那道深刻的川字形皱纹,显示出他是一个喜欢皱眉之人。

    果然,张侍郎在碧儿的帮助下换上了补服,又洗漱过后,便习惯性的皱着眉心询问道:“公子起塌了吗?”

    碧儿一颤,抬眼悄悄去看拔步床。床上身穿藕荷色轻纱寝衣。隐隐露出那一身腻白肌肤,眯着眼睛假寐的张夫人,便懒洋洋的说道:“又找他做什么?他腿伤还没好利索。这个时辰肯定还睡着。”

    张侍郎面色一沉,他摔下手中的帕子,不快的说道:“那么小的伤口,眼看着都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没好利索?他太仆寺的差事到底还想不想干了?”

    张夫人睁开美眸,波光潋滟的扫了他一眼,不慌不忙的娇嗔道:“想干也得好利索才行。我昨儿见着他走路还有些不自在。何况人家李太医也说了,他的伤口虽小却实是伤着了经脉,需要好好的调养才行。不然容易落下病根。”

    到底是唯一的儿子,张侍郎的态度立刻软了下来。他只悻悻的嘟囔道:“真是慈母多败儿。”然后一拂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张夫人忙对碧儿吩咐道:“去,让小厮带着昨儿吩咐厨房准备的牛舌酥还有红枣糕。再沏上一壶雀儿舌。可千万别让老爷饿着,渴着。”因为宫里卯时就要点卯,辰时开始早朝,所以早膳张侍郎通常都是在是在马车上解决。

    “是。”碧儿乖巧的答应后,出去传达了她的吩咐。

    等回到屋里,就见张夫人又闭上了眼睛。碧儿忙悄悄问道:“夫人,可要再睡一会?”

    张夫人没有睁眼,只问道:“那贱丫头来了吗?”

    碧儿忙回答到:“来了。来了,现在正在佛堂里抄经书呢!沈姨娘也来了。在外候着,等着听夫人的吩咐。”

    “嗯,今儿我想着那嫩菱角吃,叫她亲手去剥些来。”说完,她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眸不再言语。碧儿领命后,带着小丫鬟们轻轻的退了出去。

    碧儿出了厢房,果然远远看见穿着浅蓝色布裙,簪着一根羊脂白玉合欢花簪的沈姨娘,老老实实的站在屋檐下等候差遣,她身边还放着一个盖着布的竹篮。

    沈姨娘是前任夫人的贴身丫鬟,因为前夫人只生下了嫡女,便抬了她做姨娘,想让她生个哥儿与当时同为姨娘的现任夫人抗衡。

    她的肚子倒是争气,被抬了姨娘不久就怀了身孕,还被前夫人接到身边亲自照看着,十个月后顺利的生下了一位白白胖胖的哥儿。

    那时的她风光无限,可惜好景不长,这位哥儿长到两岁的时候,夫人染上了顽疾渐渐卧床不起,对哥儿的照顾出现了疏忽。有一回哥儿由乳母和丫鬟带着在后花园玩耍时,不慎掉入荷花池中淹死了。

    虽然后来她又得了位小姐,可惜前任夫人已经去世,府里陆陆续续又进了别的姨娘,所以她渐渐沉寂了下去。倒是原先的王姨娘,因为仗着生育了庶长子,又惯会在老爷面前讨好卖乖的。在把持了侍郎府中馈多年后,终于与几月前被扶正,正式成为了张夫人。而当年娇俏动人的沈姨娘,却生生熬白了头发形同老妪。

    碧儿喝退了那些小丫鬟,自己摇曳着走到沈姨娘面前。沈姨娘忙陪着笑脸,说道:“碧儿姑娘,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碧儿拿出一块娟帕,按了按微微冒汗的额角,说道:“夫人今儿想吃那菱角,还请姨娘亲手剥些来。”

    沈姨娘一愣,现在的菱角虽然嫩,可如果徒手去剥,一样很伤指甲。沈姨娘使劲绞着手指,她偷眼瞧了瞧大门关得紧紧的厢房,然后摸索着从袖袋中掏出一根素银簪子悄悄塞进碧儿手中,讨好的说道:“菱角我等会就去剥,只是有一事想要麻烦碧儿姑娘。”

    碧儿却缩回手不肯接她的素银簪子,只斜瞥着她,淡淡的问道:“我一个做丫鬟的,能帮上姨娘什么?快别叫我为难了。”

    沈姨娘原本勉强的笑容,瞬间黯淡了下来。

    碧儿暗中冷冷一笑,又放缓了口气说道:“不过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姨娘且说说看是何事,碧儿听了,才知道是否能略尽绵力。”

    沈姨娘眼睛一亮,忙上前一步,低声下气的说道:“不敢叫碧儿姑娘为难。只是最近我娘家兄弟新得了二包茯苓霜给我送了进来,听说这玩意拿牛乳冲着喝最是养人。我想着姑娘日夜伺候夫人辛苦了。就送一包给姑娘尝尝。下剩一包还请姑娘替我拿给三小姐。”

    碧儿笑道:“我道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茯苓霜。日前夫人才赏了我一大包,这些天我都吃厌烦了。”

    沈姨娘闻言。心头不由一片冰凉。碧儿又笑道:“三小姐虽然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可现在到底是养在夫人面前。每日学规矩,抄经书,虽然辛苦了一些,可也是为了让她以后能找个好婆家。姨娘不会认为是夫人薄待了三小姐吧?”

    沈姨娘弱弱的说道:“万万不敢有此想法......”

    碧儿眼睛一转,继续说道:“罢了,罢了。瞧着您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就算拼着夫人责骂,我也帮你把茯苓霜送进去吧!”

    沈姨娘原本还以为没了指望,闻言不由大喜。她忙不迭的道谢后,把那沉甸甸的竹篮放在碧儿面前。想了想,她又掏出了那根素银簪子。碧儿斜瞥了一眼,讥讽的说道:“姨娘快别这样。前儿夫人赏了我一根赤金簪子我还没戴呢!谁有功夫戴这个。”

    沈姨娘手头一滞。她暗暗一咬牙,拔下了头上那根唯一值钱的羊脂白玉合欢花簪,不舍的摸索片刻后,才递到碧儿面前。

    她强堆起笑颜,说道:“这根簪子还是当年我怀上哥儿,老爷赏下的。如今我人老珠黄,再戴着它也是糟蹋了。倒是碧儿姑娘年轻娇俏,戴着正合适。我就把它送与姑娘了。”

    这回碧儿的脸上倒是带上了几分真心的笑容,又假装推辞了一番后。她方接过那根簪子,喜滋滋的插在自己乌鸦鸦的发髻上。

    “好看吗?”她还兴致勃勃的问道。

    沈姨娘强颜欢笑的夸赞了她一番。碧儿这才笑嘻嘻的提起那装着茯苓霜的篮子,说道:“姨娘放心,我这些把这茯苓霜给三小姐送去。”说完,她扭着纤腰,娉娉婷婷的绕过厢房,往后面的小佛堂走去。

    在拐弯的瞬间,她还回头笑着对依然站在原处张望的沈姨娘挥了挥手中娟帕。沈姨娘见她进入了后面的小佛堂,这才满意的去厨房剥菱角。

    碧儿轻手轻脚的走到小佛堂外,她透过窗户的缝隙朝里面看去。就见穿着一身精致的浅绿色绣荷花的软烟罗襦裙,梳着整齐的百合髻,戴着一整套珍珠头面的三小姐,正跪在佛堂前,手持白玉杆的狼毫笔,在细心的抄写着那永远也抄不完的经书。

    小佛堂内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里面又燃着两根手臂粗的烛火和一大把的线香,所以温度非常高。碧儿可以清晰的看见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三小姐的额头滚落下来。就连她身上的那件襦裙,都已经被汗水全部浸湿,看上去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三小姐的身子已经在摇摇晃晃,秀美的小脸也是蜡黄,可她依然咬牙在坚持着。

    碧儿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提着篮子没有进小佛堂,而是转了个弯径直走了出去。等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她便放下篮子,伸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气喝干了,这才舒服的舒了一口气。

    与她同房的丫鬟朱儿便笑着问道:“大清早的,提着什么好东西四处瞎逛呢?”

    碧儿掀开了盖在竹篮上面的布,露出了下面两个油纸包,然后笑着说道:“是茯苓霜,听说这玩意拿牛乳冲了喝最是养人的。我已经要小丫鬟去取两碗牛乳来,咱们等会也冲些喝。”

    “茯苓霜?”朱儿顿时来了兴趣,她也凑上前来,打开了其中一个油纸包,看着里面那些洁白细腻的粉末,不由赞叹的说道:“好东西就是好东西,看着就觉得心中舒坦。”

    碧儿得意的笑道:“等会喝进肚子里,才叫真的舒坦。”

    “那我先谢谢了。”朱儿笑着又原样把那油纸包封好了。她一抬头,忽然看见了碧儿头上的那根羊脂白玉合欢花簪。朱儿略一皱眉,说道:“碧儿,我怎么瞧着你头上的那根簪子有些眼熟,似乎是府里哪位姨娘头上戴过的?”

    碧儿不甚在意的说道:“是沈姨娘的,她先前送给我了。”

    “送给你了?”朱儿疑惑的扫了面前的那两包茯苓霜,询问道:“难道这些也是沈姨娘送的?”

    碧儿有些别扭的说道:“对,这些也是她送的。”

    朱儿越发疑惑了:“好端端的,沈姨娘干嘛又送你簪子,又送你茯苓霜的?”

    碧儿脖子一梗,强行辩解道:“她想要我帮她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所以送给我这些,不行吗?”

    朱儿静静的看了她半响,直到碧儿的脸皮涨得通红,她才叹道:“想来这簪子送给你是真,这茯苓霜却是姨娘想给三小姐补身子的。”

    碧儿猛地拿布盖上了那两包茯苓霜,恼羞成怒的说道:“亏人家有了好东西,就拿来与你一起分享,你却还来教训我。本来夫人就恨三小姐害公子在外挨了打,才把她拘在面前惩戒。难道要我真为了这根簪子,违背夫人的心意,与姨娘私相授受不成?”

    朱儿叹口气,说道:“到底咱们是做奴才的,那沈姨娘三小姐再不济,也是半个主子,咱们又何必再去踩上一脚。这茯苓霜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我可吃不下。我去给夫人准备洗澡水去。”她一摔竹帘走了出去。

    “不吃拉倒,我一人喝还嫌不够呢?”碧儿一赌气,拔下了头上的那根簪子,扔进了首饰盒中。

    过了一会,一个小丫头果然端着一个红木托盘,笑嘻嘻的走了进来。她端出两盏洁白的牛乳放在桌面上,讨好的说道:“碧儿姐姐,牛乳我给你端来了。”

    “嗯,放下吧!”碧儿还有些闷闷不乐。小丫鬟悄悄吐吐舌头,放好牛乳后,她端起托盘正想走,碧儿忽然开口问道:“等等,那碗是什么?”

    小丫鬟看看托盘中剩下的那碗稀得可以照见人影的薄粥,疑惑的说道:“这是三小姐的早膳呀?”

    碧儿咬咬唇,吩咐道:“行了,放下吧,等会我要去小佛堂拿三小姐抄好的经书去佛前焚化。这早膳待会我顺便拿过去吧!”

    “谢谢碧儿姐姐。”那小佛堂内就像是一个火炉,谁都不愿意去受这份煎熬。那小丫鬟正好求之不得,她忙不迭的放下托盘,便掀开竹帘跑了出去。

    碧儿不甘不愿的暗骂了声“小蹄子。”她踌躇了半天,终于端起那碗稀粥,倒去了半碗如水般清澈的米汤,然后把一盏牛乳还有两勺茯苓霜兑了进去。搅拌均匀后,她暗暗说道:“沈姨娘,我能做的就这些,也算是对得起你这根簪子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提人

    渐渐的,耀眼的日头已经高高挂在了空中,开始显现它的威力。知了在树梢上奋力的鸣叫着,侍郎府的大门外,穿梭的行人,小贩渐渐多了起来。

    府里的角门大开着,几个门房搬出两条板凳,一人手里端着一个茶缸子,坐在板凳上天南地北的胡吹海聊。还不时有外出采购的婆子,小厮们在进进出出。

    忽然远远的,一个浑身沾满泥土和血迹,额头上还冒着豆大汗珠的年轻男子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有眼尖的瞧见了,疑惑的说道:“那不是王管事嘛!”

    王管事是夫人娘家亲侄儿,是夫人面前的绝对红人,负责内院所有事物。这些门房不敢怠慢,立刻一窝蜂的围了上去。

    那王管事见终于回到了府门口,心情顿时松懈了下来,整个人也软了下去。不过在昏迷前,他还不忘叫道:“带我去见夫人,我有要事禀告。”然后脑袋一偏,彻底昏了过去。门口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找大夫的,抬人的,几乎都撞到了一起。

    张夫人并不知道外面的混乱,她在朱儿和几个小丫鬟的伺候下,舒舒服服的洗了个花瓣浴,现在正端坐在梳妆台前。

    朱儿先拿大帕子给她绞干了头发,然后用玉梳沾了桂花油慢慢的梳理着她的头发。朱儿的手很轻,从发顶一直梳到发尾,然后把那些打结的地方小心梳通。

    那面葵花菱形铜镜倒映出张夫人眉头微蹙的脸庞,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一支散落在梳妆台上的赤金镂空金凤步摇。那凤嘴里衔着的红宝石流苏,被她拨弄的哗哗作响。终于她忍不住开口吩咐道:“来人,去二门外看看王管事回来没有。”

    “是。”立刻有小丫鬟答应了一声。掀开竹帘走了出去。

    昨日虽然如愿以偿的给那个货郎定了罪,可她冷眼瞧着他的家人朋友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居然还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个乞丐,好死不死看见了他们打晕那货郎,并且带走了他的过程。好在那个府尹是个老糊涂,又一心讨好自己,才没有让那些贱民掀起大浪。

    可她终究是不放心,便对王管事丢了个眼色。示意他留下来密切注意那伙人的动静。谁知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晚上,居然还不见王管事回府,她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不安。尤其当她无意中想起兰儿双目圆瞪。血泪横流的诡异场景,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忽然头皮上传来一阵刺疼,她忍不住“哎呦”一声叫唤,朱儿吓得一激灵。忙放下手里的玉梳。跪下来连连磕头道:“奴婢一时手重,请夫人责罚。”

    张夫人原本就心绪不佳,她心中怒气一升,抓起手边的一个缠枝莲纹碗对着她砸了过去。朱儿不敢躲,只得硬生生的扛着,碗里残余的半碗牛乳金丝燕洒了她一头一脸,她的额角迅速红肿起来。朱儿不敢去擦,也不敢求饶。只老老实实的跪趴着,等待张夫人发泄怒火。

    张夫人居高临下。看着她露出来的修长白皙如天鹅般的脖颈,还有那年轻的,充满弹性的浑圆臀部,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厌恶。她冷冷的吩咐道:“去太阳下跪三个时辰吧,也好给你日后提个醒。别仗着如今是我的大丫鬟了,日常伺候就失了小心。难道明儿在老爷面前你也这样?”

    “是,谢夫人教训。”朱儿知道自家的夫人虽然有一张娇艳无比的脸,实则是个刻薄寡恩的性子,自己就算是求饶也不会有用。于是她木着脸,既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害怕,只磕了头,就老老实实到外面太阳窝底下跪着。

    那些伺候的小丫鬟们越发被吓得浑身乱战,不敢言语。张夫人一皱眉,厉声喝道:“碧儿呢?死到哪里去了,成日间就知道偷懒耍滑,小心我剥了她的皮。”

    “来了,来了。”碧儿笑吟吟的掀开竹帘走了进来。她微微福了福,说道:“夫人有何吩咐?”

    张夫人怒气未消,斜瞥着她问道:“不在屋里伺候着,跑哪里野去了?可仔细你的皮。”

    碧儿头皮一麻,果真觉得自己的皮一紧。她忙笑着上前,拿起被朱儿放在桌上的那把玉梳开始帮张夫人挽起了发髻,嘴里低低的说道:“奴婢刚刚从小佛堂里出来,见三小姐已经抄完了一整套的华严经,奴婢就拿到佛祖面前焚化了,现在三小姐正在抄金刚经。”

    “怪道你身上一股子烟熏火燎的气味。”张夫人双眼一眯笑了起来,她不但不怪罪碧儿冲撞,心情还莫名其妙的变好了。她装模作样的叹息着说道:“不要怪我心狠,三丫头就该多抄抄经书静静心,免得以后嫁了出去,被人笑话是个不敬兄长,不尊嫡母的蠢物,平白丢了咱们侍郎府的脸面。”

    “夫人肯教,那是三小姐前世修来的福分。”碧儿暗中舒了一口气,嘴越发甜了。张夫人越发心中欢喜,她素来就喜欢这个心思灵活,嘴又巧的碧儿,不喜欢空有一副好相貌,性子却如木头般的朱儿。要不是兰儿死的突然,老爷又无意中提到了她,张夫人怎么也不会急急忙忙升她做大丫鬟。

    碧儿利落的帮她挽了一个精致的云髻,插上了那只赤金镂空金凤步摇,脸上又薄薄了施上了胭脂,涂了口脂。碧儿这才赞扬的说道:“夫人可真是美艳动人。”

    “什么美艳动人,到底是老了。”张夫人对着铜镜抚着自己的脸颊感叹道。

    碧儿眼睛一转,笑嘻嘻的说道:“记得前段时间,奴婢陪着夫人和公子一起去法华寺上香,一路上就听那些香客们说这对姐弟长得好像。夫人既然都被别人误会是公子的姐姐了,可见还年轻着。一点都不老。”

    “你这死丫头,大清早的该不是吃了蜜糖吧!嘴巴这么甜。”张夫人笑眯眯的,虽然她知道碧儿说的话有夸大的嫌疑。可挡不住她爱听呀!

    就在这主仆俩闲话的时候,先前那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说道:“夫人,王管事回来了。”

    张夫人斜瞥了她一眼,不耐烦的说道:“回来了,就回来了,慌什么?叫他进来回话。”

    那小丫头结结巴巴的说道:“王管事一身是伤。门房已经去叫大夫了。不过他现下昏迷着,不知何时会醒,恐怕一时半会还回不了话。”

    “什么?”张夫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原本被碧儿恭维着。她心下的那一丝不安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如今听说王管事居然身负重伤归来,她的心中猛地一抽,那种强烈的不安感又萦绕在了她的心头。

    大夫给王管事施针后,他才幽幽醒转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张夫人粉面含煞。怒气冲冲的站在床边。待大夫开了方子。又交代好注意事项离去后,张夫人也屏退了屋内所有的丫鬟,小厮。这才压低了声音询问道:“谁把你弄成这幅模样?”

    “是镇国公府郭侍郎的贴身侍卫。”张管事喘着粗气低语道。

    张夫人不由一呆:“那个长安鬼见愁?你怎么会惹上他?”那个鬼见愁为了三丫头,在大街上把自己宝贝儿子的后槽牙都给打掉了,这个仇她可都记在心里呢!可是人家是顶级勋贵之家,圣眷优渥。自己家老爷只是个三品侍郎,目前根本就惹不起。

    那时她一时气愤不过,还怂恿着老爷上了一道折子。企图参那郭世子无辜殴打朝廷命官(好歹她家宝贝儿子在太仆寺还领着差事)。可那折子不但如石沉大海,连个响声都没有。一转眼。皇上还封了他刑部侍郎之职。

    论官职,他刚好和自家老爷平起平坐。论身份,人家身上还有世代相传的爵位,是下一任的镇国公,比自家老爷不知道要高出多少。皇上此举,不是生生在打自家老爷的脸吗!为此,老爷还找由头痛斥了她一顿。在自己府里耀武扬威管了的她,这才幡然醒悟,自己这吏部三品侍郎府在真正的勋贵之家眼中,也与那蝼蚁无异。

    所以她早就嘱咐了宝贝儿子和伺候他的小厮,以后碰见了那长安鬼见愁,千万要绕着走,不要再送上门去让人白白教训。不过她心中这口气终究是咽不下去,在正式被抬为夫人后,就迫不及待的找借口把三丫头拘在自己的院子里,每日这样用软刀子折磨着,以消胸中的这口怨气。

    “我哪里敢去惹他。”王管事忍着全身的剧痛,苦笑着说道:“姑姑,咱们这回可算是犯了大错。”

    “什么大错?”张夫人心头一惊,忙出声问道。

    王管事喘了口粗气,说道:“原本见那货郎每日里走街串巷都是孤身一人,就以为他是个鳏夫,没想到他不但有婆娘,还有几个好管闲事的邻居。昨日我听到他们私下商量着要找人出面,我便让俩人跟上了那个乞丐,自己则一路跟着那伙人。谁知他们要找的人居然就是那郭侍郎。”

    “什么?”张夫人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鸡般尖叫起来,她不可思议的叫道:“怎么可能,以那鬼见愁的身份,连咱们府里的公子都没放在眼中。他怎么会理会那几个贱民?该不是你眼花了,或者是听错了吧?”

    王管事苦笑着说道:“我倒是真希望是看错了,可是我亲眼见着那几个人一起进了镇国公府,足足一个时辰以后,才和郭侍郎本人一起出来。当时我也被吓住了,只得远远跟着,谁知他们居然连夜去了义庄查看兰儿的尸体。因为不敢靠近,我只能远远看着,也不知他们究竟在兰儿的尸体上发现了什么。后来我想爬到树上再看看,却被郭侍郎的贴身侍卫发现追了过来。后来在逃跑的过程中,因为天色漆黑看不清道路,结果一脚踩空滚下了山坡,才算从那人手里逃出来。”

    “这,这怎么可能?”张夫人涂着脂粉的脸涨得通红,她不担心王管事的伤势,只担心这嫁祸的官司会露出马脚,于是惊恐的自语道:“这些贱民居然把状纸递到了那鬼见愁的面前,这可如何是好.....”她心烦意乱的在屋子里开始团团打起了转。

    忽然她一咬牙,满脸狰狞的说道:“既然此案已经惊动那鬼见愁,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

    府尹大人正抱着自家嫩生生的通房丫头,敞着他那瘦骨嶙峋的胸口睡大觉。忽然门外传来丫鬟战战兢兢的声音:“老爷,老爷......”

    他翻了个身,不耐烦的呵斥道:“鬼喊鬼叫什么?小心老爷打你的板子。”

    说完他闭上眼睛,正想继续呼呼大睡,外面传来师爷那夜猫子般的鬼叫声:“大人,快些起来,刑部有人带着郭侍郎的手谕来提人了。”

    府尹一个翻身,直接从床上滚到了地下。把那通房丫头吓了一大跳,忙娇滴滴的想去扶。他却一把挥开她的手,一边慌慌张张的整理着衣服,一边急急忙忙的询问道:“那郭侍郎想要提谁?”

    “就是昨天那个姓庄的货郎。”师爷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惶恐。尽管没有明说,可他们心中都清楚知道那姓庄的认罪书是怎么来的。这么一件明晃晃的冤案落在了那鬼见愁的手里,他们这些人还能讨着好吗?

    就听屋里传出一声闷响,师爷忙询问道:“大人,你没事吧!”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被凳子又搂住脚的府尹大人,那张菊花脸都快揪成了一团。昨日下了堂后,那张夫人差人送来的一箱白花花的银锭子,可还藏在这通房丫头的床下,这可该如何是好?

    还没等他想明白,师爷又开始催促起来。府尹大人只得苦着菊花脸,在丫头的帮助下换上了官服,战战兢兢的走了出去。

    来的是刑部的几个衙役,为首的当然是不苟言笑六品侍卫段岭。按说府尹大人是正四品,比段岭的级别要高上很多。可架不住人家的后台硬呀!就见段岭不但大喇喇的坐在堂上,丝毫没有站起来见礼的意思,他把手上的文书往桌上一拍,毫不客气的说道:“府尹大人,卑职是奉郭侍郎手谕来提人的,请前面带路吧!”(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刁难

    府尹一手抚着胡须,一手拿着那张手谕装模作样的看着,心里却在不停的打着小算盘。段岭见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于是虎目一瞪,喝道:“难道这手谕还是假的不成。”

    府尹忙丢了个眼色给师爷,那师爷立刻忙点头哈腰的说道:“不敢!郭侍郎的印章当然不会是假的。只是不知这个案子咱们老爷还没有上报到刑部,侍郎大人就直接来提人,这似乎不可规矩。”

    “你还敢跟我们郭侍郎提规矩?”段岭脸一黑,说道:“昨夜咱们郭侍郎可是亲自去义庄,见过死者的尸体,发现疑点重重,很明显就是一起错案。郭侍郎这才接了状纸亲自过问。大人......”段岭对着府尹一抱拳,继续说道:“趁着大错还没有酿成,由咱们刑部接手此案,对您来说可是最好的选择。您可要想清楚了。”他的话中带上了**裸的威胁。

    府尹手一抖,原本不多的胡子又被他不小心揪下了几根。他忙丢开了手,暗中叹了一口气,说道:“段侍卫言之有理,师爷,快带段侍卫去提人吧!本官去整理一下卷宗。”关键是要把那认罪书拿出来毁了。

    原本他看在银子的份上还想多撑一下,可段岭的威胁让他立刻顿悟,银子再好也得有命去花不是?要真为这一箱银锭子,和长安鬼见愁杠上,也太不值得了。

    见府尹大人都立刻松了口,师爷又还有何话说?他只得摇着手中的折扇。带着段岭一伙人,一起浩浩荡荡的往监牢而去。

    这里的监牢可不比刑部大牢关押的都是重犯,所以看守的如同铁桶一般。这里基本上都是一些偷鸡摸狗。踢寡妇门,挖绝户坟的地痞无赖,要不就是交不出税银的普通百姓,所以这里的看守也非常松懈。

    这一路走来,除了在监牢外看见象征性的有俩个狱卒在守候外,段岭再也没有见到一个狱卒在监牢中巡查。师爷瞅着段岭那越来越黑的脸色,他心中也忐忑不安。暗骂那监管误事。回头一定要禀报给府尹大人,打他几十板子。

    又走了一小段,前面眼看着就到了刑房。忽然一阵吆喝声。还有嘈杂的喧哗声传了出来。

    “四,四,五,十一点大。哈哈哈。收钱吧!”

    “快给钱,快给钱......”

    “真是邪门了,已经连开六把大了,我猜这回一定是开小,我要继续押小。”

    “快点,快点,买定离手啊......”

    段岭如今的面色,师爷已经不敢去看了。他猛地一脚踹开了那扇半闭着的大门。喝道:“你们这些猴崽子,竟敢在当值的时候赌钱?待会我一定要告诉大人。打你们的板子。”

    现场安静了一会,然后发出哄堂大笑,一个粗豪的声音响了起来:“师爷,您是手头没钱了,想到兄弟这里来碰碰运气吧?你直说就成,何必打着大人的幌子来吓唬咱们。春丽,去给师爷倒杯酒喝。最好是来个香艳的皮杯儿”皮杯儿就是嘴对嘴的哺酒,这是那些妓人爱用的伎俩。

    “是。”一个娇媚的女声响起。周围响起了起哄声,还有喝彩声。

    “就是,师爷,要不这把让你做庄?今天庄家可红的很。”

    “现在是办公时间,谁有功夫和你们赌钱喝酒?”师爷那惺惺作态的声音又传了出来:“监管大人,这里是以你为头,你可得为他们这群兔崽子做个榜样出来。”

    那粗豪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不耐烦的说道:“师爷,你今天抽风了?大早上的,跑我这一某三分地里来摆脸色,是要给谁看呢?”顿了顿,他又惊奇的说道:“师爷,你眼睛怎么了?进灰了吗?春丽,快去给师爷吹吹眼睛......”完了,师爷一抚额,这头蠢猪简直是没法救了。

    “监管大人可真会享受啊!”就见段岭领着人,面沉似水的大步走了进来。他扫了一眼,就见屋里挤着**个狱卒,还有那奇胖如猪的监管,都愣愣的抬头看着自己一伙人。墙角堆着乱七八糟的刑具,居中那残破的八仙桌上,骰子,画着大小字样的幡布,还有铜钱,银角子等应有尽有。地上还有几个七倒八歪的酒坛子,还有一地的花生壳,瓜子皮。

    一个身材妖娆,穿着一身白色囚服的女子尤其惹眼。因为她整个人几乎都滚进了师爷的怀中,而师爷则满头大汗的往外推着。这些人居然让女囚陪酒?段岭心中升起了一团愤怒的火焰。

    那胖子监管并不是第一次见段岭,他先是一愣,然后暗中对那春丽使了脸色。春丽一撇嘴,扭着小蛮腰走了出去。他这才语带讥讽的对段岭说道:“哟,今天吹得什么风,让段侍卫亲临咱们这肮脏之地?”

    段岭无奈的闭闭眼,然后沉声说道:“本官奉命提人,麻烦监管大人找人带个路。”临行之前,郭承嗣早有交代,此次是要顺顺利利的把犯人提出来,其余的可以暂时不予理会。

    “可有咱们府尹大人的文书?”监管剔了剔牙,慢条斯理的说道。

    段岭闻言,皱着眉峰看了师爷一眼。师爷忙点头道:“不错,是郭侍郎的手谕,咱们府尹大人应允的。有我在,不比那文书管用?”

    “师爷这话就错了,咱们都是按规矩办事而已。要是没有府尹大人的文书,犯人就被提走了,到时家属又来找我要人,我又到哪里去找个活生生的人交给人家?”

    段岭闻言不由大怒:“你这是存心刁难。”

    “啧,啧,啧,咱们这可是按规矩办事,要是侍卫大人认为是存心刁难的话。我也无话可说。只不过就算是到了郭侍郎面前,我还是这句话,要是没有府尹大人的文书。这人我是不可能让你们给提走的。”

    “你......”段岭死死的瞪着他,眼睛里喷出汹汹怒火。可他还真不能反驳什么,因为他的要求并没有错。而那胖监管也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着,噼里啪啦的,俩人之间似乎有一股无形的硝烟在弥漫。

    师爷乐得躲在一边装死,段岭身后一个瘦弱的衙役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语道:“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咱们救人要紧,别在这里干耗着了。还是让人以最快的速度去找那府尹写文书。”

    段岭点点头,大声喝道:“小五,和师爷一起去请府尹大人的文书。”他这带着怒气的喝声,直震的所有人耳朵里都是嗡嗡作响。有那胆小的瞬间就吓白了脸。

    “是。”一个腿特别长的衙役领命越众而出。他一把抓住师爷的手腕,嘴里客气的说道:“师爷请。”可他那两腿一迈,简直就跟风火轮似的,扯着师爷一晃眼就不见了踪影。只远远听见师爷的惊慌的叫声隐隐传来:“慢些,慢些......我的鞋,我的鞋.......哎呦,我的帽子掉了......”

    有人很想笑,可瞧见黑着脸的段岭。还有一脸悠闲,继续剔牙的监管。那笑声很快又被咽进了肚子里。

    那小五的速度果真很快,没过一会,他扯着蓬乱着头发,丢了一只鞋,眼神涣散的师爷出现在了大伙面前,并且奉上一张盖着朱红印戳的文书。段岭冷冷的说道:“手续齐了,可以提人了吧?”

    “呸。”那监管吐出了嘴里的残渣,随意点了两下,吆喝道:“你们俩个,带侍卫大人去提人。记住,小心些,可别耽误了侍卫大人的公务。”

    “好咧!”那俩人立刻点头哈腰的在前面带路。

    段岭抿着嘴,黑着脸,一甩袍袖,跟着那两个狱卒一起走了出来。

    “呸。”那监管狠狠啐了一口,又开始吆喝道:“来,来,来,不用理会他们,咱们继续......”

    那瘦小的衙役不经意的回头间,就见那张好不容易拿来的文书,居然被那监管随手给扔在了地上,瞬间就被踩了无数脚印。他不由一皱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段岭边走,边询问道:“犯人究竟被关在哪里?”

    其中一个狱卒呵呵笑道:“他是杀人要犯,当然得关在重刑室里。大人放心,不远了,就在前面。”

    跟着那粗粗的木头栅栏,可以看见庄哥儿脸朝下,一动不动的趴在一堆发霉,发臭的稻草里。可以清晰看见,他原本腰臀部伤口渗出的鲜血,已经变成了深褐色。他的双手,双脚都戴着重重的镣铐。一大群苍蝇围着他嗡嗡作响,而他似乎一无所知。

    段岭心中一惊,这幅模样,该不是死了吧?他忙一把抓住一个狱卒的衣领,厉声咆哮道:“赶快给我把门打开。”

    那狱卒顿时也慌了手脚,他从身上掏出了一大串钥匙,想去开门。谁知一拉门上的锁头,还有那根起码有婴儿手臂粗的铁链居然哗啦啦的自己滑落了下来。段岭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着那狱卒的衣领把他丢到了一边,自己则迈开大步走了进去。

    他在庄哥儿的身边蹲了下来,慢慢的搬着他的肩头,把他翻转了过来。就见他青紫的脸上还残留着少量的水渍,双眼紧闭,牙关咬的紧紧的。段岭下意识的伸手试了一下他的鼻息,结果发现他居然没了呼吸。

    段岭一皱眉,他抬眼在监牢里扫了一眼,结果发现在角落里丢着一沓被水给浸湿的黄裱纸。如果是普通人,当然不会知道这些被打湿的黄裱纸和庄哥儿的死有什么关系,可惜段岭不是普通人。

    “好一个加官进爵。”段岭先是一愣,立刻醒悟了过来。这是监狱中用来杀人的老把戏。拿那被水浸湿的黄裱纸,一层一层的盖在犯人的脸上,封住他的五官。等到了一定的时候,犯人就会窒息而亡,浑身还看不出一点伤痕。到时随便报一个暴病而亡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这种杀人的手法还有一个很吉祥的名字,就叫:加官进爵。

    段岭心中暗恨,难怪先前那监管要诸多刁难,原来他暗地里在进行这样的勾当。可惜自己没有立即想到这一层,如今又没有抓到现场,只怕会白送了这庄哥儿的性命。

    段岭又摸了摸他的脉搏,发现已经停止了跳动,只得叹口气,说道:“贾大夫,看来咱们还是来晚了一步,人已经不行了。”

    “庄大哥......”那个瘦小的衙役,发出一声惊呼后冲了过来。

    原来这个衙役,正是钟紫苑假扮的。她利落的翻开庄哥儿的眼皮看了看,还好,瞳孔没有扩大,又摸了摸他的胸口,发现是温热的,也就是说还有救回来的希望。于是她解开庄哥儿的衣领,抬起他的后颈,让他的呼吸通道尽量保持一条直线。然后她捏着庄哥儿的鼻尖,深吸了一口气,俯身下去想要对着庄哥儿的嘴巴吹气。

    谁知她还没有挨着庄哥儿的嘴唇,就感觉后颈处被人给提住了。她懊恼的抬起头,说道:“你干什么?”

    段岭眯着眼睛,不解的问道:“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你在干什么?”

    钟紫苑急吼道:“我是在救人,救人,你知道吗?”

    段岭眼睛一转,指着一个在一旁看热闹的狱卒说道:“你给我过来。”

    那狱卒一愣,只得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询问道:“侍卫大人,还有何吩咐?”

    “你......”段岭又一指钟紫苑,说道:“学他的模样,对这个犯人嘴里吹气。”

    “啥?”那狱卒顿时傻了眼。

    段岭又一次**裸的威胁道:“要是你不能把他吹活过来,我定会禀明侍郎大人,把你们一个个抓起来论罪。”

    “还要吹活过来?”那狱卒越发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在段岭虎视眈眈之下,他只得屈服的鼓起腮帮子,忍着恶心,使劲的往庄哥儿嘴里吹气。(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怀疑

    有人帮忙钟紫苑自然不会反对,她又指导了那狱卒正确的动作后,自己摸到庄哥儿的胸口处,开始有节奏的往下按压着。还不忘命令道:“你们几个,赶快给他揉揉手脚,让他身体的血液流动起来。”

    大伙都傻了眼,这样的救人方法,他们可从来没有见到过。而且段岭已经判断他已经死了。既然是死人,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喂!你们傻站着干什么?没听到贾大夫的话吗?”段岭大吼着,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率先抓着庄哥儿的手脚揉捏起来。其他人见他都开始动手了,只得一个一个的也上前来帮忙。

    然而这样吹气,按摩的乱折腾了一阵后,却依然没有什么效果。有人不满的暗中嘀咕:“这人都死了,还这么折腾干嘛?”尤其是那个嘴对嘴吹气的,他已经忙活出了满头大汗,自己都跟快要断气似的,要张着嘴大口呼吸了。

    钟紫苑皱了皱眉,心中闪过一丝绝望,难道真的救不活了吗?她一咬牙从袖袋中拿出一把银针,然后依次扎破庄哥儿的十根手指,直到那鲜红的血液,慢慢的从针口处流出来。她拔出银针,又扎向庄哥儿的人中位置,一颗殷红的,如红宝石般的血滴立刻冒了出来。

    钟紫苑惊喜的叫道:“他的血液还在流动,他还没有死,大家加油啊!”她这么一叫唤,大家越发卖力起来。他们一个个的脸上都淌满了汗水。

    “咳。咳,咳......”过了良久,原本处于假死状态的庄哥儿猛地呛咳起来。他的身体痉挛着,几乎缩做一团,看上去十分的痛苦,可不管怎么样他是真的活过来了。

    钟紫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惊喜的低声唤道:“庄大哥,庄大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在她一声又一声。不厌其烦的呼唤中,庄哥儿终于停止了那撕心裂肺般的呛咳,喘着粗气。沙哑的小声说道:“贾大夫,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紫苑低声回答道:“你的案子已经移交到了刑部,我是特意来接你去刑部的。”见他能够意识清楚的回答自己的问题,钟紫苑这颗七上八下的心也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段岭没想到钟紫苑真的能把这个已经踏进阎王殿的人给拉回来。他心中除了感到巨大的震撼外。对她的佩服之情,也油然而生。

    见庄哥儿已经脱离了危险,钟紫苑也暗叫了一声好险,自己这伙人要是晚来一步,就只得给庄哥儿收尸了。想到这里她就觉得不寒而栗,于是对段岭说道:“庄大哥身上的伤颇重,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段岭心中一动,立刻吩咐道:“去找担架来。咱们抬着他走。”

    “是。”立刻有狱卒找来了一副专门抬尸体用的担架。段岭也不嫌弃,把虚弱不堪的庄哥儿搬上去后。那些衙役吆喝一声,抬起就走。

    庄哥儿本来内心已经绝望,他以为自己这回是必死无疑了,没想到这个瘦瘦小小的贾大夫会带人从天而降,来解救自己。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躺在担架上,他依然不放心的询问道:“贾大夫,你们怎么会进来的?那个狗官不是要置我于死地的吗?怎么肯放我离开?”

    钟紫苑走在他的身边,只淡淡一笑,说道:“我们连夜查看了兰儿的尸体,发现有很多的疑点。我一一列明后交到了刑部郭侍郎的手中,所以他答应帮你翻案。”

    “刑部郭侍郎?”庄哥儿自语着,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中,终于慢慢焕发出明亮的光彩:“这么说,我不用死了?”

    一伙人护送着庄哥儿从刑房门口经过时,那监管肥嘟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讶异。他的小眼睛里射出一道毒辣的光芒,在思忖片刻后,他招手叫来了一个狱卒,暗中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后,那狱卒便悄悄的离开刑房。

    出了监牢,钟紫苑见庄哥儿的精神依然极度萎靡,随时都有晕过去的迹象,她不由担心的说道:“段大哥,他身上的伤这么重,要是又被关进刑部大牢,伤势会不会恶化?能不能让他先回家住几天,把伤势养好些再回刑部大牢?”

    钟紫苑虽然看出庄哥儿是因为窒息而引起的假死,可是她却不知道庄哥儿好端端的趴在那里为何会窒息。段岭虽然猜到了些真想,却没有证据,所以不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宣扬。于是他沉声拒绝道:“这恐怕不行,他毕竟还没有完全洗脱罪名。你放心好了,他只要在刑部大牢中,我就可以时时照拂,不会出现那些莫名其妙的意外。”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有时候,刑部大牢比外面要安全的多。”

    如果钟紫苑再听不出他话中的深意,那就是傻子了。她浑身一震,立刻感激的说道:“如此,就请段大哥多多照拂了。”

    钟紫苑知道刑部大牢不是她想进就能进的地方,于是她给庄哥儿诊了脉,又在路边的药铺里,抓了十多副治疗外伤的药,让段岭一起带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就见太阳已经渐渐西斜,看来已经过了晌午。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这才觉得腹中就像是雷鼓般轰鸣着,于是她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推开院门,就见青黛系着蓝布围裙,头上随意包着一块帕子,端着一盆子苞谷还有切碎的菜叶正在喂鸡。托青黛的福,如今院子里可养了六只母鸡,每天都可以下四五个鸡蛋,她们再也不用为鸡蛋给谁吃起争执了。

    青黛抬头见到她,立刻高兴的叫道:“公子回来了。”她放下手里的盆子,蹦蹦哒哒的跑到钟紫苑面前。

    “回来了。”钟紫苑随手从她头上取下两根鸡毛。又擦了擦她额头冒出了汗珠,爱怜的说道:“如今这家务全靠你一人在打理,真是辛苦了。”

    “呵呵。”青黛憨憨一笑。说道:“都是些家务而已,就连柴火都是福伯劈的,还有什么辛苦的。公子每日在外奔波赚银子养家,岂不是更辛苦。”她忽然靠近钟紫苑的身边闻了闻,然后夸张的捂着鼻子说道:“公子,你身上是什么味呀?好臭。”

    钟紫苑下意识的抬起袖子闻了闻,一股酸臭味果然直冲脑门。她的小脸顿时一红。也不知道段岭是从哪里找来这件衙役衣服,估计是从人家身上现扒下来的,本来就带着一股子的汗味。再加上刚才为了救庄哥儿那一顿折腾。可不就变臭了嘛!

    钟紫苑觉得浑身黏糊糊的,似乎连头发丝里都痒了起来,她立刻吩咐道:“弄些水,我想洗个澡。”

    “我这就去给你烧洗澡水。”青黛提着裙角往屋里跑。还扬声叫道:“豆蔻。快点出来帮忙。”

    豆蔻原本在屋内搓桃花养颜丸,这桃花养颜丸是钟紫苑根据以前宫里流出的,嫔妃们的养颜方子研制出来的。她又斟酌着减少了一些昂贵的药材,然后用几味廉价的但是效果更好的药材代替,于是就成了现在的桃花养颜丸。

    每日一丸吃着,可由里而外的改变肤质气色,可比光涂脂抹粉的效果要好得多。价廉物美,效果显著。如今这桃花养颜丸在风月街里风靡一时,每天都是供不应求。原先豆蔻还能帮青黛分担一些家务。如今她一有空,就只能躲在屋里搓丸子了。

    听见青黛的叫唤,她丢开手跑了出来:“什么事?”

    “咱们一起去帮公子烧洗澡水。”青黛笑着说道:“不然,咱们公子真要变成一个臭男人了。”闻言,钟紫苑面上不由一囧。

    借着她们烧洗澡水的功夫,钟紫苑连喝了两大碗薄荷绿豆粥,又就着那咸香的肉末豆腐,脆脆的凉拌藕片,啃了一个玉米面馒头,才算是压住了她腹中的饥火。

    脱掉身上黏腻的衙役服,又取下了裹胸的白布,把全身泡进那温热的水里时,钟紫苑通身舒泰的简直要叹息了。豆蔻抱了那堆衣服出去洗,青黛则挽起袖子,拿熬好的皂角水,帮她清洗完长发后,又拿那丝瓜络帮她擦洗起身子。

    就在她泡在澡盆里舒服的昏昏欲睡时,外面传来豆蔻的惊呼:“郭,郭大人,你怎么来了?”

    郭承嗣询问道:“你家公子呢?”

    豆蔻忙回答道:“公子正在沐浴呢,请郭大人在院子里稍候片刻。”

    郭承嗣不满的嘀咕道:“大白天的沐什么浴呀!在哪里?我去找他。是在这里吗?”

    “不行。”豆蔻惊呼一声,说道:“大人,你不能进去。”

    郭承嗣满不在乎的说道:“怕什么,都是大男人,难道本官还能吃了他不成。让开些,本官还有要事与他相商。”

    这厮,还真是霸道惯了,走到哪里都是横冲直闯的。钟紫苑“哗啦”一声,带着一身水汽,惊慌的从澡盆里站了起来,一叠声的吩咐道:“青黛,快去拿衣服来,豆蔻只怕挡不住他。”

    青黛慌忙拿起一块平日钟紫苑裹胸用的白布,钟紫苑急道:“不行,没有时间了,你把那件深蓝色的棉布中衣拿来。”那件中衣原是为钟瑾川做的,比较大又不贴身,可以刚好罩住她原本窈窕有致的身材。

    “是。”青黛立刻丢下那块白布,去拿了钟紫苑指定的中衣,手忙脚乱的给她穿上。

    钟紫苑刚刚穿上中衣,门“啪”的一下,就被郭承嗣给推开了,他嘴里还在嚷嚷道:“贾大夫,动作快些,还等着你去救命呢......”钟紫苑慌乱的一抬头,正好和他的眼神撞到了一起。

    郭承嗣的声音顿时一滞,就见眼前雾气弥漫,她的脸半隐在雾气中,让人看不真切,只有那双琥珀色如猫般的眼眸,慢慢眯起,里面似乎在燃烧着两团火焰。一头瀑布般的乌发披散在脑后,还在不断的往下滴落着水珠。有几颗还调皮的顺着她的脖子滑进了领口处。

    郭承嗣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那一瞬间他觉得面前站着的,哪里是昨天晚上那个面对尸体侃侃而谈的臭小子,明明就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他的视线下意识的在钟紫苑身上打了个转,可惜那件过长又过大的中衣把什么都给遮住了,他什么都没有瞧见。钟紫苑感觉到了他那放肆的目光,眉毛不由慢慢竖了起来。

    豆蔻好不容易摆脱了荣喜的纠缠,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她见钟紫苑已经穿上了衣服,心中不有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忙对钟紫苑说道:“公子,小的说了你在沐浴,请郭大人在院子里等候片刻,可他偏要闯进来,还请公子责罚。”

    钟紫苑竖着眉毛,寒着脸,说道:“素闻郭大人三岁习文,五岁习武,是最讲究礼仪风范的尊贵世家公子。为何却要学那莽汉行为,不顾主人家的意愿,就乱闯私宅,莫非郭大人把我这里当成了你镇国公府的后花园不成?”

    见钟紫苑果真生了气,郭承嗣忙收敛了心神,抱歉的说道:“贾大夫莫怪,是本官莽撞了,但本官确实是有要事与你相商。”

    “既有要事,就请大人去院中稍候片刻,容我换好了衣服再出来相商。”钟紫苑终究不敢过于得罪郭承嗣,她瞪了豆蔻一眼,厉声说道:“没个眼力见的,不知道好茶好水的伺候着大人在院子里等候。明知道咱们这里地方简陋又狭小,郭大人可是金贵之躯,要是跌着或是撞到哪里,你有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的。”

    这话虽然不是明白着冲着郭承嗣去的,可还是让他心中不甚自在。他只得拍了拍豆蔻瘦弱的肩膀,说道:“算了,是我莽撞了,贾大夫也不用怪他,本官去院中等候就是。”

    见郭承嗣终于退了出去,一直在暗暗发抖的青黛忙扑过去紧紧关上了门,她颤抖着小声问道:“公子,那郭大人没看出什么来吧!”

    “这厮精明的很,只怕是有所怀疑了。”钟紫苑的眉头不由深深的蹙起:“算了,只要他没有挑明,咱们就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先帮我换衣服,看看他究竟是有什么要事。”她此刻只暗暗庆幸,因为想着等会还要出去一趟,所以她没有洗去脸上那些易容的药水。要不然,刚才那一下,是铁定露馅了。

    “是。”青黛帮着钟紫苑缠上了那裹胸的白布,然后换上一件白色中衣,又披上一件湖色外袍。那头黑鸦鸦的头发只拿帕子绞了绞,然后盘在了头顶。

    钟紫苑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门走了出去。来到院子里,果真看见郭承嗣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没有四处乱闯。只是这厮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待钟紫苑看清楚以后,小脸“轰”的一下,变得通红。只见郭承嗣手里捏着的,居然是她先前换下来的那块裹胸白布。(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伸冤

    郭承嗣用修长的手指掐着面前这长长的,还在滴水的白棉布,幽幽的如冥黑子夜般的眼眸微微眯起。他的嘴角慢慢勾起,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语道:“看来,有些事我似乎疏忽了。”话音刚落,他眼角的余光便瞥见了从里面大步而出的钟紫苑。

    他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指,若无其事回身对钟紫苑抱怨道:“贾大夫,你动作也太慢了,要是真有病人等着你去救命,还不得急死。”

    啥?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居然还倒打一耙,钟紫苑原本羞红的脸染上了几分气恼。她轻咳一声,慢条斯理的说道:“要是早知道郭大人会来寒舍造访,我就算是忍着一身脏臭,也会在这院内老老实实的等待。可惜我没有那预知之能,还盼郭大人见谅。”

    被钟紫苑拿话一刺,郭承嗣却裂开嘴,爽朗的大笑起来:“算我今天鲁莽,贾大夫,你也别耿耿于怀了。”

    荣喜垂手站在郭承嗣的身后,听到自家世子爽快的认错,不由扯扯嘴角,暗道:这贾大夫的面子可真大,这满长安城里还真没有几个人能让世子当面认怂的。

    郭承嗣撩起袍服下摆,在那棵老葡萄藤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用一种闲聊般的口吻说道:“你这里小虽小,可这棵葡萄藤确是极好,只怕有些年头了吧?”

    他自个角色转换的倒是快,钟紫苑也不好再跟个斗鸡似的对他撒气。于是她也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来,说道:“当初买这里的房子。就是看中了这棵葡萄藤还有那口老井。听原来的房主说,这棵葡萄藤已经有十五年了。每个夏天,起码能结上几十百把串的果子。可惜我们几个都不会打理。今年倒叫鸟儿给叼了不少去。”

    这时,豆蔻端着一个大托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轻轻的把托盘放在石桌上,拿起青花茶壶给郭承嗣斟了一杯,然后又给钟紫苑斟了一杯,说道:“郭大人请喝茶,公子喝茶。”她刚想退下。钟紫苑轻咳一声,小声说道:“没见着有客人在嘛!别在院子里四处胡乱搭衣物,有失体统。”

    豆蔻惊呼一声。忙把先前晾出去的那些衣物还有白布都一股脑收了起来。郭承嗣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言语。

    他端起茶杯想要饮一口,却发现那茶杯居然是凉的。他不由挪揄道:“就算你对我不满,也用不着拿凉茶出来待客吧!”

    钟紫苑白了他一眼。自个端起面前的凉茶抿了一口。这才一脸傲然的说道:“任郭大人家里如何奢华富贵,却绝对没有喝过我这茶,何不尝了再做评价。”

    见她一副非常自信的模样,郭承嗣也好奇的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一股清凉的气息毫无防备的由他的舌尖窜入他的鼻腔,继而传遍他的全身。让他浑身一个激灵,只觉得通体舒泰,就连那暑气似乎都消散了不少。他惊异的看着杯中那绿中带黄的清亮液体。不解的问道:“这究竟是什么茶?”

    钟紫苑得意的说道:“这是薄荷茶,拿井水湃凉了喝。在这苦夏之际。可以冰凉解毒,提神醒脑,刺激食欲。尤其是老人腹胀,暑热烦渴,矢气不通都有很好的效果,最适合午膳后饮用。”

    “有这么神奇?”郭承嗣端起茶杯又喝了两口,果真觉得浑身毛孔似乎都舒展开了。他满意的说道:“喝着是挺舒坦。”然后就把杯子放下了。

    钟紫苑斜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有那食不过三的养生习惯,也不再劝,只自己把杯中的薄荷茶饮尽了,这才问道:“郭大人如此急匆匆的驾临寒舍,究竟有何要事相商?”

    郭承嗣这才道明了来意:“先前听段侍卫禀报,那庄哥儿在监牢内被人用上了加官进爵。想来定是那真正的凶手知道这案子已经落入本官手中,所以狗急跳墙,想要来个杀人灭口。记得你先前说这案子还有一个乞丐目击了整个案发经过,只怕那凶手杀庄哥儿不成,会把心思动到那乞丐身上。”

    钟紫苑满脸不解的问道:“加官进爵是什么意思?”

    郭承嗣叹口气,大概对她解释了一下加官进爵的意思。“什么?”钟紫苑一拍桌子怒喝道:“天子脚下,居然还敢如此草菅人命,律法何在?难道你这个侍郎大人也不管管,任由他们如此张狂?”

    郭承嗣冷笑道:“怎么管?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我们又没有确实证据。说不定整个监牢里的狱卒都是帮凶,就算我是刑部侍郎,也不能把狱中所有狱卒都抓起来吧!”

    钟紫苑脑海中立刻闪现了那胖监管的身影,她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们去提人的时候,明明有师爷相随,可那监管还要百般刁难,拖延时间。只要把他抓起来,严刑拷问一番,定能问出那凶手是谁?”

    郭承嗣忽然一笑,说道:“瞧你这口吻,倒和那刑部老吏似的。算了,别说这些,你还是先想想能在哪里找到那个乞丐,别让人罔送了性命才是。”

    钟紫苑沉思片刻,说道:“这恐怕要去问庄大嫂子。”

    ......

    庄大嫂平躺在床上,幽幽的睁着眼,隔着那纸糊的窗户看向院中。她似乎在期待庄哥儿像往常一样,挑着担子从院外走进来,笑呵呵的说道:“娘子,今天我路过一品斋,特意给你买了桂花糕。”有时,他会满头大汗,还没进门就开始嚷嚷:“娘子,我口渴的紧了,快倒杯茶水来与我解渴。”

    尽管他们没有孩子,可是他们相敬相爱,日子过得同样甜美。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里才会觉得踏实。才会觉得有了依靠。可如今任她望穿了秋水,心中思念的人儿依然不见踪影。她觉得这不大的屋子,居然空荡荡的。孤寂的让她觉得害怕。好在还有秀才娘子一直陪着她,不让她一定会被这孤寂给逼疯。

    秀才娘子如今的精气神可不比前段时间,因为钟紫苑一眼瞧出她是因为小产坏了身子,留下了下红淋漓不尽的症状,所以才会变得羸弱不堪。

    而那桃花养颜丸有养血调经的作用,所以她就给秀才娘子拿了不少。也许是因为秀才娘子从未进过补,她吃了那桃花养颜丸后。效果居然出奇的好。不但经期正常了,脸色也变得好看了许多。不然她也没有气力一直在这陪伴着庄大嫂苦熬。

    眼见庄大嫂郁郁寡欢,精神萎靡的模样。她不由劝道:“庄嫂子,昨晚贾大夫不是说了,庄大哥的案子如今交到了刑部郭侍郎的手里,就连郭大人都认定庄大哥的案子颇多蹊跷。他定然是会还庄大哥一个清白的。你好歹也吃些东西。可别等庄大哥被放回来,你的身子却被熬坏了,那多不值呀!”

    “左不过是从豺狼窝跳到了狮虎群。”庄大嫂苍白着脸,惨然说道:“他们历来都是官官相护,怎么会真的为咱们这平头百姓伸冤。”

    秀才娘子忙说道:“那可不一定,我听我们家秀才说,那郭侍郎的官声颇好,而且与那贾大夫的关系也极好。他定不会和那糊涂府尹一样。胡乱判案的。”

    庄大嫂扯了扯嘴角没有言语,但是秀才娘子明显看出她并不认同自己所说的话。她也无计可施了。只得说道:“我去给你熬点小米粥吧!再拌上一些脆脆的大头菜,多少让肚子里有些东西!”

    庄大嫂勉强点头,说道:“那有劳了!”

    “都是左右邻居,本就该互相帮衬着才对。你等着啊!很快就有得吃了。”秀才娘子笑着拍了拍她手背,起身去了厨房。庄大嫂目送她离去后,又微微闭上双眼,两颗绝望的泪珠沿着眼角滚了下来。

    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钟紫苑明亮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庄大嫂快开开门。”

    难道又有了什么新消息?屋内的庄大嫂猛地睁开了眼睛,她颤颤巍巍的想要爬起来,却因为一整天没吃上一口东西,只觉得天旋地转,又很快的跌了回去。

    “来了,来了。”倒是在厨房的秀才娘子听了敲门声,赶过来开门了。

    没想到一开门,外面站着的除了钟紫苑和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外,居然还有一个穿着紫色锦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秀才娘子忙垂下双眸,侧身让到了一旁。

    只听钟紫苑对那锦衣公子介绍到:“这位就是李秀才的娘子。”

    郭承嗣抬眼扫了秀才娘子一眼,就见她穿着一件浆洗得有些褪色的粗棉布交领短袄,下面系着一条绯色马面裙,简单的梳了一个圆髻,拿一块蓝花帕子包着发髻。她不但打扮的朴实,神情也有些怯怯的,果然和那李秀才有几分夫妻相。

    钟紫苑又对秀才娘子介绍道:“这是刑部的郭侍郎,特意为了庄大哥的案子而来,请秀才娘子去和庄大嫂说一声,就说郭侍郎亲自来询问案情。”

    “郭侍郎?”秀才娘子浑身一颤,惊呼一声掉头就往屋里跑去,一边还叫道:“庄大嫂,庄大嫂,郭侍郎亲自来了,庄大哥有救了......”

    钟紫苑瞧着她那矫健的身影,面上有些汗颜。倒是郭承嗣早就见怪不怪,他只微微一笑,说道:“走吧,别在人家门前傻站着了,咱们到院子里去等吧!”

    说完,他抬脚就往院子里走去。这厮,倒是走到哪里都不把自己当外人,钟紫苑虽然在腹中暗暗嘀咕,可还是老老实实的跟了上去。

    庄大嫂躺在屋内听到了秀才娘子的呼唤,她猛地睁开了眼睛,支起身子往外看去。嘴里还不可思议的自语道:“我没听错吧?郭侍郎怎么会到这来?”

    秀才娘子涨红着脸,匆匆忙忙掀开竹帘跑了进来,她一叠声的说道:“果真是郭侍郎,是贾大夫亲自带来的,说是要来亲自询问案情。”

    庄大嫂如死灰般的眼睛里,终于传出了一抹希望。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说道:“快,快带我去见郭侍郎。”

    话还未说完,一股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朝她袭来,她又软软的往下倒去。秀才娘子被吓坏了,忙上前扶住了她,焦急的说道:“你可要扛住啊!眼见庄大哥的案子有了希望,你可不能再倒了。要不等庄大哥回来,咱们可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交代。”

    庄大嫂微微闭了闭眼睛,忍着那让她难耐的眩晕感,无力的指着墙边的一个脱了漆的柜子,说道:“秀才娘子,那里有一包黄糖,麻烦你帮我冲杯糖水来。喝了糖水,兴许会好些。”

    “哎!”秀才娘子忙松开她,手忙脚乱的打开那柜子,果然翻到了一个油纸包,里面小心的藏着几片黄糖。这可是稀罕物,秀才娘子小心的掰下半块黄糖,放进桌上的粗瓷大碗里,然后拿起一旁的茶壶,往那碗里倒进了半碗水,一股香甜的气息立刻飘了出来。

    然后她把剩下的黄糖依旧用那油纸包好放回原处,又拿竹箸把水里的黄糖都给搅化了,然后才端着那碗香甜的黄糖水来到庄大嫂身边。

    庄大嫂接过碗,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水里的黄糖多了些,所以甜的有些发腻,可这样的效果无疑也是最好的。庄大嫂再次强撑着爬起来,虽然觉得身子依然发虚,膝盖发软,可到底没那么晕的厉害了。

    于是她微微拢了拢散乱的发髻,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然后由秀才娘子扶着,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来到院中,果然见到一个身穿紫色锦袍的俊朗公子,摇着折扇,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他的目光如鹰般锐利,带着洞悉一切的精明,又带着高位者的威势。

    庄大嫂不由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他面前,连连磕头泣道:“侍郎大人,小妇人的相公真的是冤枉的,您可要帮咱们做主呀!”

    “庄大嫂,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说话。”钟紫苑吓了一跳,忙上去扶她,可庄大嫂无论如何就是不肯起来,只哭叫着请侍郎大人做主。

    钟紫苑心急之下,狠狠踢了郭承嗣一脚,怒喝道:“你是死人呀?不会说句话吗?”

    站在郭承嗣身后的荣喜见状眉头不由一颤,忙偷眼去瞧自己主子。偏偏以往脾气不太好的侍郎大人,面上只微微一僵,便若无其事的配合道:“本官今日抽空前来,本就是来听你述说冤情的。你要不把握机会,继续这样夹缠不清,本官可就不奉陪了。”

    庄大嫂一呆,忙不迭的说道:“大人休怒,大人休怒。”她终于在钟紫苑和秀才娘子的扶持下站了起来。煞星不愧是煞星,杀伤力果真非同凡响,钟紫苑不由暗中对郭承嗣竖起了大拇指。(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邀月

    到了夜晚,威力无穷的日头已经隐落,那如弯弓般的玄月挂上了天空,气温慢慢降下来不少,没有那么热的让人头昏脑涨了。外出纳凉的人渐渐多了,那尤其是那运河的两岸越发热闹起来,不管是有钱还是没钱都可以去那里享受潮湿的河风吹拂,是一个消暑的好去处。

    无数条花船停靠在岸边,船上有许多衣裳轻薄的女子,嬉笑着招揽客人。不时还有乌黑狭窄的渔船在这些花船中间来回穿梭着,有穿着粗布花衣,戴着斗笠的渔娘们向沿岸的行人或者是花船上的姑娘们,兜售她们的渔获,或者是新鲜莲蓬,菱角,盐煮花生等吃食。

    岸边则有许多挑担子的货郎,画糖人的老叟,扛着糖葫芦的小贩,挎着竹篮的绣娘......与那些络绎不绝的游客们摩肩接踵的挤在一起。当然,其中也少不了那些衣衫褴褛,端着破碗伸手乞讨的乞丐。

    在众多的花船中,其中有一艘倒是有些奇特。它的氛围显然与其他那些莺声燕语,脂香扑鼻,人声鼎沸的花船截然不同。

    就见那船头高高的桅杆上挂着一串红灯笼,灯笼下摆着一张几和几张塌,榻上坐着的居然是两个锦衣华服的年纪男子,而在他们身边还围着几个身穿劲装,腰佩大刀的侍卫,当然他们也全是男人。

    本该春意无边,云髻雾鬟环绕的花船,却叫一群男儿给占据了。让岸上那些寻花问柳之徒。无不暗暗扼腕叹息。

    坐在左塌上的是郭承嗣,他换下了那身惹眼的紫色锦袍,穿上一件浅绿色竹纹长袍。手里依然摇着一把洒金纸扇。立体的五官,蜜色的肌肤,让他看上去依然俊朗如日。却少了几分威势逼人,多了些平易近人。

    右塌上的钟紫苑身上依然是那件湖色长袍,虽然料子没有郭承嗣身上那件好,可她清冷的气质,俊秀引人的外貌。居然比那郭承嗣毫不逊色。

    这俩人的组合,只惹得附近花船上的女子嬉笑注目,那些渔船也频频在他们身边打转。而俩人谁都没有关注外面的热闹。他们就这么面对面的坐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气氛显得有些怪异。

    呆了半响。钟紫苑忽然干巴巴的提议道:“枯坐无味。我瞧着那些渔船上新采的菱角和莲蓬倒好,咱们不如也买些来尝尝。”

    郭承嗣笑眯眯的一拍巴掌,赞许道:“你这个主意极好,来人,去把渔船上所有的莲蓬和菱角都买来。”

    “是。”有人有气无力的答应了一声,唤来了其中一条渔船过来买东西。那渔船上所有的菱角和莲蓬很快就堆在了他们面前,那渔娘怀中揣着银角子,千恩万谢的离去。

    郭承嗣笑眯眯的说道:“吃吧。这些够了吗?要不要再去买些来?”

    “够了,够了......”钟紫苑嘴角直抽抽。暗暗腹诽道:您老当是在喂猪呢?。

    钟紫苑原本只是随意说说,可现在东西堆在面前了,她倒是来了几分兴致。于是她在那堆湖鲜中,拣出一个煮熟后外皮呈黑色,看起来很像山羊角,还散发着一股清香的菱角。只不过它的体型看起来有些小,并不是十分饱满,终究是没到季节就采摘的缘故。

    菱角拿到了手中,她却开始犯难了。平时吃这个都是豆蔻把菱角煮熟以后,拿小刀劈开了,剥出里面白中带紫的果肉,再呈到她面前来。

    如今虽然没有小刀,大刀却有不少。她抬眸环视了一圈,身后那几个便衣衙役皆腰挎大刀。只不过钟紫苑也不敢开口去找人借那大刀来劈这小小的菱角。因为她怕自己开了口,那些凶神恶煞般的大汉会想用那大刀来劈自己脑袋。

    难道要用自己洁白如贝的牙齿来咬?众目睽睽之下,那形象也太难看了些。就在她满心踌躇的盯着手中的菱角,却没有办法的时候。郭承嗣却伸出大手接了过来,他只用三根手指轻轻一捏,那原本坚硬黑粗的菱角外壳立刻裂开了一条缝,露出了里面那元宝般可爱的果肉。

    “你这手功夫倒是不错。”钟紫苑眼睛一亮,毫不吝啬的赞赏道。她立刻接过他手里的菱角,轻轻松松的剥开外皮,剥出果肉扔进嘴里。嗯,粉粉的,香香的,还有淡淡的甜味,果然好吃。

    钟紫苑立刻又在那堆菱角里找出一个外皮为绿色,颇为饱满的四角生菱角,递到郭承嗣面前,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郭承嗣一笑,接过来又是轻轻一捏。很快那嫩生生的,乳白色的果肉便露了出来。钟紫苑心满意足的吃了。嗯,甜丝丝的,脆生生的,也非常好吃。

    她腹中本就有些饥饿,便高高兴兴的从那堆菱角中选出特别饱满的,递到郭承嗣面前。郭承嗣也不多话,只耐心的一个一个帮她把菱角壳给捏开。

    他的举动让周围的那些衙役都看直了眼,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家大人,这样有耐心的伺候人。也许是他们的目光太过灼热,忽然郭承嗣抬眸闪电般的扫了他们一样,他眼中还带着警告的意味。那些衙役立刻收回了目光,有的看天,有的看地,有的看河面......就是没人敢再去看郭大人的笑话。

    钟紫苑却毫无所觉,她就像欢乐的松鼠般啃着这些白生生的果肉,直到她面前的菱角壳堆成了一座小山。郭承嗣这才住了手,说道:“行了吧!再吃下去,恐怕就会不消化了。”

    钟紫苑抚着小肚子,满意的说道:“我也吃饱了,就是有些口渴。”

    “无妨,这里有些酸梅浆。可以消食的。”

    当钟紫苑捧着那杯紫红的酸梅浆小口饮着时,她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不是来游船河的。于是她放下杯子。擦了擦嘴角,不解的问道:“咱们究竟什么时候过去?”

    郭承嗣从桌上拣出一个莲蓬,慢慢的剥出里面滚圆雪白的莲肉,放在嘴里吃着。他眯着眼睛,微微一笑,说道:“急什么,自然是到最后。才轮到咱们登场。”

    ......

    岸上走来一伙大汉,为首的是一个如铁塔般的汉子。他皮肤黝黑,眉毛浓粗。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绣蝙蝠团纹劲装。正是和钟紫苑还有郭承嗣他们打过交道的蒲炎。如今再没有人叫他蒲老二或者是二当家,他是新上任的漕帮舵主,人人都称呼他一声蒲舵主。

    他边走边蹙着眉峰问道:“究竟是约在哪一条船上?”

    他身后有一个中年汉子立刻回答道:“说是约在崔大家的邀月上。”可放眼看去,河面上那些灯火辉煌的花船密集如云。到处都是丝竹和欢乐之声。中间又隐隐夹杂着劝酒,划拳,唱曲的声音。当真是歌舞升平,一片繁华。

    可要从这些花船中找出某一艘来,又谈何容易。因为这些花船并不是静止不动的,花船偶尔会为了某些客人的要求驶到河面上轻轻飘荡。

    “那就擦亮你们的招子,把那什么鬼邀月给找出来。”蒲炎颇为头疼的吆喝道。

    这些年洽谈生意都是由上任舵主孙远负责,孙远和他的心腹们都是极会享乐之人。所以选择谈生意的地点都是在这些花街柳巷。随着孙远以及他的势力倒台,新替换上来的蒲炎。却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一段时间忙的他是焦头烂额。

    就在这群大男人焦头烂额的寻找那邀月时,一个衣裳褴褛,大概十三四岁的乞儿,拿着一只破碗怯怯的伸到蒲炎的面前:“大爷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蒲炎正满心的不耐烦,他大眼一瞪,那乞儿吓得浑身一哆嗦,正想把破碗收回来。他却随口吩咐道:“你们谁身上有铜板的,赏他几个。”

    “哗啦”一声响,有人往他那破碗里扔了三个铜板。那乞儿原想着不挨打就算好的,没想到真会有钱收。他忙连连鞠躬道:“谢谢大爷,谢谢大爷。”要知道三个铜钱虽然不多,却可以买几个白面馒头了,

    蒲炎咧开嘴,露出那森森白牙,说道:“小兔崽子,得了赏钱就快些让开,别挡你爷爷的路。”小乞儿知道他其实是面恶心善之人,心中倒是不害怕了,他把那铜钱抓在手里飞快的跑走了。

    蒲炎笑着摇摇头:“小兔崽子,跑得倒快。”众人哈哈一笑,很快就把这个小插曲丢到了脑后。

    又走了一段路,有人指着前面一膄花船惊喜的叫道:“瞧,那不是邀月吗?”果然,一艘特别气派,有两层高的画舫上,挂着两盏书写着邀月二字的大红灯笼。隐隐还可以看见花船上来来往往穿梭不停的妙龄少女。

    蒲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暗骂一句:“自娘贼的,可真会选地方。”

    这伙人一靠近那艘画舫,就见一个涂脂抹粉,风韵犹存的老-鸨挥舞着手帕,捏着嗓子娇滴滴的问道:“来者可是漕帮的蒲舵主?”

    有人立刻上前一步回答道:“正是咱们蒲舵主。”

    “快,快放踏板。”那老-鸨立刻挥舞着手绢指挥船夫放下踏板。蒲炎一伙人终于沿着那踏板登上了画舫。

    他们刚一上船,就有船夫把踏板收了回来,紧接着画舫开始缓缓的往河中心移动。蒲炎的手下惊奇的问道:“妈妈怎么把踏板给收了,难道今晚上不做生意了?”

    老-鸨拿帕子捂着嘴咯咯的笑起来,还不忘挪揄道:“瞧这位小哥说的,以前孙舵主在咱们邀月上谈生意时,可都是包船的。难道到了蒲舵主这,就改规矩了不成?奴家可记得,以前孙舵主就说了,漕帮可不缺这百把俩银子。”

    “混蛋。”蒲炎暗骂一句,他黑着脸。在老-鸨的带领下,大步往舱内走去。果然一路上,除了船工和那些花枝招展的妓人外,他们没有碰到一个客人。

    那老-鸨把蒲炎一伙人带到了一间舱房门口,然后媚笑着说道:“蒲舵主,客人都在里面等候多时了。”她一把推开了那间舱房的大门,随着蒲炎一伙人的到来,里面原本的弹唱声,说话声立刻戛然而止。

    这间舱房很大,中间还搭着一个台子,上面有一个穿着石榴长裙的年轻女子,她葱削般纤细的十指轻按在琴弦上,头却微微侧着,好奇的打量着进来的蒲炎一伙人。她有一张吹弹可破的瓜子脸,一双斜斜上挑,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她神情妩媚,腰身格外纤细。坐在那里,被那河风一吹,居然有种飘飘若仙的感觉。

    围在那台子边有十来张黄花梨的高背椅子,椅子旁边都放着搁了茶点水果,点了香炉的高几。有五六个穿着锦袍的,高矮胖瘦不一的男人,也一起抬眼看着突然闯进的蒲炎一伙人。

    一个身穿褐色锦袍,看上去笑呵呵的,就跟白面团似的圆脸胖子率先站起身,对着蒲炎一拱手,说道:“阁下可是新任的漕帮蒲舵主?”

    “正是在下。”蒲炎也回了一礼,说道:“阁下可是龙老板?”

    “正是,正是。”龙老板笑呵呵的应了,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指着台上那个红衣女子介绍道:“蒲舵主,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就是这艘画舫的主人崔大家。”崔大家如弱风扶柳般对着蒲炎盈盈一福。蒲炎略微颔首,算是回礼。

    龙老板微微一笑,又继续介绍道:“这位是宋老板,这位是蒋老板,这位是李老板......”他尤其指着其中一位长发披肩,脚踏木屐,身披月白色锦袍,长得比崔大家还要妩媚动人的年轻公子说道:“这位,你可一定要好好认识,他可是蜀王世子。”

    蜀王世子朱斐,摇着手里的折扇,眨着他那迷死人不偿命的潋滟凤眸,微笑着说道:“蒲舵主,别来无恙啊!”他身后站着的,正是依旧穿着锦袍,头束玉冠的雪姬和玉姬。

    说起来,漕帮能揪出孙远这个杀害老帮主的凶手,朱斐可谓功不可没。可是他纵容婢女在大庭广众之下折辱当时的漕帮舵主,致使漕帮大大丢了颜面,让蒲炎心中感到非常不喜。于是他淡淡的说道:“我竟不知蜀王世子与我们漕帮也有生意上的来往?”(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送妾

    朱斐似乎没有察觉他的冷淡,只轻轻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原来倒是没什么来往。只不过你们也知道,蜀地历来贫瘠,咱们蜀王府管理蜀地多年,实在是入不敷出。要是今儿能沾各位老板的光,搭着漕帮这艘顺风船多赚些银子花销,倒是再好不过。随便再给我的雪姬,玉姬置办一些头面首饰,省的她们跟着我这个没钱的主子只能做男子装扮,你们说是不是?”

    雪姬和玉姬闻言,捂着嘴咯咯一笑,然后一起福了福,说道:世子爷说的极是,雪姬(玉姬)在此先谢过世子爷。”

    他番信口雌黄的话,要是让早已见识过他奢华无度做派的朱毅还有郭承嗣听见,一定会大笑三声,以示不屑。

    和大家见过礼后,蒲炎和他带来的弟兄们各自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立刻有丫鬟为他们送上果盘以及香茗。有几个走了半天路已经口渴的,立刻端起香茗几口喝了个精光。

    蒲炎虽然不知道朱斐的底细,同样没有瞧见那天晚上,雪姬一言不合,就差点砸了了价值万金的绿猗琴的场景。当然,他更加不知道日进斗金的飘香楼,只是他一个婢女的私产而已。

    蒲炎依然下意识的皱着眉头对龙老板说道:“龙老板,先前咱们说好的几家商铺里可没有蜀王府。如今我漕帮就四十艘货船空着,这要怎么弄?”

    那龙老板弥勒佛般的脸上露出笑意,解释道:“蒲舵主勿怪。其实咱们私下里已经谈好了。本来咱们每户是包十艘货船,如今既然蜀王府也想玩玩,咱们决定每户让二艘货船出来。这样咱们每户八艘货船。蜀王世子也是八艘货船,加起来依然是四十艘货船,这样一点问题都没有。”

    “既然你们都商量好了,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蒲炎皱一皱眉,说道:“那么按照规矩,我要先验你们的货,再来商谈运费。”

    因为运送的货物不同。所以运费也不同。如果是运送瓷器,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等贵重物品。那运费肯定会要高些。因为一旦路上有耗损,漕帮就得自己掏银子陪给商家。如果是运送粮食或者是漆器,铜器等不宜损坏的生活用品,运费相对而言就要便宜很多。

    “运费就不用商量了。我已经代表在座的商户准备好了。”龙老板笑呵呵的一拍手。

    就见原本坐在台上的崔大家。露出一抹羞涩的微笑,她双手捧起面前的一个木盒。轻盈曼妙的从台上走了下来,然后双手奉到了蒲炎的面前。

    蒲炎诧异的接过崔大家手中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叠厚厚的银票。全部都是一千两一张的,就这么粗粗看去,起码有五万两。

    就算这四十艘货船运的都是瓷器,也不需要这么多的运费。蒲炎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的盖上木盒,随手放在了旁边的几上。问道:“龙老板这是何意?”

    龙老板笑眯眯的说道:“当然是这批货的运费,还请蒲舵主不要嫌少才是。”

    “一点都不少,反倒是太多了。”蒲炎叹了一口气,说道:“还请龙老板给句实话,到底是要咱们漕帮运什么货?”

    “盐。”龙老板面不改色的说道:“除了盐,还有什么值得咱们出这么高的运费?以前咱们和孙舵主合作的时候,这样四十船私盐,我们会给他个二,三万两银子。蒲舵主,你的价钱可是孙舵主的两倍。当然,这些钱都是你个人和手下那些兄弟们的。明面上的运费,咱们还会按粮食的价格另外再给一份,让你能够对漕帮大众交差。不知蒲舵主意下如何?”

    蒲炎还未说话,跟他一起进来的漕帮弟兄顿时喧哗起来。他们在孙远得势的时候,和蒲炎一样,都是埋头做活计的粗人。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票,有些人已经开始怦然心动了!

    蒲炎面上显出一丝犹豫,他思忖片刻后,说道:“可我听说朝廷如今在严厉打击走私贩卖私盐的船队,马队还有商铺,一旦抓住,可都是以极刑论处。我一无后台,二无钱财,如果被抓,只怕是死路一条呀!”

    这盒银票龙老板不私下里给他,而是选择当着所有漕帮弟子的面拿出来,用的就是离间计。蒲炎虽然看上去粗犷,心机却绝对不容小觑,他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猜出了龙老板的打算。他同时察觉到了自己带来的那些兄弟中,有人已经心动了。这对他来说,形势非常不利。所以他不能当面拒绝,只能出缓兵之计暂时稳住他们。

    “这个你完全不必担心。”那龙老板傲慢的说道:“先不说在坐的蜀王世子乃是真正的皇亲贵胄,就是咱们这四位老板,身后都有你意想不到的大人物在撑腰。朝廷不管再如何严厉打压,也绝对不会打压到咱们的身上。这可是个打不坏的金饭碗,就看你肯不肯捧着。”

    蒲炎黝黑的面皮抖了抖,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不知几位老板身后都是哪几位大人物,龙老板可否相告一二,让蒲某人也能宽宽心。”

    龙老板白胖的面皮上露出一丝警惕,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个,蒲舵主暂时就不必知道了。你只需拿钱办事即可。还有。”龙老板指着娇媚过人的崔大家,说道:“崔大家色艺双全,又知情识趣。最难得的,就是如今她还是一个清馆。我家主人知道蒲舵主家中只有一妻一妾二女,略嫌清静了些。不如就让这崔大家去府上做个铺床叠被的小妾,说不定还有机会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你看如何?”

    那崔大家白嫩的双颊顿时羞得嫣红。更显艳光四射。她对着蒲炎盈盈一拜,娇怯怯的说道:“还请蒲舵主怜惜。”

    蒲炎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了崔大家几眼,见她笑颜如花。眼眸似水地瞅着自己。竟然欢喜无限,似乎没有一丝不甘。再配上她如花的容颜,曼妙的身姿,果然让人心醉。

    见蒲炎目不转睛的盯着崔大家出神,龙老板嘴角不屑的撇了撇,然后露出一抹得意矜持的微笑。

    在蒲炎如鹰般的盯视下,崔大家抿着唇。脸颊的红晕更盛了。她羞涩地一笑,含情脉脉的垂下眼眸,娇嗔道:“蒲舵主。你为何如此瞅着人家?”

    蒲炎叹口气,说道:“果然比我家那只母老虎好看许多,也知情识趣许多。”

    他这是答应了?崔大家双眸微颤,似乎有些激动。就见她盈盈一福。曼声说道:“谢谢......”她相公二字还未说出口,蒲炎就抬手制止道:“崔大家先别急着改口,我只问你几句话,还请实言相告?”

    崔大家一抿红唇,她歪着头,不解的说道:“不知蒲舵主还有何问题要问?”

    蒲炎认真的看着她,问道:“你既色艺双全,不但闯出了大家的名号。还保有清白之身。定然是想嫁进高门府邸,或是寻个清俊才子。比如像蜀王世子这样的华贵人物。似乎才配得上崔大家的才情。”

    崔大家微微一笑,她扇着长长的睫毛,幽幽的说道:“蒲舵主所说的,只是事俗人的看法。可我不一样,我从小最佩服的就是那些快意江湖的英雄侠客。像蒲舵主这样的英雄,才是我心中的夫君人选。”她这话说得,颇为情意绵绵。

    蒲炎嘴角一勾,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他淡淡的说道:“真是惭愧,我只不过是一个常年在水上漂泊的粗汉,真担不得崔大家口中的英雄二字。”

    崔大家闻言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蒲炎却抢先说道:“我非但不是英雄,而且一年倒有十个月不在家中。家里的婆娘又凶得很,除了她自己找来的一房小妾外,别的女人根本瞧都不让我瞧一眼......”他还没有说完,四周立刻哄堂大笑。崔大家虽然脸上也带着媚笑,却显得有些僵,没有先前那么甜美了。

    偏偏蒲炎似乎没有听到周围的嘲笑,依然目光炯炯的注视着面前娇怯怯的美人,继续说道:“如果没有经过她同意就把你带回去,她定然会想方设法的折磨你。比如说让你做家里所有的家务,比如说让你和她一起织补渔网,比如说让你和她一起去照顾帮众留下的孤儿。当然,这些其实也算不上是折磨,因为她每日自己也是这样做的。到时你的小脸会因为风吹日晒而变得粗糙,这双白嫩的小手也许没有机会再去抚琴,你的身上也不能穿这样的绫罗绸缎......即使如此你还愿意入我门内去做这个小妾?”

    蒲炎这番话说完,现场完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朱斐停止了摇扇,坐直了身子。龙老板也收回了蔑视的眼神。

    崔大家那明媚娇艳的脸已经完全僵住了,这和主人先前说的可完全不一样呀!她当然不是真心愿意嫁给这么一个粗鄙不堪的男人,要她能自由选择,肯定会选俊俏又身份高贵的蜀王世子。

    可是主人给了她许多承诺,包括只要她入了蒲炎的门,就会帮她除去蒲炎现任的妻子,然后扶她上位成为当家主母。

    虽然她看不上蒲炎这个人,却稀罕他的身份。可好歹他是漕帮的第一号人物,只要自己拿捏出了他的心,再除去主母。以后虽然没有荣华,富贵却绝对少不了。其实比进那些高门大院,成为王孙公子们的玩物要强得多。

    可惜任她千算万算,却还是被蒲炎这番残酷的话给吓住了。而且蒲炎能够说出这番话,就证明他的头脑很清醒,并没有被自己的美貌给迷惑住。如果美貌这一项对她来说最有利的武器,对蒲炎却完全不起作用。那她也的确没有本事拿捏住蒲炎,过上她自己想要的日子。

    与蒲炎那如鹰般洞悉一切的目光对视着,崔大家渐渐绝望了,她猛地掩住了脸,两行清泪从她的指缝中漏了出来。她绵软的声音幽幽的从指缝中传了出来:“蒲舵主好狠的心,你既瞧不上我,明说就是,何必又拿这话来唬我。”

    蒲炎一皱眉,喝道:“休要如此扭捏作态,我蒲炎虽然称不上是英雄,可是吐口唾沫砸个坑,从不拿假话唬人。崔大家只需要回答我,是否愿意入我家门,过我婆娘那样的生活即可。”

    崔大家真的是彻底绝望了,这话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回答愿意,那绝对是违心之语,她怕真的会被主人送进蒲家过上那样非人的生活。回答不愿意,那么这两年她苦心维持的清高形象,就会轰然倒塌。所以她捂脸装哭意图含糊过去。谁知蒲炎这个二愣子丝毫就不知道怜香惜玉,非要逼问出实话,连给她含糊的机会都没有。

    终于崔大家一跺脚,什么话都没说,嘤嘤哭泣着跑了出去。偏偏蒲炎还一脸茫然的说道:“她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就这么跑了?要是她愿意的话,我还准备等会上岸就弄顶花轿来,把她抬回去呢?这家里多个人干活,说不定我家的母老虎不会生气,还会高兴的很。”

    龙老板闻言嘴角直抽抽,真不知道这个二愣子是真傻还是假傻。倒是朱斐拍着手掌狂笑道:“正是,正是,本世子还等着喝杯喜酒呢!快去看看,崔大家是不是高兴过头了,已经在那哭嫁了?”

    偏偏雪姬还有脆生生的逗趣道:“世子爷又浑说,哭嫁可是待嫁新娘感谢父母长辈的养育之恩和哥嫂弟妹们的关怀之情;泣诉少女时代欢乐生活即将逝去的悲伤和新生活来临前的迷茫与不安。也有的是倾泄对婚姻的不满,对媒人乱断终身的痛恨等等。这些对崔大家来说可都不存在呀!”

    “谁说不存在的?”玉姬就跟立刻接嘴说道:“说不定这崔大家就是在痛恨媒人的乱断终身。”说完,她还意有所指的瞥了龙老板一眼。

    这一瞬,龙老板的脸色变得铁青,他那白白胖胖的脸几乎扭曲起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提亲

    只不过也是一瞬间,他那圆圆胖胖的脸立刻恢复了原状,嘴角甚至还带上了笑容,俨然就是一副笑面佛的模样。他没有理会一唱一和的雪姬还有玉姬,只扬言呼唤道:“来人,再拿五万两银票来。”立刻有丫鬟捧着一个与蒲炎手边一模一样的木盒走了进来。

    龙老板毫不犹疑的说道:“放到蒲舵主那去。”那丫鬟立刻转了个身,来到蒲炎面前,屈膝福了福后,把那木盒放在了他手边的高几上。

    蒲炎一皱眉,不解的问道:“这又是何意?”

    龙老板笑呵呵的说道:“既然蒲舵主对崔大家不满意,这场婚事就此作罢。不过这五万两银子原本是准备给崔大家的嫁妆银子,还是原样奉上,请蒲舵主笑纳。”

    蒲炎干笑一声,正欲开口。跟他一起来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低声劝道:“大当家的,不如收下吧!以前那姓孙的也不知道收了他们多少银子,才会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如今姓孙的倒了,好歹也该轮到咱们享清福了。再说,我如今大了,也该娶媳妇了。黑妞她娘说,我要是再拿不出五十两的聘礼,她就让黑妞嫁给别人。”

    大家不由哈哈大笑,有人问到:“柱子,以前黑妞她娘不是只要十两银子的聘礼吗?怎么如今涨价了?”

    柱子扭捏的说道:“因为她说如今我跟着大当家的干活,身份不一样了。所以聘礼也要跟着涨价。”

    “不错,不错,如今跟着你蒲舵主干活。别说五十两银子,就算是五百两银子都拿的出来。”龙老板也笑眯眯的说道:“到时你可以拿银子砸的黑妞她娘哭着喊着求你娶她家姑娘。”

    屋内的人再度哄堂大笑,柱子原本黝黑的脸都被笑红了。满屋里只有蒲炎没笑,他皱皱眉,说道:“以前这么没有听你提起过?等会回去找你婶去拿五十两银子就是,可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柱子缩着脖子嘀咕道:“您说的倒是轻巧,什么事都是找婶子拿钱。婶子那能有多少银子供人拿呀!为了养帮里的那些孤儿,婶子可连头上的银簪子都给卖了。我可张不开这口。”

    笑声顿时一歇,龙老板和朱斐皆是满脸诧异的看着面沉似水的蒲炎。先前他对崔大家说的那番话。他们都以为是瞎话,是蒲炎不想让那个女人进家门,所以信口编出来吓唬人的,没想到他说的居然都是事实。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闷。

    倒是玉姬咯咯的娇笑起来。她不客气的对柱子说道:“我说你这人是不是傻呀!如今身份变得可是你自己。不是那什么黑妞。别说五十两银子的聘礼了,你就算是拿五两银子的聘礼砸她那张老脸上,她也会哭着喊着求你娶她家的黑妞。”

    如此言论让柱子惊异长大了嘴,他傻乎乎的说道:“不可能吧?”

    玉姬撇撇嘴,从袍袖里摸出一块银角子。素手一扬,那块银角子居然稳稳的落入柱子怀中。

    柱子捏起那银角子不解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其实他想问的是,你干什么拿银子乱砸人?只不过对着玉姬那张千娇百媚的脸,那些不友好的话。他又咽回了肚子里。

    玉姬冷冷一笑,说道:“你不是不相信我的话吗?这是一个十两的银锭子夹了一半的。大概五两左右。明天你就拿这五两银子砸在那贪得无厌的老妇面前。只管问她,只有五两银子肯不肯嫁女儿。要是肯嫁,立刻就选定日子。要是不肯嫁,从此以后就撩开手,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柱子捏着这银角子就像是捏着一个烫手山芋,他苦着脸说道:“要是黑妞她娘还是不让黑妞嫁给我,怎么办?”

    玉姬顿时急了,她跺着脚,赌气说道:“你这个人,难道是榆木脑袋吗?如果那黑妞的娘还是不肯把黑妞嫁给你,我就亲自嫁给你,这样总可以吧?”

    “你?”柱子惊恐的张开了嘴,下颌几乎落到了地上。

    玉姬挺起胸,唬着脸,气呼呼的瞪着他说道:“怎么?难道我比你那黑妞要差吗?”

    柱子吓得一缩脖子,喃喃道:“黑妞皮肤没有你白,个子没有你高,眼睛也没有你大。”玉姬得意的一笑,说道:“算你有眼光,还有呢?”柱子小小声的说道:“黑妞虽然长得没你好看,可她不会对我发脾气,也不会拿眼睛瞪我,所以我还是想娶我的黑妞。”

    “你......”玉姬气得简直要昏倒。

    雪姬却推了她一把,幸灾乐祸的说道:“罔你自诩风流婉转,却原来还比不过傻小子眼中的黑妞。”

    玉姬被她这么一激,反倒不气了。她莞尔一笑,说道:“雪姬姐姐说的对,既然都说是傻小子了,我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她扬声叫道:“喂,傻小子。银子我也给你了,方法我也教你了。要是你还娶不上你心心念念的黑妞,可就注定只能打一辈子光棍了。”

    “啥。”柱子的下颌再一次掉到了地板上。

    蒲炎苦笑一声,说道:“说你是傻小子,还真没错。行了,黑妞那边你别管了,还是让你婶子出面吧!好歹黑妞她娘还是会给我几分薄面。”

    柱子的下颌立刻收了回去,他满面笑容,刚要道谢,蒲炎又加上一句:“就用玉姬姑娘给你的银角子当聘礼。”柱子这回彻底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不言语了。

    眼见好端端的一场生意,要变成了荒唐的媒婆大会,而且还有越跑越远的趋势。龙老板忙轻咳一声,把话题又扯了回来:“蒲舵主既然收下了银子,自然可以风风光光的为柱子兄弟办好这场喜事!如今既然生意谈好了。就请蒲舵主签一份文书,这样大家都放心些。”

    他一拍手,立刻有几个丫鬟捧着笔墨纸砚。还有拟好的文书走了出来。蒲炎接过文书在手里仔细翻看着,上面不但注明了以后运私盐如何分成,居然还注明了每年要跑多少趟次,每年的利润达到了多少,又额外给他多少分成。总之非常非常的详细,几乎每条细节都考虑到了。

    龙老板见他看得非常仔细,还解释道:“以前孙舵主在时。每出一趟货给他的提成是半成利润。如今却给你一成,可见咱们上头的主子,对你的格外重视。希望咱们的合作关系。今后能长长久久的保持下去。”

    “多谢各位的老板的看中,既然如此,我就签了。”蒲炎拿起丫鬟奉上的狼毫笔在文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又从荷包中掏出一枚代表漕帮的鸡血石印章。沾上朱砂盖到了文书底部。

    龙老板终于满意的笑了。他和其他几位老板也掏出各自代表身份的印章盖在了这份文书上。当文书传到朱斐面前时,他却不忙着盖章,只说没见过这样的文书,要好好瞧瞧细则。便让雪姬拿着在自己耳边轻声念了起来。

    龙老板也不忙着催促,蜀王世子是第一次加入他们的行列,自然是小心为上。他笑呵呵的端起面前的香茗慢慢品了起来。

    朱斐细细的听雪姬念完了文书上的内容,不由咂舌道:“咱们所有人加起来才拿五成,而这个木老却一个人占了五成。这吃相是不是也太难看了。”

    龙老板倨傲的说道:“要是你知道木老是谁,你就不会觉得他的吃相难看了。要没有木老这位掌舵人。咱们这条大船也不可能开的这样平稳。”

    朱斐好奇的问道:“这木老究竟是谁?”

    龙老板却一脸神秘的说道:“佛曰,不可说。只要咱们能大把的赚银子,世子爷又何必管这木老是谁。”

    蒲炎叹口气,说道:“有银子大家赚,的确是好事。可是我还得有命去花才行。龙老板难道就不能透露一点点木老的信息,也好让我求个安心。”

    龙老板丝毫不为所动,只摇头说道:“我只能告诉你,咱们后面这些主子,都是天天在皇上身边打转的人,你说面子够不够大?”

    蒲炎还不死心,又缠着他不停的追问,终于让龙老板心中起了疑心。他那被脸颊上的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小眼睛里,射出毒辣的光芒。出言威胁道:“既然我们后面的主子能捧孙远做舵主,同样也能把你这个舵主给拉下来,再捧别人去坐那个位子也是一样。你可想好了,既然签下了文书就老老实实听候差遣,保证你和你的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都不成问题。要是你心里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哼哼,那就等着接受主子的雷霆之怒吧!”

    “呵呵,好大的口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官还真不知道,在这长安城内,还有比皇上还大的主子。”话音未落,舱门被猛地推开,身穿绯色官袍,腰系玉带的郭承嗣,笑容满脸的大步走了进来。他对着目瞪口呆的龙老板一伙人,露出了狰狞中带着得意,奸恶中又不失威势的笑容。

    跟他一起进来的 除了一个穿湖色袍子的年轻男子外,其余全是身穿黑色劲装,腰佩大刀的大汉。还不断有身穿黑色鲛人服的水兵,如鬼魅般从船底爬上来,和那些船夫打在一起。

    不时有丫鬟,妓人,乐工们尖叫着,惊慌失措的从各个舱内跑出来,她们很快的被水兵们给制住。只有那些船夫们抽出武器还在拼死抵抗,然而随着上船的水兵越来越多,船夫们很快就败了下来。于是被抓的被抓,跳水的跳水,只有半盏茶的功夫,这艘船就被郭承嗣的人马给控制住了。

    “郭,郭侍郎......”龙老板一个踉跄,差点从椅子上滚落下来。他是一个真正的商人,从来都是靠嘴皮子吃饭,何曾见过如此真刀真枪的场面。他原本还张狂无比的肥脸立刻变得煞白。两条腿肚子还在不停的抖动着,就连说话都带上了颤音。

    “小的见过郭侍郎......”他双膝一软,立刻向郭承嗣跪倒行礼。蒲炎带着他漕帮的手下也向郭承嗣行了礼。坐在位子上没动的,除了朱斐外,就是那一直没有出声的宋老板,李老板以及蒋老板。

    “呵呵,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朱斐倒是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指轻轻在那份文书上弹了两下,啧啧的说道:“这样丰厚的利润,本世子真的是心动了。”

    郭承嗣黑着脸对他伸出了手:“把文书拿来。”

    “不能给他,快把文书毁了。”宋老板离他最近,立刻飞身过来抢夺。雪姬见状手一挥,一道绚丽的冷芒在众人眼前闪过,宋老板伸出去的右手掌,硬生生被削了下来。

    “啊!”宋老板抱着断掉的右手,发出凄厉的惨叫,让坐在一边的几个老板心中发麻,浑身就像是抖筛糠似的,不敢言语。

    雪姬仗剑在手,护在朱斐身前,娇喝道:“谁敢对咱们世子爷动手,可别怪我手上这柄青霜剑不长眼睛。”

    朱斐用三根手指捏着那份文书,似乎没有交给郭承嗣的打算。他只嫌弃的把落在自己面前的半截断掌一脚踢了出去,嘴里还啧啧的说道:“好好的,突然来抢什么,跟个大蝙蝠似的,要是吓着本世子,你们该当何罪?”

    玉姬忙端起高几上的一只水晶杯,递到他嫣红的唇边,娇滴滴的说道:“世子爷,快喝口西域葡萄酒压压惊。”

    “嗯!乖......”朱斐果然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那鲜艳如血的酒水。

    龙老板一伙人虽然被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吭声,可他们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如今只有朱斐身边这个狠辣的丫头还可以与郭承嗣带来的人拼上一拼。只要朱斐及时毁了他手里的那份文书,那郭承嗣就没了物证,也就意味着不能给他们入罪。

    可是蜀王世子性子一向都是诡谲多变,阴狠毒辣,此刻谁都猜测不到他究竟想干什么。(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麻烦上门

    就在所有人都心怀鬼胎的看着朱斐时,郭承嗣身边穿着湖色袍子的钟紫苑啧啧的摇头说道:“这一地的血,亏你也喝得下。”她大步上前,一伸手夺过了朱斐手里那份,盖上了四大商铺印章的文书。

    龙老板他们心中不由大惊,却因为宋老板的前车之鉴而不敢乱动。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只仗剑在手的母老虎,心中暗暗念叨:他也对你们世子动手了,快劈了这小子,把文书夺回来。

    可他们很快就失望了,因为不但雪姬一动不动,就连那朱斐本人似乎都没有发怒的迹象。他只伸出手指捏着钟紫苑的衣袖,轻轻摇晃着,软软的说道:“快从你的药箱里拿一颗天王定心丹来给我尝尝。”

    钟紫苑谛笑皆非的敲了他一记,说道:“又胡说,这药也是能胡乱吃的。”

    朱斐无奈的一笑,极轻极轻的说道:“既如此,待会你可别害怕。”

    钟紫苑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把那份文书交给了郭承嗣。她随即走到宋老板身边蹲下来,拿出止血散帮他敷药,包扎伤口。

    朱斐只微笑的注视着她忙碌的背影,他的嘴唇却慢慢的由嫣红色变成了浅紫色然后发展成了深紫色,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更加透出一种诡异的青色。终于,他慢慢闭上了那双原本潋滟无双的凤眸,整个人往地上栽去。

    玉姬似乎早有准备,她飞快的张开双臂。把朱斐软绵绵的身子牢牢揽进怀里。焦急的呼唤道:“世子爷,世子爷......”朱斐的眼睛却闭得紧紧的,毫无反应。

    钟紫苑赫然回头。她看着倒在玉姬怀中,面色铁青的朱斐惊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他素来就有心疾。”郭承嗣粗粗的解释道。

    他对周围的衙役们吩咐道:“把这几位老板都好好请进刑部大牢去,段岭,由你亲自负责看守。记住,除了本官以外,谁也不能擅自提审,就连尚书大人来了也不行。”

    “是。”段岭带人把几乎吓瘫了的那几位老板全部都五花大绑的带走了。蒲炎作为人证。也老老实实的跟着段岭一起走了。

    郭承嗣这才大步来到朱斐的身边,协助玉姬一起,把朱斐平放在地上。钟紫苑立刻从药箱里找出了常备的天王定心丹。掰开他发乌的嘴唇塞了进去。雪姬也端来了一盏清水。

    郭承嗣抱着他的头,雪姬则慢慢的把水喂进他的嘴里。可朱斐似乎不知道吞咽,那水在他嘴里打了个转后很快顺着他的嘴角又流了出来,瞬间就沁湿了他胸前的衣衫。

    玉姬见状。忙手忙脚乱的擦拭着从他嘴角溢出来的水。她边擦,边惶惶不安的自语道:“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

    雪姬端着茶盏的手都在微微颤动。又喂了几次,见朱斐实在不能吞咽,情急之下她索性自己一扬脖子,含了一大口水后,附身堵住了他的嘴。

    水从她的嫣红的樱唇中慢慢哺进他冰冷的薄唇。终于,他喉头动了一下。嘴里的那颗天王定心丹顺利的咽了下去。

    见朱斐终于把药吃了下去,钟紫苑立刻对郭承嗣吩咐道:“把他身上的衣服解开。再把人放平了。”

    郭承嗣立即按照钟紫苑的吩咐把朱斐的衣衫解开了。钟紫苑手持闪着寒光的银针,找准穴位轻轻扎了下去,她慢慢的捻动着手里的针柄,同时还指挥雪姬和玉姬各持朱斐的一只手掌,为他按摩中指指端末处的中冲穴。

    在几人的通力合作下,朱斐薄唇上的乌色渐渐淡去,变得苍白干涸。他慢慢睁开波光潋滟的双眸扫了围在自己身边的众人一眼,勾起嘴角虚弱的低语道:“看来阎王爷也知道我大仇未报,所以不敢收我。”

    “世子爷......”雪姬悲呼一声,低泣起来。

    “好吵。”朱斐面上又露出了他那惯有的不耐烦表情,雪姬忙用拳头堵住了自己的嘴,小心的不让悲泣声溢出来。

    朱斐虽然醒转,却觉得眼睛上似乎被沾上了浆糊,老是想要黏在一起。于是他喃喃道:“让我再睡一会,就一小会......”他的眼睛再度慢慢闭上,很快陷入了昏睡中。

    钟紫苑见他终于脱离了危险,心中也放下了一块大石。她拿袖口轻拭着他额角冒出的冷汗,心疼的询问道:“他有心疾,我怎么从未听你们说过?”

    郭承嗣低叹一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还是下次找个机会与你细说吧!”钟紫苑若有所思的看着昏睡中的朱斐,终于放弃了追问。

    离了邀月画舫,钟紫苑跟着玉姬雪姬一起护送朱斐回行馆,郭承嗣则亲自带着衙役侍卫压着这一大批俘虏回刑部受审。临行前,钟紫苑拉着郭承嗣低声询问道:“那老乞丐找着了吗?”

    郭承嗣皱了皱眉,说道:“荣喜和李秀才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过来。”

    钟紫苑有些担心的说道:“该不是被人给灭口了吧?”

    “应该不会。”郭承嗣摇头说道:“荣喜询问过那条巷子里其他的商户,他们都说那天庄哥儿出事后,那老乞丐就跟着一起失踪了。我猜他可能知道自己已经惹了麻烦上身,所以找地方躲起来避风头。不管怎样,我会派人一直寻找,直到找到人为止。”

    “希望早些找到他,能让庄哥儿早些脱罪。”钟紫苑在心中暗暗祈祷。

    ......

    钟紫苑回到自己院子里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辛苦了一天一晚,她觉得异常疲惫。用过晚膳洗漱过后。她就一头栽倒在床上,哼哼唧唧几声后,直接昏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耀眼的太阳光透过那薄薄的纱窗在她洁白无瑕的小脸上投下了无数道如蝴蝶般的金色光斑,她的眼皮微微一颤,终于慢慢醒转了过来。

    可惜还没等她睁开眼睛,就听到了屋外那隐隐约约传进来的吵嚷声。她静静的躺了一会,只听那声音似乎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她这才扬声叫道:“谁在外面?”

    青黛肩上搭着帕子。手里端着一个铜盆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公子,你可算是醒了。”

    钟紫苑翻身坐起,她皱了皱眉。询问道:“外面怎么这么吵?”

    “也不知打哪里来了一个骄纵的小姐,跑咱们院门口来砸门,福伯多询问了一句,她扬手就想抽福伯鞭子。幸亏有一个叫雪姬的姑娘赶了过来。福伯才没有吃上大亏。如今雪姬姑娘把那个小姐堵在外面。她不甘心,就想让小丫鬟们叫骂。结果你猜怎么着?”青黛唠唠叨叨的说着话,手上却也没歇着。她放下手里的铜盆,取下肩头的帕子在里面拿水浸湿了,搓了几把后绞干了水递到钟紫苑面前。

    钟紫苑见她眼睛冒着闪亮的星光,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就知道有雪姬在,自己院子里的人没有吃上亏。于是她也不急。只接过帕子,一边慢条斯理的擦拭着。一边询问道:“到底怎么着了?”

    “哈,哈,哈......”青黛还没有开口,就自个撑不住先笑了起来。等笑够了以后,她才擦拭着眼角笑出的泪花,开口说道:“雪姬姑娘见那两个丫头骂的难听,就到咱们灶台底下挖了一大盆的火塘灰,只要她们敢张嘴骂人。雪姬姑娘就会抓一把撒过去。也不知她手法怎么那么准,次次都能撒进她们嘴里。那两个小丫鬟被糊了一嘴的火塘灰,跟乌嘴狗似的。别说骂人,如今就连嘴都不敢张开了。”

    “噗嗤”钟紫苑听了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想了想,她又问道:“知道那是谁家的小姐吗?”她化身贾铭以来,从未和哪家的小姐打过交道,该不会是这位莽撞的小姐找错门了吧?

    青黛仔细回想片刻,说道:“好像是太仆寺卿家的小姐。”

    “太仆寺卿?”钟紫苑越发茫然了。太仆寺隶属兵部,太仆寺卿为从三品,是太仆寺品阶最高之人。专门掌车辂、厩牧之令,总乘黄、典厩、典牧、车府四署及诸监牧。钟紫苑依稀记得如今的太仆寺卿是姓杜的,至于其他的就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了。于是她慢条斯理的净面,擦牙,易容,换裳后,终于提步走了出来。

    进到院子里,她一眼就瞧见自家院门口有一个娇俏的女子背影。她盘着灵蛇髻,穿着一身银红色绣鸢尾花的单罗纱琵琶襟,下身是一条月牙白的留仙裙。就听她娇笑着,脆声说道:“怎么不骂了?我这火塘灰还有半盆子呢!”果然,站在她身后脸带怒气的豆蔻,手里捧着一只铜盆,里面还装着半盆子漆黑的火塘灰,豆蔻脚下还丢着一根缠金丝的精巧马鞭。

    钟紫苑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了,这个女子正是雪姬。她忙快步上前,呼唤道:“雪姬姑娘。”

    雪姬闻言一回头,见是钟紫苑出来了,便笑眯眯的说道:“贾大夫,你还是回屋去歇着吧!对付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泼妇,你用不着亲自出面,交给我处理就好。”

    “你敢说我是泼妇?”还没等钟紫苑出声,外面就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姓贾的,别躲在里面做缩头乌龟。快些滚出来,姑奶奶是来找你的,犯不着在这里和个野丫头闲磨牙。”

    还真是来找自己晦气的?钟紫苑有些错愕,她探头往外张望着,就见自家门外停着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四周还围着不少看热闹的邻居。

    马车旁有站着一位肌肤莹白如玉,身穿大红纱裙,腰间缠着一根绣淡黄色雏菊纹的红色腰带,双眼透着愤怒的光芒,看上去就像是一团火在燃烧般的绝色少女。

    她身后有两个畏畏缩缩的,满脸都是乌黑的火塘灰,只露出一对白眼仁的丫头。在她的脚下还一动不动的躺着两个壮汉,瞧那模样应该是昏了过去。根本不用想,这些肯定都是雪姬的杰作。

    钟紫苑直到瞧见了这红衣少女本人,才算弄清楚她究竟是谁。她正是那日在镇国公府,夜里为郭承嗣送冰碗的表妹。

    钟紫苑只听郭承嗣说她是老镇国公夫人娘家的孙女,虽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血缘关系,却爱追在郭承嗣的身后叫表哥。原来她就是那太仆寺卿家的杜小姐闺名如烟。

    杜如烟狠狠的盯着从门内慢悠悠走出来的钟紫苑,她响亮而不太耐烦的喝道:“姓贾的,你还不快给姑奶奶滚出来,慢慢腾腾的做什么呢?”

    她的语气粗鄙倨傲,还带着习惯性的颐指气使,钟紫苑皱了皱眉,她收回了自己欲迈出去的腿,拿小手指挖了挖耳朵,慢条斯理的说道:“本人的姑奶奶今年五十有八,不知这位姑娘今年贵庚?还是说太仆寺卿家的姑娘,不管什么年纪,走到哪里都喜欢做人家的姑奶奶?”

    钟紫苑话音一落,立刻引起周围人的哄笑,隐隐有人鄙夷的说道:“这太仆寺家的小姐说话,行事怎么如此粗鄙不堪,比街头杂货铺子里的小青还不如。”

    “就是,原来一直以为大家闺秀,都识文断字,熟读《女则》,《女训》,应该是高贵典雅,谈吐得体的。没想到这位小姐和那卖猪肉的张屠夫家闺女说话一个味。”

    “哈哈哈,要是张屠夫听见了,一定会以为是他家闺女跑贾大夫门口来闹腾......”

    这些人大多是住在这条巷子里的邻居,不管谁有个三病两痛,都是钟紫苑亲自为大家精心诊断治疗,所以大家都对她感激涕零。如今见有人到她家门口来吵闹,这些受过钟紫苑恩惠的人,自然会帮着她说话了。

    杜如烟没想到自己刚一张嘴,就落了下风,还被人如此围观讥讽,心中不由又气又恼又有些害怕。都钟紫苑一张嘴就把整个太仆寺卿家的姑娘都给绕了进去,要知道太仆寺卿家里可不只她一个小姐。她甚至连嫡女都算不上。她只是太仆寺卿杜大人一房小妾生的庶女而已。

    因为杜府庶女众多,所以她在杜府里并不受重视,小时候的玩伴都是那些下人家的孩子,所以学了一嘴的粗话。直到长到十岁时,她的绝色容貌逐渐展现出来,渐渐的在众姐妹中拔得头筹,才多得了几分杜大人几分重视。

    虽然经过几年的精心培养,她也识的几个字,读了了《女则》《女训》,行为举止也有了一些规范。可她只要被激怒,粗鄙张狂的老毛病就会露出来。

    要是今天因为她而弄坏了杜府里其他姑娘的声誉,尤其是她那个准备今年入选秀女的嫡出妹妹。想起嫡母那双看上去温婉,实则如毒蛇般黏糊,阴狠的目光,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原本白皙如玉,娇艳如花的小脸,顿时变得又青又白。(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恃宠而骄

    钟紫苑见杜如烟虽然衣饰精美,却举止粗鄙谈吐浅薄,就知道她在杜府里绝对不是身份高贵的主子,所以也不怕得罪。

    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杜如烟,微微一笑说道:“不知杜小姐找上门来,动手就打,开口就骂,到底是为了何事?”

    听了钟紫苑的话,杜如烟心中不由暗恨,什么动手就打,张嘴就骂。如今被打昏的,被火塘灰塞满嘴的,明明都是自己带来的人。这个卖屁-股的兔儿爷,居然还睁着眼睛说瞎话,分明就是没把自己这个杜府小姐看在眼里。

    是了,他有表哥撑腰,自然是不会把自己这个庶出小姐看在眼里了。一向自傲又自卑的杜如烟越想越气,她抬起艳丽无双的小脸,盯着钟紫苑。用那因为气愤而分外尖厉的声音,带着讥嘲地说道:“你莫要得意,也莫要张狂,你这样的人是挣不到前程的。”

    钟紫苑的脸顿时一黑,别人听不懂杜如烟话中隐晦的意思,她心中可明白着。杜如烟是在笑话她以男子之身跟着郭承嗣,只能做个见不得情人,是没有出路的。

    可钟紫苑并不是男人,她是个实实在在的女人。那晚她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一直到现在都在暗暗懊恼。如今这杜如烟居然还为了这件事找到自己家门口来闹,她懊恼之余,嘴里也越发刻薄起来。

    她轻咳一声,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慢悠悠的说道:“我能不能挣到前程不与你相关。我只知道杜小姐今儿在寒舍门口这样撒泼漫骂,要是在长安城里传开了,也不知哪家的高门大院还敢于杜家结亲?杜小姐。你还是为自己的前程多操操心吧!”

    “你......”杜如烟尖叫着冲上去,习惯性的扬起右手狠狠挥了出去,欲一巴掌扇掉她脸上那可恶的笑容。

    她却忘了钟紫苑身边还有一个如鬼魅般的雪姬。眼见就要挥中钟紫苑的脸颊时,她的手腕被雪姬一把给抓住了。

    雪姬丝毫不会怜香惜玉,她的手慢慢握紧,直到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杜如烟柳眉一挑,痛叫道:“贱丫头。你敢对姑......本小姐动粗?你好大的胆子。”

    雪姬轻轻一笑,她沾满火塘灰的手轻轻的抚上杜如海娇嫩的脸颊,说道:“这么漂亮的脸。怎么心思这么恶毒,老是喊打喊杀的。要是吓得我手一抖,在你脸上留下了两道疤痕,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她尖利的指甲在杜如烟的脸上划过。杜如烟只觉得她划过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的轻微刺疼。她的脸上瞬间就被抹得黑一道白一道。这张漂亮的脸是她最有利,也是唯一的本钱,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煞星有没有在自己的脸上动手脚,于是惊怒交加的尖叫道:“放开我,快点放开我......”

    雪姬阴森森的一笑,果真松开了手。杜如烟得了自由,立刻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十几步,她实在是被雪姬给吓坏了。

    钟紫苑轻笑道:“杜小姐要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不过你的忠告我会转达的。”

    既然那晚的表演非常成功,钟紫苑也不介意继续把这个恃宠而骄的角色继续扮演下去。谁叫这是她答应了郭承嗣那厮的。

    杜如海美丽的双眼几乎要瞪出血来,她嫣红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真可惜面前笑得如此可恶之人是个男儿身,要是他是个女人,杜如烟保证,自己绝对有一百条以上的方法让他生不如死。

    终于,她明白今天自己在这里除了自取其辱外,根本捞不到任何好处。她的脸色腾的一下变得通红,还带着明显的戾气。

    一个丫鬟见状,壮着胆子上前小声劝慰道:“小姐,咱们制不住他,自然有能够制住他的人。不如回去慢慢商议吧!”

    她的声音陪着小心,可杜如烟正是怒火无法发泄的时候,她猛地转身,右手一扬,一记耳光重重的扇在了那丫鬟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过后,她转身上了马车,刷的一下扯下了门帘,遮住了外面那些探视的目光。

    那丫鬟显然已经被打习惯了,她默默抚着被打的脸颊,与另一个丫鬟一起悄悄的爬上了马车。坐在前面的车夫一扬鞭子,这主仆三人在众人鄙薄的眼神中快速离去。

    钟紫苑有些好笑的摇摇头,指着地上依然昏迷不醒的那两个大汉,对雪姬无奈的说道:“这两人怎么办?”

    雪姬冷冷一笑,说道:“主人都走了,留下的这两条狗也用不着可怜。”她转身对豆蔻吩咐道:“去打两盆水把他们泼醒就行。”

    “哎。”豆蔻兴高采烈的答应了。她果真放下手里的铜盆,跑到井边打了一桶水泼到那两个倒霉鬼的身上。

    在冰冷的井水刺激上,这两个大汉终于慢慢醒了过来。他们见主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敢再继续纠缠,只等爬起来,灰溜溜的自个回杜府去报到了。

    钟紫苑这才对人群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各位打抱不平,如今没事了,大家散了吧!”有几个嘴多的上来与她寒暄几句,大多数人都只是笑笑,便各自散了。

    等到钟紫苑回到院子里时,就见雪姬已经洗净了手上,坐在葡萄藤下的石椅上,荡着双足,悠闲的吃上了冰凉爽口的葡萄。她此刻看上去就像是娇俏可人的邻家小妹,与先前那冰凉阴森的模样完全就是判若两人。

    钟紫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微笑着说道:“今儿幸亏有你在,不然,就我院子里这老的老,小的小。还真挡不住那杜小姐的怒气。”

    雪姬咯咯一笑,说道:“贾大夫快别拿我逗趣了,今儿就算是没有我。那杜小姐在您手上只怕也讨不了好去。”

    钟紫苑悄悄摸了摸藏在袖袋中的那瓶迷药,只微微一笑,便转移了话题:“究竟何事,让你跑这一趟?”

    雪姬扔了手里的葡萄皮,擦干净手指后,她笑吟吟的把石桌上一个精美的玉盒推倒钟紫苑的面前,说道:“里面是一盒子天山雪莲。昨天你走了以后。咱们世子爷忽然想起了这样东西,就要我翻箱倒柜的找了出来。他说他既然吃了你的天王定心丹,就把这天山雪莲送与你当做交换。”

    “天山雪莲?”钟紫苑的脸“唰”的一下涨得通红。她不可置信的低叫道。天山雪莲可是名副其实的一件至宝,人人都奉它为“百草之王”“药中极品”。

    要说它可以医死人,生白骨是太夸张了些,可它的确是一味不可多得的奇药。可以治疗很多疾病。此花生长在险峻的。行人罕至的雪山顶上,而且生长周期很长,花期却非常短。平常人根本就采摘不到。所以钟紫苑只在医术上见过,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实物。

    钟紫苑打开了面前的玉盒,一股沁人脾肺的幽香立刻从原本紧闭的玉盒中传了出来。她定眼看去,果然见里面有三朵宛如盛开的荷花,只有巴掌大小的雪莲花。这些雪莲花的花瓣如玉石般丰厚且晶莹剔透,看上去鲜嫩多汁。就像是刚刚才采摘下来的一般。

    雪姬见钟紫苑看得仔细,她抿嘴一笑。解释道:“这些雪莲大概是百年份的,也不算特别稀罕。是咱们世子爷二年前,偶尔在西域一个商人手上花了一千个金币购得的。说来也奇怪,这些雪莲花放在这玉盒中,就像是有水土在培养它一般,居然一直保持这种盛开的模样,一点都不衰败。只不过那西域商人说这玉盒只能保证这些雪莲五年不腐,过了五年,这些雪莲要是还没有发挥作用的话,就会立刻变成无用的枯草。这雪莲在西域商人的手里有两年时间,在咱们世子爷的手里又有两年时间,也就是说,它能用的时间只剩下一年了。”

    钟紫苑暗中咂舌,百年份的天山雪莲在这位雪姬姑娘的嘴里还是不算稀罕,她真不知道,究竟什么才算是稀罕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让那股悠然的清香在她的脾肺中打了个转后,依依不舍的盖上了玉盒。然后把它推倒了雪姬面前,摇头说道:“我那天王定心丹只卖三两银子而已。你们世子却拿价值一千个金币的天山雪莲来换,未免也太亏了些。再说,你们世子爷如今的身子,吃这个也大有裨益,你还是把它拿回去吧!”

    雪姬明明见到钟紫苑的眼中露出了以外惊喜,没想到最后她却会断然拒绝。雪姬一愣,转眼,她樱唇一弯,笑道:“瞧我,真是不会说话,好端端的要说什么价值千金呀!原本世子爷只是觉得这样的良药放在他手里这么些年却没有作用确实可惜了,只有在您的手里,这些珍稀药材才会发挥最大的作用,救更多的人的性命,所以才叫巴巴的叫咱们找出来,赶紧送了过来。贾大夫,你可千万不能推迟呀!你也知道咱们世子爷身子不好,可是急不得的,要是你不肯手下他的心意,惹他着急发病了,又怎么得了?”

    钟紫苑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心动了。一个大夫看见好药材,就像是一个剑客看见了一柄绝世好剑,一个守财奴看见了聚宝盆,都会想要据为己有,让它们在手中发挥最大的作用。她的手轻轻的搭在玉盒上,内心却陷入了矛盾的挣扎。

    雪姬一笑,又继续说道:“贾大夫既然知道这天山雪莲对咱们世子爷的病有莫大的裨益,也一定知道这天山雪莲还需与其他几味药材,一起配合才会产生最大的效果。贾大夫要是对咱们世子爷有心,不如拿这雪莲为引,制出那保心丹来,再送与咱们世子爷几颗,岂不是两全其美。”

    钟紫苑恍然大悟道:“好丫头,在这等着我呢!原来是想要我帮你们世子爷制药,你直说就成,何必拐这么大的圈子。”

    雪姬慢慢垂下眼眸,咬着唇,低语道:“贾大夫可别误会咱们世子爷,他真的只是想单纯的把这盒雪莲花送与你而已,这些其实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小心思。世子爷对自己身上的病浑不在意,从不肯吃药好好治疗,所以这雪莲花纵然在咱们手上两年的时间,也没有发挥作用。我只是见世子爷如今除了睿亲王,郭世子,就愿意与您亲近。所以想着要是您亲手制的保心丹,说不定他会吃,所以才瞎出了这个主意。请您勿怪。”

    钟紫苑闻言,暗中叹了一口气,说道:“雪姬,你爱你家世子爷颇深啊!”

    雪姬一惊,急惶惶的说道:“贾大夫快别浑说,世子爷那样金玉般的人物,岂是我们这些做丫头的能妄想的。”

    钟紫苑见她急的脸颊涨红,一脸凄惶的模样,便不再提起。她寻思片刻后,说道:“好,我就收下这盒雪莲,帮你家世子爷制那保心丹。”

    雪姬闻言惊喜的站了起来,对着钟紫苑盈盈下拜道:“多谢贾大夫。”

    钟紫苑忙虚扶了她一把,说道:“不用如此多礼,只是这治疗心疾的保心丹,还有几位药材特别珍惜,以我的能力根本就找不到,说不得还得靠你们蜀王府的力量。”

    雪姬斩钉截铁的说道:“没问题,贾大夫你只管开张淸单,我一定会拼劲全力把这些药材找齐。”钟紫苑果然二话不说,找来笔墨纸砚,开出了一张清单。

    见雪姬小心翼翼的把那张清单叠好收入袋中,钟紫苑轻咳一声,提醒道:“记住,这些药材必须在一年之内找齐,因为这天山雪莲只有一年的时间。”

    “放心好了。”雪姬迟疑了一下,说道:“那杜小姐我也听世子爷提过,是个性子张狂狠毒的,似乎还是老镇国公夫人为郭世子内定的妾氏人选,只等那柳小姐进门后就一起抬进门的。今天却在这里受辱而返,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贾大夫以后进出可千万要小心才是。”

    钟紫苑闻言暗中咂舌:这老镇国公夫人到底与郭承嗣有何深仇大恨,居然给他找这么一个空有美貌,却阴狠歹毒,嫉妒之心奇重之人做妾氏人选。普天之下只怕没有哪个主母能压得住她,而以她的性子,只怕也不会甘心屈居于人下。这样的人放入后院,不搅得天翻地覆才怪。(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告状

    杜如烟坐在马车内,俏丽的小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怒色,只不过她手中那块绣工精美,价值不菲的锦帕,已经被她用涂了蔻丹的手指给撕成了丝丝条条的碎片。

    杜如烟如今心中充满了愤怒及后悔,她并不是一个空负美貌,却没有脑子的人。实际上她比一般养在深闺中的闺阁小姐都要精明许多,不然她也不会从家中众多姐妹中脱颖而出,不但受到杜大人的重视,还能得到老镇国公夫人的喜爱。

    她今天特意乘着一顶不起眼的青油壁马车,带着两个壮汉,气势汹汹而来。原本是想要隐瞒住自己的身份,偷偷摸摸的把人教训一顿。再造些谣言谩骂几句,彻底抹黑他的名声,让他不敢再继续纠缠表哥就行。

    谁想出师不利,正主还没有见到,她带来的人就先叫那个来历不明的贱丫头给教训了。眼见那贱丫头还要把那火塘灰往自己脸上砸,才会让她一时乱了方寸,信口报出了自家的名号。

    谁知太仆寺卿的名号非但没有镇住那些贱民,还差点因为她的冲动而毁了整个杜府小姐的名声。杜如烟这才真正的意识到,对付男人和对付女人完全就不是一回事,自己此番的确是太冲动了。

    走了一段路后,外面传来车夫战战兢兢的询问:“小姐,咱们直接回镇国公府吗?”这段时间,她就一直住在镇国公府,陪伴老镇国公夫人。

    杜如烟面上神色阴晴不定。显然心中正在做考量,可不管是车内还车外都没人敢催促。终于,马车在原地停留了许久后。她才对身边的丫鬟低声吩咐道:“去法华山。”

    丫鬟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杜如烟想要去法华寺。法华寺就位于京郊的法华山顶,虽然法华山距离长安城不算很远,可那山却很高。想要去到寺庙里,一来一回起码要整整一天的时间。此刻已经接近午时,等到了法华寺,只怕也是接近黄昏。

    就算如今是盛夏,天色黑的晚。可回来时也必定是黑夜了。没有家中长辈陪同,一位闺阁小姐孤身在夜色中行走,就算身边有丫鬟相随。也是大大有损名声之举。

    那丫鬟迟疑片刻,壮着胆子劝道:“小姐若是想去法华寺,不如明天准备充足了,换上府里的马车再去。如今天色已晚。只怕回来时天色已晚。老夫人会担心的。”

    杜如烟精致美丽的脸上露出一抹甜笑,说道:“谁说我要去法华寺?我只是去山脚下的斋菜堂买些斋菜而已。只需加快些脚程,晚膳前一定可以回到镇国公府。”

    原来如此,那丫鬟立刻踢了云板一脚,她挨着门帘低低声的把杜如烟的吩咐又重述了一遍,那车夫立刻扬起马鞭抽在马屁-股上,这辆毫不起眼的青油壁马车飞快的上路了。

    一路上快马加鞭,杜如烟果然在晚膳前赶回了镇国公府。她让丫鬟们把自己买的东西送去了厨房。并且交代了一些事情后,自己则快步朝老镇国公夫人住的清心院走去。

    老镇国公夫人姓杜。闺名中有个清字。虽然她是老镇国公的继室,可是当年她一嫁入镇国公府,老镇国公就为她修了这精致别致的院落,还用她的闺名为这院落命名,一时引得她那些闺阁密友大为羡慕。

    如今老镇国公早就去了,杜老夫人年纪也大了,却越发爱吃斋念佛。如今她每日除了处理府中庶务,就是在淸心院中的小佛堂里诵经礼佛。

    杜如烟长驱直入进到佛堂,一眼就瞧见一头银发的杜老夫人正手持佛珠,盘坐在佛前低眉垂目的诵念经文。杜如烟也不打扰她,而是轻车熟路的坐到一边,持起一只青竹细竿的狼毫笔,安静的抄起了经书。

    这一老一少,互不打扰,看上去却又是如此的和谐。刘嬷嬷一进来,就看见了如此光景,她富态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轻咳一声,小声呼唤道:“老太太,老太太......”

    杜老夫人停止了诵念,略抬了抬眼皮,不悦的问道:“何事?”

    刘嬷嬷是跟了杜老夫人几十年的老人,自是不惧,她陪着笑脸说道:“厨房里布下了晚膳,摆在水榭的亭子里,请您去用呢!”

    杜老夫人皱皱眉,淡然说道:“算了,如今天气炎热,实在胃口不佳。只用些碧梗荷叶粥即可。”

    刘嬷嬷看了一眼依然头也不抬,只专心抄写经书的杜如烟一眼,抿嘴一笑,说道:“知道老夫人您胃口不佳,厨房里今晚备下的都是斋菜,没有那么油腻。您好歹用上两口,总比成日里只喝粥要强些。”

    杜老夫人叹口气,说道:“说是斋菜,可厨房里哪次弄出来的不是厚厚一层油?要说斋菜,还是法华山脚下的斋菜堂弄出的才爽口。”

    刘嬷嬷笑道:“今儿掌勺的,可是特意到斋菜堂学来的手艺。老奴保证,老夫人今儿吃了要是对厨房里的斋菜还不满意,就扣老奴的月钱银子。”

    “你个老货。”杜老夫人一乐,指着刘嬷嬷对已经放下笔,露出一抹甜美微笑的杜如烟说道:“烟儿,你也亲耳听见了,可要做个人证。待会要是老身吃着不满意了,这老货的月钱银子就算是送与你买胭脂了。”

    杜如烟眨眨眼,娇笑道:“我可不敢要刘妈妈的月钱银子,她还要留着讨孙媳妇呢!”杜老夫人和刘嬷嬷都被她逗乐了,哈哈笑了起来。

    杜老夫人心情爽利了,也觉得腹中有了几分饥饿,于是她在杜如烟和刘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慢慢的往淸心院的水榭走去。

    此刻天色已黑,位于水榭中间的湖心亭四角各挂上了一盏明亮的琉璃灯笼。廊下还放着两个海棠形的青铜香炉,里面燃的都是一些驱除蚊虫的香料。亭外是一湾碧绿清澈的湖水,一阵阵清风吹过。带来了一阵潮湿的凉风,倒是让人觉得身心舒爽。

    在亭子中央摆了一张不大的圆桌,桌上果然有一些非常精致的斋菜。什么素脆鳝,素三鲜,鱼香豆腐,百花素九孔,香酥素鸭块等等。这些居然都是斋菜堂的招牌菜。

    杜老夫人在桌前坐下,她扫了桌面一眼,惊讶的说道:“我竟不知。咱们镇国公府的厨房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手艺?”

    刘嬷嬷夹了一箸她平日里最爱吃的素脆鳝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笑道:“您先尝尝好不好。”所谓素脆鳝其实是香菇切成条状,沾上太白-粉,拿油炸了。再淋上糖醋汁即可。吃着酸甜可口。很是开胃。

    杜老夫人夹起吃了,只觉得这道素脆鳝外焦里嫩,酸甜适中,一点都不油腻,非常的美味。她连吃了三块,才满意的放下手中的象牙箸,好奇的问道:“我记得以前厨房里也做过这道素脆鳝,可不管怎么弄都是油腻腻的。今儿怎么会做的和斋菜堂一样好?”

    刘嬷嬷见她吃的满意,便逗趣道:“老太太。您既说这道菜好,那当不当赏?”

    “当赏,当赏。”杜老夫人笑眯眯的说道:“你亲自拿二两银子,带上管事娘子一起,去厨房赏做这道素脆鳝的厨娘。”

    刘嬷嬷乐呵呵的对一直垂首笑而不语杜如烟说道:“小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谢老夫人赏。”然后又笑着对杜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可猜错了,这一桌斋菜可不是出自厨娘之手。”

    杜老夫人一听,不由转头看向杜如烟,她诧异的问道:“难道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杜如烟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她低语道:“让老祖宗见笑了,在斋菜堂学了些皮毛而已。”她挽起袖子,又从那仙鹤纹的白底浅口碟子里夹了一箸素三鲜放在杜老夫人的碗中,说道:“那素脆鳝虽然好,却终究是油炸之物,不宜多吃。老祖宗还是吃吃这素三鲜,看合不合口味。”

    看着她这一举一动,杜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对还在一边乐呵的刘嬷嬷嗔怪的说道:“你这老货,全让这孩子一人把事做完了,你倒白拿月例银子不成?还不添上碗筷,让姑娘坐下一起用膳。”

    刘嬷嬷笑道:“老奴是瞧着小姐对老夫人的一片孝心,所以不忍心打扰。”她忙让小丫鬟们又拿来一套碗筷,放在杜如烟的面前,请她坐下后,才啧啧的说道:“天可怜见的,这样热的天气,别说做菜了,老奴偶尔只是去厨房传个话,却回回都是汗流浃背的出来。如烟

    小姐却待在那如蒸笼般的地方,精心烧出这几道菜,可真是孝感动天呀!”

    杜如烟眼睛一转,脆声说道:“我可没想那么多,只是见老祖宗这些天胃口不佳,所以才去斋菜堂学做了几道菜,想让老祖宗换个口味,增些食欲而已。”她的笑容甜美可人,让人瞧了果然觉得心中愉悦。

    刘嬷嬷笑道:“正是这随心之举,才显得至纯至孝。”

    杜老夫人欣慰道:“正是,这孩子待我之心,比那承嗣,承忠还要强上百倍。”

    杜如烟俏脸一红,只低下头说道:“我如何能与承嗣,承忠两位表哥相比。他们都是要做大事之人,一个在刑部任职,公务繁忙。一个在鸣远书院读书,就等着在今年的秋试中一鸣惊人。我一介女子,也只能在这些衣食住行上略尽绵力而已。”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想要与老祖宗说说。”

    “何事?”杜老夫人随口问道。

    杜如烟悄悄抬眸扫了随伺的那些小丫头一眼,并不言语。

    杜老夫人见状不由一愣,她想了想,对刘嬷嬷说道:“你带着她们下去,让如烟丫头一人在这伺候就行了。”

    “是。”刘嬷嬷答应一声,招呼了那些小丫鬟一起退了下去。

    直到亭子里只剩下杜老夫人和杜如烟俩人,杜老夫人这才一脸和蔼的询问道:“究竟是何时?你只管说。”

    杜如烟这才红着脸,细软着声音说道:“原本这事是轮不到我来说的,可是事关镇国公府的脸面,我才不得不厚着脸皮说上几句。再者,老祖宗见多识广又慈心仁厚,一定有办法化解这场丑闻才是。”

    一听事关镇国公府的脸面,杜老夫人不由收敛了面上的慈祥笑容。她皱了皱眉,面孔渐渐带上了严厉:“究竟是何事?烟儿你只管明说。”

    杜如烟这才清了清喉咙,细声细气的把自己无意中发现郭承嗣和钟紫苑之间的奸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当然,她绝口不提郭承嗣的偏袒已经傲慢,只别有居心的把钟紫苑描绘成了一个阴险,心机深沉之人。

    说完后,她才总结道:“想承嗣表哥身为镇国公世子,身上背负着整个镇国公府的荣耀,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御史的关注。要是被这样不知廉耻之人缠上,一不小心宣扬出去,只怕就连皇后娘娘和太子的清誉都会受到影响。我左右寻思着,实在是拿不出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所以今儿冒昧在老祖宗面前说起,还盼老祖宗不要怪我多事才好。”

    杜老太太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这才拉着面露娇怯,显得忐忑不安的杜如烟,感激万分的说道:“好孩子,幸亏你发现的早,才没有让这事往最坏的方向发展。”说完,她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一只碧绿通透,一看上去,就知道是价值不菲的手镯套在了杜如烟洁白纤细的手腕上,这才说道:“这只镯子就当是老祖宗给你的谢礼,就盼着你把这事烂在肚子里,可千万别对外人说起才好。”

    杜如烟一愣,忙欲推辞,杜老夫人严肃的说道:“老祖宗的心意,你竟敢推辞?”杜如烟这才收下了那只手镯,说道:“老祖宗请放心,这事我一定不会对第三个人说起。”

    杜老夫人沉吟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事我还要细想想。”

    “是。”杜如烟虽然很想知道杜老夫人打算如何处理那个敢勾引表哥的贱人,可是杜老夫人的眉头一直紧锁,显得心绪不宁,她一时不敢造次,只得乖乖的福了福,退了下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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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品世子妃介绍:
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却被用来侦破奇案,钟紫苑觉得自己也算是惊世骇俗了。 还好,还好,老天待她不薄。让她意外收获了志趣相投的忠犬一枚。 某忠犬呲着白牙,露出红果果的小眼神:谁敢欺负我家娘子,我就咬谁。不对,是要谁好看。医品世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品世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品世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