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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品世子妃全文阅读

作者:晴时有雨     医品世子妃txt下载     医品世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上元节1

    到了上元节这天,钟紫苑早早起床,换上了青黛新缝制的那件浅紫色织锦小袄,梳着俏皮的灵蛇髻,斜插着一支琉璃蝴蝶步摇。带着青黛和豆蔻来给钟瑾川和钟夫人请安。

    恭恭敬敬的磕了头,钟瑾川和钟夫人又笑眯眯的一人给她一个精美的荷包。拿着那沉甸甸的荷包,钟紫苑一脸好奇的问道:“压岁钱不是早给了吗?”

    钟夫人笑眯眯的戳了她额头一指,说道:“傻孩子,知道你今天约了刘太傅家的千金一起去赏灯。咱们家虽然没有她们家那么家大业大,可也不能什么都要人家花钱呀!这些银子你带在身上,要是碰见了好吃的,好玩的,只管拿去使唤,也别太亏了自己。”

    “谢谢母亲。”钟紫苑兴高采烈的把荷包交到了青黛的手里。

    等青黛收好了荷包后,钟夫人又向这两个小丫鬟招招手,一脸慈祥的说道:“过来吧!你们两个也有。一年到头的跟着小姐也辛苦了,这些钱就拿去买花戴吧”

    青黛和豆蔻大喜过望,忙跪下磕头:“谢谢老爷,夫人赏。”

    做完了散财童子,钟瑾川便笑着站起身,说道:“行了,都起来吧!快点准备早膳,待会老爷我还要进宫呢!”

    钟紫苑原本雀跃的心情,莫名低落了不少。她撅着嘴,不高兴的说道:“今儿是上元佳节还不得安生,我怎么瞧着父亲如今还没有以前当坐堂大夫时那么自在。”

    钟夫人忙呵斥道:“快闭嘴,这话也是你能浑说的。”

    谁知钟瑾川也摸着下颌的胡须,一脸赞同的说道:“怕什么,自己家里说说而已,又没有外人在。其实我也觉得没有以前自在了。紫苑,你说说,咱们有多久没有去城外采药了?”

    钟紫苑板着手指头认真算了算,说道:“足足有七个月了。”

    “瞧瞧,自从进了宫,就再没去过了。”钟瑾川正在感慨,结果被钟夫人快言快语的打断了:“走,紫苑,咱们准备早膳去,别听你爹在这里瞎叨叨。”

    早膳很丰富,除了家常的梗米粥,包子,鸡蛋灌饼,一碟子胭脂鹅脯,一碟子凉拌芥菜,两小碟咸菜外,还有一大碗圆滚滚的,软糯可爱的汤圆。

    当钟家人聚在一起,开心的吃着早膳时,慈宁宫里却是一片压抑的寂静。虽然众人面前都放着精致无比的美食,却无一人敢私自先用。就见坐在皇帝朱显右边的太后,正蹙着眉峰,焦急的注视着宫门口。她身边的静安姑姑,低声安抚道:“太后请宽心,定是睿亲王贪睡,才会误了进宫拜见的时辰。”

    坐在朱显左边的郭皇后眼睛一转,笑着说道:“我瞧着母后今儿戴的这套东珠头面不似平常的东珠,颗颗都是硕大饱满、圆润晶莹,更难得的是还散发着五色光彩。真真是把我眼睛都看花了。”

    太后摸了摸颈间的东珠项链,颇为得意的说道:“你的眼力倒是不错,是见过好东西的。这套东珠头面是毅儿那孩子前段时间代天子慰问驻守在居庸关的战士时,从女真人手里得来的。我就说这样的好东西,就是有银子也买不着,让他给未来的亲王妃留着。他偏说哪有得了好东西不紧着娘亲,却紧着媳妇的道理。这不,硬是巴巴的送到了慈宁宫。”

    郭皇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甜美了,她撇了朱显一眼,娇嗔的说道:“皇上,你收得紧紧的,连我都不准看的那幅青藤老人亲手绘制的《杂花图》,不就是准备进献给母后的嘛!现在还不快些拿出来。”

    太后大喜,忙问道:“皇上,青藤老人的《杂花图》真在你这?”

    朱显一笑,对郭皇后说道:“你倒是会讨巧。我花了整整二年找这幅《杂花图》,准备献给母后。结果你上下嘴皮一碰,功劳全变成你一人的了。”

    太后听他话里的意思,就知道自己惦记了许久的《杂花图》果真在他手里。她不禁笑容满面的说道:“行了,行了,皇上也别怪罪皇后。你们俩的情,母后一并都领了。”

    朱显低笑一声,对身后的赵全说道:“还不去把那副《杂花图》好好的捧出来,可别叫皇后娘娘的人情落了空。”

    “皇上惯会拿我取笑。”郭皇后脸颊绯红的娇嗔。太后也心情舒泰,先前那点不开心早丢到了脑后。

    倒是坐在郭皇后身边的太子朱厚德,拉了拉郭皇后的衣角,扬起小脸,眼巴巴的说道:“母后,德儿饿了。”

    太后被朱显还有郭皇后哄得心情大好,忙对朱厚德招手道:“太子,快到皇祖母这儿来。”她还亲手端起面前的一盏牛乳豆腐羹细细的喂他吃了。

    坐在下首的三妃皆是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如老僧入定。只有那淑妃,看上面那副母慈子孝,夫妻恩爱,喜乐融融的模样,心中大恨。明明只有不到五步的距离,她却觉得如雾里看花,此生都遥不可及。

    偏偏二皇子朱厚泰只有一岁半,此刻还在奶娘怀里酣睡。要不她也可以寻个由头和皇上太后搭上几句,也不至于杵在这里扮木头。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殿外传来太监那特有的声音:“睿亲王到......”

    睿亲王穿着一身宝蓝色蟒袍,神清气爽的走了进来。他对坐在上首的三人见了礼后,太后全然忘记了先前的不满,乐呵呵的招呼道:“快坐下,满屋子就等着你一个呢!”

    睿亲王依言在太后的下首坐下,太后看了看他有些微微冒汗的额头,忍不住用手娟帮他擦拭起来。还不忘抱怨道:“这么冷的天,怎么还急出了一身汗,要是受了风寒可怎么得了。”

    睿亲王抱歉的说道:“昨儿晚上和镇国公府里的郭世子去喝酒,结果今天早上就宿过了头。怕皇上和母后等急了,我是一路打马过来的,才会出些薄汗,不碍事的。”

    太后闻言,有些心疼的说道:“晚些就晚些吧!难道皇上和母后还会怪你不成。”她全然忘记了先前自己心急如焚的时候。

    用完早膳,赵全领着两个小太监,捧来了一个细长的匣子前来复命。太后不由喜滋滋的对睿亲王说道:“这可是青藤老人的《杂花图》你也一起来鉴赏鉴赏。”睿亲王一听,果然来了兴趣。

    姚女官和静安姑姑一起动手,小心的把这幅画给展开了,让众人细细的品鉴起来。这幅画以牡丹开始,青藤老人下笔遒劲有力,墨色浓重,描绘出了花中之王的独特神韵。一枝石榴花跟随其后,继而是大片水墨荷花,高大的梧桐,还有几笔随意点染的菊花,南瓜,扁豆,紫藤自成一组。画中的十几种花卉,皆都非常的传神,看着画就仿佛闻到了这田园气息。

    睿亲王赞叹不已,朱显还颇为得意的说道:“这幅画本来藏在江南一户富商的家中,要不是被他家的逆子偷出来典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重见天日呢!”

    睿亲王嗤之以鼻的说道:“果真是逆子,青藤老人传世的画作本来就不多。他居然还偷偷拿出来卖掉?要是我,必定把它藏在密室中,不让一人瞧见。”

    朱显有些好笑的说道:“藏在密室中不见天日,不一样是糟蹋了青藤老人的心血。”

    睿亲王呵呵笑着说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它如今可是母后的东西,我可不敢往密室里藏。”

    太后不以为然的说道:“既然你如此喜爱,母后就把它送给你好了,好让你的密室又多一件珍藏。”

    郭皇后眉心一跳,立刻偷眼去看朱显。她细心的发现,朱显虽然面上依然带着微笑,可是他垂在身侧的手掌却悄悄的握成了拳头,紧紧的青筋毕露。

    谁知睿亲王却很干脆的摇头拒绝道:“这是皇上送给母后的,我才不要。再说前几天,我新得了副吴喜子的《湘君图》不比这幅《杂花图》差。”

第三十一章 上元节2

    用完早膳,忙碌了起来。先是皇帝朱显领着皇后以及众妃嫔们接受百官的朝贺,然后是入太庙祭祀。

    太庙共有三重围墙,由前、中、后三大殿构成三层。殿外白石甬路,两边全是白雪也压不住的苍松翠柏。大殿耸立于整个太庙建筑群的中心,黄琉璃瓦单檐庑殿顶,三重汉白玉须弥座式台基,四周围石护栏;殿内的主要梁栋外包沉香木,别的建筑构件均为名贵的金丝楠木。

    太庙的中殿,宽九楹,深四楹,通过石露台连接前殿,殿外的石阶下左右各有二个石灯。殿内正中室供太祖,其余各祖分供于各夹室。神龛之外陈列着与神牌数目相同的帝后神椅,供奉着历代皇帝,皇后的神牌。殿内祖宗牌位同堂异室,各夹室内陈设神椅、香案、床榻、褥枕等物,牌位立于褥上,象征祖宗起居安寝。

    此刻大殿外乌压压的跪满了人,全是各位嫔妃,宫女,太监,侍卫。而能进入太庙祭拜的,只有皇帝,皇后,太后,睿亲王,太子和二皇子。就连二皇子的生母淑妃,也只能老实的在殿外跪着。

    此刻殿内一片肃静,皇帝主祭,睿亲王陪祭。太后,带着皇后,太子,二皇子俯首跪在蒲团上。耳边有青衣白须道长,伴以钟鼓之声、诵经之韵,进行着入坛、念天地咒、跪启、修斋、云舆、散花、献茶、念金光咒、存神、步罡、焚符召将、卫灵、鸣鼓、燃灯、降九黄、谢恩、发愿等奏告仪法。

    仪式庄重,沉闷而漫长。别的还好,只有那二皇子终究是年纪太小,身边又没有乳娘随伺,时间一长便跪不住了,于是他趴在蒲团上大声嚎哭起来。惹得已经觉得很辛苦的太子,也跟着眼泪汪汪起来。不过他身边到底有亲娘陪着,还是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朱显不耐烦的呵斥道:“真是没用,把他送回淑妃那去。”

    “是。”原本束手立在一旁的赵全立刻上前抱起了二皇子,悄悄退了出去。

    把二皇子交到淑妃手里,赵全又转身回到了殿中。奶娘没在身边,淑妃只得亲自手忙脚乱的哄着怀中啼哭不已的二皇子。偏偏二皇子还不依不饶的乱抓着,很快就把她原本一丝不苟的长乐髻给弄乱了。

    一旁的顺妃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原先觉着妹妹到底比我们有福气些,年轻貌美,圣眷优渥,膝下还养着二皇子。就算自己进不了太庙祭拜,好歹还有个二皇子够资格进去,却没想到今儿二皇子第一次祭拜太庙,却这么快就被送了出来。我怎么记得太子第一次祭祀的时候,可乖巧了,由头到尾一点声都没出过。”

    淑妃一把抓下了二皇子在她头上乱抓的小手,冷冷的说道:“姐姐多虑了,还是正经生个皇子皇女,再去操这个心吧!”

    “你......”顺妃大怒,淑妃却偏过头不再理会。她的目光只是狂热的盯在太庙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上。那里她只在封妃的时候进去过一次,后来再也没有资格靠近。闻着那隐隐透出的檀香,听着那虚无缥缈的诵经声,她在心中暗暗发誓:我蒋如蓝一定会有堂堂正正踏入的一天。

    ......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黑,整个长安城中全是灯火辉煌,街道两旁列市,上至珠宝玉器,下至糕点铺、布铺、绸缎庄一应俱全,并有茶楼酒肆供游人饮宴作乐。各铺户俱张挂绢纱、烧珠、明角、麦秸、通草制成的各式花灯,供人观赏。还不时有那火树银花直冲天际,在夜幕下炸开,如流星般洒落大地。

    刘府的马车已经在槐树胡同门口等待,钟紫苑一上马车,就见刘玉清带着彩霞和明月正在车上恭候着。刘玉清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织锦狐狸领小袄,裙角还绣着细碎的樱花瓣。头上斜插着一只碧玉玲珑簪,细细的金丝串流苏,在她的脸颊旁摇荡,脸上薄施胭脂。看上去端的是温婉动人,别有一番风流姿态。

    钟紫苑笑吟吟的赞道:“姐姐今天可真美。”

    刘玉清笑着拧了她脸颊一把,说道:“知道你嘴甜了,等会带你去飘香楼吃他们的招牌菜。”

    飘香楼是一座酒楼,位于长安城最中心的位置,除了有最拿手的飘香鸭,八宝兔丁,烤乳猪外,最大的特点就是它有五层楼高。而且除了一楼是大厅外,二楼到五楼都是一间间的包间。越往上走,视野越开阔。到了五楼,就可以俯览整个长安城的景色。要说二楼和三楼的包间还可以花银子买到,那四楼和五楼就不是银子的问题了。

    钟紫苑饶有兴趣的问道:“定了几楼呀?”

    刘玉清捂嘴笑道:“五楼,乃是三天前,父亲大人亲自去定的。”

    “太好了。”钟紫苑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刘玉清“噗嗤”一声笑道:“不过五楼是父亲定了与诸位叔父欢聚的地方,咱们的包间在四楼。”

    “啊!”钟紫苑悻悻的说道:“刘姐姐如今越发顽皮了。”转眼间她又兴高采烈起来:“不过四楼也不错呀!”

    车夫挥动着手中的鞭子,马车立刻缓缓移动起来。刘玉清和钟紫苑坐在车中说说笑笑的,没过多久,却发觉马车居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彩霞掀开门帘高声问道。

    就听外面的车夫为难的说道:“彩霞姑娘,外面人多,走不动了。”

    钟紫苑和刘玉清立刻掀开了窗帘往外看去,果然见大街上人头攒动,肩膀挨着肩膀。好像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走上了大街。店家门口那些造型各异的灯笼,璀璨夺目,光彩照人。远远看不到尽头,似乎与天际的星空串联在一起。别说过马车了,就连人走过去都有些困难。

    钟紫苑提议道:“反正飘香楼离这也不远了,要不咱们走过去吧!顺便咱们也可以猜猜灯谜玩乐。”

    刘玉清微微一笑,说道:“行啊!就听你的。”

    俩人戴上锥帽,掩盖住样貌,便手牵着手,走进了人群中。虽然行走的有些艰难,但逛逛铺子,欣赏各种灯笼,买些心怡的小物件,实在比坐在马车中有趣多了。就连豆蔻和青黛都买了不少心怡的小玩意。

    “小姐你看那。”豆蔻忽然指着前方惊叫道。钟紫苑和刘玉清一起看过去,就见在一家首饰店门口,放着一个泥塑的巨大判官,内部是一个炉膛,里面装上煤,点上火。判官被烧得浑身通红,火焰从判官的七窍中喷冒出来,煞是好看,惹来大批百姓围观。

    而在铺子的另一侧却搭着一个高高的竹台,上面还有几排竹架,竹架上挂着数十盏灯笼。每个灯笼下还挂着一张红色的纸条,隐约可以看见上面写着字。

    “哇,是猜灯谜,咱们快去看看。”钟紫苑拉着刘玉清的手想要过去。谁知刘玉清的脚下就像是生了根般,怎么都拉不动。她不由好奇的问道:“刘姐姐,你怎么啦?”

    过了良久,就听刘玉清细弱蚊呐的声音从锥帽里传了出来:“睿亲王也在。”

    钟紫苑仔细看去,果然在竹台下拥挤的人群中看见了睿亲王的身影。他身穿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只缀着一枚白玉佩。

    在他身边还陪伴着一位美娇娘,她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一身月白色织锦小袄,浅绿色百幅裙上绣着蝶戏花的图案。水绿色的腰带在腰间盈盈一系,完美的身段立显无疑。披着一件白色大麾,风帽上的雪白狐狸毛夹杂着雪花迎风飞舞。

    “原来是她呀!”钟紫苑自语道。

    刘玉清咬咬唇,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她是谁?”

    钟紫苑随口说道:“她就是梅香阁的花魁,叶梅苏。”

第三十二章 猜灯谜

    刘玉清遥望着那对在人群中特别显眼的男女,心中感到异常苦涩,她喃喃的说道:“花魁,花魁不是风月场中的女子吗?睿亲王乃堂堂皇亲贵胄,怎么会和这样的女子在一起?”

    钟紫苑知道刘玉清曾经和睿亲王议过亲,虽然被他给拒绝了,可她心中却没有放下。于是钟紫苑便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她:“听说那叶梅苏原本是江南一带非常有名的歌姬,不但歌唱得好,琴棋书画也样样皆通。她去年受到梅香阁的邀请,才从江南迁到长安城来。结果当年的花魁大赛,她就一举夺魁。引得无数风流才子,达官贵人为之神魂颠倒。据说当时花魁大赛上睿亲王一见着她就惊为天人,还花大手笔把她给包了下来。现在这睿亲王留宿梅香阁的时间可比留宿睿亲王府的时间要多的多。”

    刘玉清觉得心中又苦又涩,却还要勉强笑着说道:“睿亲王既然对这位叶姑娘如此喜爱,为何不把她纳回府里?何必再让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在风尘中打滚。”

    钟紫苑眨眨眼睛,语带不屑的说道:“这是他家的事,我们这些外人又怎么会清楚。也许睿亲王还没有正妃,所以皇上太后不允许他纳叶姑娘。不过还未成亲,就成天留宿在这花街柳巷,这睿亲王可真不负他那风流王爷之名。”听了她的话,刘玉清顿时沉默了下来。

    隔着锥帽,钟紫苑看不清刘玉清的表情,不过想来她心中肯定不会好受,便想要出言再多劝几句。耳边却传来豆蔻的惊呼声:“小姐你看,那店主好大的手笔,居然拿店里的首饰出来做奖品。”

    “哇,那对银蝴蝶耳环居然也被拿出来了。”青黛也跟着惊呼道,她眼睛一转,立刻抓着钟紫苑的衣袖央求道:“小姐,那对银蝴蝶耳环我瞧了好久,一直舍不得买。没想到今天店主会拿出来做奖品。我的好小姐,你帮我去赢回来,好不好?”

    钟紫苑忍不住在她的头上敲了一记,嗤笑道:“瞧你这点出息,一对银蝴蝶耳环能花你多少月钱?居然还舍不得买,真是丢你家小姐的脸面。”

    青黛厚着脸皮说道:“如今有不花钱的,不是更好嘛!”她的眼睛里亮闪闪的,好像有两只小元宝冒了出来。

    彩霞和明月都规规矩矩的跟在刘玉清的后面,虽然她们不敢像豆蔻和青黛一样在自家小姐面前放肆,不过她们还是被青黛无赖的模样给逗乐了。

    钟紫苑一拍额头,说道:“真是服了你,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她抬腿往那竹台走去。青黛和豆蔻乐滋滋的跟在她的后面。刘玉清犹豫片刻,也带着彩霞和明月跟了过去。

    好不容易挤到了竹台下,钟紫苑和青黛正好看见在一阵欢呼声中,那店主取下一只莲花灯笼交到了一个猜出灯谜的书生手中,那盏灯笼下吊着一朵点翠包银花钿。

    那书生接过花灯,转身就交给了跟在他身边的一位布衣女子,说道:“娘子,收好了。”那女子接过花灯娇羞的说道:“谢谢相公。”那书生摘下了那朵点翠包银花钿,细心的插在那女子只戴着一支荆钗的发髻上。俩人相视一笑,提着灯笼依偎着离去。

    有不少女子都艳羡得看着他们夫妻的背影,其中也包括叶梅苏和刘玉清。而钟紫苑却只看见,紧跟在后面就是吊着那只银蝴蝶耳环的兔子灯笼。

    钟紫苑忙指着那只胖胖的兔子灯笼说道:“店主,我要猜那个灯谜。”一个娇媚动听的声音紧跟在她后面响起:“店家,可否把那盏兔子灯笼拿来与我一观?”

    钟紫苑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却一眼瞧见了叶梅苏那张美艳动人的脸。青黛生怕自己喜爱的银蝴蝶耳环被人给抢先夺了去,忙高声嚷道:“店家,那只灯笼可是我们先看中的,当然让我们先猜。”

    睿亲王见状,便对叶梅苏说道:“苏苏,那只小小的银蝴蝶耳环也不配你的才貌,不如把它让给那个丫头吧!”

    叶梅苏瞥了戴着锥帽的钟紫苑和咋咋呼呼的青黛一眼,心中顿时觉得不快。于是她微蹙着眉尖,眼帘微垂,娇柔的说道:“那对蝴蝶耳环灵动可爱,奴家很喜欢,难道就这么放弃吗?。”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过。

    花魁不愧是花魁,就算脸上露出了愁容,也别具一番动人的风情韵味。让周边许多偷眼瞧她的男子只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只求抹去美人的愁颜,让她能重展笑颜。幸亏陪伴在她身边的睿亲王就算没有带侍卫,也在无意中展示了他的器宇不凡,才让这些男子不敢造次。

    那店主忙说道:“叶姑娘可以到小的铺中去逛逛,还有许多蝴蝶形的首饰。一定可以让叶姑娘找着更加满意的。”

    谁知叶梅苏却眼睛都不抬起,只是摇头说道:“若要买的话,什么时候不能去买?今儿是上元佳节,就是要依着规矩来才有趣。”

    这一下,连店主都为难了。按理说的确是钟紫苑先看中的,后面才是叶梅苏。真要依着规矩来,就该是钟紫苑先猜。可听着这位叶姑娘话里话外的意思,又没有相让的打算。他不禁搓着手,把求救的目光投到了睿亲王身上。

    睿亲王一皱眉刚想说话,钟紫苑却抢先说道:“店家,听到没有,叶姑娘都说了要依着规矩来。你还不把那盏灯笼拿下来?”钟紫苑笃定了睿亲王今天没有带侍卫,就是要隐瞒身份,所以绝不会以势压人。

    店主一咬牙,伸手扯下了兔子灯笼下挂着的那张红纸条,递到了钟紫苑的面前,说道:“那就请姑娘先猜。”

    见事已至此,睿亲王只得对嘟着嘴的叶梅苏说道:“算了,本来也是那位姑娘先看中的。咱们可以看看别的。”

    叶梅苏眼睛一转,娇笑着说道:“朱公子,咱们再等等看,说不定还有机会呢!”说完,她挑着媚眼,笑吟吟的看着拿着那张纸条,陷入沉思中的钟紫苑。摆明了,就是笃定钟紫苑就算是抢了先,也不一定能猜出来。

    静静立在一旁的刘玉清目睹了这一切,心中不由黯然。她真不明白,睿亲王如此的优雅高贵的人物,为何会看中这么一个张扬浅薄的女子。不管如何,紫苑妹妹绝对不能输给这个女人,她立刻凑上前,帮着钟紫苑寻思起来。

    就见那张红纸条上写着:子归啼尽杜鹃红(打一中药名)。

    居然是猜药名,刘玉倩微蹙着眉尖在钟紫苑的耳边低声问道:“妹妹,你看过那么多的医书,没有想到是什么药材吗?”这个谜面确实偏了点,刘玉清自己想了半天,却毫无头绪。

    钟紫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一时还没有头绪。”

    那位店主轻咳一声,说道:“这位姑娘,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他指了指台上的一个青铜鼎说道:“店主早有规定,一个谜面只给人半炷香的时间猜谜底,要是没有在规定的时间里猜出来,就等同失败。”

    于是有人在一旁起哄道:“猜不出就快点放弃吧!别让叶姑娘等久了。”

    也有人怪笑着说道:“就是,没这么大的本事,就不要和人家叶姑娘争嘛!瞧瞧,出丑了吧!”......

    叶梅苏站在一边,脸色淡淡的,看不出丝毫的异样。青黛抬着眼睛巴巴的看着带着锥帽,一声不吭的钟紫苑,却不敢出言打扰。

    当那炷香上最后一丝灰烬落下来后,店主宣布:“时间到。”

第三十三章 人性的贪婪

    “血竭花。”几乎在同时,钟紫苑终于报出了谜底。叶梅苏恨恨的跺了跺脚,睿亲王的眼中却悄然闪过一丝赞赏。

    “完全正确。”那店主笑眯眯的取下了那盏兔子灯笼,交到了钟紫苑的手中。钟紫苑顺手把那盏灯笼给了青黛。

    “谢谢小姐。”青黛喜得见眉不见眼。她利落的取下那对银质蝴蝶耳环,央着豆蔻帮她戴上,然后忽闪着亮晶晶的眼睛见谁都问好不好,彩霞和明月皆嘴角含笑,一脸羡慕的直夸好。

    “咱们再去别处瞧瞧。”得到了青黛想要的这对耳环,钟紫苑就没有了在这里继续凑热闹的兴趣。她挽着刘玉清的胳膊想走,一旁的叶梅苏不甘的咬咬唇,终于柔声说道:“这位小姐请留步。”

    叶梅苏一开口,立刻有帮闲来无事的汉子,有意无意的堵在了钟紫苑和刘玉清的身边。刘玉清很少出门,见此情形,心中有些害怕,她下意识的抓住了钟紫苑的衣袖。

    “就知道风头不是这么好出的。”钟紫苑不满的低声嘟囔了一句,只有紧挨着的刘玉清听见了。于是她又有些想笑,又要忍笑,又有些害怕的后果,就是导致她全身微微颤抖起来。

    钟紫苑感觉到了她的颤抖,还以为她是被吓坏了,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不满。于是开口问道:“不知道叶姑娘还有什么指教?”钟紫苑的声音平和有礼,却非常冷淡。

    叶梅苏嫣然一笑,如娇花绽放,美艳无双,让周围的男人都看直了眼。她却一无所觉般,美眸只注视着钟紫苑,说道:“依奴家看,小姐也是猜灯谜的高手。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和奴家比一比,看谁能独得这大奖呢?”

    “我没有兴趣。”钟紫苑干净利落的拒绝,让叶梅苏接下来的话,全都卡在了嗓子里。她如受到打击般,微垂着头,粉面含羞,娇媚的桃花眼似乎也没有了神采。只是怯怯的对钟紫苑福了福说道:“对不起,是奴家强人所难了。”

    说完,她又低声的对睿亲王说道:“朱公子,咱们走吧!”那声朱公子,如黄莺悲泣,又如银铃叮当,让人一听便心头轻颤,心生怜惜。当然还少不了两滴如珍珠般的泪珠,悄然地从她光洁的脸颊上滑落。

    钟紫苑简直是看傻了眼,她不得不茫然的回想着,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说的哪句话,得罪了面前的佳人,让她露出一副如此饱受欺凌的委屈模样。

    就听彩霞在一旁低低的抱怨道:“真是天生的狐媚子,惯会做戏。”

    钟紫苑下意识的看向一直站在她身边,显得非常低调的睿亲王,却惊讶的在他眼中看见一丝不耐。不过他掩饰的很好,那丝不耐转眼即逝,就见他低垂着深邃的眼眸,出声安慰道:“怎么这也值得你哭鼻子?真是娇气。满长安城里谁不知道叶大家博览群书,吟诗作画更是随手而为。这猜灯谜自然是不在话下,又有什么好比的?”

    得到赞扬的叶梅苏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钟紫苑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胸口,她不得不承认,叶梅苏这破泣而笑的倾城美态,让她这个女人都感到心动不已,更何况是那些男人。

    不过钟紫苑没有注意到,她身后的刘玉清居然奇异的停止了颤抖。她上前几步,忍着羞涩,对着台上的店主说道:“店家,不知何为大奖?规矩又是如何?我想要试一试。”

    钟紫苑没想到刘玉清会突然站出来,不过在转眼间,她就明白了刘玉清的心思。试问一个清高自傲的才女,又怎么会容忍自己心仪的男子,当面夸另外一个女人才气过人。她当然会不服气,会想要在他面前证明自己。

    于是钟紫苑也站了出来,她脆生生的对那竹台上的店主说道:“店家,你可不要太小气,要是我姐姐费了一鼻子老劲猜谜,而你拿出来的奖品还是这些包银,素银首饰就想打发我们,我可是会揪你胡子的哟!”

    钟紫苑的俏皮话,立刻引起了围观人群的哄笑。就连刘玉清也掩嘴轻笑,感觉没那么紧张了。

    “不敢,不敢。”店主乐呵呵的抚着自己下颌的胡须,也不知道他是说钟紫苑不敢揪自己的胡子,还是说自己不敢拿那些廉价首饰出来糊弄人。就见他一拍巴掌,对后面的伙计说道:“去,把奖品拿到台上来。”

    过了没多久,那个小伙计捧着一只小小的蔷薇花纹锦缎匣子出现在了竹台上。他快步走到店主身边,那店主小心的打开匣子,亲自从里面取出来一只赤金打造的凤头钗,然后高高举起。围观的众人见到那只钗后,不由一片哗然。

    那只凤头钗不似普通的款式,同时用上了掐丝,编织,填充,堆垒等好几种工艺打造。所以那只赤金凤凰显得特别精巧灵动。微微一动,那展开的羽翅就颤颤巍巍的,仿佛要展翅高飞。

    那店主环视着下面越发拥挤的人群,得意的说道:“这只凤头钗是本店的大师傅花了十天时间,精心打造出来的,老朽今天就拿它来做个彩头。”

    底下的人群瞬间陷入了疯狂,无数人拼命往前挤着,他们纷纷举起手高声叫嚷道:“我也要猜灯谜,我也要猜灯谜。”就连那些原本没有关注这边竹台的百姓,也被这疯狂的叫嚷声给吸引住了,盲目得跟着使劲往台下挤。

    钟紫苑,刘玉清一群人,还有睿亲王和叶梅苏两人毫无防备。瞬间就被这蜂蛹而至的人潮给挤到了竹台边动弹不得。

    彩霞,明月,豆蔻,青黛立刻手挽着手,把钟紫苑和刘玉清护在竹台的一个角落里。而叶梅苏那边只有睿亲王一人护着,显得左右不支起来。

    此刻的人潮异常狂热,没有谁会怜惜这倾城佳人。叶梅苏不是被人踩了脚,就是被人扯破了衣服抓乱了头发。这时的她显得狼狈不堪,惊恐万分,再没有了先前那副谪仙模样。

    钟紫苑一手抓着刘玉清,一手紧抓着竹台的一角。她下意识的往人群中看了几眼,发现有几个穿黑色锦袍的男人正焦急的往里挤着,他们的目光都投在最里面的睿亲王身上。看来,这些人都是睿亲王带出来的暗卫,不过事发突然,他们居然被留在了人群外面。

    今天睿亲王要是有任何损伤,自己这群人可就真的会小命不保了。人群外的刑大额头上不由流下了汗珠。他大声的吆喝着:“让开,都给我让开。”

    在他前面的一个闲汉一边使劲往前挤,一边讥笑道:“真是好笑,这个时候,你要谁让开,谁就会和你拼命。还是别在这里浪费口舌了!”

    刑大一听,眼睛都红了,于是他不再吆喝,只是闷头往里挤。可是任他力大无穷,又怎敌得过这几千百姓的力量。所以他前进的步伐异常缓慢。

    台上的店主也惊呆了,他本想趁着今天的灯谜会,在众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店子打造首饰的新工艺,意图为自己的首饰铺打响名号。不过他却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竹台下的那些普通百姓可能穷其一生,都不会有机会拥有一样真正的赤金首饰,如今有机会免费得到,还不是卯足了劲往上冲。

    店主身边的五六个伙计看着下面汹涌的人群,个个都是脸色苍白。他们围着店主焦急的说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要不咱们先走吧!”

    “对,对,东家。这些人都疯了。这只凤头钗就算丢下去,他们也会把我们给撕了的。”

    那店主一脸惊恐的注视着下面越来越多的人群。他喃喃的自语道:“怎么会这样?”不过他还是下意识的把手里的凤头钗放进匣子里,然后对伙计们催促道:“把这支凤头钗收到店里去。要快,要快。”

    那伙计抱着匣子就往下跑,台下的百姓越发喧哗起来:“不许走,说好了那只凤头钗是奖品。”

    “站住,站住,你们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大家快上去抢呀!”

    有一人发出了呼唤,立刻有无数人开始响应,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往竹台上攀爬。钟紫苑惊恐的听见,那竹台开始发出细微的“咯吱,咯吱”声。

    钟紫苑立刻尖叫道:“不要爬了,竹台要垮了。”可惜她的声音立刻被淹没在了汹涌而至的人海中,就连一点浪花都没有被激起。后面的人依然在使劲的往前挤,前面的人依然在拼命的往上爬。有几个先上去的人,甚至开始抢夺伙计手里抱着的那只匣子。

    刘玉清也学着钟紫苑的样子,紧紧的抓着竹台的一角,她同样听到了那越来越大的咯吱声。于是惊恐的叫道:“咱们该怎么办?”

    钟紫苑一把掀开了头上的锥帽,锐利的回头扫了一眼。进入眼帘的,全都是一张张贪婪到扭曲的面孔。她喃喃的说道:“咱们必须要马上离开这个竹台,不然一定会被垮下来的竹台给压死。”

    在她身后的豆蔻一边拼命的抵抗身后的人流,一边焦急的说道:“现在连脚都抽不出来,咱们要怎么出去呀?”

第三十四章 居然是她

    离她们只有五六步远的睿亲王同样非常狼狈,怀中的佳人此刻不但完全就不顾形象,像只八爪鱼似的紧紧挂在自己身上。她还闭着眼睛在他的耳边不断的惊恐尖叫着。

    睿亲王只觉得耳朵里就像是被上千根针在扎般,疼痛难忍。他不由怒喝道:“安静些,别叫了。”

    可惜现在的叶梅苏完全就浸在自己的恐惧世界里,除了下意识的惊恐尖叫,还有搂紧睿亲王的脖子,别的声音根本就进不了她的脑子。

    睿亲王啼笑皆非,只得使劲拉开她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免得自己还没被挤死先被她给掐死。

    这时钟紫苑的叫声也隐隐约约传进了他的耳朵里,竹台要塌了?他下意识的往竹台看去,却惊愕的发现因为爬上竹台的人越来越多,台子底部的那些竹杆果真开始严重的弯曲,甚至有几根细些的竹杆已经断裂。

    睿亲王终于面色剧变,他同样知道要是竹台倒塌,自己这些被挤在竹台边不能动弹的人,会首当其冲,被上面滚下来的人给压成肉饼。

    他不由失望的扫了一眼在自己怀中依然尖叫的叶梅苏。她脸上的脂粉糊了,精心梳的发髻乱了,裙子破了,除了尖叫和发抖,她居然一点别的法子都没有。

    看来到了这生死攸关的时候,任她琴棋书画学得再好都帮不上忙。此刻的她表现出来的,居然和平常妇人无异。

    睿亲王下意识的扫了一眼钟紫苑那边,却发现那个丫头在混乱中从身边丫鬟的袖袋中摸出一个扁扁的红色锦盒,看样子应该是盒胭脂。

    这个时候,拿胭脂出来做什么?难道怕死的太难看,临死前要画漂亮些。就在睿亲王满心好奇的时候,就见那丫头拿手沾了胭脂,在自己嘴角边脸上胡乱画了几道,然后白眼一翻倒在了后面丫鬟的身上。

    这是要干嘛?钟紫苑的行为立刻引起了睿亲王强烈的好奇心。就见她身边的丫鬟顺势接住她的身子,然后几人一起放开嗓子尖叫道:“杀人了,台上有抢匪,杀人了。”

    睿亲王这才明白了那个丫头把自己抹得一脸通红的用意。晚上光线不好,这么粗粗的看上去,果真像是被喷了一脸血后吓昏了的模样。

    咦,这只小狐狸可能觉得姿势有些不对,又闭着眼睛悄悄的移动了一下位置,努力让自己乱七八糟的小脸暴露在更多人的面前。却不知她这番自觉隐蔽的动作已经完全落入了睿亲王的眼中。

    那个丫头这幅模样简直太有喜感了,不过如今情况紧急,睿亲王忍着笑意,也放开喉咙跟着一起咆哮道:“杀人了,台上有劫匪,杀人了。”

    一个人的尖叫声混在人群中不会引起大家伙的认识,可是五六个人一起尖叫,那效果可就完全不同了。还想往台上爬的人立刻犹豫着不敢再继续上去了。

    而在人群外围的刑大同样也听得一清二楚,顿时心急如焚,越发担心自己主子的安危。他终于一把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厉声喝道:“后退,都给我后退,谁要敢再挡着爷爷的路,小心爷爷劈了你。”

    另外几个黑衣人也顾不得会暴露身份,他们也抽出佩剑开始在人群中厉声吆喝起来。

    里面有人在叫有劫匪杀人,外面有几个彪形大汉如凶神恶煞般拿着寒光闪烁的佩剑驱散人群。那些被贪婪冲昏头脑的人们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开始觉得恐慌,于是他们又如退潮般一窝蜂的往后退。

    那些还在往台上攀爬的人,大多看见了钟紫苑一脸“鲜血”的恐怖模样,生怕不小心会碰到那杀人不眨眼,还神出鬼没的劫匪。于是纷纷慌张的往下跳。噼里啪啦的,那场面就跟下饺子似得,叫一个热闹。

    竹台负重减轻了,终于不再发出那让人觉得牙酸的咯吱声。钟紫苑虽然一直闭着眼睛假装昏迷,可是耳朵却竖得老高。她觉得自己高高悬起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原处。

    有几个维持治安的五城兵马司的官兵,骑着高头大马也赶过来维持持续。刑大立刻迎上去,对领头的队长露出了自己的四品青玉腰牌,然后焦急的说道:“如今睿亲王被困在了那竹台下,听说还出现了杀人的抢匪。咱们一定要想办法赶快把睿亲王解救出来,要是睿亲王伤在了抢匪的手里,本官固然难逃一死,你们五城兵马司同样也难逃皇上还有太后的责难。”

    那小队长一听睿亲王也被陷入了人潮中,同样被吓住了。他一拱手对刑大说道:“大人请放心,小的一定尽快把睿亲王给救出来。”

    他举起马鞭,指着人群厉声喝道:“你们这些贼厮,围在这干什么?都给我退后,退后。”其余几人也有样学样,他们凶神恶煞般骑着马径直冲入人群中。然后举着马鞭一顿乱抽,就像驱逐羊群般毫不手软。尽管人群中尖叫声,哭泣声,叫骂声不断,可退散的速度越发快了,只是满地里留下了不少被踩掉的鞋子,丢掉的手帕,还有被挤破的灯笼。

    那些爬上竹台的人见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来了,越发不敢再继续造次,于是灰溜溜的跳来下,顺着人流溜走了。

    豆蔻她们见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终于可以移动了,忙高兴的推着还在装昏的钟紫苑说道:“小姐,人都散了,咱们可以走动了。”

    “太好了。”钟紫苑猛地睁开眼睛,说道:“咱们也快些走。”于是六位姑娘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

    刑大他们几个趁这个机会,终于来到了睿亲王的身边。睿亲王立刻把还挂在身上的叶梅苏推到了刑大的面前,说道:“你找人把叶姑娘先送回去。”

    随着人潮的退去,叶梅苏也平静了下来。她生怕先前的失控会让睿亲王厌弃了自己,忙用衣袖擦干净自己脸上糊了的脂粉,又拢了拢头发,强笑着说道:“奴家先走一步,朱公子自己也要小心些。”她也实在没脸以这幅形象再继续呆在睿亲王身边,于是跟着一个黑衣男子黯然离去。

    睿亲王点点头,不再多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得投向了已经走远的那只小狐狸身上。就见她的丫鬟把一顶被挤变形的锥帽递到她的手边。她毫不在意的接过,重新戴在头上,遮住她那张被画得乱七八糟的小脸。

    这时,那个五城兵马司的队长骑着马拦在了这六位姑娘的面前。睿亲王一皱眉,呼喊道:“刑大。”

    “卑职在。”刑大在一旁拱手候命。

    睿亲王本想让刑大为那只小狐狸解困,结果却看见她的丫鬟也不知道拿出一块什么在队长面前晃了一下。那个队长立刻翻身下马,恭敬的让到了一边。这六位姑娘又互相搀扶着快速离去。

    见此情形,睿亲王微微一笑,本想说没事了。可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你去问问五城兵马司的人,那是哪家的小姐。”

    “是。”刑大领命,立刻上前去打探。过了一会,他回来禀报道:“那是刘太傅府上的小姐。”

    “刘太傅家有几位小姐?”睿亲王好奇的问道。

    刑大想了想,回答道:“卑职仿佛记得刘太傅府里的正经小姐有两位,一位是嫡出,一位庶出。不过庶出的那位年方八岁。”

    “没想到她居然就是那位刘玉清小姐,怎么和传说中的不太一样?”睿亲王摸着下巴自语着,显然陷入了沉思。

第三十五章 一斛珍珠

    直到上了自家的马车,这些姑娘们强撑得一口气才算泄了下来,开始互相揉捏着被踩伤还有挤疼的脚丫和胳膊。刘玉清浑身颤抖,双手合十,后怕不已的说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还好,大家都平安无事。明天我一定要到法华寺去上柱香,感谢菩萨的保佑。”

    钟紫苑取下了头上的锥帽,豆蔻和青黛正拿着娟帕,心疼的擦拭着她脸上乱七八糟的胭脂印子。豆蔻听了刘玉清的话,噗嗤一笑,说道:“刘小姐,你要谢应该谢咱们小姐,是她想出了这么个妙主意才让咱们脱困。和那劳什子的法华寺有什么关系?”

    钟紫苑忙呵斥道:“豆蔻,胡说什么呢?这些亵渎神灵的话也是你能浑说的。再说今天也亏得睿亲王在,不然咱们也没这么侥幸能够脱身。”原来不但睿亲王注意到了钟紫苑的小动作,钟紫苑同样也听见了睿亲王跟着豆蔻她们一起咆哮的声音。

    豆蔻悄悄的吐吐舌头,不再言语,只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钟紫苑忙拉着刘玉清的手,说道:“刘姐姐莫怪,我这丫头被我纵得过份了些,才会这么胡言乱语。回去以后,我一定会罚她。”听了钟紫苑的话,豆蔻嘿嘿的笑着,一点也没有即将要被罚的觉悟。

    刘玉清叹了一口气,她反握着钟紫苑的手,诚恳的说道:“妹妹别怪豆蔻,她说的没错,今天要不是有你在,咱们还不知道会弄成什么样子。就连发生挤压的那一瞬,也是豆蔻先提醒彩霞和明月把手挽起来,把咱们俩围在中间,才没有出大问题。说来真是惭愧,枉我比你还痴长一岁,刚才我的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还需要妹妹你提点着,才知道该怎么做。还有豆蔻,她明明是这几个丫头里年纪最小的,偏偏最机警不过,能最快领悟到你的意思。”她这番话,说得彩霞和明月小脸都是红扑扑的,羞赧不已。

    钟紫苑见状,抿嘴一笑,说道:“刘姐姐又浑说了,彩霞和明月稳重大方,见识广,规矩又极好。这些可是豆蔻这个小丫头怎么都学不来的。本来这几个丫头各有各的长处。刘姐姐可不能拿人的长处和人的短处去比,这样是不公平的。再说,像今天这样的事,绝大多数的人一辈子都遇不上一回,咱们赶上了也实属凑巧,刘姐姐又何必耿耿于怀。”彩霞和明月听了钟紫苑的话,心中不由满是感激,伺候得也越发殷勤了。

    刘玉清温和的看着钟紫苑,终于不在言语。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彩霞和明月因为从小在刘太傅府这样的深宅大院里生活,要说处理那些内宅阴私,后院纷争的确是一把好手。不然母亲也不会放心的把这俩人留在自己身边。可今天的突发事件,让她们的手段,计谋全没了用武之地,确实也不能怪她们。

    几个丫鬟一起忙碌着,终于把钟紫苑的那张花猫脸给擦拭干净了,钟紫苑还摸着自己的脸颊一个劲的喊疼。刘玉清忙拿出一盒面脂要帮她抹脸,她却嫌那面脂香味过于浓郁,不肯就范,于是几人又笑闹在了一起。

    车夫在外面听见了里面的嬉闹声,忙恭敬的问道:“小姐,如今路上的行人被五城兵马司的人驱散了不少。咱们府里的马车可以走动了,现在咱们是回府,还是继续去飘香楼?”

    “快别闹了。”刘玉清直起腰,抚了抚被弄乱的头发,对彩霞低语了几句。彩霞点点头,高声说道:“小姐吩咐了,既然道路已经通畅,咱们就直接去飘香楼。”

    “是。”车夫恭敬的回答.......

    黑衣侍卫雇了顶小轿把叶梅苏送到了梅香阁的后门处。叶梅苏下轿时,已经整理好衣裙,弄干净小脸,拆散了发髻,满头青丝只用发带系着垂于胸前。她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又变成了那个风情绝代,艳冠长安的花魁娘子。

    叶梅苏的丫鬟莺儿提着一盏走马灯,在门口恭候着。见她下了轿,忙上前搀扶着她回了院子里。梅香阁的规模比彩桥馆可要大得多,亭台花谢自然是不在话下,可最有韵味的,是梅香阁的后院中居然还有一个很漂亮的月牙形荷花池。馆主还特意为叶梅苏,在荷花池边修了一座两层高的小楼,只供她一人居住。

    莺儿扶着叶梅苏回到了二楼的厢房前,门帘用得是价值不菲的千织锦,轻软柔密,如烟似雾。掀开帘子进去,一股热气夹着怡人的清香扑鼻而来。房间里的家具都是上好的朱漆镶螺钿的,靠窗的一张条几上,摆着一个轻烟袅袅的琥珀色琉璃香炉。旁边还搁着一张海棠春睡椅,椅子上铺着一张洁白无瑕的狐皮褥子和月牙白的靠背引枕。

    进门后,叶梅苏的面色便阴沉了下来,她揉着额角吩咐道:“莺儿,去打盆水来让我洗洗脸。”

    “是。”莺儿早已窥见叶梅苏回来时的样子和出门时有些不同,脸色也不太好看,不像平时和睿亲王出游回来,满面春风的模样。她不敢多言,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走马灯,出去打水。

    叶梅苏自己解下了身上的大氅,顺手推开了那用上好高丽纸糊的窗户,一股凉风立刻扑面而来,让她焦灼的心顿时舒服了不少。

    窗户外就是那荷花池,虽然湖面上已经没有了荷花,还被冰雪冻得一片莹白。可围着湖边种下的柳树上挂满了各种巧夺天工的红色灯笼,印着这皑皑白雪煞是好看。

    过了一会,莺儿打了盆热水回来了。她一进门就惊呼道:“娘子,你怎么把窗户打开了,小心冻着。”

    叶梅苏心情畅快了不少,便笑着说道:“偏你爱咋咋呼呼的,行了,关上吧?”说完,她轻移莲步,款款走到洗脸架前坐好。

    莺儿忙放下手里的铜盆,快步走过去,关紧了窗户。然后回到叶梅苏身边,帮她挽袖卸镯,又拿一块大帕子把她前襟给掩了,叶梅苏方伸手进铜盆中洗漱。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隐娘带着两个侍婢来到了厢房外。脚步停下后,她那娇媚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可是娘子回来了?”

    隐娘看上去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实际年纪已经超过了四十。她的相貌并不特别艳丽,可举手投足间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莺儿听到她的话,忙扬声回答道:“隐娘请留步,我家娘子正在洗漱。”

    隐娘知道,叶梅苏素来注重仪态,不是完美的状态,绝对是不见外人的。于是她笑吟吟的说道:“那我在屋外候着,等娘子洗漱完了再说话。”屋里除了撩水的声音,再无别的声音传出来。隐娘也不生气,她抽出一块手帕按按嘴角,果真安静的在门口等候起来。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莺儿才打开帘子,笑着说道:“让您久候了,我家娘子请您进去。”隐娘微微一笑,示意两个侍婢留在屋外,她自己一人提步走了进去。

    进了屋内,就见叶梅苏正端坐在桌前,伸着纤纤玉指随意的拨动着面前的琴弦。她穿着一袭石榴红暗花蝶纹流仙裙,披着雪白的狐狸皮坎肩,乌色的三千青丝垂下,低低的绾了个髻,随意的插着几根小巧却不失精致的发簪。妩媚动人的桃花眼在眼波流转间光华尽显,薄施脂粉的脸颊艳色动人。

    叶梅苏抬起细密如小扇子般的睫毛,盈盈看了隐娘一眼,微笑着说道:“请坐,这么晚了,隐娘还有何事?”

    隐娘在她身旁的一个绣墩上坐下,才笑咪咪的说道:“娘子今天不是和睿亲王出游了吗,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叶梅苏垂下眼睑,又拨了拨面前的琴弦,说道:“睿亲王身有要务,所以让侍卫先送我回来了。”说到这里,她又对莺儿吩咐道:“还不给隐娘泡盏茶来,就用睿亲王上次送来的雀舌。”

    “是。”

    过了没多久,莺儿端着一个海棠花式朱漆小茶盘走了进来。茶盘上放着两个小茶盅,一个是绿底粉彩小盖盅,一个是叶梅苏惯用的犀牛角杯。另外还有四小碟茶点,一样藕粉桂花糕,一样茯苓饼,一样牛乳酥皮卷,一样绿豆栗子糕。每碟点心都是小小巧巧的,大概两三块的样子。

    莺儿一边布茶和点心,一边笑着说道:“别的倒还罢了,这茯苓饼和牛乳酥皮卷可是睿亲王今早差人送来的,说是宫里御制的点心。您快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叶梅苏娇嗔着说道:“你这丫头,可真是多嘴多舌,上个茶点也这么多的话。”

    隐娘笑着说道:“娘子可别恼,我就爱听莺儿姑娘说话。姑娘名字也取得好,这说话的声音果真像是黄莺般清脆动听。”

    莺儿脸一红,羞涩的说道:“隐娘就爱拿我打趣。”上完茶点,她便退到了一边。

    隐娘笑而不语,她伸出手掐了点心,都细细的尝了,又端起那杯雀舌抿了一口。然后拍着手上的点心碎屑,满意的说道:“这御制的点心果真是不一样,松软绵密,甜而不腻,好吃的紧。还有这雀舌,色泽绿润,香高鲜爽,汤色嫩汤清澈,滋味醇和,真不愧是贡品。今儿我可是托了娘子的福。”

    叶梅苏端起犀牛角杯抿了一口茶水,笑着说道:“既然您爱吃,莺儿,你去把剩下的茯苓饼还有牛乳酥皮卷都包上,让隐娘拿回去。只是那雀舌......”她有些抱歉的说道:“睿亲王说去年雀舌收成并不好,满皇宫的主子赏下去,他也就得了这么几两,还通通拿了来,实在不能给您包上了。”

    “是。”莺儿答应了一声,刚想去打包点心。隐娘却一把拉住了她,笑吟吟的说道:“阿弥陀佛,这御制的点心好吃是好吃,可是要让我吃顺了嘴,再想吃却没了,岂不是会抓心饶肝的难受?好娘子,你还是饶了我吧!”一席话,说得叶梅苏和莺儿都笑了起来。

    隐娘天生就是活跃气氛的高手,她可以句句话都把人捧得高高的,被捧之人却浑然没有发觉。聊了几句,叶梅苏被她暗捧了几句,果然脸上的笑容越发多了几分真心。

    隐娘见时机已到,便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浑说了这半天,正经事还没说呢!”

    莺儿歪着头,故作一脸惊奇的说道:“这喝茶吃点心不是正经事吗?难道您还有别的正经事不成?”

    隐娘不由笑着去拧她的嘴:“我瞧瞧这张嘴是什么做的?你家娘子还没有说什么呢,你倒是先心疼上了?赶明儿等你家娘子做了睿亲王侧妃,你倒是个帮忙管家的好手。”

    叶梅苏明媚的笑脸顿时一窒,莺儿没有发觉,只是一个劲笑着讨饶。隐娘这才松开手,笑着说道:“今儿那江南首富庆丰钱庄的梅少爷送来了一斛珍珠,颗颗晶莹凝重,圆润多彩。我瞧着用来打造一副珍珠头面再好不过,就代你收下了。”说完她一拍手,高声说道:“拿进来吧!”

    “是。”外面的侍婢答应了一声,便把那斛珍珠拿了进来,恭敬的摆在了叶梅苏的面前。那些珍珠果真颗颗都有大拇指那么大,在烛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幽然奢华的光芒。这样完美的珍珠居然不比睿亲王往常送她的那些首饰差,是个女人都会喜爱,叶梅苏果然也不例外。她伸手拿起一颗放在手心中细细把玩着,却有些犹豫的说道:“这样不好吧!睿亲王要是知道了心中恐怕不喜。”

    隐娘一笑,说道:“娘子先别忙着拒绝,你细想想,要是别的达官显贵,我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也一定会帮你拒绝。可这梅公子虽然送了这一斛珍珠,却并无所求,口口声声只是说这绝色珍珠就该配绝色美人,想来娘子就算收下也无妨。再说这梅公子虽然出身商户之家,可他的嫡亲妹妹,却是那宠冠后-宫的俪贵嫔。如今这俪贵嫔怀有龙胎,封妃是指日可待。这样的人家你要是结交了,就算你日后进入睿亲王府也是一大助力。娘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隐娘这番软硬兼施的话果然让叶梅苏心动了,她踌躇片刻,到底抵不住这珍珠,还有进入睿亲王府的诱惑,开口说道:“看在您的面上,我就收下这斛珍珠了,只不过睿亲王那边......”

    隐娘立刻识趣的说道:“你不说,我不说,睿亲王上哪儿知道去?”

    叶梅苏想了想,铺开手里的锦帕,捡了十多颗珍珠进去,包好后递到隐娘的面前。她有些羞怯的说道:“这些就送给您,穿成项链,或是绞朵珠花也是极好的。”

    隐娘站起身,故作不高兴的说道:“娘子这是干什么?难道我还会贪你的珍珠不成。”

    叶梅苏也站起身,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既然如此,就谢过您了。”然后吩咐莺儿把这斛珍珠收了起来。

    出了这幢小楼,隐娘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她身边的一个侍婢羡慕的说道:“叶姑娘真不愧是花魁娘子,命可真好,说不定不用多久,就会被睿亲王纳入王府了。”

    隐娘忍不住啐了一口,满脸刻薄的说道:“真要命好,就不会待在这梅香阁了。什么花魁娘子,老娘这些年难道还见得少了?她们哪个不是清高自傲,目下无尘,可如今一个个都没了踪影。说到底,还没有老娘如今的日子过得舒服。口口声声拿什么御制点心来压我,真当我没吃过吗?二十多年前,那些御制点心我不但吃腻了,还拿它们喂鸟玩。她今天要是不收这斛珍珠,我倒还敬她二分。如今看来,也是个仗着有几分姿色就眼皮子浅的货色。就她那副贪婪样还想进睿亲王府?我呸,除非是睿亲王他瞎了眼。”

    那侍婢悄悄的吐吐舌头,不再言语。隐娘回到自己屋里后,把那两个侍婢都打发了出去。她锁紧了大门,才从桌子下又搬出两斛散发着幽然光芒的珍珠。她抓起一把珍珠,又任它们如雨点般噼里啪啦的落回盒子里,听着这美妙的声音,她得意的笑道:“什么王妃,诰命,都比不上这些宝贝实在。”

    欣赏够了,她才用从来不离身的钥匙,打开了那扇黑漆雕花衣柜后面的暗门,把这两斛珍珠藏了进去。

第三十六章 开膛破肚

    第二天居然是一个大晴天,明灿灿却没有什么温度的阳光洒在大地上,加快了积雪的融化,同时也让空气变得越发阴寒湿冷。不过在钟府那间独特的琉璃屋里,除了湿气重些,气温却非常的适宜。

    在琉璃屋的一角,还摆着一个粗犷的铜质炭盆,下面的炭火烧的及旺,上面还架着一口铁锅。此刻铁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正在咕噜咕噜的不断往外冒着热气。

    重伤未愈的佩兰已经不用躺着了,此刻她身后垫着一床被褥,让她能够半躺着。按理说已经躺了好几天的人,会觉得全身骨头都有些发硬,能这样半坐起来应该会感觉很舒服。

    可此刻的佩兰非但没有感觉到舒服,反而觉得非常的难受。当然这种不舒服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来自于她的内心。因为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折磨老鼠,还能折磨得这么开心的人,尤其还是两个女人。不,她们甚至连女人都称不上,只能称为女孩。

    就见那个叫豆蔻的女孩,从墙角的铁笼里夹出了一只非常恶心的老鼠,然后那个钟小姐露出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笑容(当然,这只是佩兰一人的感觉,钟紫苑还是自认为笑容是非常温柔甜美的),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青花瓷瓶,打开盖在老鼠面前晃了一下,然后立刻盖上。原本还在吱吱乱叫,扭动着小身子挣扎的老鼠居然立刻就不动弹了。

    无意中看见这一幕的佩兰顿时吃了一惊,还以为她们是用了什么毒药,把它给毒死了。她还暗暗咋舌,觉得这两个女孩用这么霸道的毒药去毒一只老鼠,简直就是暴遣天物。可是她们后面的怪异举止就让佩兰越发看不懂了。

    就见豆蔻把那只(死)老鼠的四肢都缠上细线,然后呈大字型分别绑在台面上的四根小柱子上。绑好以后,就听那个钟小姐吩咐道:“豆蔻,把它肚皮上的毛给剃了。”

    “是。”豆蔻一点都不含糊,她拿出一柄闪着寒光的小刀,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只老鼠肚皮上的黑毛给刮得一干二净,直到露出了它那粉红色的肚皮。

    “小姐你看,它肚子这里果然有一个小肿块。”豆蔻伸出手指,戳了戳老鼠粉红色肚皮上凸起的一个黄豆大小的包块,一脸惊喜的叫道。

    那个钟小姐显然并不觉得意外,又随口吩咐道:“看来我的推测没有错,去把锅打开,把煮好的东西拿出来。”

    这下佩兰不但是觉得不舒服,还感觉非常想吐了。这又是刮毛,又是烧水的,难道这个漂漂亮亮的小姐和她的丫鬟是想要煮这只老鼠来吃?想到这里,佩兰不由捂住了嘴,发出了几声干呕。

    那个钟小姐立刻回头看向她,脸上又露出那让她头皮发麻的(诡异)笑容,说道:“真是抱歉,本来你这些天住在这里,我不该在你面前弄这些的。可是这只老鼠这两日一直在拉血便,又躁动不安。我怀疑它得了肠套叠,要是不马上动手术的话,它会死的。要是你实在觉得看着难受,就闭上眼睛睡一觉,等弄完了,我再叫你。”

    原来不是准备煮老鼠吃,佩兰觉得心中舒服了一些。可是肠套叠又是什么东西,还有做手术又是个什么鬼?钟紫苑的话激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于是她沙哑的说道:“无妨,小姐请便。”

    两人说话间,豆蔻已经把锅子里煮的那些东西都捞了出来,居然是一些弯曲的针头,造型奇特的小刀,线,还有纱布之类的东西。

    钟小姐此刻拿帕子包住了头发,还戴上了一双古怪的手套。做好准备后,她对豆蔻说道:“开始吧!”她随手拿起一把从锅中捞出来的奇怪小刀,轻轻划开了那只老鼠的肚皮,鲜血一下子就渗了出来,隐约露出了里面红色的内脏。

    “止血。”就听钟小姐又低声吩咐道。

    “是。”豆蔻的手上也戴上了那古怪的手套,她抓起一块煮过的棉布,堵在了老鼠那一直流血不止的伤口上,在不经意间也挡住了佩兰越发好奇的视线。

    佩兰伸长了脖子也看不见那只老鼠如今的情形了,只能听见钟小姐和豆蔻在不断的交流。

    “出血少些了。”

    “快,你帮我捏住这个出血点。”

    “小姐,它的肠子也要切开吗?”

    “不用,把套叠住的部分拉开就行。”

    “千万要轻些,别太用力了。”

    “可以了,拿针线来。”

    “终于好了,豆蔻,这最外面一层的伤口,由你来缝。”

    “是。”

    钟紫苑脱下手套走开了,佩兰终于又可以看见那只老鼠的情形。就见豆蔻低着头,拿着针线就像缝衣服般,在那只老鼠的肚皮上来来回回的缝着,缝到最后一针,她还打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收尾。

    这时,钟紫苑又拿来一个瓷瓶,打开盖子后,飘出了一股非常浓郁的酒味。就见她把瓶子里的酒液在老鼠的伤口处淋了一遍,完了以后,豆蔻又拿一块白棉布把老鼠缝上线的伤口包了起来。

    忙完以后,钟紫苑伸了个懒腰,对豆蔻说道:“我先回房了,剩下的你来收拾。”

    “是。”豆蔻立刻答应了一声。

    等钟紫苑走了以后,佩兰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惊奇的问道:“这只老鼠都被你们给开膛破肚了,难道还没有死吗?”

    豆蔻得意的说道:“它当然不会死,而且它的病还被小姐给治好了。”

    佩兰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开膛破肚居然不会死,而是为了治病。这样神奇的医术对她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她完全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继续问道:“难道你们刚才的所作所为,是在给它治病?”

    豆蔻不在意的说道:“对,小姐说,这只老鼠已经病入膏肓,要是不给它做这个手术,它就会必死无疑。不过今天的手术很成功,等过几天帮它拆了线,它就会活蹦乱跳了。”

    “原来如此。”佩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闭上嘴不再言语,却越发细心的留意起豆蔻的一举一动。

    包好了老鼠的伤口后,豆蔻也没有把它的四肢解开,而是收拾起那些染了血迹的奇怪的用品。她把这些东西放在清水中洗去血迹后,又重新放回那口大锅里煮了起来。忙完这些,她推开琉璃屋的门走了出去。

    单独留在屋内的佩兰一会好奇的看看那只毫无动静的老鼠,一会又好奇的看看那口冒着白烟的铁锅。又过了一会,忽然她发现那只老鼠的尾巴开始慢慢摇了起来,还发出微弱的吱吱叫声,她不由惊讶的自语道:“我不是在做梦吧?这只老鼠果然活过来了!”

    这时,豆蔻端了一碗冒着白烟的药汁走了进来。佩兰闻到那熟悉的苦涩滋味,就知道自己到了该喝药时候。不过豆蔻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端到自己面前,而是拿出一个汤勺,先挖了一勺药汁放在一边,然后才把药碗递到佩兰的面前。

    佩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然后把碗递给了豆蔻。她擦了擦嘴角的残余的药汁,随口问道:“你干嘛还特意留一勺药汁?”

    豆蔻嘿嘿笑着,说道:“因为你们俩现在用的药方都一样,你留一口就够它喝了。”

    佩兰大惊,她捂着嘴,又有了那种想吐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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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遭逢巨变

    钟紫苑每日里忙忙碌碌的,不是在祥和药铺坐诊,就是在琉璃屋中研究她那些奇异药材,要不就在那些老鼠身上动动刀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院里的银杏树已经悄悄的抽出绿芽,墙角的一丛迎春花开出了大片嫩黄的花朵。隔壁那高高的围墙,依然挡不住被春雨浇灌下,顽皮探出头的桃枝,那些桃枝上还结出了许多黄豆大小的花苞。

    青黛曾经站在桃枝下抬头看了许久,眼神迷离,眸光悠远。钟紫苑还以为这丫头在刘玉清的熏陶下,忽然有了才女的风范。她却指着枝头那繁密的花苞,兴-奋的对钟紫苑说道:“小姐,我数了三遍,这根桃枝上结了二十六个花苞,等到端午的时候,咱们是不是就有二十六个桃子吃了?”

    果然不能对她期望过高,钟紫苑嘴角抽了抽,无奈的说道:“那棵桃树是别人家的,它上面结多少桃子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青黛咬着指头,不甘的说道:“可他们家桃子偏偏要跑咱们这边来,我就算摘几个吃了,他们应该不会发现吧?”对于这样的吃货思维,钟紫苑居然无言以对,只是默默的丢下她,自己回到了琉璃屋里。

    琉璃屋如今又是那些奇花异草还有老鼠的天下,那个自称为佩兰的姑娘,早在钟紫苑帮她拆去背后缝合的线后,就不告而别了。

    对此,豆蔻还颇有微词。不过钟紫苑却觉得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因为她知道,像佩兰那样连名字都不敢说出来的人,命中注定会有无数的麻烦缠身,自己只是普通人家,还是不要过于亲近为好。所以她还特意叮嘱了豆蔻,以后就算在路上见到了佩兰也千万不要和她打招呼,权当不认识就行。

    春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后院的石子路上已经长出了一层青苔,豆蔻拎着被雨水沾湿的裙角抱怨道:“没完没了的下,真是讨厌。”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一个举着油纸伞挎着篮子的妇人娉娉婷婷的在那悠长的石板路上走着,她脚下的木屐在路上敲击着发出好听的脆响。来到钟府后院的大门处,她四处张望了几眼,伸手拍响了门上的铜环。

    “谁呀?”豆蔻的声音在院内传了出来。

    那个妇人微微一笑,说道:“小妇人身无分文,想在贵府讨点吃的。”

    “来了,来了,稍等片刻。”豆蔻丝毫都没有怀疑,因为每年的几场大雪,都会压垮不少农家年久失修的屋子,再加上这段季节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有不少家无余粮的流民就会进城乞讨。这段时间经常有流民上门来乞讨食物,所以钟夫人吩咐厨房里准备了大量的馒头,以备不时之需。

    豆蔻跑到厨房里拿油纸包了两个大馒头,然后回到后院递给了那个妇人。那妇人接过馒头放进自己挎着的竹篮里,向豆蔻道了谢后。她又从怀中摸出一个黄裱纸叠的平安符交到豆蔻手里,说道:“这是小妇人前些日子在法华寺求的平安符,就送给府上的小姐,聊表谢意。”

    豆蔻原本想要拒绝,可一听是法华寺的平安符,她立刻收进了袖袋中。见豆蔻收了平安符,那妇人微微一笑,举起油纸伞又翩然离去。她的步伐很快,转个弯后就不见了踪影。

    豆蔻关好门,回到了琉璃屋内,钟紫苑正埋首在一堆瓶瓶罐罐中,也不知在捣鼓着什么。听见豆蔻的脚步声,便随口问道:“又有流民来要吃的?”

    “是一个看上去干干净净的妇人,和平常的流民有些不一样。”豆蔻掏出那个平安符放在钟紫苑面前,说道:“瞧,她还给了我这个,说是从法华寺求的平安符,送给咱们府里的小姐聊表谢意。”

    “要真是法华寺的平安符,那可是很难得的。”钟紫苑顿时来了兴趣,她捏起平安符的一角,仔细端详着。那是很平常的黄裱纸,被叠成三角形,可以隐隐约约看见里面写着文字,还有黑色的墨迹渗透出来。

    钟紫苑好奇的说道:“我记着平安符都是用朱砂画符,可这里面的字迹怎么是黑色的?”

    “我瞧瞧。”豆蔻一愣,她从钟紫苑手里接过平安符,仔细看了看,果真看见里面渗出的是黑色墨迹。钟紫苑笑道:“这个平安符肯定是假的,人家逗你玩呢?”

    “啪”豆蔻把它丢在了桌子上,嘟着嘴不高兴的说道:“这人怎么这样,我好心拿馒头给她吃,她却拿个假平安符来哄我,有意思吗?我找她评理去。”说完,她气呼呼的出了门。

    钟紫苑有些好笑的摇摇头,她又瞥了一眼被扔在桌上的假平安符,隐隐发现有一块渗出的墨迹居然可以看出是个“怒”字,难道这里面还另有蹊跷?钟紫苑想了想,动手拆开了那张平安符。

    果然,那张平安符里并没有画上符咒,而是写着几句话。那些字迹有些潦草,墨迹未干,看来是在匆忙中写下的。等钟紫苑看清楚里面的内容后,不由面色剧变。她“嘭”的一下站起身,也顾不得那些被推倒的瓷瓶,提起裙摆,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母亲,母亲。”钟夫人正坐在长塌边做绣活,听见钟紫苑大呼小叫的声音不由摇头无奈的说道:“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钟紫苑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钟夫人有些嗔怪的说道:“你这个孩子,怎么老这么毛毛躁躁的。”她抖了抖手里的绣活,笑着说道:“这是娘帮你新做的襦裙,瞧瞧,好看不?”

    钟紫苑也顾不得去看那裙子,她递上手里捏的紧紧的黄裱纸,惶恐的说道:“母亲,你快看看这个。”

    “什么呀?值得你这样忙忙叨叨的。”钟夫人接过她手里的黄裱纸,展开后,仔细看了起来。就见上面写着:凌霄阁主子今早意外滑胎,经查,贵人每日服用的安胎药中有大量桂圆干,龙颜震怒,已命人拿下负责看护龙胎的钟院使交刑部查问,并下令抄家。官兵即刻便到,望珍重。落款处画着一束小小的佩兰。

    “这会是真的吗?”钟紫苑六神无主的问道。

    钟夫人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她寻思着说道:“前段时间,我是听你爹说过,那凌霄阁的主子怀孕后心脾虚损、气血不足,每日夜不能寐,还时常感到眩晕。当时他就说想要在药中添加少量桂圆干,但是他这种想法明明已经被我劝阻了,并且用别的药代替了桂圆干,怎么可能还在那贵人的药中发现?”

    钟紫苑知道,桂圆性温味甘,益心脾,补气血,可用于心脾虚损、气血不足所致的失眠、健忘、惊悸、眩晕等症,还可治疗病后体弱或脑力衰退,妇人在产后调补也很适宜。可桂圆对于孕妇来说,却是一种“禁果”。因为桂圆性温、味甘、甘温极易助火,动胎动血。孕妇气机失调,引起胃气上逆、呕吐,日久则伤阴,出现热象,引起腹痛,“见红”等流产症状,甚至引起流产或早产。

    “这么说,这上面写的不一定是真的?”钟紫苑看着钟夫人满怀希望的问道。

    钟夫人紧蹙着眉峰,她扬了扬手里的黄裱纸,问道:“这是哪来的?”

    钟紫苑看见落款的那束佩兰就知道是谁送来的,可是她不敢实说,只说是有一妇人扮作流民,把它叠成平安符的样子送过来的。

    钟夫人听完钟紫苑的叙述,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果真是送平安呀!只怕这件事是真的,或许是昔日受过你父亲恩惠的人,提前来送信了。”

    说到这里,她猛地站起身,一把拉着钟紫苑的手,说道:“如此说来,抄家的官兵只怕马上就要上门了,你不能呆在家里,要赶快走。”

    钟紫苑还处在一种茫然的状态,只是呆滞的看着钟夫人高声叫来了豆蔻和青黛,交代几句后,三人急急忙忙的收拾好几个包袱。豆蔻甚至还把琉璃屋中一大堆瓶瓶罐罐都包了起来,全部放上了马车。

    当青黛和豆蔻要拉钟紫苑上车时,处于幽魂状态的她终于回过神来,她一把抓住钟夫人的手,焦急的说道:“娘,你快上车。”

    “不行。”钟夫人摇头断然拒绝道:“要是府里一个主子都没有,只怕皇上会越发震怒,到时下令通缉,咱们母女谁也别想跑。”

    钟紫苑的眼中溢出了泪水,她拼命的摇着头,惊恐的说道:“那我也不走,我要和母亲待在一起。”

    钟夫人焦急的跺着脚,说道:“你这个丫头,到了紧要关头,怎么这么不听话了。”她立刻对不知所措的青黛还有豆蔻说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小姐拉上车。”

    “是。”青黛和豆蔻回过神来,上前想要把钟紫苑拉开,谁知钟紫苑的手越发抓得紧了,她痛哭流涕的说道:“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和母亲在一起。”她仿佛意识到,要是她此刻松开了手,也许以后就再也见不着母亲了。

    青黛和豆蔻不敢对钟紫苑下狠手,钟紫苑又处于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一时半会没人能奈何得了她。这时,一个婆子惊慌的跑了过来,叫道:“夫人,夫人,大门外来了很多官兵,说是咱家老爷犯了事,要抄家抓人呢!”

    钟夫人越发心急如焚,她见钟紫苑依然哭闹不休,什么都听不进的模样,只得咬着牙狠起心肠,扬手重重甩了她一记耳光。钟紫苑浑身一震,终于安静了些。钟夫人趁机厉声喝道:“你再如此纠缠不休,是成心想让我与你父亲无人在外奔走伸冤,死后也无人收尸吗?”

    钟紫苑愣住了,钟夫人知道这些话她终于听了进去,忙对青黛和豆蔻说道:“快拉小姐上车,快走。”

第三十八章 求助无门

    佩兰依然撑着那把油纸伞站在槐树胡同外一个隐蔽的墙角下,她眼睁睁的看着一群凶神恶煞般的官兵从自己面前走过进入了槐树胡同。过了没多久,钟家的马车就从后院悄然驶了出来,在经过她身边时,她还可以隐约听见马车里传出钟紫苑那声嘶力竭的哭泣声。

    佩兰幽然一笑,自语道:“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咱们自此以后就算两不相欠了。”

    ......

    马车内不但钟紫苑在哭,青黛和豆蔻也是泪水涟涟。她们从小就在钟府里长大,根本就记不得自己父母是什么样子。钟家二老对她们来说不但是主子,也是她们的亲人。

    过了良久,钟紫苑忽然不哭了,她愣愣的说道:“不对,这里面有问题。”豆蔻眨眨泪水朦胧的双眼,抽泣着说道:“小姐,你在说什么呀?”

    钟紫苑忙问道:“你还记得一年前那个怀孕了,还贪食桂圆干的钱夫人吗?”

    豆蔻想了半天,才记了起来。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疑惑的说道:“记得,那个钱夫人家里是开蜜饯铺子的,因为怀孕胃口不好,吃什么都吐。她家人认为桂圆干可以益气补血,所以成天让她当饭吃。结果还没有三个月就见了红,后来多亏了夫人帮她针灸,熏艾,调理身子,才算把那胎儿给保住了。”

    “对呀!”钟紫苑激动的说道:“你想想,那钱夫人成天拿桂圆干当饭吃,胎儿都保住了。那贵人的安胎药里又能放进多少桂圆干去?就算是放上二三两,那贵人喝上几天,体内虚火上升,父亲为她诊脉时也会察觉。毕竟桂圆干也算是一种滋补身体的食物,和那落胎的红花,麝香有很大的不同。”说到这里她猛地掀开门帘,对外面赶车的福伯说道:“福伯,咱们回去,快点回去。”

    福伯以为钟紫苑伤心过度,又在胡闹。他一边稳稳的赶着马车,一边劝慰道:“小姐,这个时候回去,你不是让老爷夫人担心嘛!夫人刚才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得带你们远离是非之地。恕福伯这回不能听你的。”

    钟紫苑忙把刚才自己推敲出来的一番话对福伯说了,然后补充道:“父亲必定是受了冤枉,我一定要回去为他伸冤。”

    福伯经常送钟瑾川往返宫里宫外,见识到底比钟紫苑要丰富些。他犹疑片刻后,说道:“小姐,你认为老爷和夫人的医术如何?”

    钟紫苑楞了楞,说道:“我爹未入宫前,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医术自然是高明的紧。我母亲虽然是医女出身,可她擅长千金妇科。就连当年刘姐姐母亲难产,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她却硬是用金针渡劫,让她们母女有惊无险的度过了难关。”她不解的反问道:“福伯,这个时候你说这些干什么?”

    “驾。”福伯扬起鞭子,又抽了马屁股一下,让它滴溜溜的跑得愈发快些。然后叹口气,头也不回的说道:“既然连你都可以想到这里面的问题,以老爷和夫人的医术又何尝想不到?那太医院中的院判,院使,御医们又怎么会想不到?说来说去,还是咱们府里的底子太薄,而这后-宫的水太深了。”

    钟紫苑猛地抓紧了那宝蓝色的棉质门帘,她那白嫩的手背上,瞬间青筋毕露。虽然她心中又气,又急,又恼,却不得不承认福伯的话虽然残酷,却很有道理。她半垂着头,深思起来。

    过了良久,就听钟紫苑吩咐道:“福伯,咱们去刘太傅府。”

    “是。”福伯听钟紫苑不再吵着要回去了,也放下心来。他一拉马头,朝着东城区而去。隐隐听到钟紫苑在马车里自语道:“如今刘姐姐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豆蔻立刻附和道:“刘小姐平日里和小姐那么要好,这个忙她一定会帮的。”

    就连青黛也说道:“对,对,小姐你放心吧!只要刘小姐求太傅大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老爷一定会没事的。”

    真的会这么容易吗?福伯暗地里摇了摇头,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呀!

    钟紫苑亲手在马车里写了帖子,让门子送了进去。她们主仆四人就在太傅府的大门外眼巴巴得着。可是大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刘太傅府的那扇朱漆镶嵌着二十四颗巨大铜铆钉的大门依然关得紧紧的。

    钟紫苑原本怀着一颗火热的心来向刘玉清求助,见此情形,不由慢慢感到心凉了。难道连刘姐姐也要避而不见了吗?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在钟紫苑满心绝望的时候,太傅府的角门忽然开了,彩霞提着一个小包袱走出来四处张望着。豆蔻大喜,忙对她挥了挥手,彩霞快步走过来。钟紫苑掀开门帘,露出她那张青白交加的小脸,焦灼的问道:“刘姐姐怎么说?”

    彩霞看了四周一眼,小心的说道:“钟小姐,能让我上车单独和你说吗?”

    “快,你快上来。”

    青黛和豆蔻识趣的下了马车,彩霞爬了进去。放下门帘,隔开了周围的视线后,彩霞才从自己拿出来的包袱里,掏出一封信交给了钟紫苑,然后说道:“这是小姐让我转交给你的。”

    钟紫苑拆开信封,仔细阅读了起来。信很长,有些地方还被斑斑水迹给弄花了,不过并不影响钟紫苑的阅读。信的大概内容就是说她已经知道了钟紫苑父亲的事,她一定会求刘太傅出面为钟瑾川求情,请钟紫苑放心不要做傻事。不过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恐怕还要从长计议云云。

    见钟紫苑看完了信,脸上有些茫然,彩霞忙说道:“钟小姐可千万不要怪我家小姐,她本来是想要亲自出来见你的,却被老爷叫人给拦了下来。她怕你误会,又怕你伤心,所以才急急忙忙写了这封信让我送出来。还有这些”彩霞把那个包袱交到钟紫苑的手里,说道:“小姐说,钟大人出了事,你肯定要大量银钱上下打点,她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钟紫苑下意识的打开手里的包袱,就见里面包得居然是一堆首饰和几张银票。银票加起来有二三百两的样子,而那些首饰钟紫苑都很熟悉,因为她经常在刘玉清的头上看到。其中一支就是上元节那天,刘玉清戴过的那支碧玉玲珑簪。

    钟紫苑看了看那包首饰,又抚了抚信上滴水的痕迹,她觉得自己冰冷的内心,似乎又温暖了不少。她幽幽的叹息道:“刘姐姐还要我别伤心,她自己怕是哭坏了吧!”说着,一行清泪又滑了下来。彩霞低垂着头,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钟紫苑打起了精神,她擦干净脸上的泪花,把那包首饰又重新包好,塞进彩霞的怀中,说道:“这些想必是刘姐姐全部的体己,我可不能要,你快拿回去。”

    彩霞一愣,忙推辞道:“小姐说了,这些东西请你务必要拿着。”

    钟紫苑勉强的笑了笑,说道:“你就跟刘姐姐说,目前我身上不缺银子。等到真没钱的那天,我一定回来找她要。让她放心好了,我当她是这辈子最好的姐妹,一定不会和她讲客气的。还有,刘姐姐素来身子弱,你要她不要为了我家的事太操心了,也不要为了我家的事和刘太傅以及太傅夫人赌气,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彩霞听了越发觉得心酸起来。

    钟紫苑不想刘玉清为难,到底没要她的首饰,就坐上马车离开了。彩霞只得带着那个包袱又匆匆忙忙回到内院。隔着老远,她就听到自家小姐那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娘,娘,你让爹爹放我出去。钟妹妹没见着我,她会伤心的。娘,娘,你快开门......”

    彩霞心头一惊,她这才出去多久,小姐的嗓子怎么就哑了。她忙加快了步伐,等她走到小姐的闺房外,就见夫人站在紧闭的门边心疼的劝慰道:“清儿,你乖,别闹了。娘不是和你说了吗!今天皇上大为震怒,早就放了话出去,要是谁帮钟院使求情,就以同罪论处。谁让那俪贵嫔和她腹中的龙胎都是皇上的心头肉,如今出了事,可不要找人撒气吗!咱们可不能硬着头皮往上撞呀!”

    屋内的刘玉清安静了一会,似乎在思索太傅夫人的话。太傅夫人心头一喜,就听刘玉清又在里面叫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把钟妹妹接进府里住着,等到皇上消了气,再帮她向皇上求情。不然她一个姑娘家,家又被抄了,要到哪里去落脚?”刘玉清似乎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好,于是她又开始“啪啪”的使劲拍门,再度叫嚷道:“娘,你快开门,我要去找钟妹妹,让她住进来。她一定也吓坏了。”

    刘玉清的话让太傅夫人哑口无言,又头疼不已。这时,她见彩霞急急忙忙走了过来,眼前顿时一亮。忙对被锁起来的刘玉清说道:“清儿,彩霞回来了。要是你不闹,我就让她进去。要是你再闹,我就打发她走了。”

    刘玉清立刻安静了下来,太傅夫人这才让人拿钥匙打开房门,让彩霞进去。刘玉清见彩霞又把那包袱拿了回来,焦急的问道:“你没有见着钟妹妹吗?”

    彩霞忙说:“见着了,见着了。”她便把钟紫苑的话又转述了一遍。刘玉清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哽咽着说道:“钟妹妹走了,她是不是怪我了?怪我没有出去见她,没有在她落难的时候帮她一把?”

    “没有,没有。”彩霞忙说道:“钟小姐不是说了嘛!她一直都当你是她最好的姐妹,她要是过不下去了,会来找你求助的。她还说老爷夫人也有他们的难处,要你别太为难他们,也别为难自己。”

    听了这话,刘玉清心中越发过不去了,她不由扑到在床榻上,又嘤嘤的哭泣起来。一直站在门外听着的太傅夫人暗中叹了一口气,眼睛也湿润起来。

第三十九章 黑店

    太傅那边没了指望,钟紫苑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何去何从。她呆呆的咬着手指,看着车窗外发愣,只不过她的眼中一片茫然,毫无焦距。

    钟家虽然从没有大富大贵过,可也算得上是小富之家。钟家二老无私的为爱女撑起了一片小天地,让她可以在这片小小的天地中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成长。因为她知道,爹娘会一直在身后无条件的支持自己。她从未想过这片天地有一天会轰然倒塌,而且毫无预兆,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钟紫苑的脑海中想了无数个帮爹娘脱困的主意,却又通通被自己给否定了。就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指尖上传来一阵刺痛,她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无意中把指甲都给咬禿了。

    她一回头,就看见青黛和豆蔻都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一副担心又不敢出声的模样,不由暗中叹了一口气。自己早上还在母亲的怀中撒娇卖痴做小儿女姿态,现在却带着这两个小尾巴流落街头,不知该何去何从,她忽然觉得肩上多了一份责任。

    青黛见她终于不再发愣了,忙问道:“小姐,咱们现在去哪?”

    现在去哪?钟紫苑楞了一下,她这才注意到,自家的马车停在一个小巷子已经很久了,来来往往的人都好奇的注视着自己这群人。

    原来离开太傅府后,福伯见钟紫苑一直沉默着没有出声,他又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索性把马车停了下来,等待钟紫苑拿个主意出来。

    自己这几个人中,如今只有福伯年纪最大,见识也多些。钟紫苑看着他,认真地说道:“福伯,你是看着咱们三人长大的,平时待我们也极好。如今府里出了这样的大事,还得请您帮着一起出个主意才好。”

    说到这里,钟紫苑坐在车中,像男子般,抱拳向他行了一礼。福伯慌忙虚扶了她一把,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小姐千万不要如此。说起来,小老儿的命还是老爷救下的。小姐此刻就算是要我上刀山下油锅,小老儿都是万死不辞。”

    福伯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说道:“小姐,如今天色已晚,咱们除了干着急,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先找间客栈住一晚,明天再到刑部大牢去探探口风,再上下打点一番。就算不能马上把老爷夫人救出来,好歹让他们在狱中也能稍微舒坦一些。”

    “只能如此了。”钟紫苑点点头表示赞同。福伯扬起马鞭“啪”的一声摔响了,马车又开始动了。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福伯在刑部大牢附近找了一家并不显眼的客栈。马车刚刚到了门口,立刻有那机灵的小二迎了上来牵住马头,笑容满面的吆喝道:“呦,客官快里面请,这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呀?”

    福伯跳下了马车,沉声说道:“咱们即要住店也要打尖,我说伙计,你这里的房间可还干净?可别有什么跳蚤,臭虫之类的咬了咱们家少爷。”

    小二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瞧您这话问的,咱们这店虽然是小本经营,没有什么上房下房之分,可保证干净的紧。要是有跳蚤,臭虫咱们一文不取。”

    福伯点点头,对着马车内低声询问道:“少爷,你看如何?”

    门帘掀开了,钟紫苑纵身跳下了马车。她又换上了一件淡绿色竹纹直缀长袍,染黄了肌肤,扮成了一个翩翩公子模样。随后,打扮成小厮模样的豆蔻,还有依然丫鬟打扮的青黛也各自抱着三四个包袱,依次下了马车。

    钟紫苑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借着门口灯笼发出的亮光,可以见里面客人并不多,只有寥寥三四个闲汉,穿着粗布短褂在喝酒划拳。于是她点点头,说道:“行啊!就住这吧!小二,你帮咱们开......两间房。”

    “好咧!”小二喜笑颜开的想去接青黛手里的包袱,青黛却一个转身躲到了豆蔻的身后,只是鼓着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得瞪着他。小二有些尴尬的收回手,挠挠头皮,点头哈腰的说道:“各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福伯拍了拍马脖子,对钟紫苑说道:“少爷,我先去后院把马喂喂,等会再上来。”

    钟紫苑点点头,带着青黛和豆蔻跟着那小二一起先进了客栈。交了房钱,拿了钥匙,小二忙问道:“这位少爷,饭菜等会是送到您房间里,还是您下来吃。”

    钟紫苑环视了一圈,见那几个闲汉皆是粗壮大汉,个个喝得满面通红,面前的桌子上也是一片狼藉。她不由皱皱眉头,对那小二说道:“算了,你把饭菜送到我房间里来。”

    “是。”小二立刻响亮的答应了。

    “小二,还有房间吗?”钟紫苑她们刚想上楼,就听到门口又传来一个粗噶的,还带着川蜀一带口音的吆喝声。钟紫苑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却见门口一个穿着灰色短袍,头戴斗笠,风尘仆仆的男人走了进来。这个男人虽然胳膊粗壮,脑袋也如同正常男人大小,可他的个头却如同八岁小儿般矮小,那件灰色短袍几乎扫在他自己的鞋面上。

    他径直走到柜台前,那高高的柜台居然把他给遮挡的严严实实,连头顶都没有露出来。亏得那上了年纪的掌柜,低头寻了半天也没有见着人,还一个劲的询问道:“客官,您在哪呢?”

    那几个已经喝上头的闲汉指着他发出刺耳的狂笑,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胡说着,都是些难听之极的话。那个斗笠男人也不生气,居然还呲着满嘴黄牙,跟着一起嘿嘿憨笑着。

    钟紫苑暗暗摇了摇头,带着青黛和豆蔻二人一起上了楼,没有注意到那个灰衣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

    房间布置的并不精致,却还算整洁,也没有什么异味,三人都还觉得满意。放下那堆包袱,青黛捶打着自己的肩膀,说道:“小姐,你也累坏了吧?我去打盆热水让你洗洗脸吧!”

    豆蔻立刻黑着脸纠正道:“咱们在马车上是怎么说得,你又忘了?从现在开始,不管是人前人后,都要叫少爷。”

    青黛悄悄吐了吐舌头,有些饶舌的说道:“少爷,对,是叫少爷。我只是一时没有习惯而已。”

    钟紫苑难得严肃的说道:“青黛,这回你一定要清清楚楚的记得,不要再叫错了。”她已经想清楚了,想要为父伸冤,女子的身份终究是不太方便,所以她要继续以贾铭的身份出现,这样在外行走也方便不少。

    “是,少爷。”青黛用力点点头,示意自己记在了心里。

    收拾好包袱,小二也来敲门,豆蔻打开了房门,见他端了一个大大的托盘,里面摆着一碗荤菜,二碗素菜,还有几个大白馒头,皆是热气腾腾。豆蔻接过他手里的托盘,顺手给了他两个铜钱,然后笑着说道:“还有劳小二哥帮咱们送一壶热水来,给咱们少爷泡壶茶,洗个脸。”

    收了赏钱,小二的脸上笑得越发殷勤,他弯腰说道:“小哥太客气了,烧壶水而已,当不得赏。”

    豆蔻到底跟着钟紫苑在外行走惯了,行事比青黛要大胆些,也要老道些。她只是笑着说道:“不碍事,终究是给小二哥添了麻烦。只是咱们少爷素来爱干净,那水必须要滚了三道再拿来。”

    “好咧!小哥只管放心。”小二转身离去后,豆蔻立刻掩上了大门。

    钟紫苑实在没有胃口,她揉着发涨的额角,对二人说道:“你们要是饿了,就先吃吧!只记得把福伯那一份留出来就行。”

    折腾了这一天,几人连午膳都没有吃,的确是饥肠辘辘了,可是钟紫苑不吃,青黛和豆蔻也不敢先吃,只是在桌边干坐着,看着那并不算丰盛的饭菜直咽口水。钟紫苑见状,只得无奈拿起一个馒头,说道:“行了,我也吃。这下你们可以吃了吧!”然后发在嘴边咬了一大口。

    青黛立刻拿了空碗,每道菜夹了几箸,也堆了有大半碗,然后又搁上两个大白馒头,放在了一旁。她和豆蔻这才低头吃了起来。

    钟紫苑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馒头,嘴里没有滋味,脑中也思绪万千。青黛和豆蔻也难得闭上了嘴,不似以前在家时那样嬉笑打闹。

    过了良久,当钟紫苑往嘴里塞进了最后一块馒头后,她突然皱着眉头说道:“福伯喂马怎么要这么长的时间?”

    豆蔻忙放下手里的馒头和竹箸,拿手背擦了擦嘴角,说道:“少爷,要不我下去看看?”

    “不用,你吃你的,我下去看也是一样。”钟紫苑也不等豆蔻拒绝,她径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出了房门,她刚刚走到楼梯口,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脑袋中立刻感到一阵眩晕。她心中大惊,立刻拿袖子捂住了口鼻,往下扫了一眼。因为光线昏暗,只隐约看见大门已经紧闭,现在还在喝酒喧哗的大汉如今都横七竖八的躺着地上,也不知道究竟是死是活。钟紫苑心中大惊,她不敢再看,立刻快步退回了屋内,随即关紧了大门。

    豆蔻刚刚拿起箸想要继续吃,见钟紫苑就像是中箭的兔子般惊慌的跳了进来,于是不解的问道:“少爷,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福伯上来了吗?”

    “嘘!”钟紫苑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她把耳朵贴在门框上,仔细听了听,然后才小声说道:“外面全是迷烟,先前楼下那些闲汉都被迷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咱们出不去了。”

    “什么?难道这里是家黑店?”豆蔻捂着嘴,小声惊叫道。

    青黛刚好举着箸夹起了碗底最后一块肥肉,听了豆蔻的话,她立刻被吓得浑身发软,那块肥肉立刻又掉回了碗底。

    钟紫苑又把耳朵紧贴在门边倾听了一会,一时没有听到什么异动,她才暗中舒了一口气。略一思索后,她开口说道:“谁敢不要命的把黑店开到刑部大牢的附近?咱们这回只怕是碰上了想要劫狱的江湖中人。”

第四十章 逃跑

    夜已深沉,却依然细雨如雾,夹杂着阵阵微风。虽是初春,却还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寒凉。

    郭承嗣伸了个懒腰,大步走出了刑部大牢。昨天送来的几个蜀中悍匪,真是难啃的硬骨头,亏得他审问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把漏网的另外三个同伙的下落,还有藏匿贼赃的地方给问出来。他只得暂时把这些人重新收押,另外再想法子。

    他的贴身侍卫段岭牵着马在门口候着,小厮荣喜忙把避雨的斗笠给他戴上,又披上一件青菱斗篷,方才伶牙俐齿的说道:“世子爷今儿怎么又这样晚?夫人在府里只怕又要念叨了。”

    “自从进了这刑部任职,她有哪天是不念叨得?”郭承嗣翻身上了马,一甩鞭子,爽朗的一笑,说道:“走吧!”

    “哎!世子爷等等。”荣喜慌忙爬上另外一匹马,和段岭一起,追随在郭承嗣的身后,在寂静的道路上滴滴答答的行走着,溅起一路的水花。

    “等等。”郭承嗣忽然抬手,荣喜和段岭立刻勒住了马嚼子,让胯下的马匹停了下来。荣喜不解的问道:“世子爷,怎么啦?”

    郭承嗣危险的眯起了眼睛,手中的马鞭一指侧前方,说道:“段岭,你瞧那边。”

    段岭抬头看去,就见在那间平素开到很晚的升平客栈此刻却大门紧闭,而二楼其中一间客房的窗户却大开着,一条由几件衣服绑成的绳索从窗户里抛出来,几乎垂到地面,有三个人影正鬼鬼祟祟的从窗户处往下攀爬着。

    郭承嗣拿马鞭轻轻的敲打着腿上的长筒皮靴,阴测测的说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毛贼,居然在刑部大牢前作案,未免也太不咱们这些吃皇粮的放在眼里了。走,咱们也过去瞧瞧。”

    他的声音里有着一种猫抓老鼠般的兴-奋。

    ......

    幸好豆蔻把自己以往研制出来的那些毒药,迷药,解药全都带了出来。钟紫苑找出解药自己吃了,又给豆蔻和青黛也一人服下了一颗。这时,一股淡淡的香味透过门框上糊的高丽纸慢慢的渗透了过来,还伴随着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钟紫苑的神经瞬间就绷紧了,她清清楚楚的听见隔壁的房间传出重物倒地的声音,还有那个带着川蜀口音的怪叫声:“倒了,倒了......”

    青黛和豆蔻皆是神情紧张的望着钟紫苑,青黛因为恐惧,全身皆是瑟瑟发抖。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大家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钟紫苑灵机一动,忙悄悄的对二人做了个手势,然后用一种含糊的口音说道:“奇怪,怎么觉得头好昏。”然后也啪得一声,倒了下去。青黛和豆蔻机灵,也学她的样子,倒在了地上。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钟紫苑虽然不敢睁开眼睛,却把耳朵竖的高高的。就听那要命的脚步声在自己屋内响起,她甚至还感觉到那双脚在走路时,带起的微风扫过了自己的鬓角。

    随着门被推开,那股子香味也越发浓郁了,钟紫苑闻着觉得脑袋里又开始变得混沌起来。她心中不由一惊:好霸道的迷药,要是自己没吃解药,只怕早就不省人事了。她暗暗咬了舌尖一下,用那股钻心的疼痛,让自己混沌的脑袋逐渐变得清醒。

    就听那个奇异的声音满意的说道:“不错,老八的迷-魂散就是好用。”大概是此人对自己手上拿着的迷烟有绝对的信心,他也不细看,只是转了一圈让迷烟的气味在这间房中熏透后,就关上门走了。因为这一层楼有十多间房屋,住着二十多个客人,他没有时间一个一个去细细查看。

    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钟紫苑才悄悄的爬起来。她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从包袱中翻出一个扁扁的水晶嗅瓶来。她打开盖子,放在鼻下嗅了嗅。一股子辛辣刺鼻的味道从她的鼻端直冲脑门,让她的脑子里松快了不少。

    青黛和豆蔻依然静静的趴在地上,看来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钟紫苑忙把嗅瓶在两人的鼻端晃了晃。青黛受了刺激,不由张开嘴就想打喷嚏,幸好钟紫苑手疾,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让没有让她把这个喷嚏打出来。

    她小声的在青黛耳边说道:“千万别出声,歹人还在二楼转悠,并没有走远。”

    青黛眨眨眼,忙连连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钟紫苑这才放开了她。

    三人静静的待在房中,细细的听着那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由近到远,然后又由远到近,直到他再次来到了自己的房门前。青黛不由害怕的抓紧了豆蔻的衣角,豆蔻的手心里也冒出了一层冷汗。

    钟紫苑的眼睛死死盯在门上,她手中紧紧的捏着一根银针,借着微亮的灯光,可以看见针头上闪着的幽幽蓝光,显然已经喂了剧毒。

    就在这三位姑娘神经绷到极致时,那脚步声却根本没有停留,而是径直从她们门前走过,然后蹬蹬蹬的下了楼。

    三人皆是长舒了一口气。钟紫苑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小声说道:“他们应该暂时不会上来了。可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总要想法子逃出去才行。”

    她环视了房间几圈,发现除了门以外,就只剩下那扇关得紧紧的窗户。豆蔻见状,立刻快步走过去,她使劲推开了窗户,立刻有那蒙蒙细雨随风飘了进来。

    豆蔻探头往外看去。很快看清楚了外面的情形,她回头小声说道:“公子,外面就是客栈的后院,还可以看见咱们家的马车,而且从这里下去也不算高。”

    钟紫苑也伸头张望了几眼,眉头不由微微蹙起。她们就算是从这扇窗户里爬出去,却依然是在客栈的范围内,并没有脱离危险。

    豆蔻却乐观的说道:“不管怎样,总比咱们在这间屋子里坐以待毙的好。”

    “好,咱们就先出了这间屋子再说。”钟紫苑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她又找出几种迷药,毒药藏在身上,做防身之用。又找出几件料子粗些,不易撕破损坏的衣服打成结,连成逃命的绳索。一头绑在桌脚上,一头丢了出去。

    豆蔻用力扯了扯那绳索,感觉很结实,应该可以承受自己这几个人的重量,她这才悄声对钟紫苑说道:“公子,绳索已经绑好。”

    青黛有些慌慌张张的往下看了几眼,然后苦着脸小声说道:“公,公子,咱们还拿了这么多包袱,哪里还有手去抓绳子呀?”

    “你笨呀。”钟紫苑屈起手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把那些不会摔坏的先扔下去,那些会摔坏的就背在身上,不就成了。”

    “对哟!”她们三个立刻拣出那些包着衣服鞋袜的包裹悄悄儿扔了下去,再把那些装着瓶瓶罐罐,银票首饰的包裹背在了身后。

    豆蔻年纪小,身手又灵活,先抓着绳索溜了下去,然后是青黛,俩人安全落地后,皆是扬起小脸,眼巴巴的等着最后的钟紫苑。

    钟紫苑抓着绳索慢慢的爬了下去,她的脚刚刚踩在地上,就感觉自己脖子处的衣领被人给一把揪住了,一个娇媚的声音,在她耳边突然响起:“好呀,看你这回往哪逃?”钟紫苑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对着后面一挥衣袖。一股淡淡的兰花香立刻弥散开来。

    “咦!”后面传来一阵惊呼,钟紫苑立刻感到脖子处一松,显然身后人已经被自己挥出的迷药给逼退了。钟紫苑猛然转身,却见对面站着一位笑吟吟的红衣女子。

    这名女子长发披肩,媚眼如丝,唇红似火,肌肤却是健康的蜜糖色。明明肌肤不够白皙,她却偏偏要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裙。衣料很薄,裹得紧紧的,显得她的腰身格外细小,还有那鼓鼓囊囊的胸部,格外丰隆的臀部,修长的大腿,无一不透出极致的诱惑。

    那红衣女子见到钟紫苑的样貌后,眼前不由一亮。她微嘟着红唇,轻拍着自己高耸的胸口。用那绵软的声音,娇嗔着说道:“真是个狠心的檀郎,居然对奴家下如此的狠手。”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的口吻就像是俩人早已见过千万次般的熟稔。

    豆蔻见状立刻挡在了钟紫苑的面前,狠狠的瞪着那红衣女子。青黛虽然胆怯,却也站在钟紫苑的身侧,并没有退缩。

    钟紫苑勉强笑笑,拱手说道:“实不知姑娘今晚要在这里办大事,我与家仆只是无意路过,还请姑娘放我们一马,我甘愿奉上身上所有钱财。”说完她取下身上的包裹,上前几步,递到红衣女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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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通通拿下

    谁知那红衣女子却看都没有看那包袱一眼,只是斜瞥着钟紫苑,眼波潋滟媚态横生。她嫣然一笑,说道:“如此月色,如此佳人,檀郎不留下来好好欣赏,为何急着要走?真是让奴家伤心。”她的笑容竟是那样邪魅,仿佛在黑夜中盛开的罂粟花,美艳却带着剧毒。

    看来这个神秘的女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这伙人,钟紫苑心中又惊又急又怕。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那个只有八岁孩童高的侏儒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他见到钟紫苑一伙人,不由一皱眉,粗噶的说道:“嗨,你们几个小子,为何没有被迷晕?”

    钟紫苑眼睛一转,立刻对那红衣女子说道:“美女姐姐,咱们可说好了,你收下这包首饰,就放咱们一条生路,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那侏儒闻言大怒,他瞪着那红衣女子说道:“何仙姑,你敢和咱们玩阴的?”

    何仙姑闻言咯咯笑了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钟紫苑真怕她身上的衣裙会因此绽开。何仙姑笑够了以后,伸出手在钟紫苑的脸上拧了一把,轻佻的说道:“檀郎,檀郎,你可真是够狡猾的。难道凭你这一句话,就想让我们兄弟反目不成?”

    侏儒闻言,不由瞪着泛黄的眼珠子,怀疑的在钟紫苑和何仙姑的身上来回扫着。

    钟紫苑抱着包裹急忙后退了几步,她警惕的盯着何仙姑,用一种颤抖的口吻说道:“难道你想反悔?明明说好我把钱财全部给你,你就给我们那迷烟的解药,并且把我们从后院偷偷放出去的。”

    那侏儒原本就对钟紫苑和何仙姑的话都是半信半疑,可一听钟紫苑说到迷烟的解药,这让他不得不信了。他勃然大怒,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刀,指着何仙姑咆哮道:“你竟敢吃独食,看小爷我不劈了你。”

    被人冤枉,还被人拿刀指着,何仙姑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她猛地抽出缠在腰间的软鞭,狠狠的一甩,然后指着那侏儒怒喝道:“好你个直娘贼,老娘就算吃独食,你又能如何?”

    那侏儒本就是个性子阴毒,又睚眦必报的。他二话不说,如猿猴般窜起,对着何仙姑就劈了下去。何仙姑冷哼一声,一抖手里的鞭子,毫不示弱的迎了上去。

    钟紫苑和青黛,豆蔻哆哆嗦嗦的挤在一起,看着眼前刀光剑影,一灰一红的两道人影在不停的闪展腾挪,斗得你死我活。

    青黛紧抓住钟紫苑的衣袖,牙齿不停的打着颤,哆哆嗦嗦的说道:“公公子,咱咱们该怎么办?”

    豆蔻也焦灼的低声说道:“公子,要不趁着他们还在狗咬狗,咱们先跑吧!”

    先跑?钟紫苑眉头一皱,计上心头。她把那装着首饰的包袱打开来,暗地里捣鼓了一番,然后悄悄儿对青黛和豆蔻说道:“走。”

    主仆三人就像是老鼠似得,趁着那二人斗得正欢,挨着墙角偷偷溜到了后门处。豆蔻心中暗暗庆幸,可她刚把手放在门栓上,后面就传来阴测测的声音:“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三人大惊,回头看去。就见那侏儒和何仙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打斗,两人肩并着肩,正站在三人身后,脸上露出戏谑而残忍的笑容。

    青黛带着哭腔,绝望的说道:“公子,咱们怎么办?”

    豆蔻警惕的盯着面前的二人,说道:“快点打开门,咱们就算拼着一死,也得让公子先逃出去。”

    何仙姑咯咯的娇笑起来,她习惯性的抛了个媚眼,娇媚的说道:“还是都别走了,留下来一起玩吧!”

    “哈哈哈,既然要死了,还留着钱财有何用?给你们,我都给你们。”钟紫苑突然狂笑起来,她如同疯魔了般打开了手里包袱,随手抓了一把里面的首饰,对着何仙姑和那个侏儒砸了过去。

    如果丢过来是别的东西,两人可能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是两人都看见,钟紫苑癫狂的如雨点般砸出来的东西里,除了赤金首饰外居然还有几件极品的玉器摆件,其中还有一柄羊脂白玉雕刻的玉如意,这些玩意要是砸在地上可就全都毁了。

    何仙姑和那侏儒都是对钱财极为贪婪之人,两人当然不会眼见着这些宝贝在自己面前化为流水,忙施展手段,闪电般接住了几样,何仙姑还抢在侏儒前面接住了那柄玉如意。

    何仙姑爱怜的摩挲着手里那柄温润的玉如意,娇笑着说道:“檀郎可不能这样暴遣天物,会遭天谴的。”

    钟紫苑忽然收起了癫狂的笑容,面色一整,说道:“你们这些害人夺命的狗贼才会遭天谴。”她口气狂妄,眼睛里全是藐视,居然一点都没有了先前那副失态到癫狂的模样。

    咦!怎么不怕了?何仙姑的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好的念头,她身边忽然传来“啪”的一声闷响。她侧头看去,却见那个侏儒两手抓满了玉饰,双眼紧闭一头栽到了地上。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同时袭上她的脑门,“你......”她嫣红的樱唇中只吐出了这一个字,就无力的倒了下去。只不过那柄玉如意依然死死的握在她的手中。

    豆蔻拍着巴掌笑着说道:“公子,还是你的药好使。”

    钟紫苑得意的说道:“那当然,你家公子研制的迷药,皮肤接触的效果可比闻着的效果要强上十倍,就算是这些雨水都冲不散。没有我的独家解药,他们就得老老实实的睡上三个时辰。”

    青黛还是有些后怕,她呐呐的问道:“公子,咱们要不要先把那些首饰捡起来?”

    钟紫苑快速的环视了四周一眼,说道:“先别捡了,还不知道屋里有没有别的歹人,咱们还是先去告官要紧。”

    豆蔻已经拔下了门上的栓子,她低声叫道:“公子,快走......”剩下的话却都堵在了她的嗓子眼里,她惊骇的睁大了眼睛。

    就见门外居然整整齐齐的围着无数的官兵,起码有上百人之多。他们形成合围之势,如同铁桶般把这间客栈给团团包围了起来。在细雨中,他们悄无声息的拉圆了手里的弓箭,无数闪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了刚刚迈出大门的钟紫苑主仆三人......

    领头的两匹高头大马上,稳稳的端坐着两个男子。一个年级大些的,穿着三品武官的补服,下颌处留着三寸青须,皮肤黝黑,眼睛明亮。

    而那年轻的,穿着一袭大红色胸口绣孔雀纹的补服,袖口以及下摆处绣着如波浪般的花纹。他肩头还披着一件青菱斗篷,腰间系着白玉腰带,脚下穿着一双沾染了少许泥污的牛皮长靴。这身官服穿在他身上,更衬得他宽肩细腰,格外威武。

    摇曳昏暗的灯光,钟紫苑依然可以看清他那张脸,浓眉微扬,挺立的鼻梁,略微丰厚的嘴唇,还有那双深邃如星子的眼眸,明亮而闪烁。

    钟紫苑略一迟疑,立刻撩起前襟跪了下来,双手抱拳,大声说道:“小民见过郭侍郎。”青黛和豆蔻也立刻跟着跪了下来。

    郭承嗣一愣,他俯下身子,有些好奇的看着她,问道:“你认识我?”

    钟紫苑微微一笑,扬声说道:“镇国公府郭世子爱打抱不平,这长安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小人今天才得知郭世子竟然已任刑部侍郎一职,真是可喜可贺。”

    郭承嗣满意的点点头,说道:“算你还有些见识。”钟紫苑见状心头不由一松,就见那郭承嗣脸色一沉,指着她们三人厉声说道:“把他们通通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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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被俘

    立刻有几个官兵拿着绳索上前来捆住三人的双臂,并且拖到了一边。钟紫苑不敢挣扎,只是不解的高声反问道:“郭侍郎为何要绑我们?”

    郭承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冷冷一笑,说道:“你们三个涉嫌与巨匪‘蜀中八鬼’余下的三鬼勾结,意图劫狱,不抓你们抓谁?”他也懒得听钟紫苑分辨,一挥手,说道:“冲进去,把贼人拿下。”

    “是。”百人一起响应,那声势是何等的浩荡,钟紫苑她们三人只觉得耳朵里面都在嗡嗡作响。就见郭承嗣对身边年长的武将说了句什么,然后也翻身下马,迈开大步走入了院中。

    钟紫苑忙高声叫道:“等等,各位军爷请稍等片刻。”可惜没有人理会她的呼唤,只有站在她身边的几个士兵嗤笑着说道:“啰嗦什么,有话还是等上了刑部大堂再说吧!”

    就听里面忽然传来七嘴八舌的惊呼声:“咦,地上好多首饰玉器。”

    “这两人不是蜀中八鬼中的何仙姑和吕洞宾吗!怎么都倒在这里了?”

    “看来是分账不均,窝里反了。”

    紧接着又传来“啪,啪”几声闷响。钟紫苑和豆蔻,青黛不由一缩脖子,看来里面有不少士兵也着了那迷药的道。

    就听那郭承嗣厉声喝道:“那些首饰上抹了迷药,快点通通丢掉。”紧接着又传来几声闷响,看来又有人中奖了。

    钟紫苑忙高声喊道:“郭侍郎,不但那些首饰上有迷药,如今整间客栈里都是迷药,你们千万不能就这样闯进去。”她的话让院中一片嘈杂。站在她身边的一个士兵忙使劲往下压她的头,并且厉声喝道:“闭嘴,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钟紫苑已经被那个士兵压得趴了地上,地上肮脏的积水沾满了她的脸颊,也堵住了她的嘴。豆蔻见状,如愤怒的小兽般使劲挣开身上的压制,一头撞向那个折磨钟紫苑的士兵。

    那个士兵没有防备,差点被豆蔻一头给撞倒。他不由勃然大怒,举起手中的刀鞘没头没脑的往她身上砸去。豆蔻却咬紧牙关,不管不顾的趴在钟紫苑身上,闷声承受着。青黛被吓坏了,可她的肩头被人的死死压着,挣脱不开,她只得惊惧的大叫道:“别打了,别打了,你会打死她的。”

    就见那士兵满脸狰狞的说道:“你们与那蜀中巨匪勾结,就算打死又何妨。”说着,他下手越发狠辣了。其余几个一同看押她们的士兵本来觉得这人下手太重了些,心中有些不忍。可听了他的话后,也觉得有理,所以也懒得去理会。

    钟紫苑听着身上不断传出沉闷的噗噗声,她心如刀绞,挣扎着厉声对豆蔻说道:“快点下去,他真会打死你的。”

    豆蔻却咬着牙,倔强的说道:“不行,我皮糙肉厚的不怕打。公子却是千金之躯,不能受他们的折磨。”

    “好个千金之躯,落到了我的手里,你就是命如草芥。”那士兵越发笑得猖狂,下手也毫不留情。有几下甚至想要朝钟紫苑隐隐露出的半边后脑勺击去,却因为她一直在动来动去的,而没有得手。

    钟紫苑大急,想要掀开身上的豆蔻。可是豆蔻却用全力压着她,不让她动弹。只是她嘴角溢出的鲜血已经慢慢的流入了钟紫苑的脖颈间。

    钟紫苑绝望的大叫道:“不......”难道自己三人没有死在悍匪的手里,却要丧命在官兵的私刑中?

    “住手,谁允许你擅自动用私刑的?”就在钟紫苑满心绝望的时候,耳际传来郭承嗣冰冷薄怒的声音。那正在肆虐的士兵心中一惊,忙停了手,抱拳辩解道:“启禀侍郎大人,这小子不老实,还在这里妖言惑众。”

    砰砰砰,钟紫苑的心脏跳的飞快。她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自己三人的生死,已是在一念之间。远远的,她听见郭承嗣淡淡的说道:“他没有妖言惑众,里面的确全是迷烟。你们把这三人带到刑部大牢去,我要连夜亲自审问。”

    “是。”那随意肆虐的士兵眼中透过一抹阴毒,他伸手想去抓叠成一团的钟紫苑主仆,钟紫苑却勉强抬起头,尽管地上肮脏的积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依然半闭着眼睛厉声喝道:“郭侍郎,你可想找到漏网的那一鬼?”

    那士兵一愣,继而狰狞的说道:“这些话你可以留到刑部大牢去说。”他伸出如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豆蔻的脖颈,把她掀到一边,又想去抓下面的钟紫苑。钟紫苑却不管不顾的尖声喝道:“郭侍郎,那剩下的一鬼,就在眼前。要是你走了,他就会如鸟投山林,鱼入大海,再也无处可寻。”

    钟紫苑没有办法看见,只得竖起耳朵去听。果然没过多久,她就听到皮靴踩着地面积水发出的“噗嗤”声,郭承嗣冰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说,他在那里?”

    尽管眼睛被那积水弄得生疼,钟紫苑还是努力睁开眼睛,对着面前那一团模模糊糊的人影叫道:“我们主仆三人侥幸从歹人的手中逃出来,还施计弄昏了其中二鬼,间接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小人仔细想来,也只有那剩下的那一鬼,才会恨我们入骨,会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取我们性命。”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个对钟紫苑以及豆蔻百般凌辱肆虐的士兵身上。就连郭承嗣也眯着眼,怀疑的看着他。那人脸色一白,急急的辩解道:“侍郎大人,卑职冤枉,明明是这小子不满卑职刚才殴打了他的仆人,所以才会在这里胡言乱语陷害卑职,请大人明鉴。”

    他的话音刚落,钟紫苑立刻高声说道:“郭侍郎只需问周围可有其他军爷认识此人,或者要他说出自己官职,编号,上司名字,就可知真伪。”

    那士兵的脸色顿时变得青白交加,他嘴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低下头,那三角眼却一个劲的咕噜乱转着,显然心中有鬼。

    郭承嗣心中原本五分的怀疑,看他无从反驳的模样,立刻变成了九分。他拿着马鞭一指那人,说道:“既然你无话可说,来人,把他拿下。”

    那人抬眼看了看不远处,已经被五花大绑着抬出来的同伙,暗中啐了一口,骂一声晦气。这时,已经有人开始朝他逼近,有一只手已经按上了他的肩头。他猛地狂笑三声,说道:“想抓你蓝采和爷爷,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就见他双手一挥,袖袍中立刻散出无数的粉状的烟雾,那股烟雾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钟紫苑闻到这熟悉的气味,立刻大叫到:“小心迷烟。”尽管她飞快示警,可是挨着蓝采和最近的几个士兵还是着了道,“蓬蓬”的倒了下去。不过也就这几个士兵而已,还好郭承嗣反应敏捷,他立刻捂住口鼻爆退了十几步,巧妙的避开了那些迷烟的范围。

    蓝采和的迷烟虽然霸道,却没有钟紫苑的迷药那么逆天。这是室外加上细雨的冲刷,那迷烟立刻就被打散了。只不过他也争取到了一线逃跑的机会。

    只不过,他此刻恨毒了钟紫苑,满心只想要取她的性命。要不是她三番五次的破坏,自己三人今天也不会折在这里。他“刷”的一声,抽出了佩刀,满脸狰狞的朝着地上的钟紫苑劈了下去。

    周围响起一阵惊呼,谁都以为地上那个倒霉鬼会必死无疑了。郭承嗣眼中闪过一丝煞气,他举起右手在虚空中狠狠往下一劈。一道寒森森的箭矢划破长空,从他的身后飞出,如闪电般射向蓝采和的右肩窝。

    那箭极快极准力度也极大,蓝采和的刀锋刚刚才触及钟紫苑的发丝,那箭头就如毒龙般钻入他的肩头,巨大的力量带着他一起往后倒飞了数米,直到那箭头连人一起狠狠的钉在了身后的大树上。蓝采和高声惨呼一声,头一歪,居然昏厥了过去。

    段岭背着一张巨弓,面无表情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荣喜抱着箭袋跟在他身后,耀武扬威,颇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郭承嗣远远的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他也只是勾勾嘴角。

    这一切来得太快,原本蓝采和视在地上无法动弹的钟紫苑为任他屠宰的羔羊,谁知转眼间,他自己却成为了人家案板上的鱼肉。这风水未免也转得太快了些。

    没有人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一幕,停顿片刻后,四周立刻响起了震耳欲聋欢呼声。钟紫苑在地上挣扎着,几次想要坐起来,都没有成功。这时,一双手扶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扶着坐起后,又温柔的拭去了她眼睛里的污水。

    钟紫苑眨眨眼,终于看清楚了,扶自己起来的,居然是郭承嗣。他看着钟紫苑那双闪亮如星辰的黑眸,抱歉的说道:“真是对不住,让你受委屈了。”说完,他亲手解开了钟紫苑手臂上绑着的绳索。

    钟紫苑愣愣的看着他,觉得无限的委屈,后怕,惶恐,齐齐袭上心头。她忽然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

    郭承嗣先是一愣,然后有些好笑的拍拍她的后背,说道:“好了,好了,一切都已经过去。那些贼人再也伤不了你们主仆了。”他没想到这个先前冷静,机智,堪称勇敢的小家伙,一旦脱离了险境,居然会失态成这幅模样。

    钟紫苑哭够了以后,才发觉不妥。她忙收回了挂在郭承嗣脖子上的手臂,吸吸鼻子,沙哑的说道:“郭世子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去年夏天,在京郊法华山的山脚下,我还帮你解过五步蛇之毒。”

    “咦!”郭承嗣仔细端详了她几眼,惊异的问道:“难道你就是那天采药时从山坡上滚下来,弄得一脸泥污,还惊动了五步蛇咬我一口的那个小子?”

    钟紫苑先是一噎,然后她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污渍,用力的点点头,理直气壮的说道:“没错,就是我。”

    郭承嗣阴测测的一笑,说道:“太好了,我正好想要找你小子算账来着!”

第四十三章 抓药

    钟紫苑一脸错愕的看着郭承嗣,不解的说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侍郎大人不说以礼相待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找我算账?”一抹慧黠的光芒从她的眼底一闪而过。

    一派巧言令色,郭承嗣发誓,这个臭小子一定是在故意避重就轻。不过看着他花猫似的,肮脏不堪的小脸又觉得有些好笑。记得他上次也是一脸的泥泞,一路滚到自己面前。这人,似乎从没有以正常的方式在自己面前出现过。

    其实,钟紫苑认出他以后,心里也觉得很窘迫。因为当时郭承嗣是坐在山坡下的,那受惊的五步蛇咬的可是他的屁-股。钟紫苑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动手帮他把毒血给挤出来。虽然她是做药童打扮,郭承嗣也一直以为她是男子。可她好歹是个正经姑娘家,也会觉得羞涩好不好。

    一旁的荣喜听了,忙插嘴问道:“世子爷,你什么时候被五步蛇咬过?我怎么不知道呀!咬着你哪里了?”

    郭承嗣脸一黑,呵斥道:“聒噪,不许多问。”他就算是死,也不会把受伤部位说出来,因为太丢脸了。幸好除了这个臭小人还没有别人知道。他搓着下巴,暗暗寻思着,要不要杀人灭口呢?当然,这个念头他也只是心里想想,过个干瘾而已。作为掌管刑名的刑部侍郎,他是不会知法犯法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帮着解开了青黛和豆蔻身上的绑绳,青黛抽噎着上前扶住了豆蔻的身子。豆蔻迷茫的抬起头来,细雨打湿了她的发髻,也冲淡了她嘴角的血迹,她含含糊糊的说道:“公子,咱们是不是没事了?”

    钟紫苑下意识的看了郭承嗣一眼,郭承嗣轻扬起下颌,宣布道:“不错,歹人已经全部被擒获,你们都洗脱了嫌疑,没事了。”

    “太好了。”豆蔻艰难的一笑,她忽然双眼瞪的滚圆,张着嘴急促的呼吸起来,还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她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胸口,原本红润的小脸变得蜡黄,嘴唇也变得乌青,头一偏彻底昏死了过去。

    “啊!豆蔻,你快醒醒,快醒醒!”青黛惊恐的尖哭起来。周围的官兵们见到这一幕的,无不暗暗摇头,看情形这个小家伙是伤了内脏,恐怕会小命难保,那个蓝采和是对这个倒霉鬼暗中下了黑手。

    “别哭了,快搭把手,把她抬到干净的地方去。”钟紫苑慌忙上前探了探她的脉搏,发现豆蔻的脉搏变得细弱快速,皮肤又湿又冷,这些都是病情危急的典型症状。她心中不由惊怒交加,又万分心疼。可她知道,要是这个时候自己心神也乱了,那豆蔻恐怕就会真的没救了。

    青黛慌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钟紫苑一起想要去搬豆蔻的身子。可她们俩人受了连番惊吓,又吸了不少迷烟,早就是手软脚软,哪里搬得动。这时,一双大手突兀的伸了过来,他轻松的抱起了豆蔻那娇小的身躯,沉声问道:“把他放在哪里?”

    钟紫苑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却见出手帮忙的,居然是先前还说要找她算账的郭承嗣。她呆了一下,忙说道:“侍郎大人请跟我来。”

    她领着郭承嗣一起往内院走去,青黛慌忙捡起地上的散乱的包袱,也跟了上去。那三品武官见状只是无奈的耸耸肩,自觉的接了他的手,去处理善后事宜。

    客栈里如今都是迷烟,钟紫苑略一思索,决定暂时把豆蔻搬到马车上去。谁知她一掀开马车的门帘,就见失踪了的福伯,正双眼紧闭仰面躺在里面。她忙爬上马车粗粗为他诊治了一番,青黛惶恐的问道:“公子,福伯他没事吧?”

    钟紫苑庆幸的说道:“还好,他只是被迷烟给弄昏了而已,没有性命之忧。”青黛一听,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郭承嗣双手还抱着豆蔻不便动手,只得叫来两个士兵帮忙先把福伯抬到别处安置,又提来了一盏灯笼挂在马车里。他才上去,把豆蔻小心翼翼的放下来。又取下身上的青菱斗篷给她盖在身上。

    安置好豆蔻后,钟紫苑忙出声致谢。郭承嗣却扫了豆蔻蜡黄的小脸一眼,又看了看仓皇不安的钟紫苑,下意识的安慰道:“郭某生平最佩服忠义之士,他年纪虽小,这份心却很好。不用担心,以你的医术定能救活他。”说完,他转身下了车。

    她的豆蔻自然很好!钟紫苑无暇理会他的点评,她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心神后,掀开斗蓬解开豆蔻的衣服,拿出一包银针,屏气凝神的帮她针灸起来。青黛不敢打扰,只在一旁拿着干净的帕子,颤抖的擦拭着豆蔻身上不停冒出的冷汗。

    过了二盏茶的功夫,在钟紫苑的努力下,豆蔻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一些,嘴唇也没有那么发乌了,她这才略微松了口气。青黛眼巴巴的看着豆蔻,小声问道:“公子,她没事了吧?”

    钟紫苑摇摇头,郁闷的说道:“还没有,她伤了肺部,才会呼吸艰难。我只是暂时让她没有那么难受而已。后面是好是坏,还要靠她自己。”

    “啊!”青黛吃惊的捂住了嘴。

    钟紫苑为豆蔻掩好了衣襟,把那件斗篷盖在她身上。又从马车上找出常备的纸笔,开了张方子,然后对青黛吩咐道:“赶紧把药抓来。”

    “是。”青黛接过方子,慌忙打开门帘,却见郭承嗣居然还抱着双臂,站在马车外守候着,并未离去。郭承嗣见她探出头来,沉声问道:“何事?”

    青黛愣愣的说道:“去抓药。”

    他一皱眉,长臂一伸,径直取走了她手上的方子,丢下一句:“我去。”然后大步离去。

    好重的煞气!青黛吓得一哆嗦,很没有志气的缩回了马车里。钟紫苑听见了外面的声音,她也没有想到堂堂侍郎大人,居然会主动要求去抓药,看来他也是面冷心热之辈。

    不过有免费的跑腿,不用白不用。想到这里,钟紫苑打开窗帘,对外面刚刚上马,还未离去的郭承嗣喊道:“烦请大人再顺便买些零嘴回来,我这小厮是小孩心性,没有零嘴是绝对不肯喝药的。”

    让他这个堂堂的三品侍郎帮小厮买零嘴,这小子还使唤的真顺口。郭承嗣闻言嘴角直抽抽。要不是他真心佩服这主仆三人间有情有义,他很想把这药方砸在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子脸上。郭承嗣没有理她,一抽马鞭子,快速离去。一脸冷漠的段岭和偷笑不已的荣喜见状也立刻跟了上去。

    好在这次动静闹得很大,周围居住的人家都已经从睡梦中被惊醒。虽然不敢开门,却有不少人家都点上了油灯。郭承嗣凭着记忆来到一家大门紧闭,里面却透着昏暗灯光的药铺门口,然后把方子交给了段岭,吩咐道:“你去照方子抓药。”段岭二话不说,下了马就去砸门。

    见段岭进了药铺,郭承嗣有些不耐烦的环视了周围一眼,却见到不远处的一家零食铺子居然也透出了昏暗的灯光。他鬼使神差般指着那扇门对荣喜说道:“你去买些零嘴吧!”

    荣喜吃惊的张大了嘴:“世子爷,你还真打算帮他的小厮买零嘴呀?”

    郭承嗣一愣,有些狼狈的说道:“是你买,和本官可没有关系。”

    荣喜嘟囔着说道:“还不是一回事,做奴才的不都是听主子的吩咐办事嘛!”

    郭承嗣抬腿踢了他屁-股一脚,没好气的说道:“真是聒噪,还不快去。”

    钟紫苑也没有想到郭承嗣除了抓药以外,还真的买了一些零嘴回来。不过他把这些东西丢在她怀中后,一言不发的大步离去。

    钟紫苑看着他挺直的背影,不解的嘀咕道:“这家伙,明明是他自己要帮忙去抓药的,又在这里发什么脾气?”

第四十四章 逼婚

    在客栈那满是油烟,热火朝天的厨房里,青黛正拿着蒲扇,守着一个炉子,细心的煮着药膳。小二提着一个盖了块白棉布的竹篮,轻快的走了进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好奇的问道:“青黛姑娘,你又在煮什么呢?闻着药不像药,吃食不像吃食的。”

    “是我们家公子亲自研究的药膳,先用桃仁15克,红花10克熬了水。等会再用这汁水冲藕粉,再搁上一点红糖,就行了。”青黛头也没抬脆生生的说道。她往灶塘里加了几根柴火,拿蒲扇轻轻的扇着,让那炉火烧的更加旺盛些。

    豆蔻的气促之症后来又反复了好几次,次次都把大家伙给吓个半死。好不容易这两天平复了些,她小孩子心性又犯了,就是不肯喝那些苦的让人舌根发麻的汤药。钟紫苑心疼她刚刚从鬼门关打了个转回来,便费劲心思研究了几种药膳,让她吃着不那么难受,同时也能治病。

    小二闻言,不由咧开嘴,笑着恭维道:“这贾大夫虽然年纪不大,可医术真是没的说,心也细。也不知他定了亲没有?”他也算是亲眼见着钟紫苑怎么把豆蔻从鬼门关给拖回来的,心中确实佩服的很。这不,就连掌柜的也暗中看中了他,还许了几个铜钱,让小二暗中帮着打听起来。

    青黛闻言抬起头,警惕的看着他,说道:“我家公子有没有定亲,与你何干?”这两天,掌柜家的胖女儿成天往钟紫苑身边凑,让她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我也是好奇,问问而已。”那小二也不生气,只是放下手里的竹篮,笑呵呵的说道:“你们不是想要给豆蔻补身子嘛!瞧这是什么。”他掀开白棉布,青黛好奇的看去,就见里面居然装着十几个圆溜溜的鸡蛋。他意有所指的说道:“知道你们急着要买鸡蛋,这些是我们东家小姐从家里特意拿来给你们应急的。”

    青黛原本已经欣喜的伸手抓起了其中的一个,结果听他这么一说,又忙不迭的放了回去。她搓着手指,有些犹豫的说道:“咱们拿了她家的鸡蛋,算不上私相授受吧?”

    不愿意就不愿意呗,用不着跟防贼似的吧!小二闻言,苦笑着说道:“青黛姑娘,你也太小心了些,这些鸡蛋你们都算了钱的。顶多是做了场买卖,和那私相授受扯不上关系。”

    “那就好,那就好。”青黛如释重负般拍着胸口。

    瞧这架势,看来东家小姐的亲事又没希望了。小二暗中叹口气,对青黛说道:“那你先忙着,我出去了啊!”

    等小二走后,青黛又敲了两个鸡蛋,蒸了两碗嫩嫩的鸡蛋羹。出锅后还散了葱花,淋了几滴香油,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青黛把做好的两碗鸡蛋羹还有那碗药膳用竹篮装了,喜滋滋的跨出了厨房的门。

    回到房间里,就见豆蔻半靠在床上,正伸长脖子往窗户外看着。她不由好奇的问道:“怎么就你一人在这,公子呢?”

    豆蔻朝外努努嘴,说道:“被东家小姐给叫出去了。”

    “啊!”青黛大吃一惊,忙放下竹篮,也奔到窗户前,往下看去。

    钟紫苑到底是个女子,所以并没有多防备,就跟着那东家小姐一起到了后院。可现在她在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注视下,开始深深的懊恼起来。

    她抱拳施了一礼,硬着头皮局促的说道:“多谢小姐错爱,不过贾某如今亲人有难,还需我奔走相救,也不知何时是个尽头,实在无心儿女情长。再说这婚姻大事,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如此儿戏?小姐的提议,实在是太过荒谬。”

    那东家小姐扭着上下一般粗的腰身,拿挤在肉堆里,只能看见一条缝隙的小眼睛对钟紫苑抛了个媚眼。然后捏着嗓子,娇滴滴的说道:“贾大夫,奴家的提议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嘛!我爹可就我这一个女儿,到时,这整间铺子都是我的陪嫁。而且我这身材又是极好生养的,保证可以三年抱俩。娶了我,你可是沾了大光。”

    她一边说,一边扭捏着往钟紫苑身上靠,钟紫苑只得不停的往后退。很快,钟紫苑便被她逼到了角落里,见她已经避无可避,东家小姐不由眼前一亮,纵身就往她身上扑去,嘴里还得意的嚷道:“贾大夫,你就从了我吧!”

    这么一座肉山砸过来,自己不死也要脱层皮吧!钟紫苑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好在她虽然吨位比不过人家,可身手却灵活的多。就见她抱着脑袋身子一矮,跟炸了毛的猫似的,飞快的窜了出去。

    对,很像猫,还是一只惹了祸后舔舔爪子装无辜的猫。郭承嗣居高临下的看着后院中那一幕荒唐的闹剧,心中暗暗觉得好笑。

    就见那东家小姐结结实实的撞到了墙上,那一声巨响让他都呲着牙反射性的眯了眼睛,一定很疼吧!东家小姐显然也给撞昏了头,趴在墙上半天没回过神来。这个臭小子傻乎乎的还不趁机脱身,居然还敢凑上前去想看人家的伤势,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咦,那棵树后怎么还有一大片衣角露了出来,瞧料子好像是掌柜最爱穿的那件深栗色福字花纹的锦袍。郭承嗣的视线要开阔许多,当然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掌柜的躲在树后做什么?郭承嗣修长的手指在窗框上不停的敲击着,心中暗暗寻思着掌柜此举的用意。

    青黛也瞧见了这一幕,她不由气鼓鼓的说道:“这东家小姐怎么如此不知羞,成日间这样纠缠咱们公子,到底想做什么?”

    跟着郭承嗣一起进来的荣喜也挤在窗口边看热闹,他闻言嘻嘻一笑,调侃着说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想做你们的少夫人了。不过说起来,你们主仆几个居无定所,无处落脚,要真纳了这东家小姐也不错,好歹有份这么大的家业等着。”

    豆蔻闻言,一掀身上的被子就想要起身,青黛忙上前按住了她,焦急的说道:“才好了些,你又乱动什么?”

    豆蔻涨红了脸,她捏着拳头狠狠的锤了一下床铺,气喘吁吁的说道:“都是我身子不争气,才会把公子困在这里不能动弹。如今我也好多了,不用再让公子受这样的委屈。青黛,你快去把公子叫上来,咱们收拾东西走。”

    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她和青黛最担心的,是钟紫苑再被这东家小姐纠缠下去,迟早会被揭穿她女子的身份。毕竟她们府里如今还背着一个谋害皇室子嗣的天大罪名,到那时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荣喜有些好笑的说道:“这和你没关系,这东家小姐怎么不敢去赖别人,却偏偏和你们家公子较上劲了?还不是见他对你这么个小厮都如此照顾,就知道他是个瞧着精明,却性软,心慈,面薄,重情义,又好拿捏之人嘛!再加上他有一技之长可以维生,又有些家底,这样的相公打着灯笼都难找,不赖他赖谁呀。”青黛和豆蔻面面相觑,皆是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她们家小姐可不就是这么个人嘛。

    郭承嗣耳朵听着他们几个胡扯,眼睛却锐利的盯着下面的一举一动,他见那个臭小子居然还敢拿衣袖去擦人家额头沾染上的灰尘,而那躲在大树后的掌柜似乎也蠢蠢欲动。他有些无力的闭了闭眼,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心思,沉声开口了:“贾大夫,上来一趟,本官找你有些公务要谈。”

    他的声音清冽又不失醇厚,识别率极高。钟紫苑立刻甩开了东家小姐趁机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她抬头,对二楼窗台处露出半截身子的郭承嗣一抱拳,高声说道:“请郭侍郎稍后,小人这就上来。”

    她丢下跺着脚,嘟着嘴,满脸不高兴的东家小姐。就跟被鬼追似的,一溜小跑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她拍着胸口,惊魂未定的说道:“真是吓死我了。”一眼瞥见郭承嗣穿着一身常服,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她脸上一热,忙抱拳说道:“小人谢过郭侍郎出言相救。”

    郭承嗣好笑的摆摆手,说道:“算了,我都不知道今天怎么会多嘴。不过我瞧你还有几分真本事,要是被这样不知底细的女人缠上,也算可惜了。”

    钟紫苑擦着额头的汗珠,连连点头称是。她扮男子以来,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阵仗,虽然那条风月胡同里的姑娘们也爱和她这样玩闹,可人家都是适可而止,并没有谁敢真的想要她纳回家去。这位东家姑娘可真是太生猛了,她可真吃不消呀!

    在桌子边坐定,又喝了两口青黛倒的茶,定定神。她才好奇问起郭承嗣此番来意。郭承嗣对荣喜示意一下,荣喜立刻把肩上的包袱取下来在钟紫苑面前放好,又顺手打开了它,露出了里面那十几样金饰玉器。钟紫苑伸着脖子一瞧,很眼熟,这不就是撒了迷药用来迷惑那俩个歹人的东西嘛!

    郭承嗣伸手拿出了里面的那柄玉如意,在手中摩挲着,然后开口说道:“蜀中八鬼的案子已经处理完,他们被都判了秋后问斩,这些证物没了用处,我就带来物归原主。”

    钟紫苑听了,立刻眉开眼笑,挥手就想要青黛收起来。郭承嗣却慢悠悠的说道:“且慢,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要向贾大夫问个明白。”

    “请说。”这些宝贝重新回到手里,钟紫苑心情大好,说话调子都高了几分。

    郭承嗣闪亮如星子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她的笑颜,不解的问道:“这柄玉如意分明是御赐之物,我上内务府查了记录。是由当今太后在半年前赏赐给了前太医院判钟瑾川。还有,这几天你家的车夫福伯,千方百计想要进刑部大牢探视钟瑾川夫妻,应该也是你授意的吧?你和那钟瑾川到底是什么关系?”

    钟紫苑闻言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嘴唇上的血色也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郭承嗣身为刑部侍郎,悄无声息的查到了她如此多的底细,究竟是意欲何为?她的脑子里开始飞快的运转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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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品世子妃介绍:
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却被用来侦破奇案,钟紫苑觉得自己也算是惊世骇俗了。 还好,还好,老天待她不薄。让她意外收获了志趣相投的忠犬一枚。 某忠犬呲着白牙,露出红果果的小眼神:谁敢欺负我家娘子,我就咬谁。不对,是要谁好看。医品世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品世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品世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