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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时有雨     医品世子妃txt下载     医品世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探监

    第二天一大早,青黛就在厨房里忙活开了,她准备了好几样钟瑾川和钟夫人平日里爱吃的饭菜,装了满满一大篮子。钟紫苑摸了摸袖袋中那一沓十两一张的银票,又稳了稳背上的两个包袱,福伯则提着一个篮子,也没有用马车,两人直接步行到了刑部大牢的门口。

    “去去去,这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小心把你们也抓进去。”守在门口的几名狱卒见着二人,就开始不耐烦的驱除。

    “官爷辛苦了,这些小意思,就请拿去买茶喝。”福伯很有眼色的掏出银锭子递了上去。

    “去你的,少来这一套。”那些狱卒早就认识了福伯,因为这些天他一直在这里转悠,也递了不少银子,说了不少好话,先要见钟瑾川一面。别的犯人还好说,这钟瑾川可是皇上亲自下旨抓入大牢的,他犯得又是谋害皇嗣的大罪,他们可不敢善作主张放人进去探视。

    看着这白花花的银子在面前晃悠,却偏偏不敢去赚,那些狱卒心中也非常郁闷。其中一个居然瞪着牛眼,拿着刀鞘劈头盖脸就往福伯身上砸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道:“滚,快点给我滚,再让老子看见你在这里叽叽歪歪的,老子打得你满地找牙。”

    眼见着那刀鞘就要拍到福伯的身上,那狱卒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块精致的浮雕腰牌。他一愣,立刻收住了手。钟紫苑摇着腰牌,小声说道:“官爷可看清楚了,这是你们郭侍郎的腰牌。有什么事不用你们担着,你们只管收银子就好。”说完。她从福伯手里拿过银锭子直接塞进他手里。

    那狱卒掂了掂手里的银锭子,估摸着起码有五两重。瞪得滚圆的牛眼睛立刻眯了起来。他手腕一转,熟练的把那锭银子收到了袖袋中。然后笑眯眯的说道:“小哥原来和咱们郭侍郎相熟,早说嘛!也省的闹这些误会,快些进去吧。”福伯点头哈腰的打点了一圈后,才和钟紫苑一起,迈进了这人人唯恐避而不及的人间炼狱。

    这一路上,惨叫声,哀嚎声,悲泣声。呼冤声,不绝于耳。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腐臭味,尿骚味让人闻之欲呕,也让人心中感到特别压抑。钟紫苑越往前走,心中越发凄惶。想起父亲,母亲日日夜夜待在这样的地方,她就鼻头发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带路的狱卒得了她不少赏钱银子。又知道她带着郭侍郎的腰牌,自然要劝慰几句:“小哥用不着担心,这里关的都是些江湖大盗,杀人要犯。都是些穷鬼,自然要脏乱些。钟大人夫妻是关在后院,那里关得都是些朝廷罪臣。比外面要干净些。”

    钟紫苑听了,心里才算舒坦一些。她的眼睛不敢胡乱瞄。可总有一些东西会闯入她的余光。她无意中瞥见其中一间牢房中,用铁链高高挂着一个只有三尺高的男人。他满身伤痕。鲜血淋漓。十指被夹得稀烂,一条右腿被刷去了不少皮肉,隐隐露出了里面白森森的骨头。他的脚下还聚集着几只吱吱叫着的老鼠,也不知是在喝他的血还是在啃他的皮肉。可他的头却歪在一边,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知是死是活,哪里还有以前那阴狠跋扈的模样。

    钟紫苑打了个寒颤,忍着欲呕的冲动,悄声问道:“他不是那蜀中八鬼中的一员吗?怎么变成了如此模样?”

    那狱卒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哟,你还知道蜀中八鬼呢?”

    钟紫苑陪着笑脸说道:“略有耳闻,略有耳闻。”

    那狱卒也是个话唠,便卖弄般的说道:“咱们叫他们是蜀中八鬼,他们却自称蜀中八仙,听说还自个给自个用八仙的名字命名。他们在蜀中占山为王称霸多年,打劫,绑架,杀人,放火,简直是无恶不作。手下又养着一大批的匪众,当地的官兵居然拿他们毫无办法。”

    钟紫苑奇怪的问道:“既然他们这么厉害,如今又怎么被全部抓住了?”

    那狱卒呵呵一笑,神秘的说道:“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有好日子不过,居然跑去绑架了蜀王爷府里的小王子,简直是狗胆包天。蜀王爷勃然大怒,命蜀王世子亲自带着王府的侍卫,加上驻守蜀地的五千官兵,一起强攻,才算端了这个匪窝。并且抓获了其中五个匪首,押解上了京城。其余的三个匪首居然还悄悄跟了过来,原本想要乔装狱卒劫狱的。谁知他们的点也太背了,让郭侍郎碰了个正着,将他们一举擒获。为此,皇上还特意下旨嘉奖了咱们郭侍郎一番。”听到这里,钟紫苑悄悄的撇撇嘴,这里面也有她的功劳好不好。

    她越发好奇的问道:“那个被绑架的蜀王府的小王子找着了吗?”

    “要是找着了,他也不会变成这幅模样。”狱卒瞥了那半死不活的人一眼,说道:“亏侍郎大人审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把小王子的下落问出来。如今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钟紫苑大惊,她咽了一口唾沫,艰难的说道:“你是说,他是被侍郎大人弄成这幅模样的?”

    “怎么可能!”狱卒笑了起来,他阴测测的说道:“哪里需要侍郎大人亲自动手,难道小哥当咱们这些人都是吃干饭的?”

    钟紫苑嘴角抽了抽,不再言语。不过她心中已经自动给郭承嗣戴上了一顶残暴不仁,心狠手辣的帽子。

    一行人到了后院,整体环境果然比前院要好很多,虽然也有异味,却没有那么浓重。钟紫苑还发现有些牢房里居然还铺着锦被,备着文房四宝,犯人穿着也较为整洁。

    狱卒见钟紫苑的目光好奇的看着这些人,他咳嗽一声,意有所指的说道:“律法也不外乎人情嘛!”钟紫苑顿时了然的点头。

    把钟紫苑带到了钟瑾川的牢房前。打开门后,那狱卒丢下一句:“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然后识趣的走远了些。

    钟瑾川穿着一身肮脏不堪的中衣。逢头垢面的半躺在一堆干稻草里。看见钟紫苑进来,他坐起身吃惊的问道:“你怎么来了?”他又压低了声音。焦虑的说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些走。”

    要不是钟瑾川开口说话,钟紫苑简直就认不出他了。想钟瑾川虽然年近四十,被抓前却一直维持着他风姿俊朗,如清风明月的形象,惹得多少小媳妇念念不忘。可这短短的几天,他头上不但多了许多白发,就连原本合身的衣服也宽松了很多,整个人都显得苍老了不少。不过钟紫苑唯一感到安慰的是。他身上似乎没有受过刑的痕迹。

    钟紫苑暗暗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花,看了不远处的狱卒一眼,然后说道:“舅舅放心,侄儿是拿了郭侍郎的牌子,进来看看您。随便送些衣服,吃食而已。”她取下肩头的包袱,拿出干净的衣服让钟瑾川换了。又示意福伯打开竹篮,拿出带来的饭菜,

    “郭侍郎?你怎么会认识他?”钟瑾川对钟紫苑喊自己舅舅并不感到陌生。因为她以前扮作药童跟他坐堂出诊时。就会喊他舅舅。如今钟瑾川只是好奇女儿怎么会和郭侍郎这样的大人物认识,还能得到他的帮助。

    钟紫苑看了看摆好的食物,拿起竹箸递到他面前,说道:“时间有限。舅舅先吃着,我再慢慢解释。”

    钟瑾川又不放心的问道“你舅母那边如今可好?”

    钟紫苑答道:“也准备了吃穿用度,等会我就给她送过去。”

    钟瑾川点点头。这才拿起竹箸吃了起来。钟紫苑迟疑了一下,把自己对桂圆干的疑问又讲了一遍。然后问钟瑾川的意见。

    钟瑾川叹口气,说道:“这些事。你不要过问了。你只需要管好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这一次我和你舅母恐怕一时半会出不来,你最好拿银子买个院子先住着,省得你们几个居无定所,四处飘零。”

    钟紫苑急道:“为什么不让我管?明明您就是冤枉的。”

    钟瑾川突然一摔手里的竹箸,发怒道:“你要是还管这件事,就不要再来了。”钟紫苑一惊,不得不闭上了嘴。

    那狱卒也过来催促,钟紫苑只得站起了身依依不舍的离去。钟瑾川在心中暗暗焦急,他知道自己女儿的倔强性子,只怕不会这么轻易被唬住。如今他也只能盼着她不要惹麻烦上身才好。

    钟紫苑又去见了钟夫人,只聊了几句,放下东西就被催促着走了。钟紫苑走时,把身上所有的银票都给了那个狱卒,只盼望着他能照顾一下钟家二老。那狱卒也满脸笑容答应了下来,可至于他究竟会不会照顾,钟紫苑心中其实并没有底,姑且先信着吧!

    直到出了刑部大牢,那种巨大的压抑感才一扫而空。钟紫苑亲眼见到了钟家二老,原本一直忐忑不安的心也放松了少许。

    俩人才走了没多久,钟紫苑就听到有人叫贾大夫,她四下里张望了几眼,才看见荣喜在一家酒楼上朝自己招手,又指了指屋里,看来郭承嗣也在。

    钟紫苑心中一紧,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最后却下场凄惨的侏儒,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有种想躲的冲动。不过她再转念一想,要为钟瑾川伸冤,这个郭侍郎不但不能疏远,还非得结交不可。钟紫苑只得硬着头皮上了楼。

    郭承嗣占据着一张桌子,正在自斟自饮。钟紫苑刚刚打了招呼后在他面前坐下,他就对她摊开了手掌,说道:“拿来吧!”

    钟紫苑下意识的捏紧了袖袋,想要耍赖留下这块腰牌。可在郭承嗣目光的注视下,她终究是不敢,还是磨磨蹭蹭的把它掏了出来,交到了他的手心里。郭承嗣接过腰牌,立刻就塞进了自己的袖袋中。

    钟紫苑眼巴巴的看着他的袖袋,试探的问道:“要是下次我还想去大牢看我舅舅舅母,不知是否还能借您这腰牌一用?”

    郭承嗣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还不忘嗤笑着说道:“你当刑部大牢是你家开的,想进就进?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要不是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这一次你都别想进去。”

    钟紫苑提高了嗓子叫道:“为什么?”

    郭承嗣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她忽然想起了狱中那个血肉模糊的人,立刻很没志气的压下了嗓门,纠着眉头,小声嘀咕道:“怎么有这么小气的人?反正看一次也是看,看二次也是看嘛!”

    “说什么都不行。”郭承嗣似乎不想多谈,只是淡淡的说道:“你走吧!”

    钟紫苑差点气到吐血,亏她还一直想着要怎么讨好他,让他能多借那块腰牌给自己用用呢!这一下。如意算盘可算是全部打了水漂。

    她猛地站起身,郭承嗣则静静的抬眼看着她,脸上寒气四溢。她猛吸了一口气后,很狗腿的低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小人就不为难侍郎大人,先告退了。”

    郭承嗣这才满意的低下头,随意的挥了挥手,说道:“去吧!”钟紫苑抱拳行了个礼后,迈步离去。

    等钟紫苑走了以后。荣喜拿起酒壶为他斟上了酒,然后好奇的说道:“世子爷,我怎么觉得那贾大夫从刑部大牢里出来以后,瞧着您似乎有些害怕的样子。刚才和你说话时。腿肚子都有些发抖。”

    郭承嗣一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他怕我?我还怕他呢!那软磨功夫,简直就跟个娘们似的。真当我这腰牌是那回家的钥匙了。借这么一次。还不知道要挨姐姐多少训斥呢。”

    荣喜叹口气,说道:“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后娘娘的确是很为难。”

    春雨过后,今日难得放了晴。坤宁宫的琉璃瓦。朱红墙,白玉雕栏在白晃晃的日头映照下,显得金碧辉煌,熠熠生辉。再加上墙边那几株桃树,枝头上开满了如霞如雾的花朵。还有墙脚下摆的那一溜西府海棠,紫玉兰,木芙蓉等,越发显得姹紫嫣红,花团锦簇。

    景儿带着一个小宫女匆匆穿过坤宁宫的院子,进了大殿。小宫女的手里还捧着朱漆描画小茶盘。进了大殿,就见雍容华贵的郭皇后此刻正坐在赤金团凤椅上,教导太子描字帖。太子写好了一张后,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然后又展开了,对站在一旁伺候的姚女官,奶声奶气的说道:“姚姑姑,你说本太子写的好不好?”

    姚女官装模作样的仔细看了看,然后眉开眼笑的恭维道:“太子写的可真好,赶明儿替我也写一副,可好?”

    太子越发高兴了,他一叠声的叫道:“母后,母后,儿臣想把这个拿给父皇去看。”

    郭皇后原本巧笑嫣然的看着,闻言面色一冷。姚女官忙说道:“太子,你忘了,俪贵嫔娘娘身子不好,皇上在陪她呢!所以这几天不能来教导你功课。”

    太子歪着头,不解的说道:“这都好多天了,俪贵嫔娘娘的病还没有好吗?”然后他又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她一定是病得很重了,算了,就把父皇多借给她两天吧,省的她哭鼻子。”

    姚女官原本生怕他会哭闹着要去找皇上,可听他这么说话的意思,居然是自己揭过去了,她不由灿然笑道:“太子真是长大了,也懂事了。”

    郭皇后的目光中暗暗浮起讥讽和心疼,她淡淡的说道:“皇家的孩子,可不是要比外边的孩子懂事些嘛!”

    下首的景儿盈盈一福,恭顺的说道:“娘娘,这盏血燕已经炖好了。”

    郭皇后略微点头,说道:“行了,你给俪贵嫔送去吧!”

    “是。”景儿福了福,带着小宫女转身欲走。

    姚女官小心的说道:“今年进贡的血燕可不多,咱们坤宁宫也只分了二斤而已。这样日日让人熬了给俪贵嫔送去,过不了多久可就没了。”

    郭皇后伸手瞧了瞧那赤金嵌翡翠珠护甲,浅笑着说道:“本宫少吃些有什么打紧,只是俪贵嫔此次滑胎伤了身子,一直让皇上揪心不已。本宫瞧着心中也不好过,只好在这补品上略尽些绵薄之力。只盼着她养好了身子,皇上也能早日安心。对了,你打发人去太医院看那参芪膏治好了没,要是治好了也一并给俪贵嫔送去。”姚女官福了福,应了下来。

    “什么好东西,要是没有了,让下面的人送来就是。你可是堂堂中宫皇后,短了谁的,也不能短了你的。”大殿外忽然响起了皇帝朱显的声音。这时,太监那特有的尖细声音传过来:“皇上驾到......”朱显穿着一身明黄的九爪金龙朝服,头戴乌丝翼善冠走了进来。很显然他是刚刚下了早朝。

    郭皇后慌忙带着太子,姚女官,还有一众宫女上前接驾。朱显也不等她拜下,就扶住了她的手。朱显坐下后,又抱了太子在膝上,问了功课,说笑了一番,才让乳母带了下去。

    郭皇后亲手端了一盏狮峰龙井放在他手边,这才好奇的问道:“今儿皇上怎么想起过来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封妃

    朱显顺势握住了她洁白的皓腕,温柔的说道:“朕这段时间为着俪贵嫔的事,有许久没见着你和太子了,心中着实惦记的紧。”

    郭皇后脸颊飞起一抹嫣红,她娇嗔的瞥了他一眼,粉面含羞的说道:“臣妾何尝不是日日担心着皇上,就连太子也总是吵嚷着要见父皇。”说到这里,她悄悄抬眼瞅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只是当时为俪贵嫔保胎的钟太医是臣妾举荐的。没想到他一向办事老成的,却出了这样的纰漏,臣妾真是心中有愧。”

    朱显的眸光中有了冰冷的寒意,他不经意的松开了郭皇后的手,端起那盏狮峰龙井抿了一口,这才说道:“算了,这也不能怪你。原本朕瞧着那钟瑾川也是好的,谁知却是个糊涂东西。如今让他在刑部大牢反省,没有立刻砍了他的脑袋,那也是看在太后求情的份上。”

    说到这里,他又放缓了口气,说道:“只是俪贵嫔失了孩子后,总是恹恹的,胃口也不好,连着饮食也清减了不少。好在有你日日送去的血燕羹,她还能用上一些。”

    郭皇后淡淡一笑,说道:“那就好,也不枉臣妾日日熬这血燕羹的心意。”

    俩人又闲聊了一会,朱显忽然开口说道:“朕记得俪贵嫔刚刚怀上龙胎的时候,就想让她晋一晋位分。结果因为她身子孱弱,封妃的程序繁琐,就耽搁了下来。朕想着过几日,等她身子养好了。就把册封的旨意下来,你看如何?”

    郭皇后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希望贵嫔妹妹受了册封后,能放开了胸怀,不再这样日日寡欢,才不算辜负了皇上待她的这番心意。”

    朱显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她却一片坦然的注视着他。他终于微笑着说道:“如此甚好。”又坐了一会,朱显才起身回了养心殿。

    郭皇后愣了愣神,忽然对姚女官说道:“瞧着这日头挺好。咱们去上林苑中逛逛吧!”

    “是。”

    郭皇后让一干宫女太监们远远的跟着,只留姚女官一人贴身伺候,在苑中慢慢踱步。上林苑中有一片极好的梨树。那洁白无暇的花朵如今开得正盛。远远瞧着,那枝头就像是挂满了还未融化的雪球。

    站在梨树下,一阵春风吹过,那花瓣挣脱了枝叶的束缚。如落雪般飘飘扬扬的撒落。她的肩头衣裙上竟然也沾染了不少。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接着这些飘落下来的小精灵。随口念道:“梨花有思缘和叶,一树江头恼杀君。最似孀闺少年妇,白妆素袖碧纱裙。”

    姚女官大惊,忙屈膝一福,急急说道:“还请娘娘慎言。”别的她听不懂,可这里面的孀字指的是死了丈夫的女人。以郭皇后的身份却吐出如此怨怼的言语,让有心人听见了,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她微一蹙眉。有些厌烦的说道:“好没意思!如今就咱们俩人而已,说话无需那样谨慎。”

    姚女官悄悄瞧了一眼她的神色。斟酌着问道:“娘娘可是为俪贵嫔即将封妃一事烦恼?”

    郭皇后冷冷一笑,说道:“她还不值得。这次滑胎彻底伤了她的身子,没有子嗣傍身,母家地位不显,成日里又这样矫情。咱们皇上瞧着新鲜才会这样千方百计的哄着,可他总有耐心用尽的时候。到了那时,她的下场......”说到这里,她忽然住了嘴。

    姚女官了然的点点头,又有些不解的问道:“既不是为了她,娘娘为何如此烦恼。”

    郭皇后缓缓的倾斜了手掌,让那些花瓣径直落入了泥中。她看着那些失去了洁白,沾染了尘埃,显得颓废,凋零,**的花瓣说道:“本宫在他眼中原本也是娇憨可人。却不知从何时起,本宫却要时时提防着他的疑心。”

    姚女官略一寻思,便惊讶的说道:“娘娘是说,钟院使这次的疏忽大意,皇上怀疑是受了您的指使?”

    “纵然没有十分,只怕也有八分。”郭皇后居然应承了下来。

    姚女官诧异的说道:“既然如此,娘娘先前为何还要在皇上面前主动提起?”

    这时又吹来一道春风,那梨花如春雨般纷纷落下,郭皇后扬起脸,任那花瓣在自己面上拂过,笑吟吟的说道:“本宫要是不主动提起,这件事只怕会闷在皇上的心中变成一个毒瘤。还不如自己挑破了,见了日头,纵然会留下伤疤,却也有痊愈的时候。”

    “娘娘高见。”姚女官在郭皇后身边服侍的日子越久,心里对她就越是佩服。纵观后宫,貌美如花,才气过人,善解人意的妃嫔众多。虽然这些年她与皇上之间的恩爱少了,可在皇上的心中,对她却始终保持着一份尊重。纵然和她母家声势显赫有一定的关系,又何尝不是因为她自身能伸能屈,手段过人。

    俩人又静静的欣赏着眼前这难得的美景,不远处传来一阵莺莺燕燕的说话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郭皇后微微一笑,转过身来。立刻有人惊呼一声,然后齐齐拜倒:“见过皇后娘娘。”

    郭皇后轻抬手掌,说道:“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为首的淑妃娇笑着说道:“皇后娘娘今天怎么有如此雅兴,来这上林苑赏花?”

    郭皇后微笑着说道:“这梨花花期短,要是错过了,就得等明年才能一睹它们的风采。本宫可是惜花之人,断然是不会错过的。淑妃,你陪本宫一起走走吧!”

    “是。”淑妃立刻碎步上前,陪着郭皇后在这苑中慢慢行走。其余的低位嫔妃小心翼翼的跟在她们身后。

    闲话了一会家常,郭皇后面上露出了一丝疲惫之态。她侧头对淑妃说道:“走了这半晌,本宫也有些乏了。”她对姚女官伸出了手。姚女官立刻扶住了她,说道:“既然如此。娘娘就回宫歇歇吧!”

    郭皇后微微颔首。淑妃和其余嫔妃立刻拜倒:“恭送皇后娘娘。”

    郭皇后抬腿欲走,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对了,俪贵嫔封妃的圣旨只怕已经拟定了。如今妃位上又多了一位妹妹,真是可喜可贺。淑妃,你可要回宫好好准备一份贺礼。”说完,她不理淑妃错愕到扭曲的面容。微笑着雍容华贵的离去。

    郭皇后一走,那些低位嫔妃立刻纷纷议论起来:“什么,俪贵嫔要封妃。这也太快了吧!”

    “就是,她何德何能?与子嗣上又无建树,服侍皇上的时间又短,听说还天天在皇上面前使小性子。这样的德行也能封妃?”

    “我说。也是皇后娘娘太宽容大度了些。才会让这狐媚子肆无忌惮的勾引皇上。”

    “嘘,你说话小心些。她如今可是妃位,岂是你我能枉议的。”

    “要说咱们皇后真是宽厚的,听说俪贵嫔这次滑胎伤了身子。皇后娘娘每日炖了血燕羹给她送去补身。”

    “你们都给本宫闭嘴。”淑妃忽然黑着脸发怒道:“通通退下,真是聒噪。”

    那些低位嫔妃皆被吓了一跳,忙行了礼后,全部退了下去。有一位贵人走得急了些,脖子上的一串玛瑙珠子挂在了树枝上。“哗啦”一声,如雨点般散了一地。可她也不敢去捡。只是低着头快速离去。

    见人走光了,淑妃才捏着拳头,轻蔑的说道:“什么宽厚大度,需要每日这样炖好了送去吗?真有心为她补身,直接赐几斤血燕不就成了。日日这样送着,无非是做给皇上看而已。俪妃?哼......”身边的宫女都是一脸惊恐的看着她,她冷哼一声,终究不敢再说下去。心头却悄悄盘算起来......

    ......

    钟紫苑和福伯开始满长安城找起了房子。钟夫人留给她的银钱并不太多,也就二千三百多两。那一包首饰玉器如果去当,也能当不少银子。可钟紫苑觉得每一样东西上,都有许多小故事,她非常舍不得。那日探监再加上住宿,为豆蔻抓药已经用去了不少。所以目前她只剩下了两千两整数。

    看了几天,终于在城西找了一个离大街有些距离的院子。这间院子房间不多,也有些破旧。它唯一的好处就是在自家院中有一口水井,不必走老远去担水,这对三个姑娘一个老人来说,是非常必要的。就算以后钟家二老出来了,住在这里也很方便。钟紫苑还特意打水尝了一口,清冽甘甜,让她非常满意。

    院子虽然离大街有些距离,可因为这口水井的缘故,钟紫苑还是足足花去了一千五百两银子才买下了它。找了匠人,买材料好好修葺了一番,又买齐了家具和生活用品,足足花了二百两银子。现在钟紫苑的手头只剩下了三百两银子。可不管怎样,她也算重新有了一个家。

    一切准备就绪,到了结账的那日。那东家小姐还依依不舍,闹的钟紫苑躲在马车中不敢出来,还是由福伯去结的账。

    等到他们走后,东家小姐大发了一顿娇嗔,最后还是掌柜的无奈的说道:“丫头,你就死心吧!我也算瞧清楚了,这贾大夫非池中之物,又与那皇后娘娘的亲弟弟交好。他总会有飞黄腾达的那一天。你这样子,他是看不上眼的。我劝你还是安心给那乔木匠做媳妇算了。”一席话,说的东家小姐彻底没了脾气。

    终于出了升平客栈,远离了那幽怨的目光,钟紫苑才打开帘子畅快的吐了一口气。回到院子里,主仆几个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叽叽喳喳的,欢喜不尽。

    青黛指着院子的角落,笑眯眯的说道:“公子,咱们可以在这里扎个篱笆,养上几只鸡,以后就不用发愁没有鸡蛋给豆蔻还有你补身了。”

    “行啊!一切依你。”

    福伯也兴致勃勃的说道:“公子,我想在屋角搭个马棚。让咱们这匹马也有个自己的窝。”

    “行啊!一切依你。”

    豆蔻也凑趣般的说道:“公子,要不今天晚上咱们多做几个菜,把隔壁的邻居们都请来坐坐。互相认识一下。以后也好有个照应,你看如何?”

    “行啊!一切依你。”话音刚落,四人都笑了起来。

    四人一起动手,把屋子打扫干净。钟紫苑才回到房间内,仰面躺在了铺了粗棉布的松木拔步床上。她环顾了四周一圈,虽然家具都买齐了,可都是些最廉价的木料。想想身上仅有的三百两银子。还有四张嘴要吃饭,还要继续打点那些狱卒。这些银子只怕挺不了多久,看来自己得想法子赚钱了。想着想着。她逐渐进入了梦乡。

    她一觉醒来,发现屋子里居然暗了下来,屋外却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其中有几个声音还非常陌生。钟紫苑懵头懵脑的坐起来。好半天才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地。她有些好笑的敲敲自己脑袋。又整理了一下衣服,迈步走了出去。

    就见院子里的葡萄架上挂着两盏灯笼,下面放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上此刻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吃食。什么土豆炖豆角,烧茄子,家常豆腐丝,炒鸡蛋,炸春卷。虾酱白萝卜丝,豆腐鱼头。玉米面菜团子,还有一大锅粳米粥。桌子底下还放了一坛子的三白酒。

    桌子边已经坐了不少人,见到她出来,青黛忙上前拉着她的衣袖,笑眯眯的说道:“公子可算是醒来了,咱们客人都等久了。”

    说完,她指着一一介绍起来。住在左边的一对夫妻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男的身材魁梧,脸上却横七纵八的有许多疤痕,而且看上去像是拿鞭子抽出来的。他姓庄,平日里都是走街串巷,卖些杂货为生。他的妻子却长得花容月貌,兴许是没有孩子的原因,身材也十分的妖娆动人。只不过她似乎并不在意,一身深蓝色的粗布衣裙,把她的艳色掩盖去了一大半。听说她平日里并不爱出门,只是在院中种些蔬菜,养些鸡鸭贴补。

    住在右边的夫妻,是一对成亲才半年的夫妻。男的是个秀才,看上去有些瘦弱却没有到不堪的地步。他姓李,也是刚刚二十出头的样子。倒是他的妻子,本是十**岁最好的年华,却头发枯干,面色蜡黄,身体瘦弱不堪。

    虽然青黛和豆蔻不记得了,钟紫苑却一眼就认出来,这对夫妻正是上元节那天,在自己前面猜对了灯谜,赢了那朵点翠包银花钿的秀才夫妻。不过她仿佛记得那时的秀才娘子虽然也瘦弱,可脸色却非常红润,并不像如今这幅病歪歪的模样。

    现在想起那个疯狂的夜晚,钟紫苑觉得就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有些恍惚,却又十分的清晰。青黛却还在叽叽喳喳的说道:“公子,这春卷和酒是庄夫人拿来的,这玉米面菜团子是李夫人拿来的。”

    那庄大嫂却笑了起来,她爽朗的说道:“小丫头就是文绉绉的,什么庄夫人,我听着就觉得难受。要是不嫌弃,你们还是叫我一声庄大嫂吧!”

    那秀才娘子咳嗽了几声,有些羞怯的说道:“就是,你们也不要叫我李夫人,叫我一声李大嫂就行。”她指着那盘玉米面菜团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只是家中白面不多,只有掺了玉米面做了这些菜团子,粗糙的很,希望你们别嫌弃。”

    “李大嫂太自谦了。”钟紫苑立刻拿了一个咬了一大口,然后笑眯眯的说道:“我觉得这玉米面菜团子香的很,李秀才,你说是吧?”李秀才呵呵笑着,并不言语,却也抓了一个玉米团子咬了一大口,以示对妻子的支持。

    这顿饭吃了很久,几个男人都喝的酩酊大醉,当然也包括钟紫苑这个假男人在内。最后还是女人们一起动手,收拾善后。不过经过这一晚,三家人也频繁走动起来。

    第二天清晨,钟紫苑在头疼欲裂的感觉中清醒了过来。她揉着发涨的额角小声呻吟着,哎!真不明白那些男人为何那么喜欢喝酒,宿醉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公子醒来了?”听到屋里的动静,豆蔻端着洗漱用品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来她在屋外候了许久。钟紫苑心疼她刚刚痊愈的身子,叹口气说道:“如今这幅光景,也用不着还守着以前的规矩,自在些才好。”

    谁知豆蔻却一本正经的说道:“公子这话可不对,我觉得越是这样,咱们就越要守着以前的规矩。总不能让人笑话咱们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出了一点岔子,就轻易把规矩全给丢了。”

    钟紫苑嘟囔着说道:“咱们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又有谁会知道?再说了,以前在府里时,也没见着你这么守规矩。”

    “此一时彼一时。”豆蔻小脸一板,一本正经的说道:“规矩自在人心,不是给外人看的。”钟紫苑见她明明一副稚嫩的模样,却摆着严肃的嘴脸,便知道这次钟府天降横祸,不但对自己打击很大,对这两个小丫头同样冲击不小,所以她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快速成长。钟紫苑心中不由一软,只得由着她去了。

    在豆蔻的服侍下,钟紫苑洗漱完毕,又喝了一碗醒酒汤,才提步走出了屋子。外面春光明媚,黄莺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让人心情舒畅了不少。

    青黛果然在墙角边扎起了篱笆,里面有两只母鸡正在欢快的啄食。见到钟紫苑出来,她便兴冲冲的说道:“公子,这两只母鸡是从庄大嫂那里抓来的,才来就下了一只蛋,你瞧,还热乎着呢!”说着,她像献宝似的,捧到了钟紫苑面前。

    钟紫苑含笑点头,说道:“可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

    青黛嘟起小嘴,不满的说道:“我像那么不晓事的人吗?庄大嫂不肯收银钱,我就帮她把家里的活计都干了。”钟紫苑看着她清瘦了许多的面庞,觉得眼窝一热。这还是以前那个满脑子只惦记着美食的吃货吗?果然苦难是让人成长的一剂良方。

    不过青黛的不满转眼即逝,她捧着鸡蛋欢快的说道:“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帮你把早膳热一热,顺便把这鸡蛋摊了。”

    “不用,留着给豆蔻吃吧!”钟紫苑忙出声制止。

    青黛却笑吟吟的说道:“那庄大嫂说了,这两只母鸡下蛋可勤快着呢!不会少了豆蔻那一份的。”说完,她蹦蹦跳跳的回了厨房。

    留下钟紫苑一人在那里扼腕长叹,说好的要守规矩呢!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这究竟是在守哪一门的规矩?(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登高望远

    用过早膳,钟紫苑见福伯在热火朝天的搭着马棚,便摒弃了马车,带着豆蔻步行出了门。穿街过巷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钟紫苑的额头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好在她用来染黄肌肤的药物是防水的,没有她的药丸绝对洗不掉,所以她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拿衣袖抹汗。

    “公子,前面就是槐树胡同。”豆蔻忽然指着前方惊叫道。

    钟紫苑缓缓的点头:“不错,前面就是槐树胡同。”也许是她潜意识的不愿远离昔日的温暖,所以她找房子时,都是在城西打转。其实城南,城北也有更加便宜合适的房子,却被她用各种理由给自动忽略了。

    她们主仆二人在看槐树胡同,却没有发觉有人在留意她们的一举一动。睿亲王朱毅坐在一品斋二楼临窗的位置,正百无聊赖的往下张望着,却无意中发现豆蔻的脸,似乎有些熟悉。仔细看了几眼,他忽然一拍桌子,说道:“这不是刘小姐的丫鬟嘛!”

    这也难怪,豆蔻原本还没有长开,她扮小厮只需要换身衣服和发型即可,不需要像钟紫苑那样特意染黄皮肤,裹紧胸部。只要是熟悉的人,仔细看上几眼,就会被认出来的。

    既然认出了豆蔻,他就不得不注意到她身边的钟紫苑。他皱着眉峰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惊异,越看越觉得有趣。

    钟紫苑身上穿着一件最普通的蓝色直缀长袍,头上还包着一块浅蓝色的头巾。虽然她的肌肤被染黄了。眉毛也被画粗了,掩盖了她的女子娇柔之气,却多了几分英姿飒爽。再加上她五官立体。为女子时可能觉得太过犀利。可如今扮作男子,却显得眉目精致,姿容无双。

    眼见着这主仆二人鬼鬼祟祟的进入了槐树胡同,满心好奇的朱毅立刻起身追了下去。下楼时,他刚好和提着热腾腾油纸包的侍卫碰在了一起。那侍卫忙说道:“睿亲王,点心已经包好了。”

    朱毅远远丢下一句:“你先给叶姑娘送去,就说我有要事。今天就不过去了。”转眼他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那侍卫站在原地挠着脑袋不明所以。

    槐树胡同里住着十多户人家,钟家府位于最里面的一家。只是半个多月的时间而已。原本还颇具气派的红木大门,此刻布满了蜘蛛网和泥泞,显得残破不堪。门口还贴着两条盖着朱红印戳的黄封条。钟紫苑有些伤感的抚摸着门上的铜环,心中百感交集。

    就在她站在门口思绪万千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一束犀利的目光锁在自己身上。她回过头去。却只看到几个路人从身后经过,似乎并没有什么异状。

    她想了想,带着豆蔻转到了后巷,因为胡同里大多数的住户出于防盗的考虑,都把后门给堵上了,所以这后巷平时很少有人行走。钟紫苑转到自家后门,果然不出意外的又看见了两张封条。

    钟紫苑皱皱眉头对豆蔻说道:“一起想想办法,咱们怎么从这边爬过去?”

    “难道这刘小姐还有偷窃的嗜好?”于是隐藏在暗处的朱毅看到了非常逗趣的一幕。就见那个刘小姐和那个扮作小厮的丫鬟。先是和兔子似的,窜来跳去的想去抓墙头。谁知墙头颇高。不管她们怎么跳,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朱毅有些恶趣味的盯着来回蹦跶的钟紫苑胸口猛瞧,记得上次见着她做姑娘打扮时,胸口还有曲线起伏。怎么今天化作男子打扮,就变得一马平川,连那点可怜的曲线都没了。他不由深深的为那对被束缚住的无辜小白兔掬了一把同情泪。

    钟紫苑不知道有一道邪恶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她在跳了几十次发现实在是够不着以后,于是又改变了计策。

    俩人找来了许多石块在墙根下垒了个高台,当她颤颤巍巍的踩了上去后,扶着墙壁还没来得及直起腰,那些石块就哗啦啦的倒了下来。结果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呦哎呦”叫唤着,灰头土脸的半天爬不起来。

    “天哪,做贼做得这么嚣张,普天之下,她只怕也是头一份了。”朱毅拍着额头简直不忍直视。

    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就见她嘴里碎碎的念叨着,在墙根底下一个劲的转悠着,一副焦头烂额,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朱毅嘴角直抽抽,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对暗处的刑大吩咐道:“找人给她送个木梯过去。记住,乔装一下,别让她看出身份。”

    刑大额头冒出了无数的黑线,无奈的应了声“是”。只不过他还是在心中小小的庆幸了一下,幸好这丢人的事不用自己亲自去做。

    钟紫苑生平第一次抱怨自家的墙头为何要砌的那么高?就在她把墙根都要踩塌了,颈子都要扬断了,却依然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穿着粗布短袍,戴着一顶破旧草帽,肩头扛着一架木梯的壮汉走了进来。

    这个壮汉也不言语,把那木梯往墙根一扔,转身欲走。钟紫苑愣了愣,忙开口问道:“这位大哥,请稍等片刻,这木梯你不要了吗?”

    突然听到有人拦路问话,那壮汉显然也是一愣。还要回答问题,这事先也没有排练过呀?于是他也不回头,只是瓮声瓮气的说道:“嗯,不要了。”

    他再一次抬腿欲走,钟紫苑却又一次开口问道:“那能借我用用吗?”话音刚落,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转来“噗嗤”一声爆笑,然后又没了声息。

    钟紫苑奇怪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却什么也没看见。那个壮汉依然没有回头,只是回答了两个字:“请便。”他生怕她再问出什么奇怪的问题,立刻提步就走。

    “多谢。”钟紫苑很有礼貌的双手抱拳。弯腰致谢。抬起头,却发现那个壮汉已经没了踪影。“怎么走这么快?”她有些奇怪的嘟囔道。

    “太好了,公子。这是不是叫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豆蔻高高兴兴的把木梯搬到了墙边,然后对钟紫苑说道:“公子,快点上去。”于是这主仆二人顺着木梯,终于顺利的爬上了她们梦寐以求的墙头。

    朱毅躲在暗处也替她们暗暗捏了一把汗,不容易啊!总算是上去了。

    可这俩个丫头骑在墙头半天不动弹,朱毅心中又开始不淡定了,她们又是在闹哪样?难道折腾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骑在墙上看风景吗?

    就在朱毅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俩个丫头,却忽然蒙住了脸。深吸一气,以一种壮士断腕般的气势纵身一跃。紧接着墙内传来“啪啪”两声响,然后又是哎呦哎呦的呼痛声。

    朱毅有些茫然的对刑大说道:“木梯都送到她面前了,难道她不知道抽过去。放在对面就可以平安下去了吗?”

    刑大抽了抽嘴角。绞尽脑汁的想了想,回答道:“也许是她们第一次爬墙头心慌,所以一时没有想到而已!”

    “不对呀!上次瞧她挺聪慧的。难道真是我认错了人?而且她把木梯留在这边,等会又要怎么出来?”这个问题,刑大也无法回答。朱毅现在开始高度怀疑起眼前这个笨手笨脚的男人,和那天晚上聪慧狡黠的女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人了。

    钟紫苑和豆蔻站在原本熟悉,如今却非常陌生的后院中。足足呆愣了半响。就见原本整洁的后院现在一片狼藉,那美丽的琉璃屋已经被砸得稀烂。碎盆烂瓦,枯枝败叶,扔得满院子都是。她们到前院也转了一圈,发现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能拿走的金银细软,古董家具全部都被一扫而空。留下的,只有满目疮痍,破败不堪。

    “原来这就是抄家。”钟紫苑有些茫然的说道。

    “公子,别耽误时辰了。要是被人发现,咱们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豆蔻焦急的催促道。

    钟紫苑只得丢开了满腔的愁绪,和豆蔻一起,在那堆破烂中细细的搜寻起来。好在她推测的没有错,自己需要的东西,只会被别人当做垃圾,随意丢弃。过了良久,真让她把东西给找了个**不离十。

    钟紫苑费了这么大的气力,找的其实就是那套做手术用的工具。这套东西别人只会觉得怪异,可对她来说却是宝贝。

    这套工具还是她画的样子,然后钟瑾川亲自出马,找兵部的人打造的。而且世间仅此一套,就算有钱都没地方买去。

    “公子,好像少了一把手术刀。”豆蔻清点了收获后,无奈的汇报结果。

    “算了,咱们来来回回找了三次都没有看见,估计是让人顺手扔远了。”钟紫苑不得不放弃。手术刀有三把,每一把的大小都不一样,丢失的是最小的那一把。

    把找到的这些器械拿布包好了背在肩头,俩人又来到了这高高的围墙边。不过这次上墙头却没有那么困难了,因为她们俩都是爬树的能手。

    当她们顺着那笔直的银杏树爬上了墙头,再往下看时,却彻底的傻了眼。就见原本挨着墙壁放的那木梯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在墙根下却莫名其妙的多了二个人。

    其中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的侍卫服,冷着脸,远远的站在对面墙根底下。而另一个穿着一身月白色窄袖锦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显得气质优雅,气度逼人。

    他不是睿亲王朱毅嘛!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墙根底下,还仰着头,对自己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其实两人之间从无交集,纵然钟紫苑无数次在街头或者风月胡同偶遇过睿亲王,却从来都是他高高在上,目下无尘。而她隐身在人群中,卑微如尘埃。

    就算在上元节的灯谜会上,他们面对面的站着,中间也隔着一个花魁叶梅苏还有一顶遮住面容的锥帽,所以钟紫苑并不认为这睿亲王会认识自己。

    他会出现在这里,钟紫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他是要抓自己治罪的。想到这里,钟紫苑的肝儿都颤了起来。

    朱毅露出一个自认为温和迷人的笑脸,说道:“在下,睿亲王朱毅。”

    因为恐惧,钟紫苑脑中一片空白。她骑在墙头,呆呆的顺着他的话说道:“在下,一介草民贾铭。”不管如何,她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

    咦!贾铭?不是刘玉清吗?睿亲王的脑海中虽然闪过无数个疑问,他还是聪明的选择了暂时无视。他温柔的说道:“贾贤弟可是觉得登高望远,风景无限好,所以才骑在墙头上?”

    咦!瞧这架势不像是问罪的?钟紫苑嘴角抽了抽,小心肝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她呵呵假笑着说道:“古人云:行至菊花潭,村西日已斜。主人登高去,鸡犬空在家。 我与这家的主人曾经是旧相识,如今见他大门紧闭,所以也学那古人想要登高远望,一探究竟。”

    “原来如此,贤弟行事可真是风雅不羁,颇有昔日魏晋名士的风采。”睿亲王同样假惺惺的恭维道。

    “哪里、哪里,说到风雅不羁,睿亲王才是当仁不让,小民身份卑微万万担不起。”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说出来,钟紫苑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只希望这个莫名其妙,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睿亲王,能够尽快从自己眼前消失。

    见这俩人一个墙头,一个墙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说着瞎话。还说的这么正经,说的就跟真的似的。刑大忍笑忍的都快要内抽筋了。

    又胡诌了许久,见睿亲王就是没有离开的意思,钟紫苑终于不耐烦了,说道:“这登高虽好,可总有要下来的时候。还请睿亲王能退后一些,免得不小心误伤了贵体,就不好了。”

    “无妨,我退后就是,你只管下来。”我可以接着你,当然最后这半句话,他还是没敢说出来。他怕说出来以后,骑在墙头,那个可爱透顶的小家伙就会转身往院子里跳。

    见睿亲王果真退后了几步,钟紫苑闭着眼睛,纵身往下一跳。谁知预期的疼痛居然并没有来临,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猛地睁开了眼睛,正好和他那满含笑意的双眸对到了一起。(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惊世绝艳

    钟紫苑慌忙一把推开了他,虽然只是一瞬间,她那双笼罩在长长睫毛下,美丽的琥珀色眼眸,还是让他心中一酥。那双眼睛干净清澈,虽然带着一丝愤怒和慌乱,却不含一丝贪婪和谄媚。

    钟紫苑脱离了朱毅的怀抱,在他带着笑意的眼神中,她抿了抿唇,坚定的盯着他的眼睛。脸颊上的红晕连那药汁都掩盖不住,隐隐的透了过来。

    睿亲王见状心中一喜,没等他开口。她却抢先尖锐的说道:“睿亲王此举究竟有何意图?”

    此话一出,她的耳尖都开始发红了。睿亲王这才算想明白,原来她脸红并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愤怒。第一次被人如此嫌弃的睿亲王有些傻傻的说道:“本王,本王只是见贤弟乃如此丰神玉秀的人物,不忍见贤弟受伤,才会如此唐突,还请贤弟千万不要见怪。”

    钟紫苑因为愤怒,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她用力握着拳头,努力压抑住自己情绪,有些硬邦邦的说道:“多谢睿亲王好意,不过您是千金之躯,还是不宜与小人这等粗野之人接触为好,告辞。”说完,她一抱拳,带着豆蔻转身傲然离去。睿亲王错愕的瞧着她挺秀的背影,有些茫然的说道:“她为何如此生气?”

    刑大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都怪自家王爷被女人给宠坏了,竟然会不知道女儿矜持为何物。他刚才的行为举止明明就有轻薄之嫌,也难怪人家会生那么大的气了。

    不过这些话他可不敢说。他只是一抱拳,说道:“王爷,耽误了这么些时辰。只怕蜀王世子那边要等急了。”

    “那就走吧!”睿亲王此刻神情有些怏怏的,全没了先前得到邀请时的兴致。

    此刻阳光正好,行走在街道中的钟紫苑,因为步履急促,鼻尖上冒着微汗,微黄的脸颊上依然隐隐透着红晕。她双唇紧闭,眼中含着薄怒未消。豆蔻小跑着跟在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出。

    钟紫苑径直大步走回了家中,她往床上一躺,这才恨恨的说道:“竟然如此欺我。简直太可恨了。”豆蔻倒了一盏茶,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她把茶递到钟紫苑的面前,担心的说道:“公子喝口茶润润嗓子,别气坏了身子。也许那睿王爷只是把你当做了男子。所以行事才会鲁莽了些。”

    不说还好。一说钟紫苑的气性更大了。她端着茶盏,一口气喝下了半杯,这才满脸嫌恶的说道:“那一瞬间,我明明在他的眼中见到了淫-邪之意。如果他以为我是男子,岂不是把我当成了小馆。啊!真是气死我了。”也怪睿王爷的风流名声太响了,所以不能怪钟紫苑一心只把他往坏处想。

    ......

    蜀王世子一行人借住在行馆内,睿亲王策马赶到时,刚好遇到郭承嗣在行馆前下马。于是俩人携手一起进入了行馆内。

    这是一个宏伟中不失精致的府邸,亭台花谢。假山流水,林荫小道一应俱全。还有各具特色的数栋小楼隐藏在花团锦簇中。

    蜀王世子就居住在其中一栋小楼中,因为只邀请了朱毅和郭承嗣,所以也算不得是什么宴会,充其量只算是一场小型聚会而已。只不过参加聚会的这三个男人,都是身份显贵,这场聚会,就显得有那么些不一样了。

    还未踏入小楼,就听到一阵曼妙动听的琴声。抬眼看去,就见在小楼的大门外,一株盛开的樱花树下,摆着一个塌,一张几。一个眉目如画,腰细如柳的清丽素衣少女跪坐在塌上,微闭着双眸,素手在琴弦上看似随意的拨弄着。一阵悠远绵长,宛如行云流水般的琴声,幽幽传出,飘散开来。

    少女半垂着头,不时有那粉色花瓣从树上飘然落下,不经意的落在她乌发上,轻吻过她光洁的额头,为她那一身素衣沾染上了粉色的魅惑。这幅情景是极美,极动人的。

    可惜朱毅和郭承嗣皆是漫不经心的走过少女的身边,脚步不曾有半刻的迟疑。那少女的琴声渐渐带上了一丝难觅知音的幽怨。

    进到屋内,就见迎面而设的长塌上,侧躺着一位锦衣华服的绝色公子。他枕在一位美人雪白丰满的大腿上,发未束,衣未理,只是微闭着双眼,翘着手指打拍子,似乎完全沉醉在那美妙的琴声里。

    而在他身边还有几位绝色美人在忙碌着,有用纤纤十指捧了夜光杯喂到他唇边的,有跪坐在榻上帮他揉捏双足的,有捧着香炉静静立在他身侧的......这些女子各具特色或艳丽丰满,或纤细柔弱,或娇小如稚儿,或温婉高贵,居然个个都可以与那花魁叶梅苏比肩。

    众美环绕,莺声燕语,酒香阵阵,好一派富贵奢靡。

    朱毅一声轻笑,说道:“朱斐,一晃数载未见,你居然如此会享乐。”

    朱斐猛地睁开了眼,翻身坐起。一头乌发倾泻而下,遮住他半边脸颊。敞开的衣襟,露出了他雪白却不失精壮的胸膛。微挑的凤眼流光潋滟。一丝艳红的酒水从他的唇边溢出,衬着他妖异的红唇,雪白的肌肤,魅-惑无比。他居然把身边所有女子的艳色都压了下去。

    有美人惊呼一声,拿锦帕想去帮他擦拭。他却厌恶的一脚把人踢开,然后抬起袖子胡乱擦拭了下嘴角,随便把衣襟一掩,便站起身急急迎了上去。

    被他踢倒的美人抚着腰侧,眼中泪花闪烁,却不敢哭泣,看上去楚楚可怜。朱毅叹息着说道:“如此美人,应当温柔相待才对,岂可如此唐突。”

    朱斐一翻白眼,说道:“既然都说是数载未见,难道做叔叔的。一见面就想教训侄儿吗?再说了,一群丑八怪而已,哪里担得起美人二字。唐突了又如何?”

    “是了,与你想比,她们可不就成了丑八怪。”郭承嗣面带微笑的说道。

    “好你个小郭子,见面就拿我打趣,等会可要罚你三杯。”朱斐不以为意,一拳锤在了他的肩头。

    郭承嗣怪叫道:“什么小郭子,我姐姐可是当今皇后娘娘。好歹你也该叫我一声舅舅吧!”

    “是,国舅爷。”朱斐装模作样的一鞠躬。

    三人笑闹着进入了早已备好的宴席。放眼看去,宴席上的菜色琳琅满目。无一不是珍馐美味。那熊掌,血燕,参茸都沦为配菜,有些菜色。以睿亲王与郭世子之尊。居然都没有见过。

    朱毅看着其中一盘雪白的,点缀着少许姜末与葱花,如小手指尖大小的肉丸,奇怪的问道:“这道菜是什么名堂?我怎么从未见过。”他挖了一勺了,大概有十多颗放进嘴里吃了,然后赞赏的说道:“原来是鱼肉,吃起来鲜嫩多汁,果然不同凡响。”

    朱斐淡淡一笑。说道:“我素来最爱那金丝鲤的鲜嫩,却又不喜欢它多刺。所以这一碗千树万树梨花开,用的就是一斤重金丝鲤的两颊肉,用高汤火腿小火煨出来的。可惜每条鱼只得两丸而已,你那一勺子,起码吃了六,七条鱼。”

    郭承嗣刚好从另一个盘子里夹了一块酱红色的肉块,他也兴致勃勃的问道:“那这又是什么?”

    “这道加官进爵,用的是二旬公鸡头上的冠。”朱斐又指着另一个盘子,说道:“这道莺莺燕燕,别看只有一小碟,用的是雀鸟的舌头,去了骨头,秘制而成。”

    郭承嗣举着银箸,有些下不去手了。朱毅却夹了几根吃了,然后赞赏的说道:“味儿是不错,只是不知道吃了这么多雀鸟舌头,以后说话会不会更加好听些?”

    “光吃多无趣,还是上歌舞助助兴吧!”朱斐一拍巴掌,立刻有十几个绝色舞姬鱼贯而入,开始伴着琴声翩翩起舞。郭承嗣和朱毅相视一眼,暗暗咂舌。这样的富贵,这样的奢华其实也不是没有,在江南的富商巨贾,山西的煤矿霸主,徽商中的翘楚大多是这样奢华无度。

    只不这里是天子脚下,是虎你就得趴着,是龙你就得盘着。因为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为皇上密切关注。敢把这些奢华明晃晃的放在皇上眼皮底下的,估计也只有这无法无天的蜀王世子一人而已。

    朱斐懒洋洋的抿了一口酒后,对郭承嗣说道:“小郭子,听说那蜀中八鬼剩下的那三鬼也落到了你手里,可问出了我那倒霉弟弟的下落?”

    郭承嗣摇头说道:“人是我抓的没错,可负责审问的是右侍郎箫大人。我只隐隐听说,他们一口咬定,当日绑架了小王子后没多久,小王子就被一群蒙面人给劫走了。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小王子如今究竟是生是死。”

    “这话难道你们刑部的人信了?”朱斐闻言嗤之以鼻,他满脸嘲讽的说道:“反正我是不信。”

    朱毅不解的问道:“听说这小王子乃蜀王妃所出,你为了他的事如此奔波,难道你们兄弟关系很好?”朱斐冷冷一笑,并不言语。

    朱斐是蜀王的庶长子,他的母亲出身非常卑贱,乃一绝色舞姬。不过仗着她那绝世容貌,这母子俩的确受过几年的荣宠。不过好景不长,前朝皇帝让各地藩王送世子进京,名为皇子伴读,实为人质。

    于是怎么也轮不到世子之位的朱斐便被加上了世子头衔,懵懂无知的被送进了长安城,成为了朱毅的伴读。那时他只有五岁,而朱毅也只有七岁而已。朱斐进宫不久,就传来了他母亲的死讯。

    也许是蜀王妃忍耐的太久了,朱斐被封为世子让她的忍耐到了极致,于是迫不及待的对他母亲下了手。那时蜀王消沉了一段时间,可是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当蜀王妃又献上几个绝色美人后,蜀王的心又活了过来。

    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是根草。自从母亲死了,父王又有了新欢后,朱斐就彻底成了没人记挂的野孩子。偏偏他又有一副让世人惊为天人的绝色容貌,让不少好色之徒暗中垂涎。好在那时有朱毅,还有同为伴读的郭承嗣护着。他虽然受了不少惊吓,却没有受到实际意义上的欺辱。

    后来当今圣上登基,这些藩王世子便被恩赐回了原籍,朱斐也被送回了蜀地。如今一晃几年过去了,朱斐在蜀王妃虎视眈眈,蜀王昏庸无道之下,居然还保有蜀王世子的头衔,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但可以想象得到他的日子绝对过的并不轻松。当然朱斐不说,朱毅和郭承嗣也绝对不会去问。

    朱斐把玩着手里的水晶杯,看着那鲜艳如血的西域葡萄美酒在杯底晃荡着,那些挂在杯壁上的酒水,如血泪般缓缓流下。他阴郁的说道:“那贱妇,三番五次欲致我于死地,好推她的儿子坐上这世子之位。凭什么?那些年,那些年,要是没有你们,我根本就活不下去。好不容易熬过去了,如今她却想来摘这现成的果子。哼!我就算拼着不要这世子之位,也要扎她满手鲜血。我要告诉她,现成的果子都是有刺的,没那么好摘。”说完,他猛地一扬手,那晶莹剔透的夜光杯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琴声戛然而止,那些舞姬美人都是悚然一惊,齐齐的跪了下去。她们把头埋在膝上,皆是双股颤颤,浑身瑟瑟发抖。

    朱毅和郭承嗣暗中叹了一口气,看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这个昔日羞涩胆小的少年,已经变成了性情乖张,手段狠辣之辈。只是砸个杯子而已,却把这些随伺之人吓得魂不附体。

    朱毅无奈的说道:“你们退下吧!”那些舞姬如蒙大赦般,齐齐起身,头都不敢抬,弯腰退了下去。

    屋内只剩下三人后,朱毅这才沉声说道:“我不认识什么蜀王妃,也不认识什么小王子,我只认你是我的好兄弟。你这次进京究竟有何打算我也不想问。只有一样,我是永远站在你这一边的。承嗣,你的意思呢?”

    郭承嗣夹了一块肉脯放进嘴里,闻言一翻白眼,说道:“我的话都叫你一人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朱斐原本阴郁的眼神顿时一亮,他嘴角噙着一抹动人的微笑。另持起一盏水晶杯,说道:“我就知道咱们昔日的情义不是作伪的,多谢。”(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羞辱

    钟紫苑不敢再回祥和药铺,因为那里的掌柜多少知道一些她的底细。不过她有一群固定的客人,也不愁没有收入,于是她背起药箱每天穿行在那条风月胡同中。好在那条胡同里的老-鸨,姑娘,甚至打手,龟-公们都对她十分尊重,出手也很大方。一个月下来,居然让她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天夜晚,她带着豆蔻又来到了梅香阁中。阁中此刻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这梅香阁的大堂有两层高,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弧形舞台,有几位舞姬正在上面曼妙起舞。

    台下的桌子已经坐满了七七八八,有不少穿红着绿,披金戴银,打扮的或妖娆,或清丽,或妩媚的妓人穿梭其中。或与相熟的客人打情骂俏,或拉着年轻的客人撒娇卖痴,或与那豪爽的客人推杯换盏......

    钟紫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羞得时面红耳赤,如今却已经能做到视若无睹,旁若无人。隐娘见着她进来眼前不由一亮,忙快步上前,小声埋怨道:“贾大夫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钟紫苑有些抱歉的说道:“对不住,实在是因为家有要事,所以耽搁了。”

    “算了,算了,你快跟我来。”隐娘也只是顺口一说,并不是成心想要抱怨。她也知道,除了这位贾大夫,满城也不会有谁会这样耐着性子,尽心尽意的帮她们这些青-楼楚馆的姑娘们治病。

    钟紫苑跟在隐娘的身后,小心的避开了那些色-欲-熏心的客人。来到了舞台的后方。里面有一群舞姬围着一位半躺在春凳上的少女,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隐娘见状,双目一瞪厉声喝道:“你们这些小娘皮。围在这里做什么?等会就要上台了,还不快去做准备。”

    “是。”那些舞姬一惊,就如见了猫的老鼠般,低头行了一礼后,立刻跑开了。独留下了这位穿着红色舞衣,露出一节雪白纤腰的艳丽少女。

    那女子见到隐娘的到来,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隐娘忙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然后一脸心疼的说道:“行了,淼淼,快别乱动。要是加重了伤势可怎么得了。”

    淼淼顿时僵住了,她老老实实躺回了春凳上不敢再动。隐娘这才对钟紫苑说道:“淼淼是首席舞姬,她们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排了这支飞天舞,今天是第一次正式与客人见面。话早就放了出去。才会引来这么多的熟客。今晚要是跳不了。只怕外面那些客人会把咱们这梅香阁都给砸了。偏偏这个傻孩子下午练舞的时候扭伤了腰,她又硬抗着不出声。这不,如今快要上场了,她才发现腰都弯不下去了。贾大夫,你可要帮着想想办法。”

    钟紫苑等她絮絮叨叨的说完了,才开口说道:“隐娘先别着急,你先出去安抚一下客人,这里我来想办法。”

    “唉。说不得要请叶大家先出来弹唱几首,压压场子。贾大夫。这里就交给你的。”隐娘交代完后,急匆匆的走了。

    钟紫苑这才温和的对淼淼说道:“淼淼姑娘,你能翻个身,让我看看患处吗?”

    面对钟紫苑俊雅的面容,温和的垂询。淼淼脸颊颊瞬间变得嫣红,她羞涩的点点头,艰难的转个身,趴在了春凳上。她伸手在淼淼的纤细的腰身上抚摸按压着,明显可以感到淼淼的皮下肌肉有些肿胀发硬,肉眼可以看见皮下有大片淤血聚集。

    钟紫苑对豆蔻交代道:“先去打盆凉水,绞了帕子帮淼淼姑娘敷上。”

    “是。”豆蔻答应了一声,转身欲走。

    淼淼却突然开口说道:“先等等。”

    钟紫苑奇怪的问道:“淼淼姑娘可是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淼淼先是摇了摇头,她咬咬唇。抬起小脸看着钟紫苑,充满希望的问道:“贾大夫,你让我先拿那帕子敷着,是否可以止痛?”

    钟紫苑一愣,摇摇头,老实的说道:“不能,拿凉帕子敷着,只是让你患处不再继续肿胀,出血而已。”

    淼淼一急,她伸手抓了钟紫苑的袍服下摆,焦急的说道:“贾太夫,当务之急是让我止住腰痛,等会能顺利的跳这飞仙舞。这些缓慢迂回的治疗法子,不是我需要的。”

    钟紫苑拍了拍她的手,温和的安慰道:“放心好了,隐娘的话,我听了进去。等你冷敷过后,我会帮你施针封住几个穴道,暂时止住疼痛。不过,这样强行止疼的后果,会让你有一个月的时间起不了床,你可明白?”

    淼淼微微瑟缩了一下,她睁着如猫般,圆溜溜的眼睛,有些怯怯的问道:“那......会影响我以后跳舞吗?”一个舞姬要是不能跳舞了,那对她来说,就意味着非常可怕的后果。

    钟紫苑也非常明白她们的身不由己,她安慰性的说道:“放心好了,只要好生将养二三个月,还是没有影响的。”

    “那就好,那就好。”淼淼拍着胸口,庆幸的说道。钟紫苑微笑着注视着她,她忽然半垂着头,眼波如水的在钟紫苑身上快速扫过。顾盼间居然脉脉含情。她低低的,羞涩的说道:“贾大夫,你真好。”钟紫苑先是一愣,然后哑然失笑。

    就在淼淼做冷敷的时候,叶梅苏果然抱着一把琴,跟在隐娘的身后迤逦而至。

    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绣桃花的绉纱外袍,月牙凤尾裙。挽着低低的反绾髻,斜插着几枝珍珠碧玉簪,耳边也摇荡着一对小巧的珍珠坠子。整个人如那盛开的桃花般,亭亭玉立,清雅脱俗,不含一点媚俗之气。

    她一出场,便引起了全场的注意。谁都知道这花魁叶梅苏是睿亲王的禁脔。平日里就算是花钱也见不着真容。今天来这里的客人,其实大多都是冲着那飞仙舞而来。不料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居然还有这样的惊喜。场下安静了一会后。立刻鼓噪起来。

    在众人火辣辣的注视中,她纤手一抬,立刻有人搬上了一张几和一个绣墩。叶梅苏莞尔一笑,众人一痴,她才盈盈一福,曼声说道:“妾身不才,为各位客官献上一曲。”

    底下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叶梅苏又是含羞带怯的垂眸一笑。她娉娉婷婷地在绣墩上坐下,素手轻舒,开始弹奏起来。

    琴声飘荡时。整个大堂内都是一片安静,那嬉笑声,酒令声,打情骂俏声全部都戛然而止。众人都如痴如醉的沉浸在这美妙无比的琴声中。正在后台帮淼淼施针的钟紫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奇怪的说道:“这琴声好听归好听,却过于讲究技法,而少了自然的情感。为何还会引得众人如此吹捧?”

    淼淼淡淡的说道:“因为世人都注重皮相,谁让叶姑娘有一副绝世容貌,琴技又确实出众。如此一来,有谁还会去注意她的琴声中有没有注入情感。”

    钟紫苑摇头说道:“琴声中的情感都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她本身就无情。这琴声中自然也不会有情感融合进去。”

    淼淼忽然一笑,说道:“如此说来。贾大夫也一定是位音律高手。”

    “我?”钟紫苑好笑的摇头:“生平只会对牛弹琴而已。”“呵呵”淼淼捂着嘴娇笑起来。

    这时从大门处又进来了一群人,不过大家都沉醉在叶梅苏美妙的琴声中,并没有谁去在意。那些人也不喧哗,只是随意找了空位坐了下来。

    叶梅苏一连弹了三首曲子,估摸着现场的这些客人都让她安抚的差不多了,她才慢慢的勾出最后一个音节,然后按在琴弦上止住了琴声。台下立刻响起了一片叫好声和巴掌声。

    叶梅苏盈盈一笑,她站起身刚想行礼,然后完美退幕,就听一个傲慢无礼的声音,清晰的从人群中传了出来:“难道这长安城实在是没人了吗?这么个丑八怪,还弹的如此难听,简直就是在折磨本世子的耳朵,居然还有这么多叫好的。难道他们都是瞎了聋了不成?”

    这番话等于把全屋的客人都给得罪光了,众人顿时一片哗然,有那性情火爆的立刻叫骂着,四处张望起来,试图找出这口出狂言之辈。不过现场的人太多了,一时还没有人发现罪魁祸首的行踪。

    叶梅苏还从来没有被人当面如此轻辱过,她脸红至颈,咬着嘴唇,瞪大了水汪汪的媚眼,朝人群中望去,,却只看见一片人头攒动。于是她靡软的泣道:“妾的姿色本不出众,可妾的琴技却足足练了十二载。君子之言,妾不敢苟同,还请君子站出一叙。”她这是向那口出狂言之徒发起挑战了。

    “雪姬,上去,让这群土包子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天籁之音。”那傲慢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一个清脆空灵如百灵的声音回答了,有人抱着琴站了起来。这回大家终于发现了这口出狂言之徒是谁。

    就见台下一个不起眼的角楼里,坐着六个人。虽然都是做华贵精致的男儿打扮,可只要有眼睛的,都会认出其中五位都是女人,而且是各具特色,不输于叶梅苏的绝色美人。但这些美人已经吸引不了大家的目光,因为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穿着一件月白色宽大袍服,脚上拖着一双木屐,领口微敞着,露出那雪白精致的锁骨。整个人都透着一种颓废与奢靡。他的瀑布般的乌发没有束起,而是随意的披散在肩头。而他的容貌如梦如幻,那微挑的凤眼,高挺的鼻梁,殷红的薄唇无不透着一种妖异到极致的美。他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勾魂夺魄,他的美居然精致到难辨雄雌的地步。他正是那蜀王世子朱斐,可惜在场的人并没有谁认识。

    无数人失神的看着他,就连叶梅苏都差点看失了神。她对着朱斐明显露出了一分羞赫,朝着他盈盈一拜,用绵软的声音说道:“妾叶梅苏,不知公子高姓大名?”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红晕又深了几分。不过这回不是气得,而是羞涩难当。

    朱斐却晃着手里的水晶杯,轻蔑的一笑,目露鄙夷的说道:“原来你这个丑八怪就是那个花魁,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就连琴技都是平平,真不知道朱毅那小子看中你什么。”

    他再次口出狂言说叶梅苏是丑八怪,这次再也没人觉得不对。因为以他这惊世绝艳的容貌,这叶梅苏之流,可不就沦为了丑八怪了嘛!

    叶梅苏面上露出一抹难堪,心中却紧张的盘算起来。只不过思来想去,她绝望的发现,往日的心机手段在这种场合似乎都派不上用场。

    那雪姬穿着一身金色宽袖锦袍,头上束着一顶白玉冠,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如弱风拂柳般,扭着纤腰上了台。她嘴角含着一抹微笑,也不言语,只轻轻一挥袍袖,叶梅苏放在几上的琴居然就这么飞了出去,“啪”的一声,砸的四分五裂。

    叶梅苏睁大了眼眸,警惕的瞪着雪姬,娇柔却不失义正言辞的说道:“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如此欺辱与我?”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倔强的脆弱,看上去既无辜又可爱,果然重新拉回了不少关注。台下立刻有人鼓噪起来。

    雪姬也不言语,她慢条斯理的把怀中抱的琴,放在几上。素手一拨,发出了一连串清脆悦耳的音调,然后笑吟吟的说道:“叶大家既然醉心琴技十二载,想必有一定的见识,你可识得妾身这把琴的出处?”

    雪姬的话大有深意,叶梅苏眉头轻蹙,不得不轻移莲步上前细细观看起来。就见这把琴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叶梅苏猛然想起曾在古书上见过的记载,她大惊失色道:“这琴,莫非是绿猗?”

    “什么?这把琴居然是绿猗,我没听错吧?”

    “真没想到,妾身在有生之年,居然有机会见到上古十大名琴之一的绿猗。”

    “都说了是上古名琴,哪有那么容易出现?不会是假的吧?”

    “不错,此琴正是上古十大名琴之一的绿猗。”在一片议论声中,雪姬大笑着,素手在琴弦上快速的拨弄起来。一阵灵动轻快的琴音传了出来,那欢快的音律,跳动的音符,仿佛是一只解忧的百灵鸟,在对着众人啾啾叫着。让听者无不觉得心情愉悦,心生想要一起纵声高歌的冲动。

    现场只要稍通音律的都听的出来,这雪姬的琴技果然在叶梅苏之上。

    叶梅苏的脸色变得铁青,她成名这么多年来,还从未如此灰头土脸过。她最引以为傲的容貌拼不过人家,如今苦练了十二载的琴艺也拼不过人家。原来出来献技,只是碍于情面想要救场而已。如今却被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弄得颜面扫地,她不由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

    偏偏那雪姬一曲完毕,又再度漫不经心的说道:“先前妾身不小心砸了叶大家的琴,这把绿绮就当做赔礼,送与叶大家如何?”如果她认错的态度诚恳一些,或者谦卑一些,叶梅苏一定会欣然接受。

    毕竟她原先那把琴虽然也是名师所铸,也算千金难求,可万万不能与这把千古名琴绿猗相其并论。若是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欣然接受雪姬的馈赠,也太侮辱人了些。可要她放弃,她同样心有不甘。叶梅苏一时进退两难,居然僵在了原地。

    见叶梅苏久久没有言语,雪姬嘴角微扬,隐隐含着得意的说道:“叶大家可是觉得妾身的这份赔礼不够丰厚?既然如此,妾身索性也砸了它,权当陪礼了!”说完,她袍袖一挥,那千古名琴绿猗凌空而起,翻滚着往地上砸去,全场顿时响起一阵惊呼。(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嚣张跋扈

    眼见这上古名琴就要在自己面前被毁,叶梅苏心中不由升起了强烈的懊恼。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忍着这口气收了这把绿猗,要知道这把千古名琴如果真的因她而毁,只怕她也会成为史书上的千古罪人。

    忽然一道影子从幕后冲出,他狼狈的在地上翻了滚,堪堪接住了那把即将落地的绿猗,免了它四分五裂的下场。他怀中紧紧抱着绿猗站起身来,又满脸爱惜的拿袖子把它细细的擦拭了一遍,一脸庆幸的说道:“还好,还好,没有摔坏。”

    雪姬调皮的歪着头,好奇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眼中满是不解。她瞅了半响,忍不住娇声问道:“这位公子,没摔着吧?”

    这突然扑出来接住绿猗的,正是为淼淼扎完针后,被那美妙琴声吸引过来的钟紫苑。她一抖身上沾满了尘土,显得有些凌乱的袍服,爽朗的笑道:“摔着我是小事,反正我还年轻经得摔。可这把绿猗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要论年纪只怕都可以做你我的祖宗了。这样的老胳膊老腿,可经不得摔打。要是摔坏了,可就没药能治啰。”

    雪姬掩嘴一笑,说道:“公子多虑了,妾身正是问你那祖宗没摔着吧!”

    钟紫苑面上一囧,有些汗颜的说道:“原来是我听岔了。”

    “哈哈哈。”台下爆发一阵大笑。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因为钟紫苑的插诨打岔,变得活跃了不少。躲在台下观察了许久的隐娘见状。立刻扭着腰肢上了台来。她笑眯眯的说道:“好了,好了,咱们叶大家的曲子大家也欣赏过了。下面轮到谁出场了?”

    立刻有人振臂欢呼道:“飞天舞。飞天舞......”

    也有人叫道:“淼淼,淼淼......”原来这淼淼的追随着,也不少数。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下,八个舞姬,穿着大红色短纱衣,下面穿着大红色灯笼裤,腰间挂着一串金色的小铃铛。裸着小蛮腰随着鼓声慢慢走上舞台。

    她们纤细的腰身,每一次扭动,都与那鼓声相合。鼓声慢她们扭动的就慢。鼓声快,她们就扭动的快。在鼓声快到如暴雨般密集时,淼淼穿着一身白色的舞衣,以薄纱覆面。腰间系着一根绸带。在惊呼声中忽然从天而降。她身后的彩带高高的飞扬在空中,而她就着乐声居然在半空中就这么曼妙的舞动起来。

    就见她那细细的纤腰,一会柔若无骨般的随意折叠,一会跟着鼓声快速的扭动,一会又顺着绸带上下翻滚,一点都看不出受过伤的模样。

    台下立刻传出一阵响亮的喝彩声,看来这样新奇的舞蹈立刻抓住了大家的视线。退到舞台角落里的隐娘暗中松了一口气,她对愣在一边的叶梅苏使了个眼色。叶梅苏立刻心领神会的悄悄下了舞台。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的她。下了舞台后,羞愤交加。捂着脸痛哭离去。

    早在舞姬上台的那一刻,雪姬和钟紫苑也趁机下了舞台。雪姬看着捧着绿猗爱不释手的钟紫苑,漫不经心的说道:“公子,妾身原本想砸了这把绿猗给叶大家赔罪的。现在既然叶大家走了,又是你护住了它,那妾身就把它转赠与你,如何?”

    要说叶梅苏原先被砸的那把琴是千金难求,那钟紫苑手中的绿猗就是价值万金。有听到二人说话的,都在心中暗暗羡慕钟紫苑平白发了一笔横财。

    钟紫苑却淡然一笑,说道:“姑娘还是把琴收回去吧!我这辈子充其量也只能做个钟子期而已。这琴要是在我手里,等于是暴遣天物。”说完,她把琴送到了雪姬的面前。

    她居然拒绝了这万金的诱惑,雪姬先是一愣,心中暗暗感到钦佩。于是她盈盈一福后,才接了过来。

    钟紫苑长叹一声,对她说道:“姑娘,请恕我再多一句嘴。我知道姑娘家里必定是富可敌国,才会对这绿猗不屑一顾,想送就送,想砸就砸。可这样的钟灵隽秀之物,天地间找不出几件来,毁一样就少一样。还请姑娘下次再要教训人时,不要拿这些东西做筏子。”说完,她抱拳对着雪姬行了一礼后,转身大步离去。

    钟紫苑回到了后台,雪姬也抱着琴在众人的注视中,扭着杨柳腰回到了朱斐的面前。朱斐端着水晶杯,抿了一口那香醇的梨花白,抬眸轻描淡写扫了她一眼。雪姬悚然一惊,先前的万千风华,咄咄逼人立刻不见了踪影。她低眉敛目的对朱斐一福,然后把钟紫苑的话向他复述了一遍。

    朱斐诧异的挑高了眉峰,说道:“你是说他拒绝了你的相赠,还告诫了你一顿?”

    雪姬点点头,也是满脸不解的说道:“对,妾见他衣衫普通,想必家境一般。可他明明面有不舍,拒绝的却非常干脆。”

    朱斐转念一想,忽然乐不可支的埋头笑了起来。雪姬与众女无不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这一笑,直笑的眼眸迷蒙,如蒙上了一层薄雾。双颊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居然艳丽非常。让周围不少偷偷看他的人都陷入了痴迷。

    雪姬怯怯的,不安的问道:“世子为何发笑?”

    朱斐双眸如水,低低的说道:“都说财帛动人心,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酸腐之人,本世子可真算是开了眼界。”

    雪姬轻叹一声,同样低柔的说道:“他的确是个有趣的人。”她又抬眸,望着朱斐温柔的询问道:“世子,那叶梅苏都被气跑了,咱们还呆在这吗?”

    朱斐嘟囔着,有些失望的说道:“毅的眼光也太差了,原本还以为他的红颜知己,就算是个丑八怪。品行也该是高洁无暇才对。谁知本世子才这么一试,她就显了原形,真是没意思。这般委委屈屈的跑了。也不知毅会不会怪我。”只不过他的语气非常轻快,有种孩子般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丝毫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

    雪姬掩唇轻笑着说道:“睿亲王怎么会为了这么个怪您,他宠您都来不及呢!”

    雪姬的话似乎很得朱斐的心意,他得意的一笑,吸着木屐站了起来。袍袖一挥,说道:“走吧。走吧!再呆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是。”众美姬答应了一声,站起身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去。

    谁知他的右脚刚刚才踏出门槛,又忽然回头。与无数道火辣辣盯着他后背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有些人一愣后,立刻讪讪的收回了视线。也有一两个色-欲-熏心的,毫不避忌的与他对视着,眼中的淫-邪之意昭然若揭。

    朱斐一手扶墙。歪着头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挑眉说道:“他们目光似贼,盯的我很不舒服。雪姬,去把他们的眼睛挖出来。”

    “轰”现场一片哗然。他居然因为人家盯了几眼 觉得不高兴了,就想要挖人眼珠子。这样的跋扈狠毒还真到了一定的境界。

    “是。”虽然穿着男装,却显得纤细娇弱的雪姬,居然还理所当然的应承了下来。更加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被朱斐宣称要挖眼珠子的那两人倒是不觉得心慌,他们只是觉得好笑。先不说他们都带着不少跟班,就是这梅香阁本身的护院打手。也不会允许在自己的地盘内,让客人无故受到欺辱。

    再说面前这个雄雌难辨的美人。身边只带着五个女扮男装,娇滴滴的美姬,看上去实在是不具有任何的威胁力。

    其中一个满脸胡须,眉毛上有道十字形伤疤,五大三粗的四旬汉子狂笑着说道:“就凭你这个兔儿爷,想挖爷爷的眼珠子?用什么?难道用你双白嫩嫩的小手吗?来,只管放手过来,爷爷在这里等着。只怕会弄疼了你那双小手,到时可别哭哟!哈哈哈”他身边几个粗糙汉子也跟着狂笑起来。

    这人在长安城内小有名气,他姓孙,是漕帮的一个分舵舵主。那运河内每日成百上千的货船进出,都少不了要和他打交道,所以此人在黑白两道都算吃的开。

    只不过很多人都知道他有一个恶习。也许是水路走多了,他平日里的与人淫-乱时却最爱走旱路。所以相对于这风月街,其实他最爱去的还是小倌馆。当那些少年俊俏的小倌雌伏在他身下时,才是他最肆意畅快的时候,那种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为了满足自己这爱好,他也没少做暗中绑架之事。于是有很多长相清俊的贫家子弟,甚至是家底不够深厚的世家庶子都遭了秧。当然他除了自己享用以为,还有许多被秘密送到了一些和他有着同样爱好的巨豪显贵的榻上,所以才会保得他的富贵经久不衰。

    他初见朱斐那张绝世容颜,就在心情澎湃之余,感到心痒难耐。只不过以他的见识,还是看出来朱斐的来历必定不凡,所以他暂时没想要轻举妄动。没想到他强行按捺住了,朱斐却自己寻上了他,

    而另一个被朱斐盯上的男子,穿着一身骚包的金色绣雀鸟纹的锦袍,脖子后面还插着一把折扇。他的名声没有孙舵主这么响亮,不过郭承嗣要是在的话,一定会认出他来。因为他就是被郭承嗣当街打掉了后槽牙,吏部侍郎家的张公子。只不过他此刻眼露嘲讽,手一伸抽出了那把折扇,“哗”的一声打开了,自认为潇洒的摇着。看来他也没把朱斐的话放在心上。

    在听到孙舵主狂笑着吐出“兔儿爷”三字时,朱斐原本一直含着笑意的脸终于沉了下来。他冷着脸,双眼微阴,冷冷喝道:“雪姬,本世子改变主意了。这人的眼睛,本世子要亲手取出。”

    “是。”雪姬缓缓抬头,原本水漾多情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孙舵主,不带一丝情感,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孙舵主那双浑黄的眼睛,在烛火的照射下发出如狼般灼亮幽深,如蛇般阴狠毒辣的光芒。他也在静静的注视着朱斐。

    “哟!几位爷,这是做什么?”隐娘带着五六个护院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她只不过是去安抚了叶梅苏几句,没想到大堂里却变成了这样一幅剑拔弩张,不可收拾的场景。还有好多客人没有结账就偷偷的跑了,梅香阁今晚注定损失惨重。她现在简直怀疑这个如妖孽般的男人是特意来砸场子的。

    她一路小跑插入对峙的两边人中间,堆着一脸笑容的说道:“两位爷,你们来梅香阁也是为了寻个开心而已,何必为了一两句言语不和就要打架呢?到时不管伤了谁都不好。再说了,打架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美酒喝着,美食吃着,美娇娘抱着舒坦。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在她说话间,她带来的那些护院也挤进人群,并有意无意的把两边人隔了开来。

    周边围观起哄之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两伙人一触即发的紧张形势,舞台上那唯美的飞天舞竟然不再有人关注。有胆小的纷纷顺着墙边溜了出去,整个大堂瞬间就空旷了不少。有胆大的开始吆喝叫嚷唯恐天下不乱,也有嗜赌如命的,现场摆开了赌局。当然,局面都是一面倒的偏向了孙舵主那边。不是大家不想发财,实在是实力都摆在大伙面前,这局面没有任何悬疑。

    热闹非常的赌桌前,忽然挤进一个单薄的身影,他拿出一锭十两的银锭子,重重的压在了朱斐这一边。有人抬头望去,却发现是先前在舞台上抢下绿猗的那个少年。

    有嘴贱的,还不忘调笑道:“好你小子,放着那价值万金的宝贝不要,却来和咱们争这些零碎花头。吃错药了吧!”

    钟紫苑嘿嘿一笑,也不生气,只是随意的说道:“宝贝不好拿,会咬手的。还是这些零碎花头够实在,用着也安心。”大伙轰然一笑,也就随他去了,反正压朱斐是必输无疑的。

    倒是那庄家眼瞅着除了钟紫苑的这十两银子,其余全是一面倒的压孙舵主赢,这不是稳亏不赢的买卖嘛!于是他声称赌局作废,跳着脚要走。可其余的赌鬼怎么肯让他轻易撤退,纷纷揪着他不肯放行。就在这一片混乱的时候,钟紫苑眼睛一转,忽然说道:“既然如此,这个庄家就让我来坐了。”

    有人充满怀疑的说道:“你做庄?你小子有钱吗?”

    钟紫苑摇了摇自己宽大的衣袖,只听里面叮当作响。她神秘的一笑,说道:“听听,听听,这里面响的可都是银子,用不着怕我输了没钱赔。”只要有钱赔就好,这群赌鬼还真的让钟紫苑当了庄家。(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赢钱了

    这边赌得正嗨,那边形势却是一触即发。就在护院们戒备的眼神中,雪姬浑身开始散发出一种冷峻的气息。原本眼带讥讽,满不在乎的孙舵主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寒意。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油然而生。

    忽然他的瞳孔一缩,原来雪姬终于动了。

    梅香阁的这几个护院全都是高大异常,而且非常悍勇,这么一排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排围墙般,把两边的人给隔开。

    雪姬脚下忽然一滑,朝着那排人墙撞了过去,离她最近的一个大汉“嗖”的一声,伸手就想要抓住她的手臂。可在他手臂伸过来的瞬间,雪姬身子极快的一闪,便避了开来。那大汉轻“咦”了一声,又想再度伸手去抓,与他站在一处的另一个大汉也张开蒲扇般的大手,帮着围追堵截。雪姬却快如闪电,脚下连错,身法轻盈,如穿花蝴蝶般,居然非常从容的从两人的中间穿了过去。

    那几个护院皆是一惊,于是他们也顾不得继续排人墙了,纷纷对着雪姬冲了过去。这几人力量沉猛,一举一动居然都带着风声。就见雪姬全然不惧,她一扭一扭的,如跳舞般在人群中穿梭着。她的步伐轻盈,怪异。往往看似随意的一脚,却踏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她白嫩的手掌也在四下翻飞着,看似轻巧的在这人肚子上轻轻一拍,或者在那个肩头一顿,立刻就有人“砰”地一声倒了下去。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雪姬看似轻巧的几个纵身。再加上软绵绵的几掌,居然就把这几个大汉全部都放倒了。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孙舵主虽然平时里也是耍狠斗勇惯了的。却也见识过真正内家高手出手。他算是看出来了,雪姬看似娇滴滴的,居然是绝顶的内家高手。

    她看似轻巧的几掌,全是打在人的关节还有死穴上,再巧含内力暗吐,所以那些看上去彪悍的护院在她的手下如纸糊泥塑般,不堪一击。

    孙舵主脸上的轻蔑再也挂不住了。他的手下也跟着慌乱起来,开始口无遮拦的乱叫乱嚷。还有几个抽出腰间的佩刀,怀中的匕首嗷嗷叫着迎了上去。

    那原本摇着折扇一脸悠闲的张公子见势不妙。便想趁着大家没有注意,顺着墙角溜出去。谁知雪姬的后脑就像是长了眼睛般,就见她抬脚一踢,一根掉在地上的竹箸朝着张公子激射而去。直直的插在了他的大腿上。

    一股剧痛传来。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抱着受伤的大腿惊恐的哭叫起来。见场面已经开始不受控制,隐娘急的直跳脚。刚好一个龟公经过她身边想往后院溜。她一把抓住他衣领,扭曲着涂满脂粉的脸,尖叫道:“你是死人啊!快去叫五城兵马司的人来,这里要出人命了。”

    “是,是......”那龟公一叠声答应着。连滚带爬的跑出去找五城兵马司的人。

    那边雪姬就凭着一双素掌和那几个漕帮弟子缠斗在了一起。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的大汉们,在雪姬的面前就如同三岁小儿。也没见她怎么费力,就通通被制服了。

    地上倒了一大片的人在翻滚哀嚎,场子里还站着的,除了雪姬外,就剩下了那个面露惊恐,两腮还留着血痕的孙舵主。他忽然双膝一软,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居然对着朱斐跪了下来。他往前爬了几步,然后匍匐在地上连连磕头告饶道:“小的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对公子出言不逊。还请公子大人大量,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他磕头的速度很快,没人看见他的眉心上的疤痕因为肌肉的绷紧在隐隐的跳动着,那张满是胡渣的脸上,弥漫着阴狠羞愤。

    他磕了半响,朱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另有一美姬奉上了一杯美酒。他慢条斯理的接了,放在唇边一口一口的轻轻抿着。对孙舵主的连连求饶却是视若无睹。

    孙舵主心中不由一冷,原本他想做哀兵之态先逃过眼前这一劫,到日后再筹谋报仇之事。可看朱斐的态度,此事分明不能善了。既然左右都是死,他不介意拖上几个垫背的。他的眼中露出一丝狰狞和绝望,手悄悄的往袖子中摸去。

    就在他悄悄的摸到袖中的机关时,雪姬轻喝一声:“大胆。”她双手翻飞轻飘飘的往孙舵主的背心印去。准备暗吐内力,震碎他的内脏。

    眼见性命攸关,孙舵主只得收回了藏入袖袍中的手,他暴喝一声,身子往斜里一滚,想要躲过雪姬的袭击。雪姬的动作却比他要快的多,就见她化掌为爪,顺势抓住了他的肩头,只轻轻一抖,居然把他的胳膊从关节里卸了出来。然后她又闪电般抓住他另一条胳臂,又如此炮制了一番。这下孙舵主的两只手都耷拉了下来,再也不能动弹。

    孙舵主痛苦的低吼一声,额头上冒出了冷汗。雪姬轻哼一声,抬起一脚踢在了他的肩头。他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直飞了出去,“啪”的一声掉在了朱斐的面前。

    朱斐一抬木屐重重的踩在了孙舵主的脸上。他殷红的嘴唇微张刚想开口说上几句狠话,就听不远处的人群里,传出一阵叹息,紧接着一个人欢呼道:“豆蔻,咱们赢了,快拿药箱过来装银子。”

    一个清脆的声音应到:“来了,来了。”

    朱斐脚下一个踉跄,木屐差点从孙舵主的脸上滑了下去,他这幅云淡风轻的高冷形象差点就毁于一旦。他赶紧定定神,脚下一个用力,又死死踩着孙舵主的脸。这才冰冷的吐出了几个字:“姓孙的,终于轮到你被我踩在了脚下。这种生死不由人。全在别人一念间的感觉也该轮到你自己尝尝了。”

    孙舵主闻言一愣,他含糊不清的暴喝道:“你究竟是谁?”

    “我?”朱斐眨眨眼睛,那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扇动着。他歪着头,用一种非常怜悯的神情看着他,温和的说道:“你眉毛上的伤疤还是我拿碎瓷片划得,十年来,我可是日日夜夜把你挂在心中。你怎么能把我忘了呢?真是太无情了。”

    要不是被死死踩着,孙舵主几乎要惊跳起来,“你居然是......”可惜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雪姬闪电般捏住他的下颌,手上一用力,把他卸了下来。他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有漕帮的弟子趴在地上不能动弹,嘴里却不忘威胁道:“你们要是敢动咱们孙舵主,就等于和漕帮的十万帮众为敌。要是你们今天放咱们兄弟一码,漕帮上下定会感恩戴德。要是你们伤了孙舵主。我发誓。不管你们逃到天涯海角。都将要受到漕帮十万帮众的追杀,不死不休。”

    现场原本还有人在怪叫喝彩,有人在鼓掌叫好,有人在肆意谩骂。可那漕帮弟子的话一吐出来,现场都安静了下来。就连原本在一旁焦急打转的隐娘也是脸色剧变,她忽然一翻白眼,说道:“我晕了。”然后软绵绵的倒了下去。不过她这拙劣的演技没有人去笑话,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往门外溜去。只有大堂内还在那大把往药箱里抓银子的钟紫苑和豆蔻。喜滋滋的浑然不知。

    因为他们还记得五年前,漕帮的上一任舵主在飘香楼被人暗杀后。所掀起的腥风血雨,至今都没有完全平息。就连飘香楼原先的老板也被迁怒,夫妻两人加当时的伙计都让漕帮的人给暗杀了。他年幼的儿子,女儿至今下落不明。漕帮做为除丐帮外,帮众天下第二的帮派,的确有它傲气的资本。不过漕帮的十万帮众分布在全国各地,这长安城内充其量也就五千而已。

    “你在威胁我?”朱斐凤眸微抬,死死盯着地上的那个漕帮弟子,冷冰冰的吐出了五个字。

    那人脖子一梗,倔强的说道:“不敢,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朱斐却轻蔑的一笑,说道:“就你们这群连仇人是谁,事实都分不清楚的蠢蛋,要想报仇就先把自己脑袋砍了吧!整个漕帮都被人耍得团团转了,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惹人笑话。你不觉得丢人,本世子都替你们感到丢人。”

    那人脸涨得通红,暴怒的咆哮道:“你敢侮辱咱们漕帮?好你个贼兔儿,你就等着......”“噗嗤”一声,他的狠话撂不下去了,因为雪姬脚尖挑起了一块碎石,踢进了他还在乱喷唾沫的嘴里,把他的大黄板牙都给敲断了。

    “好了,终于清静下来了。”朱斐深吸了一口气,他垂眸看着被踩在脚下不能动弹,满眼愤怒几乎冒出火来的孙舵主,轻笑着慢慢伸出了自己的手指。

    他的手指很纤长白皙,指甲盖是嫩嫩的粉红色,修剪的整整齐齐,是平日里孙舵主最爱把玩的那种。可如今这样纤美的手指却抵在自己的眼皮上,只要微一用力,就可以轻易把自己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偏偏朱斐又不马上动手,他只是在孙舵主的眼皮上轻触着,嘴里还不时发出轻轻的笑声,似乎觉得这是一场很好玩的游戏。

    这种等死的滋味实在是太难熬,一向诡计多端,阴狠毒辣的孙舵主终于也感到胆战心惊。可此时他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脸还被人死死踩着。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和喝骂声,“是哪个贼王八,吃了熊心豹子敢和咱们漕帮做对?趁早自己滚出来,磕上一百个响头,爷爷会考虑留你一条全尸。”

    “二当家的,等会一窝蜂上去把人砍了就是,还留什么全尸呀!”

    “不行,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三头六臂敢和咱们漕帮做对。记得把前后门都给堵上,一只蚊子都不能叫放跑了。”

    “二当家的,你放心,这点事我还办不好吗?等会还有兄弟会陆续赶过来。”

    原来有个伤势较轻的帮众,见孙舵主被人制住了,便趁着雪姬她们没有注意,偷偷溜出去,跑到码头上去通风报信了。这条风月街本来离码头也不远,刚好二当家的在组织帮众装卸货物。听到报信后勃然大怒,立刻就带了大批人马赶了过来。整条风月街立刻被漕帮的人堵得水泄不通。

    本来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也同时赶到了现场,可见漕帮如此声势浩大,他们立刻调转马头,灰溜溜的走了。

    这下还没跑出去的客人都被堵在了里面,哪里都别想去。还有那些舞姬,妓人,丫鬟,龟-公们全都战战兢兢的挤在一起,只能无奈的听天由命。

    朱斐却丝毫都没有在意,他甚至压低了身子,在孙舵主的耳边低笑着说道:“瞧,你的救星来了。可他们一旦知道上任舵主其实是死在你的手里。你说他们会怎么对你呢?”说完他眼睛一眯,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孙舵主原本还暗暗庆幸帮众们来得及时,可一听朱斐的话,他的眼睛顿时瞪大老大,里面充满了惊惧,就像看见了一条已经亮出獠牙的毒蛇。

    “二当家快来,这些小娘皮还在这呢!”一个满脸悲壮的汉子领头,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他衣裳也被撕破了,额头肿了个大包,眼角乌青着,鼻子底下还挂着一条未擦干的血迹。嘴角也肿的老高,那模样瞧着实在狼狈。他眼巴巴的瞅着身边的一个七尺大汉,就像是在外受了欺负的小孩,在等着家长帮自己出头。

    这个大汉三十出头的模样,衣服上打满了布丁。一双牛一般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因为常年在水上讨生活,所以脚掌很大,皮肤也被晒得漆黑,站在那里就跟铁塔似的。他是上一任漕帮舵主的亲传弟子,叫蒲炎。

    就听那个受伤的漕帮弟子还在絮絮叨叨的说道“二当家的,这回咱们真没有惹事。孙舵主只是带咱们几个来看那飞天舞而已。就因为孙舵主多看了那兔儿爷几眼,她们就这么不依不饶,喊打喊杀的。分明就没有把咱们漕帮放在眼里。”

    蒲老二已经跨进了梅香阁,他鼓着眼睛四下里一扫,很快发现了被朱斐踩在脚下的孙舵主。他的眼睛危险眯起,满腔愤怒的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技不如人咱也怪不了谁。可阁下把咱们舵主踩在脚底下,却是何意?(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捉拿真凶

    人群外忽然又传出一片嘈杂,有人大喝道:“刑部郭侍郎在此,哪个胆大包天的在此聚众闹事?”话音刚落,郭承嗣穿着一身大红色官服,带着十几个护卫,气势汹汹的大步走了进来。

    原本堵在门口鼓噪的帮众都被震住了,全都悄悄的避让在一边,谁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刑部虽然掌管着天下刑名,其实并不管街头聚众闹事这些事。可挡不住郭承嗣如今的名声大呀!他身为皇后娘娘的亲弟弟,镇国公府的世子爷,本来就是身世显赫。

    他自从入了刑部后,更加是铁面无私。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江湖草莽,只要犯在他手里,就必定会秉公办理。所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成功获得了“长安鬼见愁”这个无比光荣的称号。为此朱显还特地下旨好好表彰了他一番。

    进到院子里,郭承嗣见许多人手里还握着木棍,砖石,刀枪之类的武器。他把脸一沉,冷冷的说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些泼皮无赖在这里手持凶器,聚众闹事。是想去尝尝刑部大牢的牢饭吗?”那些人被他这么一喝,忙不迭把手上的武器丢到了地上。生怕慢了一步,真会被他拉去吃牢房。

    倒是那原本惊恐交加的张公子见着他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他拖着受伤的腿,爬过去拽着郭承嗣的袍服下摆,满脸涕泪纵横的哭道:“世子爷,救救我。我不想被挖眼珠子。”他倒是把自己以前和郭承嗣之间的过节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

    郭承嗣却素来看不起他这样的小人,于是他有些嫌恶的扯回自己的官服下摆,随口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去给他找个大夫来。”

    “不用了出去找了。小的就是大夫。”一个有些谄媚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钟紫苑在人群后踮起脚尖,挥着手臂努力让郭承嗣看见自己。

    “他怎么也在?”郭承嗣无奈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对侍卫吩咐道:“去把他带过来。”

    “是。”那个侍卫大步走过去,就像老鹰抓小鸡般,把钟紫苑和豆蔻从人群中抓了出来,带到了郭承嗣的面前。

    郭承嗣努力不去看她那张笑得异常灿烂的小脸,吩咐道:“先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吧!”

    “是。大人。”钟紫苑响亮的答应了。立刻打开了随身的药箱。结果发现里面装的满满的,全是大大小小的银角子,银锭子。估摸着起码有二三百两,却连一个药瓶都没有,她额头上立刻冒出了一排黑线。

    没等郭承嗣看清楚,她“啪”的一声。又把药箱盖子重新给合上了。然后对有些头疼的郭承嗣讪笑着说道:“药落里面了。等会啊!”

    豆蔻不等她吩咐,立刻机灵的钻回去找被丢出去的药瓶。郭承嗣斜瞥了她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赚的可真不少啊!”

    钟紫苑眼睛亮晶晶的,很狗腿的说道:“还好,还好,要不我今晚请大人吃夜宵?”

    郭承嗣面上一僵,立刻闭上了嘴。他这一个月可吃够了钟紫苑死缠烂打的苦头,压根就不敢接她的话茬。好在钟紫苑也体贴他现在是在处理公务。于是乖乖的没再多言语。她退后几步站到了郭承嗣的身后,只等着豆蔻把药瓶棉布之类的东西找回了。好为这个倒霉的张公子处理伤口。

    作为长安城里的地头蛇,蒲老二自然认识郭承嗣。因为他的名声摆在那,蒲老二也不担心他会偏袒。见郭承嗣对那个年轻的大夫交代完毕后,他当即一抱拳,说道:“请大人明查,并非小人们想要闹事。而是有人先出手打伤了咱们的帮众,还抓了咱们的舵主不放。”

    郭承嗣把视线放回他身上,略一皱眉,说道:“可本官却是收到密报,说是五年前杀死了你们老舵主的真凶,今晚会在此出现。本官才会带人前来擒拿。”说到这里,他眼睛一眯,视线危险在院子里环顾了一圈,阴测测的说道:“说,你们谁是杀了老舵主的凶手?”被他扫到的人,无不缩着脖子,低下头。生怕一不小心惹到这鬼见愁,会被认作那神秘的杀人凶手。

    蒲老二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他原本是个孤儿,老舵主不但收养了他,还教了他一身功夫,所以他对老舵主的感情一直非常深厚。可是五年来,不管他如何明里暗里的打探,都没有找到关于凶手的丝毫线索,这个凶手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般。就连可能知道线索的那对老板夫妻和伙计都被愤怒的帮众给杀了,这么一来,他就更加无从下手查找。这件事一直就如附骨之疽,盘踞在他的心头,让他日日不得安宁。

    听了郭承嗣的话,他捏紧了拳头,瞪着牛眼睛也开始虎视眈眈的在人群中扫视起来。大有郭承嗣指认出谁,他就扑上去把人撕碎的架势。

    朱斐轻笑起来,眼睛几乎弯成了月牙儿。他欢快的招手,扬声说道:“郭大人,本世子脚下踩着的,正是当年杀死老舵主的凶手。”

    “什么?”蒲老二的牛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看了看被朱斐踩着,满脸憋得通红的孙舵主,断然摇头道:“不可能,孙舵主不可能是凶手。老舵主死时,他和几个兄弟在一起赌钱喝酒,他没有杀老舵主的时间。”

    “是吗?”朱斐也不生气,他偏着头,有些苦恼的说道:“原来孙舵主当时和弟兄们在赌钱喝酒!那么请问二当家的,当年那些弟兄可还在?本世子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他们。”

    “他们几个。”蒲老二皱着眉头,寻思了片刻后说道:“有五个去年护送一条货船去沧州时,遇上了水匪。后来船底被人给凿空。整艘船都被淹了,船上的人无一生还。还有裴兄弟前年喝花酒时,与人抢争风吃醋。被人给杀了。至于章兄弟,他家里二天前失火,全家人都被烧死了。咦!”说到这里,他面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疑惑。

    “二当家的是否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妥?”朱斐的脚动了动,他觉得自己维持这个动作,有些累了,于是微微皱了下好看的眉头。雪姬立刻上前轻声慢语的说道:“世子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会,这里我来吧!”说完,她毫不犹豫的一脚踩到了孙舵主的脸上。脚下还像碾蚂蚁似的,狠狠碾了两下。

    朱斐对雪姬的体贴感到很满意,他收回了脚,慢慢踱了几步。走到满脸怒容的蒲老二面前。说道:“二当家的先别急着发火,你只细想想那些兄弟的死,可有意外?”

    蒲老二原本见他让一个姬妾如此折辱孙舵主,心中感到极为愤怒。可听朱斐话里话外的意思,居然都是指认孙舵主为杀害老舵主的凶手,他不得不收敛了心思,又细细回想起来。

    他身边一个穿着灰色麻衣,满脸沧桑的中年人。面色凝重的说道:“说奇怪,还真有些奇怪。沧州一带水路咱们走了没有一千趟。起码也有八百趟。那一带最大的水匪首领黑蛟,与咱们老舵主的关系极好。挂了咱们漕帮旗子的货船只要交一些过路费,就能平安无事的通过去。在沧州地面被劫,手段还如此歹毒,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蒲老二听了不由连连点头。

    又有一个年轻的帮众叫道:“二当家的,我姐夫也死的冤枉呀!”蒲老二回头看去,认出了他就是那个为了争风吃醋,被人砍死的裴兄弟家小舅子。蒲老二眉头渐渐拧了起来,他沉声说道:“你说。”

    那年轻人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我姐夫虽然是有喝花酒的习惯,也从来不瞒着我姐。可那几天,我姐刚刚怀上孩子。大夫还说十有**是个男胎,只不过她年纪大了,所以胎像有些不稳,要日日熬安胎药喝,身边也不能离人。那时我姐夫都喜疯了,生怕我姐肚子里的孩子有个意外。于是天天亲自抓药,熬药,守着我姐喝下去。那天他出门时还说了,是回船上卸货,马上就会回来。最后怎么又变成了去喝花酒,还去与人争风吃醋?我姐到现在都觉得不敢相信。”

    听了年轻人的话,蒲老二的眉头越发皱的紧了。朱斐知道,蒲老二此人能够稳坐漕帮长安分舵第二把交椅,他的心思绝对不会是外表上表现出的那么粗旷。自己一旦在他的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就一定会慢慢开花,慢慢结果。

    蒲老二心中果然开始怀疑了,当年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孙舵主,可是有那么多兄弟一起为他作证,蒲老二很快就把他摒除了怀疑名单。可当年为他作证的兄弟们,如今却全都因为各种意外,毫无破绽的死了。这件事情的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最大的破绽。

    想到这里,他对着沉默不语,只是专心倾听的郭承嗣一抱拳,说道:“说到问案,查案,大人才是个中高手,小人想听听大人的意思。”

    郭承嗣露出白晃晃的牙齿,似笑非笑的说道:“本官问案从来都不会只听一面之词,原告叙述完毕,应该是被告开始叙述了。”

    “这......”蒲老二为难的看向被雪姬踩在脚下,一脸悲愤欲绝,脸颊上全是鞋底印,就连脖子都涨得通红的孙舵主。

    朱斐噗嗤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雪姬,让他说话。”

    “是。”雪姬终于移开了脚。她有些嫌弃的伸出纤手,捏住孙舵主的下颌,用力一扯又往上一送。就听“啪”的一声响,居然给接上了。然后她又如法炮制,把他的两只耷拉着的胳膊也给接上了。然后甩手走回了朱斐身边。

    见这个女煞星终于走开了,立刻有几个平日里和孙舵主关系较好的帮众过来扶住了他。

    孙舵主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先是怨毒的扫了朱斐一眼。然后呸的一声,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他嘶哑着嗓子,开始叫屈道:“蒲老二,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吗?老舵主对我一直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去杀他?再说老舵主武功盖世,就凭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杀得了他吗?你可要想清楚了,不要中了歹人的挑拨离间之计。”

    “你的性子我如何不知。”蒲老二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不客气的说道:“狡诈如狐,凶残似狼,这是老舵主私下里对你的评价。明面上你的确不是老舵主的对手,可老舵主也防不了你暗下毒手呀!其实我一直不明白,老舵主为何会留下遗言把舵主之位传与你?看来今晚你也该为我解惑了。”

    “好你个蒲老二,我就知道你心中一直对我坐上舵主之位感到愤愤不平,你今天这是想要借刀杀人呀!”孙舵主脸色一变,忽然开始跳着脚撒泼叫屈起来。就像蒲老二了解他一样,他同样也很了解蒲老二。性格耿直,义气为先,平素又最好名声。纵然有几分心机却面薄心软。只要自己用话拿住他,他为了避嫌,肯定弄不出什么幺蛾子。

    “二当家的,你这胳膊肘可不能朝外拐呀。咱们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自家兄弟。”

    “当日老舵主亲笔写下的传位与孙舵主的书信。二当家你也是亲眼看见了,还拿以往的书信对了笔迹,确定无误才执行的。你这个时候又跳出来质疑,该不是想乘机把屎盆子扣到孙舵主的头上,你自己好趁机上位吧?”那几个和孙舵主关系较好的帮众,立刻开始帮腔了。

    可惜这些人还是小瞧了蒲老二对老舵主的感情,只要有一丝疑团他都不会轻易放过。就见他对着孙舵主一抱拳,说道:“有郭侍郎亲自问案,事情总会水落石出。只要孙舵主解释清楚,解了兄弟们心中的疑惑。最后证明老舵主之死与你无关,我蒲老二自然会三刀六洞向你赔罪。要是最后证明老舵主的死的确是你所为,就别怪弟兄们拿你来点了天灯。”他这话一说,那些帮众顿时哑口无言。(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起死回生

    漕帮的大当家与二当家发生内讧,漕帮的弟子也没有含糊,立刻旗帜鲜明的开始站队。那些为孙舵主喊冤叫屈的帮众,大多细皮嫩肉,衣着富贵,却只占帮众里一小部分。

    而绝大部分的漕帮弟子都是衣衫褴褛,双手双脚布满粗皮老茧,面色黝黑染满了风霜。这些人都对老舵主有着深厚的感情,纷纷叫嚷着要孙舵主把话交代清楚。

    豆蔻这时抱着一堆瓶瓶罐罐从情绪激昂的人群中挤了过来,钟紫苑忙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开始帮倒霉的张公子处理伤口。

    “啊!疼,疼,疼......”谁知清洗伤口的盐水刚刚才倒上去,他就先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那破锣嗓子把钟紫苑吓得浑身一哆嗦。

    一个大老爷们,还没怎么样呢,就叫的如此凄惨。刚才淼淼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没有见她叫过一声。钟紫苑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不屑。

    她不耐烦的说道:“喂,这位公子,你叫唤什么?我只是帮你清洗伤口而已,还没碰着那竹箸呢!”

    “没碰着吗?”张公子小脸煞白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腿,果然那根竹箸还稳稳的插在原地。大腿上血迹斑斑,鲜血和着盐水一起顺着伤口处不停的滴滴答答往外流着,看上去非常吓人。没过多久,他的身下就聚集了一大滩。钟紫苑见状脸色不由一沉,看来是某根大血管被扎破了,必须用针线缝合才行。

    张公子的脸色又由发白变成了发青。他咬着牙。满脸凶狠的对着钟紫苑咆哮道:“你还傻愣着干什么?不是要帮我治伤的吗?我告诉你,要是小爷的腿没事自然会有大把的银子赏给你,要是小爷的腿有事。小爷就要你的腿来赔。”钟紫苑一愣,她治病救人的时间虽然不算长,却还从没有遇到过如此横蛮不讲理的病人。

    “张公子好大的威风呀!”郭承嗣回过头,居高临下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一种强大的压迫感立刻油然而生。他瞥了一眼为难的钟紫苑,说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要管他。反正这血流再上一个时辰,他也没力气继续叫唤了。”

    张公子惊惧的张大嘴,显然他先前只是因为怕疼才吵闹不休。却没有想到失血过多会导致的后果。郭承嗣的话,等于侧面提醒了他胡闹下去的后果。

    “这......”钟紫苑显得有些为难,这个张公子虽然口出狂言,可毕竟并没有对自己造成实际的伤害。他被郭承嗣这么一吓唬。又开始呼天抢地的叫疼。就连虚胖的身体因为疼痛与恐惧而止不住的颤抖。看着又觉得挺可怜。

    钟紫苑觉得他其实是被吓坏了,只不过是在用口不择言的咆哮和哭泣来发泄内心的恐惧,而自己倒霉的成为了他发泄的对像而已。

    张公子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的性子,被郭承嗣教训了几句后,反而老实了些,他不敢再胡言乱语,只是拽着钟紫苑的衣袖惊惧的哭叫道:“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

    钟紫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张公子的伤口要是不马上止血。时间一长真有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不管他态度如何的恶劣,可要她眼睁睁的见死不救,她自问还是做不到。于是她心一软,伸手想要去碰触他的伤口。

    见张公子张开嘴又想叫。郭承嗣满脸黑线的吩咐道:“吵死了,打晕他。”有时候简单粗暴也能很好的解决问题。

    耳朵早就受不了的段岭,上前一记手刀劈在了张公子的后颈处,哭声戛然而止,张公子两眼一翻,立刻干净利落的昏了过去。

    哇,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周围的人都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钟紫苑只得默默的把已经拿在手中的迷药又放回去。她拿出剪子剪开竹箸周围已经被血浸透的锦缎,让伤口完全暴露出来,然后用力抽出那根竹箸,血立刻咕咚咕咚的,如小型喷泉般往外冒着。

    张公子虽然在昏迷中,还是感觉到了疼痛,他脸上的肌肉变得非常扭曲,看上去有些可怖。豆蔻拿白棉布把伤口堵住,等血流的慢些了,钟紫苑立刻开始动手清理并且缝合伤口。

    处于风口浪尖的孙舵主并没有注意这边发生的小小插曲。他万万没想到蒲老二会放出这样的狠话,还煽动了漕帮最底层的帮众对他产生了不满。他不由狠狠的瞪着蒲老二,心中充满了怨毒与愤怒。

    孙舵主原来自认为老舵主的事已经被很好的掩盖了过去,又过去了这么多年,自己这舵主之位也算是坐稳了,所以才开始暗地里动手清理那七个知道事情真相的人。

    没想到今晚却杀出朱斐这个妖孽煞星,毫无顾忌的这件惊天秘密给抖了出来。想到这里,他心中突然一惊。难道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偶发事件,而是针对自己设下的圈套?

    现在只希望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他们拿不出确实的证据来证明。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横,开口说道:“你们既然认为那几个兄弟的死,是和我有关,就请拿出证据来。要是没有证据,就别在这里说废话。”

    一听这话,大伙都把期待的目光投到了朱斐身上。这件事情是他最先捅出来,那他应该掌握了关键证据才对。

    朱斐泛着白玉般光泽的脸上,当即露出了一抹冷笑。他心心念念惦记了十年的仇恨,怎么可能没有万全的准备。原本他可以轻而易举解决了这个姓孙的,可他偏偏不要,他选择了一条最难的报仇之路。他要这个孙舵主身败名裂,成为过街老鼠,每日惶恐不可终日。生不如死的过日子,才会让他心中觉得畅快。

    朱斐把手一伸,有一美姬从袖袋中拿出两本残破的账册交到了他的手中。立刻有人看见了封面上那大大的漕字。于是小声惊呼道:“这是漕帮的账册。”

    朱斐抖了抖手里明显被火过的账册,轻笑着说道:“不错,这是漕帮的账册,当然也可以说是暗账。还好我的手下从大火中抢下了这两本,其余的几大箱子全都被大火付之一炬了。这账册你们漕帮的一般掌柜可见不着它。因为它由孙舵主最信任的章掌柜亲自保管。二当家的,郭侍郎,不知你们可有兴趣一观?”他用的虽然是询问句。可账册已经送到了两人的面前。他们也没有客气,一人拿了一本仔细观看起来。

    孙舵主先前还觉得自己做得一切都是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就算他们心中怀疑。也不可能拿出证据来。没想到这些原本和章掌柜一起被烈火吞灭的账册却到了他最忌讳人的手里。他终于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把账册从头到尾翻阅了一遍后,蒲老二牛眼一瞪,满脸不可思议的说道:“你居然敢利用漕帮的货船走私私盐?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你想要咱们整个漕帮给你陪葬吗?”

    这些账册上都有他的印章和手印,根本就没有办法赖掉。孙舵主只得硬着头皮辩解道:“我知道走私私盐不对。可我不是看漕帮弟子日子过得太苦了嘛!原本想着能靠走私私盐找出一条新的财路。让弟兄们日子能过得好些。谁知官府打压的太厉害了,我只干了几次,就立刻收手了。”他见朱斐只拿出了两本账册,就猜到其余几大箱子的应该是被火烧了,那他只要认下这两宗就好。

    “希望漕帮弟子的日子能过好些?”朱斐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他那身虽然脏乱不堪,却依然色泽光鲜的织锦长袍,还有腰间挂着的那几块极品美玉。又看了看蒲老二,还有他身后大多数帮众身上那些摞着布丁的粗布麻衣。讥笑的说道:“孙舵主可真是用心良苦。”孙舵主老脸不由一红。不过他心中也暗暗提高了警惕。等待着朱斐接下来的雷霆一击。

    朱斐先轻飘飘的抛出这两本账册,果然就是为后面的指证铺路。眼见孙舵主承认了走私私盐的罪名。他满意一笑,对郭承嗣还有蒲老二说道:“其实这就是他对老舵主,还有那七个漕帮弟子下黑手的原因。”孙舵主闻言,瞳孔不由猛的一缩。

    现场立刻安静了下来,朱斐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孙舵主,继续说道:“当年漕帮的老舵主就是发现了你和那七个人一起利用漕帮的货船偷运私盐的秘密。你们八个才会一不做二不休,设下了那场鸿门宴,暗中取了老舵主的性命。”

    哗,现场一片哗然!蒲老二一伙人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找了这么多年的凶手就在眼前,还被他们尊为新任舵主,他们心中实在是难以接受。他们无不对着孙舵主怒目而视,尤其是蒲老二,生吃了他的心都有。

    孙舵主不但不惧,反而把眼一瞪,不屑一顾的说道:“你这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算是给我还有我死去的七个兄弟们定罪了吗?我和我的弟兄们可不服。”他对郭承嗣一拱手,狡诈的说道:“郭侍郎,你说有这个理吗?”

    郭承嗣微微一笑,说道:“口说无凭,的确是不能定你的罪。”孙舵主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他轻蔑的看着朱斐,说道:“听到没有,口说无凭。”

    朱斐也不生气,他竖起纤长的手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一脸神秘的说道:“孙舵主,本世子不得不纠正一下,你有一句话说错了。你死去的兄弟不是七个,而是六个。”孙舵主原本得意嚣张的表情顿时一僵,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见朱斐轻轻一笑,说道:“见到老朋友,还不出来打声招呼。”孙舵主的眼睛立刻如毒蛇般,紧张的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着。

    就见郭承嗣身后一个穿着黑色护卫服的男人,缓缓走了出来。虽然他的脸隐在黑暗中,却有个眼尖的帮众认出了他的身形,还大声惊呼道:“这不是章掌柜吗?原来他没有死。”

    孙舵主惊跳起来,不可思议的说道:“你,你,你没死?”

    章掌柜终于走到了灯光下,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了那张狰狞的脸。他的脸整个都是漆黑如碳,很明显就是被火烧过,根本就看不清本来的面目。他整个右脸颊还红肿溃烂,不停的往外流着黄水,眼角还有一个巨大的水泡。这幅模样看着就觉得非常凄惨。

    章掌柜直愣愣的瞪着孙舵主,用沙哑的声音,无比悲愤的说道:“当年,我们八个私底下运私盐,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接为异性兄弟。有一天你慌慌张张的跑来,说老舵主对你起了疑心,在私下里收集你运私盐的证据,问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都慌了手脚,都就说要你先躲一阵,避避风头再说。你却不肯,还说什么这条财路怎么也不能断了,要我和裴兄弟假借发现账本有问题的名义,把老舵主私下约了出来。我们还以为你是要暗地里求情,结果你却在我们的茶水里下了迷药。

    老舵主对我们没有防备,因为就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你竟然敢下药,结果我们三个人一起昏了过去。等到我们醒来,却发现老舵主身中数刀,就死在咱们身边。就这样,我和裴兄弟怕惹麻烦上身,便成了与你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杀了老舵主,还拿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信件,放在老舵主的手边。因为你说,只有你自己当上了舵主,才能真正的当家做主,不怕被人发现咱们偷运私盐的秘密。咱们几个也是财迷心窍,才会心动与你这豺狼联手,昧着良心做下那么多的错事。

    没想到我们七个帮了你这么多忙,你刚站稳脚跟就开始对我们几个下手。那五个兄弟碰见水匪被沉尸海底,是你暗中指使的吧?裴兄弟与人争风吃醋也是你布的局吧?我心中有愧想要带着家人离开长安城回老家去,你就带人一把火烧了我的全家。要不是朱世子带人把我救下,只怕我此刻也要到阴曹地府里去向老舵主告罪了。不过幸好老天有眼,不能容你继续作恶下去,所以留下了我这条残命来指证你的罪行.......”

    章掌柜的话还未说完,惊怒交加,心神大乱,自觉大势已去的孙舵主忽然对章掌柜一抬手,三只袖箭从他的袖口激射而出,如闪电般对着章掌柜的胸口而去。

    “你敢杀人灭口!”隔着十步远的蒲老二目眦尽裂,爆喝出声。(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被阴了

    孙舵主因为心虚,突然对死而复生的章掌柜出手,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在一片惊呼声中,眼见那三道寒光朝着章掌柜胸口飞去。

    雪姬素手一挥,几颗小石子飞了出去,正好打在了那三支袖箭上。就听“咚咚咚”三声,那三支袖箭被迫改变了方向,并排插在了一个帮众的脚前。把他吓得惊呼一声,倒退了好几步,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再次死里逃生的章掌柜,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孙舵主,凄楚的说道:“你好狠的心,事到如今,居然还想杀我灭口......”话音未落,气急攻心的他剧烈咳嗽起来,然后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钟紫苑刚刚处理好张公子的伤口,才长舒了一口气。谁知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一幕,她惊呼一声,想要站起身。郭承嗣却一脚踩在她袍服的下摆,然后低声喝道:“没你的事,安静待着。”

    钟紫苑猝不及防,就跟尾巴被揪住的猫似的,在地上胡乱扑腾着。发现没有效果后,就扬起脸气鼓鼓的瞪着他。这样子有些滑稽,让郭承嗣很想笑,却又要继续维持面上的官威,他忍得非常辛苦。

    那边爆怒的蒲老二已经与孙舵主交上了手,其余的帮众虽然也是跃跃欲试想要上前帮忙,可是有郭承嗣和他的护卫们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终究还是不敢。

    蒲老二是老舵主的亲传弟子,又常年辛苦劳作。在暴怒之下就像是一头发了狂的狮子。孙舵主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当然不会是他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他胸口挨了几记重击。吐出几口鲜血后,很快被打倒在地。

    蒲老二一脚踏上他的胸口,举起醋钵大的拳头,怒吼道:“老舵主,今天我要为你报仇了。你这个叛徒,纳命来。”孙舵主惊惧的睁大了眼睛。

    “且慢。”一直沉默不语的郭承嗣终于出声了。蒲老二没有理会,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想把眼前这个忘恩负义的阴险小人给砸成粉末。孙舵主清楚看见了他眼中那深沉的杀机,不由惊骇的大叫道:“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见蒲老二没有理会郭承嗣。一心只想要孙舵主的性命。段岭与雪姬便一起出手,一左一右架住了他。蒲老二瞬间动弹不得,他却依然疯狂的大叫道:“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这个卑鄙小人。”周围的帮众也齐齐怒吼:“杀了他。杀了他......”他们一步一步的往前逼近。

    面对这无数双愤怒的眼睛,孙舵主终于崩溃了,他连滚带爬的跪到郭承嗣面前,连连磕头叫道:“大人,救我,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杀我。”

    郭承嗣松开了踩着钟紫苑袍服下摆的脚,居高临下冷冷的瞥了孙舵主一眼,倨傲的说道:“你是谁?凭什么要本官救你?”他扬声对段岭命令道:“回来。”段岭和雪姬立刻松开了对蒲老二的辖制。蒲老二获得自由。再一次双眼喷火朝孙舵主逼近。

    孙舵主回头看了一眼,立刻被吓得心胆俱裂。他回过头来。连连磕头道:“大人,我是你的犯人,我是你的犯人,你抓我回刑部大牢去。”在他看来,只有躲进刑部大牢里,才能逃过这一劫。

    郭承嗣露出一副深感兴趣的样子,问道:“你犯了何罪?”

    孙舵主眼睛一转,说道:“我偷运私盐,乃是重罪。”

    郭承嗣有些失望的摇摇头,说道:“偷运私盐罪名虽重,可惜不归我管。”

    蒲老二已经走到孙舵主的身后,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了他的后领。狞笑道:“还是跟我回去点天灯吧!”

    孙舵主惊惧的狂叫道:“我杀了人,我杀了人,大人快抓我回刑部大牢。”

    郭承嗣立刻逼问道:“你杀了谁?”

    孙舵主已经完全崩溃,他哭叫道:“我杀了老舵主,我杀了老舵主。”他终于开口承认杀了老舵主,一直紧绷着脸皮的郭承嗣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朱斐那妖孽般的脸上也露出一抹嘲讽。

    孙舵主自己承认了以后,也犹如被抽去了脊梁骨般,瘫软在地。暴怒的蒲老二还想去拖他,却叫郭承嗣伸手拦了下来。蒲老二咬牙切齿的说道:“多谢大人帮漕帮揭发了这个叛徒,还请大人把他交给漕帮处理。”

    郭承嗣微微一笑,说道:“二当家的心情本官能够理解,可如今他既已经向本官认罪,他就是本官的犯人,请恕本官不能把他交给你们处理。来人,给犯人签字画押。”立刻有人拿着一张写满字的认罪书放在孙舵主面前。他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连忙签上名字并按下手印,然后眼巴巴的说道:“大人,快抓我走吧!”蒲老二气得干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钟紫苑从郭承嗣的魔脚下获得自由,便悄悄溜到无人理会,依然处于昏迷状态的章掌柜面前。她伸手探向他的脉搏,却发现沉稳有力,并不像气怒攻心的模样。她惊异的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她又想去翻开他的眼睑看看。谁知她的手刚刚接触到他的眼皮,原本还昏迷不醒的章掌柜忽然睁开了眼睛,还调皮的偷偷朝她眨了眨。

    钟紫苑先是一惊,立刻反应过来,此人根本就是在装昏。她下意识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郭承嗣和孙舵主,就见孙舵主还在对给他挖下死亡陷阱的罪魁祸首连连磕头。她不由悻悻的低语道“真是一只骗死人不偿命的老狐狸。”

    郭承嗣接过孙舵主签字画押的认罪书,仔细看了看,然后满意的叠好收进了袖袋中。随后吩咐道:“把犯人押回刑部大牢。”

    立刻有护卫上前架住了孙舵主,往外拖去。那原本躺在地上装昏的“章掌柜”立刻一咕噜爬起来。他拍拍身上的泥土。在大家错愕的眼神中,回到了郭承嗣的身边,一脸委屈的说道:“世子爷。刚才那一下,小的差点没被吓死。下次再有这事,您还是让段岭去吧!”他的声音年轻,轻快,哪里还有先前的粗哑,苍老和悲伤欲绝。

    有耳尖的立刻惊异的说道:“他不是章掌柜。”

    蒲老二也一脸狐疑的看着他。郭承嗣微笑着并不言语,就见“章掌柜”拿衣袖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几把。他脸上那些骇人的伤疤居然纷纷脱落了下来,露出了底下正常的皮肤。就听他爽朗的笑道:“我当然不是章掌柜,章掌柜早就葬身火海了。”

    孙舵主正好回头看见了这一幕。他血红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瞪得溜圆,然后惊怒的咆哮道:“你们居然敢阴我,我不服......呜呜呜”他的嘴立刻被人堵上,然后如死狗般被拖走了。

    蒲老二一拱手。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大人明示。”

    郭承嗣看着蒲老二疑惑的眼神,好心的解惑道:“两天前,朱世子的确是救下了被烧伤的章掌柜,可章掌柜因为伤势太重,再加上吸入了不少浓烟,所以什么话都没有留下就去世了。其实我们除了这两本被烧过的账册外,的确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孙舵主就是杀死老舵主的凶手。无计可施之下,本官只能让家里的小厮扮作章掌柜的样子。在孙舵主心神皆乱的时候站出来指证他,再加上二当家的怒火。加速了他的心理崩溃,他才会这么快亲口认罪。不然本官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其实郭承嗣还有很多细节没有说出来,荣喜扮作章掌柜的样子并不像,因为荣喜比章掌柜要矮一些,瘦一些。所以他还特意安排人混在那些帮众里,抢先叫出来,给人以先入为主的印象。孙舵主因为被前面那一连串的变故给弄昏了头脑,才会这么容易上当。要是在平日,以他的精明早就看出了其中破绽。

    “可大人是如何知道这个叛徒就是杀老舵主的凶手?”蒲老二还是感到满心不解。

    “这个就要问雪姬姑娘了。”郭承嗣看着站在朱斐身后,眼睛已经变红的雪姬微笑着说道。

    “雪姬姑娘?”蒲老二和现场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雪姬迟疑了一下,看向朱斐。朱斐点点头,她才慢慢走了出来,抽泣着说道:“家父就是五年前被狗贼害死的原飘香楼老板。他们残害老舵主的过程都被店里的伙计无意中看见了,那伙计心中害怕就告诉了我爹娘。原本我爹娘就是胆小怕事之人,他们不敢声张,只是暗中把我与弟弟送到乡下外祖家。可这狗贼和他的同伙不但暗中杀了我爹娘和伙计,还找到乡下我外祖家放了一把火。全家七口人呀!只有我躲在水缸里才逃过一劫,其余的全都被活活烧死了。那时他们八个站在烈火前张狂的笑脸,却已经刻入我的脑海,这五年来从未忘记过。”

    “原来如此。”蒲老二这才了然的点头。他对郭承嗣一抱拳,粗声粗气的说道:“不管怎样,大人都是我漕帮的大恩人,以后要是有用得着咱们漕帮的地方只管言语一声,漕帮一定会誓死效命。眼下,我还要把此事向漕帮其他的首领知会一声,就此告辞。”

    郭承嗣知道孙舵主虽然被抓了,可他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舵主,也在帮中培养了不少心腹,只怕这些心腹还占据了漕帮非常重要的地位。蒲老二这是要急着回去清理门户了。看来长安城内又会有一番腥风血雨了。他微笑着让到一边,安静的看着漕帮众弟子蜂拥离去。

    蒲老二大步朝前走着,先前那个指出水匪疑点的中年人犹自愤怒的说道:“二当家的,难道那个狗贼害死了咱们老舵主就这么算了?”

    “算了?”蒲老二冷冷一笑,眼睛里满满的全是讥讽:“他以为躲在刑部大牢里就没事了,我呸,别忘了刑部大牢里一样有咱们漕帮的弟兄在。我定要叫那狗贼生不如死,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郭承嗣眯着眼睛,看着混在人群中的那两个鬼祟背影,轻咳一声,说道:“贾大夫,你不是说要请本官吃夜宵的嘛!怎么走了。”

    钟紫苑一僵,只得站住了脚,暗中嘀咕道:“老狐狸,眼睛可真尖。”她踌躇了一会,回过头来,脸上又带着谄媚的笑容,说道:“大人公务繁忙,我还是不耽误了吧!”

    郭承嗣眉头一挑,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无妨,刚好本官腹中有些饥饿,就给你这个难得的机会。”

    钟紫苑肩头一垮,沮丧的小声嘟囔道:“我随便说说而已,谁知道你会当真呀!”其实她是对今晚郭承嗣这阴谋,阳谋层出不穷的手段给吓住了,所以下意识的想要躲远些。

    郭承嗣微皱着眉头,说道:“还不过来,你在嘀咕什么呢?”

    钟紫苑立刻小跑着来到他身边,一脸狗腿的说道:“我只是在想改应该请大人吃什么,才不会辱没了大人的身份。”

    郭承嗣勾起嘴角一笑,又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不用想那么多了,夜宵嘛!随便吃吃就行。本官瞧着飘香楼的烤乳猪还有一品金丝燕不错,就去那吃吧!”

    “什么?”钟紫苑瞬间提高了嗓门。

    飘香楼的脆皮乳猪当然不错,听说那些乳猪生下来就是喝牛乳,吃珍稀药材长大的,所以肉质鲜美之余还有滋补功能。而且飘香楼每天限量只烤五只,要是五只都卖出去了,就算你再有钱也吃不到了。弄得这样金贵,每只乳猪卖二百两银子自然是不算贵了。

    还有那一品金丝燕,听说货真价实,浓浓的一瓢浇在那些水果丁上,也要卖十两银子一盏。钟紫苑无意识的紧抱了手里的药箱,心中暗暗发出哀嚎。看来今天晚上赢来的这些银子,还没来得及焐热就要飞了。

    她一脸的心疼还有纠结,郭承嗣已经全都看在了眼中。他眉峰一挑,提高嗓门说道:“怎么,贾大夫有意见?”

    钟紫苑眨巴眨巴眼睛,立刻弯成了一个谄媚的弧度。她带着一脸太过灿烂的笑容,愉悦的说道:“大人肯赏光是我的荣幸。我只是在想那飘香楼的烤乳猪可千万别卖光了,断断不能扫了大人的兴致才是。”

    要不是她捂着药箱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郭承嗣差点真的相信她这番话了。不过他因为心情甚好,所以嘴角一弯,非常大度的假装没有看见。

    “我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能和两位一起去用夜宵吗?”忽然旁边传来一阵靡软的说话声,郭承嗣和钟紫苑齐齐回过头去,就见朱斐带着一脸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慵懒的朝他们走来。

    钟紫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俊美,如此华艳的男人,就连睿亲王和郭承嗣都被比了下去。美好的事物,总是那么让人赏心悦目。她直愣愣的看着他,嘴角就差没有流出口水。朱斐也不生气,只是掩嘴轻笑。然后把眼一眯,轻佻的对她抛了个媚眼,撒娇般说道:“贾大夫,我吃的可不多,带我一起去吧!”

    钟紫苑觉得浑身一酥,就连心似乎都要化开了。她忙不迭的点头说道:“一起去,一起去,就算你吃的多,我也负担得起。”她原本捂得紧紧的药箱都松开了。

    看着钟紫苑看着朱斐一脸痴迷的模样,郭承嗣突然觉得有些刺眼,连带他的心情似乎也没有先前那么愉悦了。“快走了。”他沉声一喝,大步往外走去。

    钟紫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变脸,只得偷偷的对朱斐吐了吐舌头,然后乖乖的跟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捉弄

    原本满院子的人如潮水般退了出去,只留下满室的狼藉。先前连大气都不敢出的隐娘这才气急败坏的尖叫道:“人呢?人都死哪里去了?”终于那些远远躲开的龟-公,丫鬟们一个个从角落里冒出头来。

    “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呀!还不赶快的这里收拾一下。”隐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们,继续口沫横飞的咆哮道。

    “是。”大家伙立刻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

    忽然有人惊呼道:“妈妈,这里还躺着一个人。”

    隐娘大惊,收起了茶壶造型,跑过去一看,不由拍着大腿叫苦不迭:“这不是张公子吗?怎么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了?”就见一只蚱蜢从依然昏迷的张公子脸上跳了下来,慌慌张张的躲入了草丛里。他却一身血迹斑斑浑然不知,那情形真是显得无比的凄凉。

    ......

    门口停着一辆超级豪华的珠翠华盖马车,朱斐扶着雪姬的手臂踩着黄梨木的脚踏登了上去,随后就是郭承嗣。钟紫苑打发豆蔻先回去,然后自己抱着药箱想跟着一起上去,就听郭承嗣头也没回冷冷的丢下一句:“你跟在车后,不用上来了。”然后一掀门帘闪身进去。

    钟紫苑一僵,只得悻悻的收回了脚。就听里面隐隐传出朱斐的挪揄声:“郭大人,好大的官威呀!”

    郭承嗣爽朗的笑道:“一个游医而已,用得着摆官威吗!我是怕他一身药味熏着你。”

    药味?钟紫苑疑惑的抬起袖子闻了闻。好像是有一点,可淡淡的也不难闻呀!哪里就到熏着人的地步了。这个郭承嗣,不过是仗着权势在那妖孽美男面前打压自己罢了。

    钟紫苑暗暗腹诽:不就是前一段时间自己老在刑部门口堵他。想要再借他的令牌一用,结果他小气吧啦的,想尽办法全躲开了。今天会在梅香阁遇见,也只是偶然罢了,用的着这样摆脸色吗?再说了,自己今晚可是要准备要大出血的主,你一个吃白食的。不说巴结一下,好歹也要给个好脸吧!如今却连个马车都不让坐,真是太小心眼了。

    过了一会。就见雪姬一掀门帘走了出来。她见钟紫苑一脸愤愤不平的站在马车旁,不由嫣然一笑,说道:“贾大夫要是不嫌弃,不如与我同坐一辆马车吧!”

    “还有马车?行啊!如此多谢了。”钟紫苑大喜。她原本以为自己要悲催的跟在那辆珠翠华盖马车后面跑呢!一听原来还有马车。她这才算放下心来。

    雪姬她们的马车虽然没有朱斐的那么奢华,却也宽敞明亮,布置的极为舒适。三个人坐在里面一点都不觉得拥挤。

    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一切准备就绪后,队伍慢慢行动起来。车轮在道路上不停的滚动,因为车架宽大沉重,所以一点都不显得颠簸。

    钟紫苑坐下后。便取下的肩头的药箱。雪姬倒了一盏乌梅茶捧到她面前,笑着说道:“马车上只备了咱们姐妹爱喝的。也不知合不合贾大夫的胃口。”

    钟紫苑忙接了过来,抿了一口,果真酸酸甜甜的非常开胃。先前在梅香阁里一通忙活,连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此刻这盏乌梅茶对钟紫苑来说如同甘霖,于是她一扬脖子喝的干干净净。然后才擦拭着嘴角,啧啧的说道:“这乌梅有生津止渴,涩肠止泄,敛肺止咳,解酒淸血的作用。这苦夏即将到来,饮之恰好合适。不过这乌梅茶也不是人人能饮,如果是感冒发热,咳嗽多痰,胸膈痞闷,菌痢、肠炎的初期,还有女子月事以及怀孕妇人产前产后皆忌食之。

    雪姬与另外一个穿竹青色绣墨竹纹锦袍的女子面面相觑,然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那女子还不忘指着钟紫苑挪揄道:“好你个呆子,喝口乌梅茶而已,谁要你在这里背医书了。”

    “小生只是看见了这盏中的乌梅,脑海中立刻出现了本草纲目上关于它的描写,就自然而然的背出来了,还请姑娘莫怪才是。”钟紫苑也不生气,告了罪后,跟着呵呵笑了起来。

    那女子听了她的呆话,又捂着嘴娇笑了起来。雪姬强忍笑意推了她一把,然后说道:“贾大夫多礼了,你是咱们世子爷的客人,哪里需要向咱们这些做丫鬟的赔礼。是玉姬她逾越了。”说完她又瞪了还在偷笑的玉姬一眼。

    钟紫苑细细端详了玉姬一番,忍不住夸奖道:“姑娘肌肤莹白如玉,光泽动人,果真不负这玉姬的称号。”原本略显轻薄的话,她却一本正经的说出来。这回连雪姬都忍不住,和玉姬笑作一团。

    三人在马车上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不一会,就感觉马车停了下来。雪姬和玉姬立刻下了马车,赶去服侍朱斐。钟紫苑倒是不慌不忙的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腰身,然后背着药箱,跳下了马车。

    她一回头,正好看见雪姬低着眉站在那辆珠翠华盖马车前,朱斐扶着她的手臂慵懒的缓缓而下。而让钟紫苑凝神的并不是他,而是随后出来的郭承嗣。

    郭承嗣也不知什么时候脱掉了身上的官服,换上了一件绯色宽袖常服,头上束着玉冠,墨发随风飘扬。他的五官虽然没有朱斐那么精致完美,可在马车前火把的照耀下,他脸上爽朗的笑容却如阳光般耀眼夺目。看着那样的笑容,让钟紫苑忽然有了一种心跳加快的感觉。

    郭承嗣一抬眼就瞧见了站在不远处发愣的钟紫苑,于是他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钟紫苑一个激灵,立刻收回了视线,迈开步子乖巧的走了过去。

    她站在马车旁。抬头望着他,陪着小心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把手伸出来。”郭承嗣不客气的吩咐道。

    钟紫苑一时没有弄清楚他的意思,只是愣愣的伸出了手。郭承嗣二话不说。把手搭在她的胳膊上,然后一步一步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手臂上那温热的触感还是让钟紫苑浑身一抖。那处温热就像烙铁般让她全身都跟着发热起来,尤其是她的脸颊,要不是有药水掩盖着,估计会变成一块红布了。

    然而当她抬头看见前面和自己一模一样姿势的雪姬,还有把手搭在她胳臂上的朱斐后。原本要烧起来的脸颊顿时一黑。她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这郭承嗣是把自己当成小厮使唤了,他倒是不怕被自己身上的药味熏着。

    钟紫苑心中升起了一团怒火。她刚想把手一甩。郭承嗣立刻握紧了她的手臂,他低声说道:“还想不想要我的令牌了?今晚上要是伺候我满意了,明天我就把令牌借给你,让你能与钟瑾川夫妻见面。如何?”

    这话虽然听着有些怪异。钟紫苑还是觉得心中一喜。原先那种受辱的感觉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她立刻谄媚的笑道:“大人,慢慢走,小心这里有块石头,别咯着您的脚。哎呦!大人千万小心,那里有个水坑,可别把您的鞋面给弄湿了......”

    朱斐走在前面,听见后面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便回头看去。却见郭承嗣把手搭在钟紫苑的手臂上。嘴角抿得紧紧的,眼角还直抽抽。那脸色却比锅底还黑。而钟紫苑却浑然不知,只是指着地面,就跟百灵鸟似的,一脸欢快的说个不停。朱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好不容易在飘香楼的五楼坐好,立刻有小二搭着毛巾,端着茶壶轻快的走了进来。

    雪姬忙问道:“这是什么茶?”

    小二笑眯眯的说道:“这是郭世子留在这里的云顶雪峰。”雪姬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钟紫苑在一旁暗暗腹诽:真不愧是名副其实的国舅爷,待遇就是不一样。想那刘太傅要上这五楼用膳,都要提前来亲自预订房间。可这郭承嗣居然还有贴己茶留在这,可见是这里的常客了。

    小二熟练的擦了擦桌子,又为四人斟上茶水,这才笑吟吟的问道:“不知两位世子爷今儿想吃些什么?”

    钟紫苑立刻警惕的竖起了耳朵,郭承嗣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就按老规矩上吧!”

    “好咧!”那小二也很爽快,不再多问一句,一甩抹布就走了。

    钟紫苑心中大急,这老规矩究竟是什么呀!也不说清楚就走了,也不知自己药箱里的钱够不够。她很想叫住小二仔细问问,可又怕惹得郭承嗣心中不快,借令牌的事会泡汤。忐忑不安中,她那张原本清俊的小脸此刻像包子般纠结了起来。

    郭承嗣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不过见着她开始纠结,他的心情立刻奇迹般的变好了。于是他不再理会她,而是和朱斐低低的闲谈起来。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要是实在银子不够,大不了留下来洗碗抵债好了。钟紫苑想通了以后,表情立刻放松不少,肩膀也垮了下来,整个人变得肆意闲适起来。

    她伸手端起自己那杯云顶雪峰轻轻抿了一口。嗯,茶汤甘冽醇厚,茶香悠远绵长,果然是好茶。钟紫苑原本陪着雪姬和玉姬说了那么多的话,就觉得有些口渴。于是她一口一口的把杯中的茶饮尽后,又伸手拿起茶壶给自己续上一杯。

    她放下茶壶后,才发现四周气氛变得诡异的安静。她抬眸看了一眼,却见朱斐和郭承嗣已经停止了说话,三个人的目光全都投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然后笑嘻嘻的说道:“你们聊,用不着理会我。这飘香楼的顶楼我可没什么机会上来,今晚一定要好好欣赏一下这里的景致。”说完,她端着茶杯站起来往廊外走去。

    郭承嗣沉着脸看着她款款而行的背影,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释然一笑,也就随她去了。倒是朱斐眼睛发亮的说道:“小郭子,这么好玩的人你是从哪里认识的?”

    郭承嗣正好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闻言一呛立刻咳嗽起来。他放下杯子,胡乱擦了擦嘴角,说道:“他叫贾铭,是个大夫。他舅舅就是那个倒霉的钟院使。上次抓落网的蜀中三鬼,阴差阳错的把贾铭也给牵扯了进来,所以就算认识了。不过他这人的确是挺有意思的。”至于自己屁-股被蛇咬伤,他帮自己治疗的事,郭承嗣当然打死也不会说出来。

    朱斐见他耳根有些发红,就知道他没有完全说实话。于是也不点破,只是小声笑道:“其实你可以告诉贾大夫,这家店的幕后老板就是雪姬。咱们俩来吃饭,这老板娘大笔一挥即可,其实他完全用不着为了饭钱如此的忐忑不安。”

    郭承嗣只是一笑没有言语,他当然不会说这一个月他虽然一直躲着钟紫苑,可钟紫苑的一举一动他还是了解的非常清楚。他知道钟紫苑每天花了大笔银子去贿赂那些狱卒,牢头,只希望钟家二老在里面的日子能过得舒坦一些。

    可是钟紫苑不知道的是,因为郭承嗣没有出声,所以她每天送去的酒菜饭食全进了那些狱卒的肚子。

    其实郭承嗣并不是不想帮她,只不过他也有难言之隐。上次钟紫苑借用过他的令牌后,第二天他就被郭皇后宣进宫里,好好教训了一场。他知道姐姐虽然是中宫皇后,却被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就想等她犯错好借机拉她下来。自己这个做弟弟的,不说帮忙,也不能拉她后腿。那时俪贵嫔滑胎没有多久,钟瑾川处于风口浪尖上,郭承嗣只能选择对钟紫苑避而远之。

    不过昨天那俪贵嫔正式被册封为俪妃,钟瑾川这边的风头小了很多。这个时候再让这个小子去见见他舅舅,应该没有以前那么招人瞩目了。不过想想那一个月时间,这个贾铭就跟条猎狗似的,撵的自己上蹿下跳,郭承嗣就忍不住想要捉弄他一番来解恨。

    雪姬哪里知道郭承嗣此刻阴暗的小心思。她听了朱斐的话后抿嘴一笑,说道:“世子爷又拿雪姬取笑,明明是您出银子盘下了这飘香楼,却偏偏要我做这幕后老板。”

    朱斐轻叹一声,说道:“这飘香楼到底是你家祖传的产业,还是由你继承为好。原来还要防着那姓孙的一伙发现你的行踪,如今却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谢过世子爷为雪姬考虑的如此周到。”雪姬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郭承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终于明白,以朱斐这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性子,为何还有这么多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以至于让他那手眼通天的嫡母都无可奈何。

    钟紫苑端着茶杯靠在外面的青竹雕花栏杆上,极力往远处眺望着。这里位置极高,所以可以把长安城的大半风貌尽收眼底。城中那点点灯火,就像是天上的繁星,闪烁明亮,连绵不绝。

    飘香楼后面紧挨着的运河,因为天色黑暗所以看不清河水的原貌,却还是可以看见不少渔船的船头挂着走马灯,快速的在河面上穿梭着,迎着河风隐隐而来的,还有那渔家女收获时开心清脆的笑声。此情此景,让钟紫苑觉得自己就算没有喝酒,也有了一丝熏然醉意。

    她回过头又朝着室内扫了一眼,皎洁如月的朱斐,俊美如日的郭承嗣,皆触手可及。也不知那些高高在上的长安城贵女们知道了今天自己的待遇,会不会羡慕嫉妒恨呢!想到这里,钟紫苑又颇为得意的喝了一口杯中的云顶雪峰。(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醉酒

    就在钟紫苑放松了心情,品着香茗欣赏美景时,包间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四个庖丁抬着一只烤乳猪走了进来。

    钟紫苑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一拍额头,满脸痛苦的腹诽:不是说飘香楼的生意很好吗?不是说这烤乳猪每天都是供不应求吗?怎么都这个时辰了还没有卖完?白花花的二百两银子,就这么飞走了。她死死盯着那只被烤的焦红油亮,异香扑鼻,却依然面带微笑的猪头,总觉得它是在嘲笑自己,

    这边钟紫苑心疼不已,那边雪姬已经殷勤的呼唤道:“贾大夫,快过来坐,上菜了。”

    好吧!既然银子注定是要花出去了,好歹也要吃个够本才对。钟紫苑气势汹汹的大步走回包间内,一屁股重重的坐了下来。她突然爆发的气势,惹得郭承嗣与朱斐都好奇的多看了她几眼。

    雪姬持着银刀在那乳猪的背部片下了一小块放在朱斐面前的碟子里。朱斐夹了,蘸了点酱料放进嘴里,咀嚼片刻后吞了下去。这才赞叹不已的说道:““色同琥珀,又类真金,入口则消,壮若凌雪,含浆膏润,特异凡常也。”

    钟紫苑原本被那异香吸引,早就是垂涎欲滴。听了朱斐如此高度的评价,她觉得口中分泌物已经明显增多。于是二话不说,也拿起面前的银刀同样片下了一块肥瘦适中的肉。她兴高采烈的拿箸夹了刚想放进嘴里,忽然听到身边传来郭承嗣咳嗽的声音。

    她下意识的侧头看去。就见郭承嗣正狠狠的瞪着她,不对,是瞪着她箸上的那块猪肉。钟紫苑这才突然想起。今晚自己还身兼小厮一职。她只得恋恋不舍的把自己箸上的那块肉放进郭承嗣的碗里。

    郭承嗣这才满意的一笑,夹了放进嘴里。他的吃相非常优雅,慢慢的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方才赞叹的说道:“皮脆酥香,肉嫩鲜美,甚好。”说完他又淡淡的扫了钟紫苑一眼。

    咦!这是几个意思?钟紫苑刚刚才荣升小厮一职,有些摸不清他打的哑谜。

    那边雪姬低低一笑。又持起银刀切了一小块放进朱斐的碗中,然后她又抬眸示意了钟紫苑一眼。

    钟紫苑这才明白了郭承嗣的意思,她不由暗暗腹诽:“还想吃就直说嘛!偏偏要打什么哑谜。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你想要干嘛!

    不过腹诽归腹诽,她还是乖乖的持起银刀又连着片了两块放在郭承嗣碗中,郭承嗣也二话不说的吃了。见他吃的甚欢。于是她又切下了第四块。正当她想要把它夹进郭承嗣碗中时。郭承嗣却拿箸挡住了她。她不解的看着他,他皱皱眉头,说道:“贾大夫医术高明,难道不知食不过三这句话吗?”

    “是我疏忽了。”钟紫苑讪笑着收了回来。她是知道许多世家大族都非常注重养生之道,所以饮食起居都有很多的规矩,不过她没有想到郭承嗣年纪轻轻的,居然也有这些讲究。

    不过既然他不吃了,总算是轮到自己大快朵颐了吧!钟紫苑终于如愿以偿的把那块肉放进嘴里。果真是香脆爽口,又鲜嫩多汁。好吃的让她几乎连舌头也一起吞了。

    就在她大快朵颐时,小二开始如潮水般上菜了。什么八宝兔丁,松鼠鳜鱼,凤尾鱼翅,红梅株香,芜爆仔鸽,天香鲍鱼,琵琶大虾......简直是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钟紫苑咬着箸尖,只觉得眼睛似乎都不够用了。当最后一盏杂果金丝燕还有一坛子竹叶青放在她面前时,她眼睛都快要凸出来了。

    完了完了,自己好不容易赢的这三百两银子,恐怕是远远不够付这顿饭钱。也不知这里洗碗的工钱高不高,要不要把家里的老老小小叫上一起呢?钟紫苑开始在心里紧张的盘算着,那乳猪肉吃在嘴里,似乎也没有那么香甜了。

    好在郭承嗣也没有再继续捉弄她了,只顾和朱斐喝酒聊天去了。

    雪姬见她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不由掩嘴轻笑。她也不点破,只是倒了一杯金黄微翠的竹叶青酒放在钟紫苑面前,笑着说道:“贾大夫,既来之则安之,天大的事也等吃完了再说。”

    钟紫苑一咬牙,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啧啧的赞赏道:“入口香甜,柔和爽口,口味绵长,果真是好酒呀!”惹得郭承嗣摇着酒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她却不管不顾的大吃大喝起来。

    那竹叶青酒极好入口,钟紫苑左一杯右一杯,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忽然她重重的一顿酒杯,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气呼呼的说道:“你们这些王孙公子,真是在暴遣天物呀!”

    郭承嗣眉头挑了挑,瞥了她一眼,懒洋洋的说道:“咦!你吃豹子胆了?”

    钟紫苑却像没有听见般,指着那桌几乎没动什么的席面,痛心疾首的说道:“你知道这一桌菜色够我们家吃多久了吗?你知道我家最嘴馋不过的青黛日日吃着馒头,咸菜,稀粥,却只为了把鸡蛋省下来给我和豆蔻补身吗?今儿我好不容易多赚了些银子,想着终于能给她们打打牙祭了,你却看不过眼,非要逼着我花的干干净净。还有,你明知道我天天都在找你,你却避而不见,你,你,你是个混蛋......”一口气骂完以后,她吐出一口浑浊的酒气,原本明亮的眼睛渐渐变得迷蒙,身子也开始软软的往下滑去。

    朱斐啧啧的说道:“好家伙,喝醉了还不忘骂人,看来贾大夫心中对你的怨气颇重啊!”他又挑着凤眼斜瞥着郭承嗣,好奇的问道:“不过他嘴里念叨的青黛是谁?”

    郭承嗣皱皱眉头,没好气的说道:“是他的贴身丫鬟。”

    朱斐点点头了然的说道:“原来堂堂的郭侍郎。郭世子,郭国舅爷,在他的眼中还不如一个嘴馋的贴身丫鬟。”郭承嗣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朱斐却“哈哈哈”的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郭承嗣忽然挑高了眉峰,淡淡的说道:“好像在他的眼中,吃白食的不止我一个。”朱斐的笑声顿时一滞,就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

    雪姬强忍笑意,柔声说道:“郭大人勿怪,贾大夫是喝醉了,才会胡说的。”

    郭承嗣揉着发疼的额角。颇为无奈的说道:“我当然知道他是喝醉了,才敢这般胡言乱语,要不然借他十个胆也不敢如此胡说。”

    朱斐忍不住挪揄道:“有一句话。好像是叫做酒后吐真言。看来是素日里是被你欺负的狠了,他才会如此愤愤不平。”

    “我欺负他?”郭承嗣忍不住叫屈道:“他每天大把大把的把银子送给那些狱卒时,怎么没有这么心疼?今晚只不过哄他请我吃顿夜宵而已,哪里就如此罪大恶极了?再说了。我本也没打算真要他出银子。”

    郭承嗣虽然感到满腔委屈。可眼见钟紫苑东倒西歪的快要滑到桌子底下,他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弯腰把她抱入怀中。她一落入这温暖的怀抱,立刻自动把小脸依在他的胸口,满意的蹭了蹭,然后嘟着嘴开始呼呼大睡。

    郭承嗣先是一僵,不过他低头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心中终究是一软。说道:“我还是先送他回去。”他的眼睛在那一桌丰盛的菜肴上转了一圈,又咬牙切齿的说道:“还有。把这些剩下来的菜全部给我送到他家去,看他还说不说我是暴遣天物。”

    “是。”雪姬含笑一福,答应了下来。

    郭承嗣满意的一点头,他抱着钟紫苑,肩头还背着那依然装满银子的药箱大步离去。

    朱斐晃着酒杯,笑吟吟的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轻轻抿了一口酒水。他忽然一皱眉,说道:“他们俩都走了,那这顿饭钱究竟是算谁的?”

    雪姬笑吟吟的说道:“自然是算我的。”

    朱斐一顿酒杯,痛心疾首的说道:“雪姬,不是本世子爷说你,你这样做生意是会亏本的。明天,明天你就去镇国公府把饭钱收回来,断断不能让小郭子把账给赖了。”

    雪姬眨眨眼,只觉得满头黑线冒了出来。她知道自家主子是记恨上郭承嗣说他吃白食了,她只得无奈的一福,说道:“是,世子爷。”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那薄薄的窗户纸照在钟紫苑那依然酣睡的脸上,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过了一会,青黛掀开竹帘端着一碗醒酒汤走了进来。眼见钟紫苑好梦正酣,她无奈的自语道:“也不知究竟是喝了多少,这个时候还没醒。”她把醒酒汤放在窗下的几上,拿纱罩罩好。

    青黛又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见钟紫苑虽然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中衣,肚子上搭着一件薄薄的毛毯,额头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手里还死死抓着一件绯色的男子锦袍。青黛心疼的帮她拭去额头的汗珠,又拿竹竿撑开窗户,让外面凉爽的微风能够吹进来,然后她才轻手轻脚的离去。

    一只粉色的蝴蝶飞了进来,它在钟紫苑的身边翩翩飞舞,一会停在她的鬓边,一会停在她的鼻尖。她却浑然不知,只沉浸在自己的梦中。

    梦中的她正欣喜若狂的守着一座银山,喜滋滋的数着那些可爱无比的银锭子。忽然郭承嗣板着一张扑克脸出现在她面前。她惊叫一声,扑到那座银山上,一脸警惕的盯着他,呲牙咧嘴的说道:“这些银子是我的,你不能打它们的主意。”

    郭承嗣咧嘴一笑,露出了他那一口森森的白牙,他从怀中掏出那块令牌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眼睛一亮,立刻如小狗般扑了过去,抱着他的手臂直嚷道:“银山我不要了,全都归你,你把令牌给我。”

    郭承嗣这才满意的把令牌交到她手里,然后像揉小狗般揉着她的脑袋得意的大笑起来。她也不生气,只是垂涎欲滴的摩挲着手里的令牌,口水都快要滴出来了。

    忽然她觉得鼻子有些痒痒,忍不住“阿秋”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瞬间,银山不见了,郭承嗣也不见了,就连她怀中的令牌也不见了。钟紫苑惊慌的四处奔走寻找着,大叫起来:“令牌,令牌,我的令牌......”

    钟紫苑猛地坐了起来,一只蝴蝶慌乱的从她面上飞起。她迷迷糊糊的环视了周围一眼,这才发现原本只是一个梦而已。她又发现自己手里紧抓着什么东西,抬起一看原来是一件陌生的绯色锦袍。

    “青黛什么时候又帮我做了件衣裳?”她瞧了一眼,不在意的随手丢在床上,然后颓唐的倒了下去。宿醉后的各种不适齐齐向她袭来,她不由捂着脑袋呻-吟起来。

    听到屋内的动静,青黛探头进来瞧了一眼。见钟紫苑已经醒了,立刻欢欢喜喜的蹦了进来。她边伺候钟紫苑起床梳洗,边絮絮叨叨的说道:“公子,你怎么能喝那么多的酒?幸好这次是郭大人亲自送你回来的。要是碰到的是歹人那可怎么得了。”

    “是郭大人亲自送我回来的?”钟紫苑接过青黛递来的醒酒汤一饮而尽,然后无奈的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她也没有想到那竹叶青入口绵软,后劲却如此厉害。自己不知不觉就喝醉了,以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都完全不记得。

    青黛眨眨眼,说道:“还是郭大人亲自抱着你回来的。只不过他要把你放在床上,你却抓着他的衣袖又哭又闹的不肯撒手。郭大人好言相劝了许久,你就是不肯撒手。无奈之下郭大人只得把衣裳脱下来给你抱着,他是穿着中衣走的。”

    “什么?”钟紫苑不可思议的提高了嗓门,她蹬蹬跑回床边,重新拿起那件绯色锦袍仔细看了看,果然是昨天晚上郭承嗣穿在身上的那件。钟紫苑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捂着脸哀嚎道:“啊!我没脸做人了”

    青黛眨眨眼,说道:“公子不用担心,我瞧着那郭大人并没有认出你的真身。”

    “真的?”钟紫苑猛地放下了捂在脸上的手,欣喜的叫道。

    青黛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是真的,而且我瞧着郭大人走的时候面色阴沉,步履匆匆,看样子气得不轻。”

    啊!钟紫苑顿时呆住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逼供

    慵懒妖媚的朱斐,还有婀娜多姿的雪姬,同时出现在肮脏黑暗的刑部那大牢中,立刻就成为了一道异样靓丽的风景。他们经过的地方,不管是犯人还是狱卒,皆是目光痴迷神情呆傻。

    监管额头流着冷汗,点头哈腰的在前面领路。以往嚣张跋扈的脸上,还带着可疑的红印。尤其是他的左脸,肿的老高,导致左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他手里提着一根打板子用的哨棍,碰到那些不开眼敢在前面挡路的狱卒或是犯人,就是一顿猛抽。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没瞧见世子爷驾临了吗?都他妈滚一边去。”

    打完,他还不忘回头谄媚的说道:“世子爷,这边走,小心脚下。这些杀千刀的邋遢的很,小心别把您的鞋底给弄脏了。”

    雪姬秀眉微蹙,不耐烦的呵斥道:“快些带你的路吧!”

    “是,是,是,马上就到了。”监管被雪姬毫不留情的呵斥非但不生气,还一脸的惶恐不安,似乎生怕会惹怒了她。他这副宛若无害绵羊般的嘴脸让周围的狱卒,犯人们惊讶的下颌掉了一地。

    孙舵主原名孙远,因为是杀人重犯,所以被关在单独的重犯监牢内。隔着那一排胳膊粗的圆木栅栏,可以看见那一堆发霉发臭的稻草堆里,似乎窝着一个疑似人形的物体。在他头边就摆着一个已经溢出来的马桶,散发着阵阵恶臭。还有许多白色的蛆虫在里面欢快的翻滚着。引得无数苍蝇到处乱爬,乱飞,发出嗡嗡的声音。而那人形物体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朱斐皱着好看的眉峰。拿帕子掩了口鼻,问道:“死了吗?”

    “没呢,没呢。”监管忙点头哈腰的说道:“回世子爷的话,如今还没有过堂,不敢叫他死。”

    还没过堂就被折磨成这个样子,看来漕帮的手很长呀!这些话朱斐只放在肚子里,他淡淡的说道:“另外找间干净的刑房。我有话问他。”

    “是,是,是。”监管立刻应承下来。然后指挥人把孙远抬出来,还不忘讨好的加上一句:“弄干净些,别熏着世子爷。”他自己则领着朱斐另外去了一间还算干净的刑房。

    这间刑房依然潮湿,气味浑浊。靠墙壁摆着几张破旧的桌椅。屋子中间放着各种沾满了血迹的刑具。一点点白色的阳光透过那小小的窗户投射进来。却依然不能驱散房间里的阴森。朱斐撩起袍服下摆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的到来,似乎为这间刑房增加了不少光彩。

    那些狱卒都是些粗鲁汉子,他们当即打来了两桶水,往孙远的身上一冲,就算是弄干净了,然后像拖死狗般,把他拖了到了朱斐面前。

    孙远本来处于昏迷状态。被狱卒这么一折腾,倒是清醒了一些。朱斐坐在上首。漠然的扫了他一眼。见他逢头垢面,双眼紧闭,嘴里发出低低的痛苦呻-吟,脖子上还拴着一根粗大的铁链。

    他的双手,双脚都呈现一种诡异的角度,这种角度以人类的本能是做不到的,而且上面还有上过夹棍的痕迹,留下了许多狰狞的,血淋淋的伤口。

    他身上原本华贵的锦袍已经变成的碎布条,透过那些布条的缝隙可以看见他背上的皮肤起码被剥去了三分之二,看上去红通通的一大片,似乎随时都会溢出血来。

    监管被吓了一跳,他因为收了漕帮孝敬的三百两银子,所以对他们要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理会。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才两天而已,孙远就被折腾成如此凄惨的模样。瞧着似乎离断气不远了。

    他有些心虚的瞥了旁边的朱斐一眼,好在这个妖孽般的蜀王世子爷似乎并没有要发火的迹象。他心中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咳嗽一声,叫道:“孙远!孙远!”

    他连着叫了好几声,孙远都没有回应。要不是看在他的胸口依然有着轻微的起伏,监管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有机灵的狱卒又提了水进来,往他身上一泼。孙远这才有了反应,他努力睁开双眼,望着不远处的朱斐,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见他睁开了眼睛,朱斐满意的一笑,说道:“行了,你们退下吧!”

    “这?”监管的面上露出了一丝为难。要是蜀王世子把这小子弄死,然后拍拍屁-股走了,倒霉的不还是自己!

    雪姬微微一笑,她从袖袋中掏出几张银票塞进他手里,说道:“放心吧!咱们世子爷只是想要问他几句话而已,不会坏他性命让你难做的。”

    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监管无奈之下,只得接了那银票退了出去。

    朱斐站起身,走到孙远的身边,他缓缓的说道:“本世子今天来,只想问你一件事。当年我虽然是一个不受重视的藩王世子,可我却是最受宠爱的九皇子伴读。你究竟是受了何人的指使敢绑架本世子?”

    孙远的脑袋晃动了一下,他努力张张嘴想要说话。可他发出的声音沙哑,粗噶,就像是野兽的呻-吟,根本就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雪姬蹙了蹙秀眉,她提起狱卒遗留下的水桶,拿瓢舀了水递到他的唇边。孙远眼睛一亮,他立刻挣扎着把嘴凑了过去,贪婪的大口吞咽起来。他一连喝了三瓢,直喝的小肚子都鼓了起来,才算罢休。

    朱斐等他喝够了水,又慢条斯理的把问题重复了一遍。谁知他却喘着粗气,翻了个白眼,沙哑的说道:“根本就没人指使,那时我只是见你小小年纪就姿容出众,根骨奇佳,明明是百年难遇的媚骨。却又偏偏为男儿之身。所以才想尝这第一口鲜,不料因为一时心软,倒叫你给跑了。这真是我终身的遗憾啊!”说到这里,他那双浑浊的,充满淫-欲眼睛,还直勾勾盯在朱斐身上。眼中那赤-裸-裸的欲-望,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雪姬大怒,她上前一脚踢在他的面上,呵斥道:“你再敢用这样的眼光盯着咱们世子爷。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

    孙远脖子一梗,沙哑的叫唤道:“你家世子爷天生就是做兔儿爷的料,老子这辈子没机会玩了。难道看几眼也不行?呸”他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恶毒的说道:“真以为你家世子爷有多高贵,都是卖屁-股的,只不过你家世子爷是卖给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银光闪过。地上多了一节粉红色的舌尖。

    大量的鲜血从孙远的嘴里涌了出来,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凄厉哀嚎,在地上不停的翻滚着,就像是一头负伤的野兽。

    雪姬手持一把短短的袖剑,恶狠狠的说道:“我叫再你胡说。”

    与雪姬被气得浑身发抖不同,朱斐的嘴角微微扬起,那表情可真是漫不经心。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想激本世子杀你。你这点道行还不够。”他对雪姬吩咐道:“给他止血,再拿参片给他含了。别叫他就这么如愿以偿的死了。”

    “是。”雪姬闪电般在他身上连续点了几下,他嘴里原本如潮水般喷涌而出的血液,立刻被止了。然后又往他嘴里塞进两片指甲盖大小的参片。孙远喘着粗气,愤愤的看着他,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朱斐静静的盯着他,嘴角讥诮的上扬,他懒洋洋的说道:“北街猫耳胡同三十四号,住着一个叫何耀祖的少年。虽然长得有些粗黑不是天生做兔儿爷的料,可他年轻呀!要是送到那最下等的小倌馆里,应该也不愁没有生意吧!而且本世子一定每天找齐十个,八个壮汉去照顾他的生意,保证让他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孙远猛地抬起头,愤怒的双眼就如喷火般,死死盯着面前的朱斐,就像是在看一个恶毒的怪物。他嘴里发出奇怪的嚯嚯声,似乎想扑上去,在朱斐的身上咬下两块肉来。

    朱斐不避不躲的和他对视着,故意砸砸嘴,继续说道:“耀祖?多美好的名字呀!多幸福的寄托呀!可惜你坏事做绝,为了防止对手的报复,就算是生了儿子也不敢养在膝下,就连姓都不能随你自己,这种滋味其实不好受吧?其实你绑架了那么多姿色俊朗的孩子,把他们推入火坑,就该明白你儿子也会有这一天的。”

    孙远此刻口不能言,心中却不亚于掀起了惊涛骇浪。因为他生平只爱男色,所以并未娶妻纳妾。这何耀祖还是他喝醉酒,与一个渔家女度过一夕之欢后生下来的。那渔家女后来因为难产而去世,他就把那孩子领了回来。

    到底是亲骨肉,他又知道自己的德行,估摸着以后再想留下骨血是非常艰难。所以他平日里把这个孩子当成眼珠子般爱护。不但亲自起名耀祖,还因为怕自己的身份会给他惹麻烦,让他随了母姓,平日里跟自己的外公外婆住在一起。

    没想到蜀王世子离开长安城这么多年,一回来就揪出了自己最大的一根软肋,此刻孙远的内心充满了绝望与无力。

    这时,朱斐又含笑说道:“其实一个少年也不值得本世子动手,你只要回答了先前的疑问,本世子就放过他。你看如何?”

    孙远眼睛忽然一亮,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出声。他不由指着自己的嘴,焦灼的“嚯嚯”怪叫起来。

    “无妨。”朱斐温和的说道:“你可以以指为笔,以血为墨,以地为纸。”

    孙远为了救儿子,只得颤抖的伸出手指,蘸了一些自己先前流出的血液,在地上写了三个字:蜀王爷。

    一看见这三个字,朱斐猛地闭上了眼睛。他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毕露,就连他纤嫩的掌心都被指尖给戳破了。

    过了良久,他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眼中如波涛海浪般的愤怒已然散去,终于恢复了清明。他对雪姬说道:“走吧!”

    当他从孙远身边走过时,孙远猛地张开嘴咬住了他袍服的下摆,然后仰起头紧紧盯着他。

    雪姬厉声呵斥着,孙远却一动不动,只是死死盯着他。

    朱斐低头看了他一眼,薄唇一扬,低低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包含着一种深沉的恶意,他嘲弄的说道:“你想得到我的保证?可是已经晚了。”孙远蓦然瞪大了眼睛,眼角似乎都要滴出血来。

    朱斐继续恶毒的说道:“本世子不屑于去对付一个孩子,可漕帮愤怒的帮众们可不一定会这么想。听说你被押入刑部大牢的那晚,就有你的心腹,为了平息蒲老二的怒火,亲手绑了那何耀祖送到他面前,说是要代替你去点天灯。”

    他这话一说出来,立刻换来孙远一声含糊不清的痛苦嘶吼,他的牙齿也不知不觉的松开了。朱斐哈哈大笑,抬腿走了出去。雪姬轻蔑的啐了一口,丢下一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跟着朱斐一起走了出去。

    监管听见里面如野兽般的嘶吼,急的团团转,却又不敢进去打扰。终于见朱斐这个煞星出来了,他忙迎了上去。朱斐亲自从袖袋中掏出一张银票递到监管的手中,慢慢的,咬着牙说道:“用这笔钱,给他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千万不要让他死了,一定要好好活到他被问斩的那一天。”

    监管下意识的看了手中的银票一眼,他立刻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然后结结巴巴的说道:“世子爷放心,一切包在下官身上。”

    一直看着朱斐和雪姬走出了老远,监管才咧着黄牙,哼着小调,志气高扬的呼喝到:“你们这些直娘贼的,都躲到哪里去了?还不快把犯人拖回去。对了给他找大夫来看看,千万不要叫他死了......”

    有素日和他关系较好的狱卒好奇的问:“监管大人,先前那个世子爷给你打了多大的赏呀!”

    监管眼睛一眯,得意洋洋的说道:“你们也不用打听了,总之我有肉吃,你们必定就会有汤喝。这样吧!待会我给你们每人十两银子,够意思吧?”

    “好咧!”十两银子可不算少,得到许诺的狱卒们,立刻兴高采烈的开始干活。

    只有那监管躲到没人的地方,掏出那张印着纹银五千两的银票,笑得连嘴都合不上。(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发生命案

    出了那阴森恐怖,让人觉得窒息的刑部大牢,朱斐的脸色依然很难看。雪姬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不时偷窥一眼他的神色,却不敢出言打扰。

    两人一前一后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上行走,忽然朱斐停住了脚步,他指着前方一家酒肆的檐下,疑惑的说道:“前面那是贾大夫和荣喜吗?”

    雪姬抬眸看了一眼,笑着说道:“正是他们呢!”

    酒幡下,钟紫苑穿着一身浅绿色绣菖蒲纹的直缀长袍,紧捏着令牌的一边,一脸的念念不舍。荣喜则捏着令牌的另一边,苦口婆心的劝道:“贾大夫,今儿既然见到你舅舅舅母,也该放心了。这令牌咱们世子爷交代了,是一定要收回去的,你就别让小的为难了。”

    钟紫苑捏着令牌的一角用力拉到自己面前,哀求道:“郭大人在哪,我能去求求他吗?今儿见舅舅的背上长了一个好大的毒疮,我想再给他送些药进去。”

    “世子爷说了,你下次再想给钟大人夫妇带什么东西,可以直接交给我,我亲自帮你拿进去。”荣喜则捏着令牌的另一角,呲牙咧嘴的把它拉了回来。

    钟紫苑眨眨眼睛,断然摇头道:“别的也就罢了,舅舅背上那毒疮已经有拳头大小,光敷药很难根治,必须要我亲自动手割疮疗毒才行。你帮我求求郭大人,让我再用这令牌一次吧!”边哀求,她手上边暗暗用力。再次把那令牌拉到自己这边。

    荣喜却毫不放弃的一点一点的把令牌往回扯,他苦着脸说道:“贾大夫,咱们世子爷可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他说了用一次,就只能用一次。要不我另外找个大夫进去给钟大人瞧瞧,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就见两人像拉大锯似的,不停的来回拉着那块小小的令牌。眼见僵持不下的时候,一只纤长白皙的手突兀的加了进来,他一把夺过了那块令牌,然后在手里上下抛着。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钟紫苑和荣喜都是一惊,齐齐转头看去,却发现原来是朱斐在这里恶作剧。荣喜松了一口气。对他行了一礼:“见过蜀王世子。”

    朱斐一笑,把那块令牌丢到他怀中,说道:“不叫你为难,快些拿回去交差吧!”

    “多谢世子爷。”荣喜大喜。他生怕钟紫苑来抢。立刻把令牌塞进怀中告辞离去。他的脚步很急,就像身后有鬼追似的。钟紫苑只得眼巴巴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暗中无奈的哀叹。

    朱斐对自己遭到忽略,感到非常的不满。于是他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把她的视线又拉了回来。他笑眯眯的看着她,眼中透着饶有兴趣。

    钟紫苑却感到非常沮丧,也许再多说几句好话,或者那块令牌就可以多用一次了。偏偏这个妖孽世子一来。就打破了自己的如意算盘。

    不过人家身份显贵,她也不敢得罪。只得敷衍对朱斐抱抱拳,说道:“见过蜀王世子,见过雪姬姑娘。”雪姬忙福了福,回了一礼。

    朱斐见她一副怏怏的模样,不由抿嘴一笑,忍不住逗她道:“贾大夫似乎对本世子感到不满?”

    钟紫苑一愣,脸上挂上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岂敢岂敢,世子爷乃天潢贵胄,小的只是一介草民。我就算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对世子爷感到不满。”

    朱斐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雪姬也掩着唇娇笑不已。只有钟紫苑看着他们有些发傻,她不觉得自己这句话好笑呀!

    朱斐见她一脸迷茫的模样,就知道她完全忘记了那晚醉酒后的情形。想了想,他说道:“你舅舅的事,本世子爷听说了。这样吧!刑部大牢的监管应该还会卖我几分面子。等会我让雪姬去打声招呼,让你再进去一趟吧!”

    钟紫苑的笑容终于带上了真心,她对着朱斐连连作揖道:“多谢世子,多谢世子。”

    “公子,我把药抓好了。”这时,青黛提着几个药包,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陡然见到衣裳华贵,美艳至极的朱斐还有娇媚柔弱,风姿婀娜的雪姬,她眼睛瞪得老大,小嘴也张成o形。世上居然有如此天仙般的人物,青黛的脸上不由露出了花痴般的表情。

    钟紫苑怀疑此刻拿个盆过去,一定可以接到她嘴角流出的口水。不过想想那个因为多看了朱斐几眼,大腿就变成肉串的倒霉张公子,还有下场凄凉的前任漕帮孙舵主,她不禁打了个寒噤。忙悄悄拉了青黛一把,然后故意斥责道:“青黛不得无礼。快见过蜀王世子还有雪姬姑娘。”

    青黛这才回过神来,她红着脸对朱斐行了一礼,然后脆声说道:“见过世子爷。”又对雪姬行了一礼:“见过雪姬姑娘。”

    雪姬忙扶了她一把,说道:“不必多礼。”

    朱斐倒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笑吟吟的问道:“你叫青黛?”

    可怜青黛还从未见过如此绝色男子对自己笑过,她心中就像是揣着一只小鹿,一直在砰砰乱跳。一腔少女情怀如春水般泛滥不已。她低低的,羞涩难当的低头说道:“是。”

    朱斐又扫了她一眼,恶劣的说道:“难怪你家公子说你嘴馋,瞧着是丰盈了些。”

    “咔嚓”少女芳心碎了一地。

    又闲聊几句后,朱斐翩然离去。钟紫苑一回头,就瞧见了青黛那充满幽怨的小眼神,她飘忽的说道:“公子,我很嘴馋吗?......”钟紫苑心中咯噔一下,立刻敲起了警钟。

    ......

    转眼又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正是苦夏难耐的时候。太阳像火炉般烘烤着整个大地。虽然前一晚还下过一场豪雨,可短暂的凉爽过后,却更加闷热难耐。

    天气太热了。树上的枝叶全都干巴巴的耷拉着,毫无生气,却不妨碍那些知了没完没了的聒噪。除了那些活波好动的孩子外,没有几个大人愿意在外走动。

    一直到了黄昏,这燥热的感觉才渐渐散去。夕阳西下,落霞漫天,烟红的霞光投过葡萄藤上层层叠叠的叶片空隙照射在钟紫苑的脸上。显得她的脸也是红通通的一片。

    这颗葡萄藤起码有上十年的树龄,此刻挂满了晶莹剔透如宝石般紫里透红的果子。钟紫苑闲了,就伸手摘上一串。拿桶子装了,放在吊到井水里湃凉了吃,那滋味真是连妙不可言。

    就在钟紫苑躺在葡萄架下的逍遥椅上,吃着井水里湃好的葡萄。喝着青黛特意煮的荷叶绿豆粥。感觉十分惬意时。院门外传来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福伯正卷着袖子,挽起裤脚在刷马。因为家里除了他就是三个女孩,所以他自动做了门房的工作。

    “贾大夫在家吗?”门外传来隔壁李秀才急促的呼唤声。

    钟紫苑忙答应道:“在,请稍等片刻。”

    她不急着开门,倒是先跳着脚回去换衣裳了。因为这天实在太热,所以她在家时,便解开了缠着胸口的白布。只有在准备出门时。或者家里来人时,她才会临时缠上。

    福伯见她跟兔子似的窜回了屋里。于是呵呵一下,放下手里的刷子,走去打开了院门。他见李秀才一脸焦急的模样,惊诧的问道:“出啥事了?”

    李秀才有些惶恐的说道:“我刚才收摊回家的时候,见到一群人把庄大哥五花大绑的抓去了衙门。”

    福伯也大吃了一惊,忙问道:“庄哥儿究竟犯了什么事,要抓他进衙门?”

    李秀才搓着手,忧心忡忡的说道:“我找人打听了一下,都说是庄大哥因奸不遂,虐杀了吏部张侍郎夫人身边的大丫头。”

    “什么?”福伯的调子一下子高了起来。他不可思议的说道:“往日瞧着庄哥儿可是个豪爽义气之人,他怎么会做下这等恶事?那庄家娘子也知道了吗?”

    李秀才点点头,说道:“我来时先去通知了庄大嫂,她已经赶到衙门去了。后来我想着贾大夫素日里见多识广,所以想叫上他一起,看能不能帮上忙。”

    这俩人站在院子中说话,屋内的钟紫苑全都听的一清二楚。她在青黛的帮助下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随即走了出去。

    李秀才见她出来,眼睛一亮,刚想张嘴说话。钟紫苑急忙说道:“事情紧急,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对,对,咱们边走边说。”李秀才和钟紫苑一起,抬腿往屋外走去。

    俩人赶到衙门外时,就见外面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一个二个都伸长了脖子,垫着脚尖兴致勃勃的往里张望着。说来也难怪,这因奸不遂而杀人,听着就透着一股香艳。可不就引来了这一大群看热闹的闲汉。

    钟紫苑和李秀才费了半天劲,才算挤到最前面,看到了里面的情形。就见大堂里面站在两排杵着杀威棒的衙役,明镜高悬的匾额下坐着留着花白胡须,一脸褶子能夹死苍蝇的府尹大人。在他左右各放着一张高几,有两个师爷正在奋笔疾书着。

    府尹的左下首放着一张高背椅子,坐着一个衣饰华美,妆容精致,五官艳丽的中年美妇。她不时拿锦帕轻拭着眼角,看上去十分伤心。

    而在堂下,庄哥儿艰难的跪在那里,他的屁股上血迹斑斑,看来是被打了一顿杀威棒。在他的面前摆着一具尸体,上面蒙着白布,看不到下面的情形。

    有一个穿着豆绿色对襟短裳的丫头,正跪在地上哀哀的哭诉着:“......我与兰儿姐姐买了这货郎的几朵绢花,正准备回府里,后来兰儿姐姐说内急要小解,就进了一家茶楼,想要借用他们的茅厕。我就留在茶楼里听戏没有跟过去,后来时间长了。我怕会误了回府的时辰,就到后院茅厕里去找兰儿姐姐。谁知兰儿姐姐并不在里面。我心下顿时慌了,便在后院一间屋,一间屋的寻找。结果在柴房里发现,发现......”说到这里,她哽咽的越发厉害,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府尹在上面一敲惊堂木,说道:“发现什么?继续说下去。”

    那丫头醒醒鼻子,又清了清喉咙,似乎在压抑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然后才继续说道:“发现兰儿姐姐衣裳不整,头破血流的躺在柴房中,而他......”她指着跪在一旁,浑身颤抖的庄哥儿,悲愤交加的说道:“就站在一边,手上还拿着行凶的木棍。后来我吓得大叫,引来了茶楼其他的客人,才发现兰儿姐已经死了。”

    “哗”外面顿时一片喧闹,大家伙无不义愤填膺的讨伐庄哥儿太过狠毒。

    就连那中年美妇,也不断的擦拭着眼角,直说:“兰儿太可怜了。”

    庄哥儿目呲俱裂的瞪着那个丫头,愤怒的咆哮道:“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你们买了绢花没多久,我就在一条巷子里被人给打昏了。醒来时就在那柴房中。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在那里,但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请大人明察。”他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害怕。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悲伤的哀嚎:“我苦命的孩子,是哪个杀千刀的害了你?我定要他为你偿命。”听到这哭诉声,大家都知道是死者的家属来了,于是人群中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妪由一个年轻人扶着,踉踉跄跄的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来到堂外,立刻有衙役拿杀威棒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那年轻人一把抓住杀威棒,苦苦哀求道:“各位行行好,死者是我妹妹,这是我娘。让咱们进去看她一最后眼吧!”

    府尹身边的师爷高声询问道:“外面何人喧哗?”

    有衙役立刻禀告道:“是死者的家属来了。”

    那中年美妇忙说道:“那是兰儿的哥哥还有娘亲,请府尹大人开恩,让他们进来见见兰儿最后一面吧!”

    “让他们进来吧!”府尹对师爷交代了一声,然后抚着下颌的三缕胡须,摇头晃脑的赞叹道:“张夫人真是一副菩萨心肠,对下人还这么慈悲。”

    张夫人感慨的说道:“兰儿卖身进张府十年的时间,一直就是在我跟前伺候着,十分尽心尽力。眼看下个月就期满,她可以一家团聚了,却出了这样纰漏。怎么不叫我心中难过(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冤枉

    钟紫苑仔细打量着那老妪和青年人,发现他们身上穿的衣裳都是细棉布的料子,虽然算不上富贵,却比平常穷人家穿的粗布麻衣要强上许多。

    不过那老妪虽然头上戴着一根素银簪子,手上还套着一对素银镯子,看上去和平常家境殷实的老太太没什么两样。可她的双手关节不但粗大变形,还布满厚厚的老茧。可以想象得到,这位老妪上半辈子吃了蛮多苦,就算后来发达了,应该时间也不算长,所以她手上的老茧还没有变薄。

    那青年人身上穿着墨绿色的细棉布直缀长袍,却依然习惯性的把下摆撩起扎在腰间,看来他习惯了以前穿的短褂,所以才会不习惯如今身上代表身份的长袍。

    俩人对坐在大堂上的府尹下跪行礼后,又对那个张夫人行礼。张夫人又擦拭了下眼角,挥挥手说道:“你们去看看兰儿吧!她,她死的太惨了......”她的声音含糊不清,显然还是十分伤心。

    “是。”那青年对着上首一拱手,看似洒脱。可嘴里仅仅吐出的这一个字,都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那老妪更加是涕泪满脸,浑身发软,靠着青年人连拖带抱的才能走到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面前。青年伸出颤抖的双手,慢慢揭开了那块白布。白布下兰儿那张青紫肿胀,却犹自瞪着双眼的脸终于露了出来。李秀才胆小,立刻被吓得捂住了眼睛。钟紫苑却把眼睛睁的老大,生怕漏过了一点一滴。

    兰儿的死像非常可怖,脸颊不但青紫。还布有几条细长的伤痕,没有破皮却鼓的老高,应该是生前被人无情的抽打所造成的。而她那双原本灵动多情的双眸,此刻却浑浊不堪的瞪着上方,就像是在对上苍控诉命运的不公。

    钟紫苑心中升起了一丝疑惑,她低声询问道:“李秀才,这兰儿姑娘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你打听到了吗?”

    李秀才想了想,说道:“我看见他们抓着庄大哥往衙门里去时,大概是在半个时辰以前。按说这个兰儿姑娘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一个时辰前。最多不会超过一个半时辰。”咦!那可真是奇怪了。钟紫苑心中暗暗思忖起来。

    “兰儿,我可怜的兰儿,你为什么那么命苦呀......”那老妪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扑在兰儿的身上声嘶力竭的大哭起来。那青年的脸上也变得极度扭曲。他双目通红。牙齿咬着咯咯作响,捏着拳头的双手因为太过用力而爆出了青筋。

    他猛地大叫一声,疯了般对着跪在一旁的庄哥儿拳打脚踢,嘴里还在嘶吼着:“你这个畜生,我家好好的兰儿就让你这么毁了。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庄哥儿手上脚上都戴着镣铐,根本就无法躲避。他只能拼命拿双手护住头部,嘶哑的叫道:“你妹妹根本就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那青年却充耳不闻,只管咬着牙把拳头往他身上的要害处招呼。大有现场就打死他为兰儿报仇的意思。李秀才和钟紫苑都大急,他们大声吆喝着别打了,别打了,却没人理会。那些衙役,师爷,府尹,包括那美艳的张夫人都满含讥诮的看着这一幕,根本无人上前去制止。只有那个丫头那双手捂住眼睛,肩头在微微颤抖,似乎不敢去看。

    钟紫苑和李秀才心急如焚的看着这一幕,却无力制止。钟紫苑忽然问道:“庄大嫂呢?你不是说庄大嫂走在咱们前面,怎么这会还没见人影?”

    “我,我也不知道呀!她该不会找不着衙门在哪吧?”李秀才茫然的环顾了四周,满眼里都是群情激昂,鼓掌叫好,唯恐天下不乱的闲汉,的确没有看见庄大嫂的影子。

    眼见庄哥儿吐出几口鲜血,人渐渐萎靡了下去。坐在上首的府尹捏着颌下的胡须,对一旁的师爷使了个眼色。那师爷这才假惺惺的呵斥那些看热闹的衙役:“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呀!犯人要是当堂被打死了,你们可都要吃不完兜着走。”

    那些衙役这才吆喝着上前架住那个愤怒的青年,制止了他继续对庄哥儿施暴。那张夫人非常不满,于是骄横的说道:“府尹大人,如此恶徒,还用对他讲什么仁慈。打死了也好,只当是为可怜的兰儿报仇。”

    真是无知妇孺!那府尹捏着胡须暗暗腹诽。要是犯人当堂被家属打死了,那他这个府尹就等着被御史参吧!不过碍于张侍郎手握着他们这些官员的挑选、考查、任免、升降、调动大权,所以他也不敢得罪这位张夫人,于是他对身边的师爷丢了个眼色。

    那个师爷立刻心领神会,他堆着谄媚的笑脸,对张夫人说道:“夫人只管放心,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只等上报了刑部审核,估计判他个秋后处斩是没有问题的。那时兰儿姑娘也算是大仇得报。”张夫人风韵犹存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庄哥儿全身伤痕累累,外衫被汗水和血水浸湿,整个人已经处在半昏迷的状态。那个师爷悄悄的对衙役们使了个眼色,他拿起桌上写满字的纸还有印泥走到庄哥儿身边。那些徭役们也立刻上来几人,有意无意的把庄哥儿团团围住。

    钟紫苑心中一紧,她踮起脚尖使劲往里张望着,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只听到人堆中传出师爷那特有的尖厉声音:“既然你已经认罪,就签字画押吧!”

    不好,他们这是想要把庄哥儿的罪名做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闷热,钟紫苑的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她心中又气又急。可衙门口被那些凶神恶煞般的徭役拦着,她就连靠近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计可施。

    那个被强行拉开的青年双眼通红,呼呼的喘着粗气。要不是被两个衙役抓着,大有继续上前把庄哥儿撕碎的架势。那老妪还趴在兰儿的身上哀哀哭泣。忽然人群中爆发了惊呼,有人大叫道:“她哭了,她哭了......”也有人惊呼:“诈尸了......”就见兰儿的眼角,有一颗红色的泪珠慢慢的滑落了下来。

    那青年诧异的瞪大了眼睛,老妪愈发状若疯癫的大呼道:“兰儿。你究竟有什么冤屈,死了都不得安生。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这时天空忽然响过一声炸雷。地上刮起了一道狂风,卷起砂石尘土往那些被吓住的围观百姓身上扑去,豆大的雨点顷刻间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钟紫苑心中一动,她放开喉咙厉声喝道:“死人流泪。苍天示警。此案有天大的冤屈,冤枉啊!大人......”她的话成功的让师爷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牵涉到鬼神之说,终究是让人觉得心中不安,于是他为难的抬眼看向上首的府尹。

    堂上的府尹大人勃然大怒,他双目一瞪,拍着惊堂木怒喝道:“外面是何人在妖言惑众?衙役何在?去抓上来。”

    见那些衙役如凶神恶煞般冲着钟紫苑而来,李秀才先是一愣,立刻跟着她一起呼喊起来。历来鬼神之说就深入人心。兰儿双目圆整,血泪黯然滴落的情景。已经被很多人看在了眼中。这诡异的现象,让他们相信了钟紫苑的话,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一起咆哮道:“死人流泪,苍天示警,此案有天大的冤屈,冤枉啊!大人......”

    众怒难犯呀!衙役的脚步顿时迟疑了下来,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忽然人群外又传来凄厉的呼唤声:“冤枉啊!大人......”怎么又来了个喊冤的?大家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二十五六年纪,一身粗布麻衣被雨水淋得透湿,却依然掩盖不住美艳容颜的少妇,拉着一个衣裳褴褛满脸胡须的乞丐,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庄大嫂!”钟紫苑和李秀才一起惊叫道。

    庄家娘子无暇和他们打招呼,她拉着那个乞丐想径直闯进大堂,却被衙役们用杀威棒挡在了大门外。庄家娘子紧抓着拦在面前的杀威棒,凄厉的呼唤道:“大人,我有证人,能证明我家相公是被人打晕掳走的。大人,大人......”

    “这?”府尹捏着胡须,为难的扫了一眼坐在下面的张夫人。张夫人美艳的脸皮绷的紧紧的,她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大人,你这大堂难道是茶馆,可以任人随意进出的吗?”

    府尹犹疑片刻,见师爷无奈的给自己丢眼色。他手上不由一用力,硬生生的揪下了两根胡须,不由疼的一咧嘴。

    就听那张夫人继续愤怒的说道:“苍天可不会为这样的恶徒叫屈。大人,已经是证据确凿的案子,难道你听了外面那几个闲汉嘴里胡噙,就不知道该如何决断吗?您这样审案,咱们家老爷要是知道,那您今年的考核可就不知道该如何写了!”

    这样赤-裸-裸的威胁,让府尹心中怒气飙升,于是他一不小心,又揪断了几根胡须。不过是个被扶正的姨娘罢了,神气什么。不过这些话府尹也只能放在肚子里,他一咬牙,对下面的师爷说道:“证据已经确凿,还不签字画押。”

    就等着这句话的师爷立刻利落的拿起庄哥儿的拇指,在印泥上印了印盖在了那张认罪书上。这时天空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那庄家娘子凄厉的呼冤声,还有人群中激昂的呼唤声似乎都变得飘忽起来。

    一切尘埃落定,那张夫人满意的站起身,说道:“既然此间事情已经了解,我就不继续打扰大人办理公务,告辞。”原本跪在地上的丫头立刻爬起来去扶她,眼尖的钟紫苑瞧见她的手臂上,似乎也有一条细长型的陈旧疤痕。不过还没等钟紫苑看真切,那条疤痕很快就被她垂下的衣袖给掩盖住了。

    张夫人在那丫头的搀扶下,扭着丰满的腰臀快速离去。府尹也一拍惊堂木,喝道:“把人贩押入大牢,尸体收入义庄,退堂。”他捏着小胡子,迈着八字步回了后堂。

    眼见庄哥儿耷拉着脑袋,被衙役拖了下去。那青年还往他身上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的说道:“杀千刀的,让你痛痛快快的死,真是便宜你了。”庄大嫂不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茫然的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此刻天色已经昏暗,那大雨来得快去的同样也快,只留下了一地的水洼泥泞,和被浇的如落汤鸡般的人群。

    看热闹的人群三三两两的走开了,钟紫苑和李秀才忙上前扶起失魂落魄的庄家娘子。钟紫苑劝慰道:“庄大嫂,你先别急,这案子最后还要经过刑部的审核才能判下来,咱们还有翻案的机会。”

    庄家娘子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满脸惶恐不安的问道:“贾大夫,你也相信我家相公是冤枉的对不对?”

    钟紫苑的手腕被她抓得生疼,可她依然面不改色的看着庄家娘子的眼睛,诚恳的说道:“不错,我相信庄大哥绝对不是杀死那个兰儿姑娘的凶手。”

    李秀才也赶紧表态道:“不错,不错,我也相信以庄大哥的为人,绝对不是杀人凶手。”

    庄家娘子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了下来。她颓然的说道:“有什么用,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钟紫苑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就这么看过去,那女孩的尸体上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可惜我人微言轻,说的话根本就没人在乎。要是能让我仔细看看那具尸体,一定能找出其中的破绽。”

    “义庄平时只有一人看守,而且那看守之人也是做个样子而已。”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说话的,居然是那个被庄家娘子一路拖来,形如乞丐的男子。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钟紫苑眼睛一亮,压低了声音说道:“对呀!既然如此,那咱们可以悄悄到义庄去看看兰儿的尸体。”

    “什么?咱们去义庄?”李秀才浑身一个激灵,光想想,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钟紫苑沉声说道:“对,不但要去,还一定要快,不然尸体身上的特征就会消失。到时庄大哥就真的翻不了身了。”

    那乞丐边拧着身上的雨水,边冷笑着说道:“让你发现破绽又能如何?你又不是仵作,说的话没人会相信。”(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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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品世子妃介绍:
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却被用来侦破奇案,钟紫苑觉得自己也算是惊世骇俗了。 还好,还好,老天待她不薄。让她意外收获了志趣相投的忠犬一枚。 某忠犬呲着白牙,露出红果果的小眼神:谁敢欺负我家娘子,我就咬谁。不对,是要谁好看。医品世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品世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品世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