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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品世子妃全文阅读

作者:晴时有雨     医品世子妃txt下载     医品世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驱逐

    这个闯进来的小姐,恰好是蒋初晴所认识为数不多的其中一位嫡女,长兴候家的七小姐**。先前也是她力邀自己和王尚书家的五小姐一起去玩打雪仗。蒋初晴苦涩的想到,先前自己受到她的邀请时是多么欣喜若狂,现在再想想,人家只不过把自己当做取乐的玩意而已。

    由于蒋初晴全身上下都换过了,所以**一时间也没有认出来,她只是拉着明秀的袖口,叽叽喳喳的笑着说道:“四姐姐,你知道吗?今天又有那不要脸的小蹄子打睿亲王的主意了。而且还是趁着睿亲王在沐浴更衣时,偷偷闯进去自荐枕席,还想要逼着睿亲王纳了她。”

    “究竟是谁做下这等下贱之事,真是丢了咱们女子的脸面。”

    “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睿亲王难道就没有命人打了出去?”

    “长公主素来疼爱睿亲王,要是知道在她的别苑中,出现了这等不知廉耻的女子,定不会轻饶了她。”......

    这个消息也太劲爆了些,在场的几位小姐又大多心中暗暗仰慕这斯文俊雅的睿亲王,所以围到**的身边,纷纷怒喝起来。

    原本在窗边下棋的那个手持白子的女子,手一顿,也忘了落子,只顾侧耳细听。那持黑子的女子见状抿嘴一笑,也不急着催促,反倒端起手边的一盏枫露茶,细细的品了起来。

    就见那边的明秀也掩嘴轻笑道:“也怪咱们的睿亲王后院太干净了些,才会让这些狐媚子以为有可趁之机。可她们也不想想,睿亲王他人品贵重,品行高洁,又深受皇上和太后的宠爱。岂是那些仗着有几分容貌就不知天高地厚的狐媚子能攀附得上的。”

    那明秀说出的话,比那些只知道谩骂的女子又多了几分条理。**嬉笑着端起丫鬟奉上的杏仁茶,抿了几口后,才擦擦嘴角,一脸神秘的说道:“你们知道这不知廉耻的女子是谁吗?”

    “是谁,你快说?”

    “定是谁家带来有几分姿色的婢女,学那些风月女子的手段,才会做下这等没有廉耻之事。”

    **嘻嘻一笑,并不出声,只是从面前的绿地粉彩花卉盘中掂出了一块栗子糕,放在嘴里慢慢的抿着。她在这卖关子,原本和明秀坐在一起的黄衣女子倒是着急了,她伸手推了**一把,娇嗔着说道:“你这个死丫头,就是爱卖关子。你倒是快点说呀!”

    蒋初晴的眼睛虽然盯在手上的话本上,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她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翠儿垂着头站在她的身后,也是一个劲的绞着手指,不敢抬头,生怕会露出破绽来。

    倒是**自己撑不住,先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明秀见状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笑够了以后,才用一种鄙夷的口吻说道:“这人说出来,诸位姐姐一定想不到。她可不是什么不知廉耻的婢女,人家身份可高贵着呢!”说到这关键处,她又停了下来,只惹得那些竖起耳朵想听八卦的小姐们,个个都瞪圆了眼睛。

    “死丫头,还想买关子。”黄衣女子拿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戳着她的额角,娇嗔着说道:“大不了,我把前儿新得的那套九子连环送给你。”

    “谢姐姐赏赐。”**笑吟吟的福了福,这才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做下这事的,居然是工部尚书家的庶出三小姐,闺名叫初晴的。”

    四周立刻诡异的安静了下来,**还没有发觉身边这些人的异状,依然在滔滔不绝的说道:“亏我先前见她也是个爽朗的性子,又初来乍到没有什么朋友,就邀了她一起玩。没想到才这一会的功夫,她就不知廉耻的跑去勾引睿亲王。哎,可怜如雪姐姐那天仙般的品行,却有个如此行为不堪的庶妹。所以说姨娘养得,就是姨娘养得,天生是个贱骨头。”

    她噼里啪啦得说完以后,才发现身边人异常的安静,她不由惊异的说道:“你们怎么啦?都哑巴了不成?”众人面上五颜六色,目光都齐刷刷的投在了一旁蒋初晴的身上。

    那个持白子的少女,也吃惊的睁大了了眼睛,手里的白子啪的一声,滑落到了棋盘上。那个持黑子的少女低头扫了棋盘一眼,不由低声挪揄道:“刘姐姐,这一步你想了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堵自己的后路不成?这样妹妹我可有些胜之不武了。”

    她口里的刘姐姐,就是皇上原本属意的睿亲王妃人选,刘太傅的嫡女刘玉淸。刘玉淸是个目下无尘,清高自傲的性子。她的私心早就暗许了睿亲王,先前听父亲说起皇上有意把她许给睿亲王为正妃时,她还暗中高兴了许久。

    谁知她高兴了没多久,却传来睿亲王婉拒了这门亲事的消息。一时间让她几乎沦为了长安城贵女们的笑柄,她伤心羞愧这下,终于病倒了。虽然每日都是寻医问药,还是缠绵病榻许久。

    好在睿亲王身边一向都不缺这样的风流韵事。没过几个月,刘玉淸的笑话就被陈阁老家的长孙女陈嫣然给替代了。解了这块心病,刘玉淸才算从漩涡中爬了出来。这睿亲王还是成了她的魔怔,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关注,留意。

    刘玉淸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先前无意中落下的这颗白子果然绝了自己的后路,把本来稳赢的大好局面奉送了出去。她叹口气说道:“好了,紫苑妹妹,这一局算我输了。”

    钟紫苑是太医院钟院使家的嫡女,钟院使虽然成天在皇上,皇后面前打转,可到底只有五品的官阶。按理说,以钟紫苑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参加这赏梅会的。其实,她自己也不太想来,在她看来,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在家翻一翻医书,或者琢磨几个方子。可惜架不住刘玉淸的哀求,便陪着她和太傅夫人一起来了。

    钟紫苑见刘玉淸已经无心下棋,便笑着说道:“下了这么久的棋,我也有些累了,要不咱们休息一会吧!”

    刘玉淸求之不得的点头应允,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飞到了那边蒋初晴的身上。当然不只是她,如今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那个坐在书架前,满脸委屈,盈盈欲泣的少女身上。她面前的几上放着一个海棠形青铜雕花香炉,里面冒出的淼淼白烟,似乎遮住了她半张脸,让人看不真切。

    整个暖阁中的气氛有些尴尬,尤其是**,她到底还是年幼,虽然那些难听的话都是打她嘴里蹦出来的。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事主就坐在自己身后,还一字不漏全都听进了耳中。

    羞怒交加之下,**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她梗着脖子狠狠的瞪着蒋初晴,不客气的开口说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做下这等不知廉耻之事,你根本就不配和我们坐在一起,马上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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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道歉

    蒋初晴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她满面通红,哽咽着说道:“初晴虽然是姨娘养得,可也识得几个字,读过《女诫》《女论语》。这样让祖宗蒙羞,让家族姐妹受到牵连的罪名,初晴万死也不敢承受。”

    翠儿也豁出去了,她上前几步护在蒋初晴的身前,面红耳赤的争辩道:“咱们小姐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怎么可能做出这样荒唐之事?明七小姐,你可不能受了小人蛊惑,往死里编排咱们小姐。”

    **虽然是刁蛮惯了的,可见蒋初晴苍白着小脸,大颗大颗的泪水从面上滑落。那被泪水洗过,更显乌黑明亮的眸子幽幽的看着自己,就像是被疾风骤雨抽打过的杏花,凄艳而又哀伤。四目相对,**自己倒是莫名心虚起来。

    于是她压低了嗓门,呐呐的说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现在清音殿中都传遍了,各家夫人小姐都听说了,也就你们几个躲在这暖阁中还不知道呢!”

    说到这里,她又觉得明明是面前这个狐媚子做下了见不得人之事,自己心虚什么?于是她扁扁嘴,提高了嗓门说道:“对了,刚才还有一件事我忘记说了。”

    她戏谑的看着蒋初晴,继续残忍的说道:“来时,我见到你的嫡母蒋夫人已经气昏了头,只叫着要丫头婆子赶紧寻了你,拿麻绳绑回去,别留在这公主别苑中丢人现眼了。不过你那二姐姐倒是好得,她全然不顾自己的名声也受到了牵连,还在劝你嫡母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呢!”

    暖阁中顿时一片哗然,要说先前这些小姐们对**的话还所保留,现在却皆深信不疑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亏你先前还夸她不卑不亢,现在打嘴了吧!”刘玉淸瞪大了眼睛,一脸鄙夷的对身边的钟紫苑说道。

    钟紫苑却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吐出了八个字:“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她的声音有些大,满屋里的小姐们都听进了耳中。就连蒋初晴都听得一清二楚,她不由抬起双眼悄悄的扫了钟紫苑一眼。她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能有人站出来为自己说一句公道话,她的内心不由充满了感激。

    **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般,尖声喝道:“你什么意思?难道这些话还是我编出来诳大家的不成。”

    钟紫苑静静的看着**,她五官轮廓颇深,尤其是那双亮若星辰的眼睛,幽黑深邃,似乎有一种让人沉溺的魔力。就在**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想要发怒的时候。她却叹息着开口说道:“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想问明七小姐一句,你可是亲眼看见了这位蒋三小姐闯那睿亲王的浴室,向他自荐枕席?”

    **一楞,她呆呆的摇了摇头,说道:“那倒是没有。”

    钟紫苑紧接着又问道:“那明七小姐又是否亲眼见到蒋三小姐要求睿亲王纳她入门?”

    不出所料,**又呆呆的摇了摇头,说道:“也不曾见到。”见**傻乎乎的完全就顺着钟紫苑的意思在说话,明秀不由微蹙着眉峰诧异的多看了钟紫苑几眼。

    倒是她身边的那位黄衣少女不屑的冷哼一声,插嘴说道:“既然心里打着这样下贱的主意,自然是千方百计的藏着掖着,又怎么会光明正大的让人看见。”

    **也觉得刚才自己似乎有些示弱了,她不由气鼓鼓的说道:“你这个人真奇怪,就算我没有亲眼看见。总有人亲眼看见了,不然怎么会在整个清音殿中都传遍了?”

    翠儿心中一急,不由大声辩驳道:“你胡说,我们小姐清清白白的,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可惜她只是一个丫头,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根本就没有人会理会。

    “都是人云亦云而已。”钟紫苑上前几步走到了蒋初晴的身边,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轻声说道:“蒋三小姐,能把你右脚上的鞋袜脱了让我看看吗?我瞧着似乎伤的不轻。”

    蒋初晴一愣,右脚脚踝处虽然一直传来穿心的疼痛,可是这一路行来她都是竭力忍耐,而且自认为还是掩饰的很好,没想到却依然没有逃过钟紫苑的眼睛。

    翠儿也想起了不久前蒋初晴扭伤脚的事,她惊呼一声,忙蹲下身子,帮着蒋初晴脱去脚上的鞋袜,眼前出现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就见她原本白嫩纤细的脚踝,如今却像发过的馒头般肿的老高,透过细嫩的皮肤还可以看见下面那一大片狰狞的暗红色。就算她们不是大夫,都知道蒋初晴的脚踝的确是伤的不轻。于是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再说话了。

    翠儿心疼的哭诉道:“小姐,你都伤的这样重了,为何还忍着不出声,这要是伤了骨头可怎么是好?我这就去找夫人,请她送我们先回家去找大夫。”她猛地站起身想走,蒋初晴和钟紫苑却异口同声的说道:“等等。”

    蒋初晴诧异的看了钟紫苑一眼,钟紫苑却咧嘴一笑,说道:“还是让我先看看吧?”蒋初晴虽然是第一次见到钟紫苑,却觉得她的身上有一种让人觉得莫名安心的魔力,于是她微微点头,小声说道:“有劳了!”

    钟紫苑先是探了探她的脉搏,然后抬起她的右脚放在自己的膝上。再用一只手抓着她的足尖,另一只手抓着她的足跟慢慢的左右扭动了几下,听着没有发出骨头与骨头摩擦的声音,她才慢慢的松开了手把蒋初晴的脚放回原处。翠儿见状忙询问道:“我家小姐的脚没事吧?”

    钟紫苑抬头对脸色煞白,却紧咬着嘴唇没有痛呼出声的蒋初晴柔声说道:“幸好没有伤着骨头,可是也不能再逞强继续行走。回家后最好是静养几天,等肿胀消失了以后再下床,不然只怕是会后患无穷。”然后她又对翠儿吩咐道:“你去找个能封住口的瓷瓶,装满雪,给你小姐敷在伤处。”

    “是。”翠儿答应了一声,立刻满屋子找起了合适的瓶子。那边刘玉淸忙对翠儿招手说道:“你过来。”然后把自己抱在怀中的一个只有巴掌大的掐丝珐琅手炉放在她的手中,柔声说道:“先拿这个去用吧!”

    她这个掐丝珐琅手炉口小肚大,瓶口处还有一个铜盖,用来防止里面的炭灰溢出,的确非常符合钟紫苑提出的要求。翠儿立刻接过手炉,屈膝道谢后,奔到门外去装雪了。

    钟紫苑站起身远远的看着刘玉淸,微微蠕动了一下嘴唇,刘玉清不用看都知道,她说得一定是谢谢二字。于是她回了一个微笑,然后返身回到窗前坐好。

    钟紫苑却快步走到书桌边,拿起上面的狼毫笔,取了一张洒金宣纸,在上面挥毫疾书起来。

    一旁的**见状不由撇撇嘴,说道:“这究竟是哪家的小姐,楞跑到公主别苑来充大夫。”

    明秀却拉了她一把,严肃的说道:“七妹,你就少说几句吧!”真是越说越错,不过这句话她放在心里,并没有说出来。

    过了一会,翠儿又跑了进来,她把装满了积雪,已经变得非常冰冷的手炉轻轻的压在蒋初晴的脚踝上,蒋初晴不由“呲”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时,钟紫苑也开好了方子,她拿起那张写满了簪花小楷的洒金宣纸,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然后递到蒋初晴的面前,笑眯眯的说道:“既然你身上还有月事,我就没有给你那些活血化瘀的汤药。这个方子是用来外敷的,怎么用我已经详细写在上面。回去以后要丫鬟按这上面写的去做就行了,包你十天后,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翠儿迟疑的看了蒋初晴一眼,蒋初晴早就被她突然冒出的月事二字,给羞得满脸通红。她强忍着羞涩,接过钟紫苑手上的洒金宣纸,感激的说了一句:“大恩不言谢。”翠儿立刻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叠好,放进自己的袖袋中。

    钟紫苑这才环视了四周脸色各异的众人一眼,故意不解的说道:“我真不知道,蒋三小姐脚伤的这样厉害,又身有月事,怎么会想着去向睿亲王自荐枕席。也不怕睿亲王盛怒之下,降下一个侮辱皇室的罪名吗?”

    看了许久的明秀终于叹了一口气,她站起身对蒋初晴福了福,说道:“还望蒋三小姐原谅舍妹年幼无知,才会这样以讹传讹。”

    她这话一出,等于是间接认定了蒋初晴是受到了冤枉。蒋初晴心中一松,眼眶又红了起来。

第十八章 造化

    **见明秀居然向她最看不起的蒋初晴道歉,顿时觉得大丢脸面。她不由怒火攻心,偏偏又发作不得。于是**提着裙摆,铁青着小脸冲了出去。

    明秀怕她出事,只得让身边的丫鬟也跟了上去。见场面变得有些尴尬,其余几个年纪小些的小姐们再也坐不住了,纷纷带着自己的丫鬟们告辞离去。偌大的暖阁中,只剩下了蒋初晴,钟紫苑,刘玉清,明秀,还有那黄衫女子。

    那黄衫女子的目光在钟紫苑的身上不停的打着转,见她穿着一件素雅的浅绿色织锦夹袄,领口以及袖口处镶嵌着一圈绒绒的白色兔毛。下身是一条绣着缠枝牡丹纹的百幅长裙,裙边压着一块通透的碧玉。万千青丝在脑后挽了个如意髻,只簪一只应景的梅花白玉簪,耳边摇荡着两只小巧的珍珠坠子,手腕上笼着几串圆润的粉色珍珠手串。通身配饰看上去十分的普通,丝毫没有出彩的地方。于是她福了福,细声细气的询问道:“不知这位妹妹是哪家的贵戚?”

    钟紫苑也屈膝回了礼,说道:“家父乃太医院钟院使。”

    黄衫女子捂嘴一笑,轻蔑的说道:“我竟不知,长公主赏梅会的帖子会发到太医院去。”她的语气中透出浓浓的讥讽。

    以钟院使五品官的身份,他的家眷确实不够资格受到长公主的邀请。钟紫苑知道今天自己会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刘玉清的缘故。于是她笑笑没有说话,而是返身回到了刘玉清的面前。

    见钟紫苑居然一句反驳的话都不说,转身就走,黄衫女子越发得意起来。她故意拉着明秀抱怨道:“长公主是何等淸贵风雅的人物,才会办下这盛大的赏梅会。可惜如今却叫那些小门小户,不知尊卑之人混了进来,真是多了一股子穷酸之气。”

    明秀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她原本以为钟紫苑也是哪家勋贵家中的娇客,为了息事宁人她才会主动代**道歉。没想到面前这个侃侃而谈,逼着**节节败退的少女,却只是区区一个太医院院使的女儿。

    这样的出身还敢帮蒋家的庶女出头,得罪自己那个莽撞的妹妹。分明就是没有把世代簪樱的长兴候府放在眼里,这让明秀的心中不由暗暗恼火。

    钟紫苑虽然没有把那黄衫女子的话放在心上,刘玉清却见不得有人如此奚落自己的闺中蜜友,她冷哼一声,开口说道:“长公主不但是淸贵风雅,也最是惜弱怜贫,谦恭礼让,所以才会受到朝野上下的爱戴。要是让她知道自己邀请的客人中,居然有那种如暴发户般,仗着家中权势便盛气凌人,目中无人。还意图挑拨口舌是非,随意造谣生事之徒,一定会心生厌恶。也污了这梅花高洁,坚强,谦虚以及傲骨之风。”

    被这样毫不留情的打脸,黄衫女子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一张俏脸一会红一会白的,别提有多尴尬。偏偏她和明秀都认识刘玉清,知道她的父亲刘太傅官居一品,是当今皇上的启蒙恩师,又有拥立之功,所以很受朝野上下的尊重。她一个三品礼部侍郎之女,自然不敢随意得罪。

    明秀见刘玉清出头帮着钟紫苑说话,便知道今天在这里继续说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于是她悄悄拉了那黄衫女子一把,然后对刘玉清福了福,说道:“刘姐姐的指教,我们一定瑾记在心。请恕妹妹们先行告退。”说完,她拉着那黄衫女子一起,也离开了暖阁。

    钟紫苑见状,笑道:“瞧你,她们心中不忿,说两句难听的出出气也就是了。反正我是左耳进右耳出,身上也不会少两块肉。偏偏你还要来充什么侠客,来个仗义执言。现在好了,嘴上是痛快了,却又把人给得罪了吧!”

    “难道我得罪不起她们吗?”刘玉清语带不满的反问道。说到这里,她又捂嘴笑了起来,说道:“我估摸着她们以前也没少在背后嚼我的舌根子,如今面对面的说上几句,我心中倒是爽快了不少。”

    “原来有人是借着我的由头,为自己出气来着。”钟紫苑故作焕然大悟的模样,点头说道。

    刘玉清便笑着要去撕她的嘴,嘴里还说道:“让我看看你的舌头究竟是什么做的!好的坏的都让你一人说尽了,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钟紫苑忙捂住脸,笑着讨饶道:“好姐姐,饶了妹妹这一回吧!我下次一定把姐姐仗义执言的恩情记得真真的,再也不敢胡说了。”

    刘玉清拍着手得意的笑道:“量你下次也不敢了。”

    一旁的蒋初晴颇为羡慕的说道:“两位姐姐的感情可真好。”

    钟紫苑忙问道:“你觉得好些了吗?”

    蒋初晴细细的感觉了一下,说道:“觉得伤处木木的,似乎没有先前疼的那么厉害了。”

    “那就好。”钟紫苑点点头,说道:“记得今天多敷几次,明天就不会肿的厉害了。”

    “谢钟姐姐关心。”蒋初晴满脸感激的说道:“真是多谢钟姐姐出手相助,才让晴儿免受这些闲言碎语的凌辱。今日之恩,晴儿没齿难忘。”

    “行了,老是这么谢来谢去的,你说不烦我都听烦了。”钟紫苑爽朗的摇手说道。

    刘玉清噗嗤一笑,她也安慰蒋初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是没做过的事情,总有地方说理去。你也不用太过忧心了。”

    正说着话,紫乔一掀门帘走了进来。她见蒋初晴这身狼狈的模样,不由微蹙着秀眉问道:“这是怎么啦?”

    翠儿忙回答道:“我们小姐先前摔得不轻,如今整个脚踝都肿起来了。幸好这位钟小姐教会了咱们一个极好的法子,奴婢现在正拿冰炉帮小姐敷着呢!”

    冰炉又是个什么鬼玩意?紫乔不知道,不过她也无暇细问。只是焦急的说道:“蒋三小姐,如今你能走吗?长公主还等着见你呢!”

    “长公主等着见我?”蒋初晴大吃一惊,说道:“长公主为何要见我呀?还请紫乔姐姐提点一二。”

    紫乔笑道:“你这个丫头还真是个有造化的。先前满清音殿中都是关于你和睿亲王的谣言,不知怎么,还传到了长公主的耳中。长公主本来勃然大怒,还想要问你的罪来着。刚好这个时候我去回话,便禀明了长公主,先前是我领着你们主仆寻地方换的衣裳,并没有私闯睿亲王浴房这一说。睿亲王和郭世子也抓到了二个最先传谣言的小丫鬟。她们都招认只是隐约看见你带着贴身丫鬟孤身往睿亲王沐浴更衣之所的方向走,并没有亲眼看见你去纠缠睿亲王。所传谣言,只不过是以讹传讹,越传越玄乎而已。长公主怜惜你第一次出门赴宴,就碰上了这样糟心之事,她想要亲自安慰你呢!”

    “太好了。”翠儿喜极而泣,她知道自家小姐的名声保住了,也代表着自己这条小命也算是保住了。

    原本在清音殿中暗中操纵着这一切的女人,不由暗暗的撇撇嘴。她心中暗想:莫非这睿亲王真的看中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记得他身边桃花满天飞的时候,从未见他主动出声为哪位桃花辩白过,今天可真算得上是破天荒头一遭了。自己这条小小的计策不会真的成就出一段旷世奇缘吧?

    刘玉清见蒋初晴整理好衣物,被紫乔找来的软兜抬出了暖阁的大门,她便笑着对钟紫苑说道:“既然闲杂人等都不在了,我们不如再下一局吧!”

    钟紫苑灿然一笑,说道:“下就下,谁怕谁呀。不过这回你先得让我二子才行。”

第十九章 被毁的素心梅

    在清音殿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女人冷冷的看着眼前那两个倒霉的丫鬟,哭泣着被长公主府的婆子们拉下去打板子。她们的主子礼部尚书夫人一脸惶恐的立在一边,听着长公主那毫不留情的训斥,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女人并不担心最后会牵连到自己身上。因为当时她有意引着这两个丫鬟远远的看见了蒋初晴往那排厢房处走去,然后又故意说了几句让人容易产生联想的话后,就立刻撇下了她们走开了。回清音殿前她还重新换了装束,估计现在她就算站在那两个丫鬟面前,她们也认不出来。

    只是她原本是想要让谣言慢慢的传出去,这样才能让事主无法辩白。却没想到这两个丫鬟的想象力和传播能力会这么剽悍,这才多大的功夫,谣言就已经在清音殿中传遍了。什么自荐枕席都能编出来,可见她们平时也是喜欢嚼舌根的主,这二十板子挨得一点都不冤枉。

    这不过自己精心布下的局就这样被无意的化解了,也不知道主人会不会震怒。想到主人那凌厉的手段,女人的眼神在一点一点的变冷。

    这时蒋初晴也被两个健壮的婆子用软兜抬到了长公主的面前,长公主被唬了一跳,忙问这是怎么啦。紫乔笑着解释了一遍,然后又补充道:“依我看,这蒋三小姐也是太懂规矩了些。明明都伤得这样重了,还硬咬着牙不肯出声,这要是真落下了什么毛病可怎么好!”

    坐在长公主身边的睿亲王闻言眉头不由一挑,他的眼神诧异的在蒋初晴的右脚处打了个转。虽然此刻蒋初晴的裙摆已经把脚面都盖得严严实实,他什么都没有看见。可是他的眼前不由出现了先前在厢房中的那一幕,那时的她明明需要翠儿和紫乔双双扶持才能站稳,可是她在随着紫乔走回清音殿时,脚步却是那样的沉稳,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睿亲王不由暗中叹息道:这个女人果然对自己够狠。

    长公主好言安慰了蒋初晴几句,又特意拉着蒋夫人说了些孩子还小,又受了惊吓,回到府里就不要再责罚之类的话,蒋夫人都谦逊的应承了下来。蒋和雪也在一旁柔声的安慰着低声饮泣的蒋初晴。

    眼见着局面在朝着一片祥和的方向发展,一个穿着深栗色点金细棉夹袄外罩宝蓝色圆领比甲的婆子,一脸焦急的从殿外匆忙走了进来。虽然外面天寒地冻的,她却脸色潮红,额头上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那个婆子径直走到紫乔身边耳语几句后,紫乔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长公主一眼瞥见,认出那是专门负责仙癯园的婆子,忙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紫乔不敢隐瞒,于是走到长公主身边,在她耳边低声禀报了。长公主原本还温和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陪在她身边的宋青莲见状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这是怎么啦?”

    长公主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抓起面前的一只粉窑细瓷茶盅,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突兀的脆响让原本喧闹的大殿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就连戏台上原本还在咿咿呀呀唱着的小戏子们都惊慌的跪了下来。满屋的诰命夫人和大家小姐们都下意识的屏气凝神,就连隔着红毡在南北殿那边投箭瓠,行酒令,传签筒玩的不亦乐乎的男客们也莫名其妙的安静了下来,众人皆不知长公主为何会突然雷霆大怒。

    就见长公主瞪着凤目凌厉的在这殿中扫视了一圈后,直到看得大家心中都惶恐不安时,她才厉声说道:“谁不知癯仙园里的素心梅是大驸马和本公主一起种下的,今儿居然有人敢偷跑进去,把那几株素心梅都给毁了,这是要和本公主过不去吗?”

    殿中顿时一片哗然,谁不知自从驸马失踪后,长公主就把那几株素心梅当成了对驸马思念的寄托,平时连浇水修枝这些粗活都不肯假手于人,皆是亲自动手,没想到今天居然有人敢毁了它们。要是长公主能到毁树之人倒还罢了,要是找不着,估计这事怕是不能善了。

    “你说,究竟是谁做的。”长公主一指那个癯仙园的管事婆子,蹙着眉峰厉声喝问道。

    那个婆子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说道:“请长公主恕罪,奴婢只远远的看见是个女人的背影,却实在不知是谁呀!”也许是吓得狠了,她磕得十分用力,额头很快就变得一片乌青。

    长公主怒气冲冲的说道:“你是癯仙园的管事婆子,既然连那几株素心梅都看不住,留你还有何用?紫乔,吩咐下去,革去她管事的职务,交到门房外,打一百大板。”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那个婆子一张脸被吓得煞白,她拼命的冲着满面怒容的长公主磕头。要知道这一百大板如果真打下去,她哪里还会有命在。可是大家都知道如今长公主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去触她的眉头。

    眼见着那个倒霉的管事婆子要被拖下去的时候,一个爽朗的声音隔着那红毡响了起来:“且慢,我想我知道毁坏那素心梅的人是谁。”

    长公主眼神一闪,板着脸说道:“请郭世子过来说话。”

    长公主话音一落,四周立刻嘈杂起来:“难道郭世子见着破坏癯仙园的人是谁了?”“几株素心梅而已,谁会想着还有人会去特意破坏呀,这不是拿刀在捅长公主的心窝子嘛!”“抓到此人定要狠狠惩罚,不然也难消长公主的心头之恨。”

    “是。”红毡被宫女给掀开了,郭承嗣在众位夫人的议论声中,迈开长腿大步走了进来。他目不斜视的走到长公主面前,抱拳行了一礼。

    长公主强压怒火,放缓了语气问道:“郭世子,你可是看见了那破坏癯仙园之人?”

    郭承嗣非常干脆的摇头说道:“并不曾见到。”

    没想到郭承嗣会这样回答,众人皆是一呆。宋青莲偷偷看了面无表情的长公主一眼,忙抢先出声斥责道:“承嗣,你要是不知道是谁,就不要在这里胡闹了,还不快向长公主请罪。”

    郭承嗣却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虽然没有看见是谁毁了癯仙园里的素心梅,不过我却有把握把她给找出来。”

    四周嗡嗡声再度响起,那个隐身在暗处的女人疑惑的皱起了眉头,她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第二十章 恶犬

    长公主“咦”了一声,一双凌厉的凤目紧紧的盯在他的身上,饶有兴趣的问道:“郭世子要如何把此人找出来?”宋青莲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郭承嗣爽朗一笑,说道:“这素心梅乃梅中极品,香味浓郁幽长,一旦沾染上了,三天三夜都不会消失。而据那管事婆子所说,在仙癯园破坏素心梅的女子一定还在这别院中。而平时这素心梅都是长公主一人打理,并无旁人接触,那么我们只要找出这身上带有素心梅香味之人即可。”

    长公主听了郭承嗣的话,尚在沉吟中,四下里却已经议论纷纷。绝大多数都是称赞郭承嗣这主意甚妙,当然也不乏持怀疑态度之人。

    坐在下面的蒋延梅暗暗撇了撇嘴,她平日里最见不得郭承嗣大出风头,于是站起身笑吟吟的说道:“承嗣的主意好是好,可是这满大殿的夫人小姐们,谁身上没有带上几块香饼,佩上几个香囊,就连这大殿中都燃着宫中赏下来的伽南香。就算那素心梅香味浓郁经久不散,可在这香味陈杂的大殿中又叫人如何分辨得出来?”

    郭承嗣回头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眸中不但没有被质疑后的不快,反而显得越发如星子般明亮。他朝着蒋延梅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说道:“叔母顾虑的是,侄儿自然没有这个本事在这片馥郁芬芳中辨别出素心梅的香味。”

    蒋延梅闻言一喜,刚想再刺上几句。郭承嗣却抬手制止了她,他胸有成竹的继续说道:“不过,侄儿不能,却不表示别人不能。”他拍了拍手,高声说道:“去带进来。”

    不得不说郭承嗣的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神采奕奕,气宇轩昂。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如同太阳般让人觉得耀目不已。他和如同月亮般清幽高雅的睿亲王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典型,却同样受到长安贵女们的推崇迷恋。

    妆容精美衣裳华贵的贵女们不是脸红耳赤的偷偷打量郭承嗣,就是扶额蹙眉做弱不禁风状对着睿亲王。可惜这两人自己却凑在一起低头窃窃私语着,心思完全都不在猎花争艳上,简直是白瞎了这些贵女们做出的娇柔之态。

    好在只过了一小会,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众人齐齐看去,就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尖脸男子,牵着一条体型高大,威风凛凛,眼冒绿光的恶犬走了进来。

    现场响起了一片惊呼声,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可怜这些养在深闺中的少女们,养过最大的狗估计也就是那巴掌大京巴儿,她们谁都没有见过这站起来足足有一个人高的恶犬。

    那些平时最注重风姿仪态的诰命夫人,还有弱不禁风的贵女们大多被吓得双股颤颤,浑身发抖。有胆小的,居然嘤咛一声,就这么昏了过去,也有不少被吓得尖叫嚎哭风仪全无。

    没想到会造成这样大的骚动,睿亲王和郭承嗣不由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屑和无奈。

    还是长公主猛地站起身,她凤目一瞪,厉声喝道:“没见它嘴上缠着布条吗!又咬不着你们这些千金贵体,都慌什么,真是成何体统!”

    被长公主这么一喝,大家才发现这只恶犬虽然看上去凶猛,可是它的尖嘴上果然缠着几圈布袋,根本就张不开。它似乎也被这些女人们的尖叫声给吓到了,正夹紧了尾巴,瞪着无辜的小眼睛,一个劲的往那个小个子男人的裤-裆里钻。那个男人则手忙脚乱的安抚着。这样子看上去颇有些滑稽可笑,于是殿中的此起彼伏尖叫声慢慢平息了下来。

    见场面稳住了以后,长公主方才坐了下来,她揉着额角有些头疼的问道:“郭世子,你牵条恶犬进来,是要做什么?”

    郭承嗣微微一笑,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恶犬,它的嗅觉特别的灵敏。我曾经把它吃饭用的瓷碗埋在地下三尺之处,都被它毫不费力的找了出来。今天要分辨出谁的身上沾染了素心梅的香味,就只有靠它了。”

    “简直荒谬。”长公主还未发话,长兴侯府的明夫人却忍不住发怒了:“今天应邀来参加长公主这赏梅会的夫人小姐,不是出自勋贵世家就是出自朝廷大员,难道仅仅因为长公主的素心梅被毁。这满殿的贵人小姐就都成了嫌犯不成?既然咱们都成了嫌犯,何不请长公主把我们都交给刑部去审问。但是今天要本夫人受这恶犬搜身之辱,恐怕恕难从命。”

    立刻有几个身份高贵的命妇也纷纷附和起来。她们的确不敢驳了长公主脸面。但是长公主同样也不能罔顾她们的身份和家族颜面。她们今天真要叫这恶犬搜了身,说出去不但自身颜面无存,也会引起整个家族的雷霆震怒。长公主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面上露出了一丝为难,她不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那对惹出事端的头子。

    见场面越来越不受控制,蒋初晴抬着水汪汪的眼睛,担心的看着远处长身玉立,身姿挺拔的郭承嗣,眼中隐隐透着焦急和忧虑。

    蒋初晴虽然不知道好好的为何会闹出素心梅被毁这样的事件,不过她隐隐的猜到,应该是他设下的局,意图找到陷害自己的那个罪魁祸首。想到这里,蒋初晴的心中不由溢出一种说不出的甜蜜,毕竟被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倾力相助,不管是谁,都会因为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而有些飘飘然吧!

    陪在她身边的蒋如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秀眉不由微微的蹙起,她细声细气的问道:“三妹,你什么时候和郭世子相熟的?”

    蒋初晴一愣,她立刻收回了目光,掩饰般说道:“没有,妹妹还是第一次见到郭世子。觉得有些好奇,所以多看了两眼而已。”

    张宛如颇为惋惜的说道:“虽然郭世子有时候出的主意是损了点,可他这人的确是俊朗不凡,风姿过人。只可惜柳姐姐病了这么久,生生把这对天作之合的璧人给耽误了。”蒋初晴听了张宛如的点评,忍不住捂嘴偷笑。蒋如雪却一直静默不语,只是她的眸光渐渐变得有些幽冷。

    面对众人的责难,郭承嗣不慌不忙的说道;“明夫人多虑了,谁要敢说在座的诸位夫人小姐们是毁那素心梅的嫌犯,本人就第一个不答应。”

    明夫人一听这话,心中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转而她又疑惑的问道:“那郭世子究竟是打算如何找出此人?”

    郭承嗣灿然一笑,说道:“诸位夫人和小姐都在这大殿中陪伴长公主殿下,自然不会有毁坏素心梅的机会。本人只是想请各位夫人和小姐们细想想,带来的这些丫鬟婆子们,在这期间可曾出过殿门。如果有的话,上前来让我这恶犬闻闻手心,便可解除嫌疑。不知这个办法,各位夫人小姐们可还能接受?”

    不用搜身,只不过让出过殿门的丫鬟婆子伸手给那恶犬闻闻,这个主意倒是可以勉强接受。不过明夫人还是有些不快的说道:“难道只有我们带来的这些丫鬟婆子有嫌疑,长公主别苑的这些宫女们就没有嫌疑了吗?”

    “谁说没有了?”长公主指着紫乔说道:“你今天也在外面闲逛半天了,也算得上是身有嫌疑。今儿,你就第一个让那只恶犬闻闻。”

    “是。”紫乔立刻屈膝答应了,她走到郭承嗣身边,主动伸出白皙细嫩的双手让那只恶犬来闻。那只恶犬把鼻子放在她的手掌上碰了碰,然后若无其事的转开了头。郭承嗣非常干脆的说道:“可以了。”就这么简单?众位原本还心怀不满的夫人们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紫乔毕竟是个七品女官,论身份,只怕比在座大多数没有品阶的小姐们还有高贵些。既然她都主动站出来,让那只恶犬闻了手心,其余的丫鬟婆子也就没有什么可矫情的了。于是只要是出了殿门的,都一个个老实的站出来,排好队让那只恶犬闻掌心。

    那站在暗处的女子心中也满是不解,不知道这郭承嗣究竟是在闹哪一出?不过瞧这场景似乎又不是冲着自己而来。就在她犹疑间,她身边的人出言说道:“妩娘,我记着你先前腹痛,也出了殿门去如厕。为避嫌疑,你也去让那恶犬闻闻吧!”

    “是。”妩娘无奈之下,只得屈膝应承了下来。她暗中摸了摸怀中的袖剑,才慢慢的走进了丫鬟们的队伍中。

    只是让恶犬闻闻手而已,速度很快。再加上睿亲王和郭承嗣都站在那里,目光炯炯的盯着这些伸出来的小手,反倒让许多春心萌动的丫鬟们都芳心乱跳,羞红了脸颊。

    很快就轮到了妩娘,她坦然伸出了自己的双手。一对素银绞丝镯子随着她的动作,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叮叮作响。郭承嗣和睿亲王皆是一眼看见了其中一只镯子上,有一道大大的豁口,似乎正在对着他们狰狞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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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放她一码

    睿亲王不由抬头看了妩娘一眼,见她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细眉秀目,小鼻子小嘴的,显得十分温婉娟秀,实在看不出是如此心思歹毒之人。他张张嘴刚想说话,郭承嗣却抢先说道:“这个也不是,下一个。”

    睿亲王不解的扫了郭承嗣一眼,郭承嗣却像没有看见般,只顾对着低眉顺眼的妩娘说道:“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妩娘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屈膝福了福,安静的退了下去。

    既然事主已经找到了,接下来的狗狗辨认大会,显然就没有了什么意义。不过唱戏还需唱全套,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于是睿亲王和郭承嗣还是装模作样的站在一旁监督完了全程。当最后一个穿着宝蓝色细菱夹袄的小宫女上前伸出双手时,那只恶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跳起来一个劲的往她身上窜,那个小个子男人差点拉都拉不住。

    郭承嗣正发愁不知该怎么收场呢,见此情形眼睛不由一亮。他立刻指着那个小宫女说道:“她身上有素心梅的气味,把她拖下去好好审审,定然可以问个水落石出。”

    “是。”早在殿外等候的几个刑房婆子立刻如狼似虎般扑上来,如铁钳般押着那个几乎被吓瘫了小宫女往殿外走去。“长公主饶命,奴婢不是......”惊慌失措的小宫女挣扎着刚要叫屈,紫乔立刻吩咐一句:“堵上她的嘴,别在这鬼哭狼嚎的,惊扰了各位贵人。”

    “是。”有婆子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塞进了小宫女的嘴里,然后利落的把她拖了下去。

    长公主坐在上首看着下面这场闹剧,实在是撑不住想笑,又要维持面上的威严,真的是非常的辛苦。那只恶犬其实就是公主别苑的护院犬,被郭承嗣临时拉来做戏而已。而那个小宫女平时就是负责给它喂食的,这只恶犬闻着这个小宫女身上的气味,还以为开饭了,可不就要活蹦乱跳的往她身上钻嘛!

    那个小宫女被堵了嘴发不出声音,小脸不但被吓得煞白,还糊满了眼泪鼻涕。那些婆子把她推进了用来惩治下人的刑房后,又立刻关紧了大门。等小宫女睁着一双茫然的泪眼看清了屋内的情形后,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连泪水都忘记流了。

    就见原本被长公主吩咐下去,要打一百板子的癯仙园管事婆子,正衣裳整齐的盘腿坐在热炕上和刑房的管事婆子凑在一起喝茶吃零嘴。地上还有燃着一个通红的炭盆,上面还架着一个藤纹黄铜茶壶。被打了一百板子的人还能这样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吗?小宫女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不够用了。

    刑房婆子见她一脸呆滞的模样,不由笑道:“别傻站着了,还不过来帮忙倒茶。”

    小宫女这才回过神来,她自己动手取下了嘴里的帕子,又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鼻涕,然后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提起茶壶的把手,帮她们把面前的茶碗满上。

    癯仙园婆子见她的双手还有些微微发抖,有些怜惜的说道:“真是可怜见的,被吓坏了吧!”

    刑房婆子从盘子里掂了一颗茴香豆扔进嘴里,嚼得嘎嘣嘎嘣作响。她听了癯仙园婆子的话后,不由笑道:“你以为谁都和你这个老货似得,惯会做戏,又皮糙肉厚不怕疼啊!”

    癯仙园婆子若无其事的摸了摸自己青紫的前额,笑嘻嘻的说道:“我有包治百病的万灵丹,这点疼怕什么?磕出血来都没有问题。”

    说完,她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丢到那个小宫女的面前,说道:“拿着吧!这是睿亲王赏你买果子吃的。从现在起,你就在这刑房里好好呆着,等外面的客人们都走光了,就没你的事了。”说完她又顺手从盘子里抓了一大把茴香豆,花生糖放在小宫女的手里。

    这块碎银子起码有二两重,相当于她四个月的例钱了。不用挨板子,还有赏银可拿,小宫女瞬间就觉得自己从地狱回到了天堂。虽然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见癯仙园婆子都是如此自在的坐在这里闲谈,想来自己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谢睿亲王赏。”小宫女立刻破泣为笑,她小心的收好银子,捧着那堆零嘴坐在角落里去打发时间了。

    刑房婆子见她出手就是二两银子,不由腆着老脸低声问道:“睿亲王素来就是出手大方的主。快说说,你这次帮他演了这场戏,到底得了多少赏钱?”癯仙园婆子得意洋洋的做了一个手势,立刻引来了刑房婆子羡慕的惊叫......

    刑房中是一片祥和,可清音殿中却是一片肃静。长公主坐在上首非常辛苦的绷着脸,让下面的人都坐立难安。各位夫人小姐们皆体会长公主此刻的心绪不佳,便纷纷告辞离去。

    等到最后一位客人也走了以后,清音殿中只剩下了紫乔,宋青莲,郭承嗣和睿亲王。宋青莲见长公主面容扭曲,僵硬,以为她气得狠了。于是不停的柔声劝慰,生怕她会伤了身子。可长公主自己倒撑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宋青莲被她这突兀的笑声给唬了一大跳,郭承嗣便拉着她,把事情的前后解释了一遍,她这才恍然大悟。

    长公主颇为得意的对睿亲王说道:“毅儿,你看姑母没有坏你的事吧!”

    睿亲王含笑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姑母的配合。”

    长公主扶着面前的黑漆雕花几,倾身向前,颇感兴趣的问道:“费了这么多心思,那个背后设计你和蒋三小姐的幕后黑手可曾找到?”

    睿亲王转头看着郭承嗣,颇为玩味的说道:“找是找到了,就是跟在石御史夫人身边的那个妩娘。”

    长公主惊讶的说道:“既然找到了,为何不当场把人拿下,还让她大摇大摆的走出别苑?”

    “这个毅儿也不明白,还要请郭世子为大家解惑了。”睿亲王认真的盯着郭承嗣,一脸不解的说道。

    长公主,紫乔,宋青莲也齐齐看向郭承嗣,一个个脸露惊讶之色。

    郭承嗣苦笑一下,解释道:“本来是想当场把那妇人拿下,可后来我仔细瞧她的双手,发现她右手的指腹处生有一层薄茧,想必她定是一个剑术高手。当时大殿中那样的情形,我实在是不敢保证各位夫人小姐们的安全,只得暂时放她一码。”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睿亲王一拍他的肩膀,发自内心的称赞道:“到底还是你心细些!”看着站在那里侃侃而谈的儿子,宋青莲更是露出一脸的骄傲。

    顿了顿,郭承嗣又含笑继续说道:“睿亲王既然已经让暗卫跟了上去,想来这个妇人也逃不出多远,咱们就在这里等好消息吧!”

第二十二章 畏罪自杀

    出了别苑的大门,蒋延梅在大丫鬟巧儿的搀扶下上了镇国公府的马车,可等了半天也不见郭承嗣上来。于是她吩咐巧儿掀开门帘探头看去,才发现郭承忠还站在车旁探头探脑的往别苑内张望着,蒋延梅不解的问道:“承忠,还不上车,在看什么呢?”

    郭承忠脸颊微红,呐呐的说道:“还没与舅母,雪表妹,晴表妹道别呢!”

    蒋延梅说道:“不用等了,你晴表妹扭伤了脚,要婆子用软兜抬着行走,这一时半会只怕是出不来。”

    郭承忠心中有些不甘,却也不敢强行驳蒋延梅的话。他眼睛一转,又说道:“不光是舅母,还有伯母与大哥也没有出来。总归是一起来得,现下咱们抛下他们独自先行,似乎于理不合。”

    蒋延梅想也不想的说道:“你伯母与大哥哪回来公主别苑不会被留下多说几句话再走?别在那磨磨唧唧的,快点上来。”说完她也不耐与郭承忠废话,坐回了车内,吩咐巧儿放下了门帘。

    郭承嗣见实在等不下去了,只得磨磨蹭蹭的上了马车。巧儿踢了一下云板,车夫立刻扬起了马鞭,吆喝着行走起来。

    蒋延梅母子这一走,起码带走了镇国公府跟出来的一大半小厮护院。依然坐在宋青莲马车上绣手帕的穗儿见状好奇的对剑兰说道:“姐姐,二夫人和二少爷怎么自个儿先走了?”

    剑兰放下手里绣了一半的帕子,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脖颈,面带骄傲的说道:“她们走就走吧!咱们夫人曾经做过长公主的伴读,与长公主是打小的情分。回回长公主宴客,总要单独把咱们夫人留下多说几句贴己话,才会放她出来,岂是这些旁人能比的。”

    穗儿暗暗的吐了吐舌头,她探头看着外面人语马嘶,热闹非常的场景,发现有不少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夫人小姐们纷纷上了各府里的马车,她便小声央求道:“好姐姐,你也教我认认这些贵人的模样。”

    剑兰刚好也做累了绣活,于是也靠了过来,悄悄的指着相熟的马车对穗儿嘀咕起来。

    .......

    太傅府的车队在雪地里缓缓的前行着,居中有一辆宽大的华盖双橼马车。太傅夫人斜依在柔软的浅褐色如意纹迎枕上,手里捧着一个黄铜镂空雕缠枝蔷薇花图案手炉,膝上还搭着一块细羊毛毡子。

    刘玉清与钟紫苑坐在她的下首,因为马车摇晃,太傅夫人唯恐她俩人会伤了眼睛,所以不许她们看书打发时间。闲来无聊,俩人只有扯着大丫鬟彩霞教她们打络子玩。

    彩霞的手很巧,几根彩绳在她的手里上下翻飞着,很快就变成了漂亮的如意结,图锦结,祥云结,吉祥结,草花结.....

    明明瞧着挺简单的事,偏偏到了刘玉清和钟紫苑的手里,却变得艰难起来,好好的彩绳,不是别揪得打了结变成了一堆乱麻,就是被编成了一个四不像。当刘玉清又一次弄坏了手里的吉祥结后,她忍不住把它摔进了彩霞的怀里,嚷嚷道:“什么劳什子,偏偏要费这么大的精神来弄它?竟比那描画样子,做对子还要艰难些。”

    彩霞笑道:“这些活计本来就是奴婢们做来赚个脂粉钱的,姑娘的手娇嫩,自然是做不惯了。”

    钟紫苑还低着头,满头大汗的试图从自己手中的这堆乱麻中找出线头来。刘玉清却二话不说,一把夺下了她手里的东西丢给了彩霞,说道:“别玩这个了,咱们还是来下棋吧!”

    太傅夫人见此情形,不由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俩个如今都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一个成天不是呤诗作画,就是下棋弹琴。一个就成天研究医书方子,种药制药。那些刺绣,厨艺还有管家的本事偏偏一样都不学,真真是让人发愁。”

    钟紫苑也趁机丢开了手,她笑着对太傅夫人说道:“夫人不用为姐姐担心,以姐姐的家世品貌,将来一定是嫁入那钟鸣鼎食之家。自然用不着姐姐去做这些刺绣,庖人的活计。姐姐这样的雅人定会每天都和姐夫一起呤诗作对,闲暇时弹琴作赋,做一对神仙眷侣。”彩霞听了,早就捂嘴偷笑起来。

    刘玉清脸一红,她跺着脚,扭着钟紫苑的衣袖,不依不饶的说道:“母亲,你听她这样胡编排我,快点撕她的嘴。”

    太傅夫人叹口气说道:“紫苑虽然说得没错,可你们再细想想,以后你们夫君的贴身衣物,扇坠,荷包之类的物件,难道还要去烦别人来做?俗话说艺多不压身,这些活计你们还是多少都学上一些,才不至于被婆家人笑话。”

    刘玉清的脸红得都要滴出血了,只对钟紫苑说道:“瞧瞧你,招出母亲这么多话来。如今我只和你算账。”

    钟紫苑忙笑着讨饶道:“好姐姐饶了妹妹这一回吧!”

    刘玉清得意的说道:“先前耍嘴皮子痛快了,这会子又来装可怜!可不能依你。彩霞,快来哈她痒痒。”说着她就伸手在钟紫苑的肋下一阵乱挠,彩霞丢下了手里的彩线也来凑趣。偏偏钟紫苑是最怕痒的,被俩人这样联手辖制,她躲又躲不了,忍又忍不住,只笑得双颊嫣红,双眼也亮的惊人。

    太傅夫人也不再言语,只是笑咪咪的看着这对娇憨的姑娘嬉笑玩闹。

    ......

    在清音殿中,睿亲王和郭承嗣还在等消息。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迈开长腿大步走了进来。睿亲王一眼认出这人就是平时紧跟自己的暗卫头领邢大。

    随着邢大的渐渐走进,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他们这才看清楚,在邢大的黑衣上居然肮脏不堪,还染上了可疑的暗色液体,睿亲王的眼睛不由慢慢眯起。

    邢大一抱拳,颇为愧疚的说道:“那个女人不但是易容高手,外面还有俩人接应,与我们的人发生了激烈的对抗。我们一时没有防备,让那个女人逃脱了。不过接应她的那俩人全叫咱们拿下。可惜拿下他们后,他们就立刻服毒自尽。毒药是最常见的鹤顶红,见血封喉瞬间毙命,身上也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

    睿亲王心头剧震,手指不由在面前的几上轻轻的敲打着。这整件事情他原本抱着一种捉迷藏的心态,只是想找到那个女人问问究竟是谁不想让自己和蒋府联姻。可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让他感觉到超出了自己的掌握,似乎在不经意间,让他触摸到了一个针对自己的巨大黑幕.

    郭承嗣惊讶的说道:“难道连你也受伤了?”

    邢大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渍,苦笑着说道:“回郭世子的话,这些血迹不是小人的,是那个女人留下的。”

    睿亲王的眉峰深深的蹙起,他不可思议的说道:“居然还畏罪自杀?究竟是谁花这么大的手笔来陷害一个闺阁少女以及本王。”

第二十三章 琉璃屋

    进了城门,钟紫苑就向太傅夫人以及刘玉清告辞,坐回了自家的轻轴双轮马车。太傅府在勋贵云集的东城区,所以那一块的地皮价钱一直都是居高不下。而钟紫苑的父亲只是小小的五品太医院院使,自然是置不起那样豪华的宅院,所以她们并不同路。

    钟家的院子坐落在城西的槐树胡同中,也算得上是闹中取静的好去处。这个院子三进三出,虽然不大,却很精致。钟家原本就人口简单,只是一家三口。再加上丫鬟,婆子,管家,小厮,总共也就十人而已,到也是够住了。

    等钟紫苑上了马车,她的丫鬟青黛就嘟着嘴抱怨起来:“小姐,你好不容易去一趟长公主的别苑参加聚会,为何就和刘小姐一起躲进那暖阁之中,一步都不肯踏出去?”在青黛眼中,今天的聚会聚集了长安城中的顶级世家,还有那么多的清俊少年郎。要是自家小姐能到那些夫人面前露个脸也好呀!说不定就会有那慧眼识珠之人,看上自家小姐,那小姐的终身岂不是有了着落。

    钟紫苑眨眨眼睛,一脸无辜的说道:“我本来就是要去陪刘姐姐的,她都待在暖阁中不肯出去,难道我还一个人四处乱逛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青黛急的直跺脚,却不知道该如何点醒自家这个依旧天真无知的小姐。

    在她看来,钟紫苑年前就已经及笄,要是别人家的小姐,在这个年纪早就订好了婚事。可是偏偏就是自家小姐,每天只顾着钻研医书方子,根本就不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要说小姐年幼不知世事也就罢了,可自家的老爷和夫人居然也一点都不着急。反倒是自己这个做丫鬟的在一旁急得红眉毛绿眼睛的。要是不知情的人,说不定会以为是自己这个做丫鬟的愁嫁了。都是打份工而已,我容易嘛我!青黛暗暗腹诽着。

    钟紫苑何尝不明白青黛的心思,不过她心中更加明白。以自己的家世妄图攀附那些高门贵族,勋贵世家,无异于在自取其辱。她不想青黛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于是故意指着马车外,说道:“青黛,你瞧外面,居然是一品斋耶!趁着现在没什么人排队,咱们去买点母亲爱吃的枣泥酥还有父亲爱吃的牛舌饼吧!”

    果然青黛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她不由吞了口唾沫,期期艾艾的说道:“还能买些笑口枣吗?是豆蔻爱吃的。”

    钟紫苑笑着说道:“没问题,还可以买点你喜欢的玫瑰糕。”青黛顿时笑得眼睛弯弯的,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钟紫苑踢了一下云板,低声说道:“停车。”

    青黛的脸色立刻就变黑了,她面色忧郁的咬着手帕的一角,说道:“小姐,我在这里呢?这种事应该让我这个做丫鬟的做才对。”

    “谁做都一个样。”钟紫苑爽朗一笑,她随手戴上一顶锥帽,也不等青黛来扶,或者车夫放好脚架。自己动手掀开门帘,纵身跳下了马车。她因为经常跟着父亲一起上山采药,所以身手比一般的普通男人还要灵活一些。

    青黛在后面急得只跳脚,她爬下马车,提着裙摆小跑几步跟在钟紫苑的后面,小声的提醒道:“小姐,注意仪态。”钟紫苑怕她啰嗦,只得把已经迈出去的步子收小了一点。

    一品斋果然是名不虚传,这样恶劣的天气,居然还有不少人在排队,等着买他家出品的糕点,只不过人数没有天气好时那么夸张而已。

    钟紫苑和青黛排了一会队后,终于买到了枣泥酥,牛舌饼,不过笑口枣没有了,换成了窝丝糖和玫瑰糕。青黛兴高采烈的提着四个油纸包跟在钟紫苑身后回到了马车上。

    钟紫苑一上马车,就敏锐的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下意识的瞥了青黛一眼,见她依然兴致勃勃的看着手上的油纸包,似乎并无所觉。她略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的高声吩咐道:“走吧!”

    “好咧!”回答她的,是坐在前面赶车的福伯,他为钟家赶了三十年的马车,虽然如今耳朵有些不好使了,可是赶车的技术依然是一流的。

    钟紫苑权衡了一下,自己车上不是老人,就是女人。要是偷偷上了自家马车的贼人发难,己方似乎并不能稳操胜券。没把握的仗,钟紫苑从来都不会打,于是她决定暂时不露声色麻痹对方。

    车子很快到了槐树胡同门口,紫苑忽然高声说道:“福伯,送我去后院。我要去看看那些药材被冻着没有。”

    “好嘞。”福伯答应了,一甩鞭子,他拉着马头偏向一边,踢踢踏踏的就这么径直往钟家后院走去。

    马车进了钟家后院,就稳稳的停在了后院的一块空地上。三人下了马车,钟紫苑吩咐道:“福伯,你去找些干草来喂喂它。青黛,你趁热把点心给夫人送去。我要去看看我的药材了。”

    “是。”

    “好咧。”

    福伯和青黛不疑有他,答应后各自行动起来。在钟家的后院,钟紫苑特意修葺了一间大大的房子,房子的屋顶和墙壁大面积的用上了价值不菲的水晶琉璃,目的是让阳光可以透过琉璃直接射进房间中。这样一来,里面种植的植物就用不着畏惧自然界天气的变化,又可以享受到充分的阳光沐浴。不过这间琉璃屋的用途并不是种植花卉或者蔬菜之类的东西,而是种满了各种各样的珍稀草药。

    琉璃屋平时都是钟紫苑一人打理,就连她的贴身丫鬟青黛和豆蔻都不能擅自进来。不过今天钟紫苑进来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像往常一样去看那些草药的长势,或者去关心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白鼠状态如何。而是直接打开了在琉璃屋一角摆放的一个朱漆镶螺钿描花五屉柜,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堆瓶瓶罐罐。这里面都是她日常琢磨出来的好玩意。

    钟紫苑寻思片刻后,从里面精心选出了两瓶。一瓶中装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却无色无味,还能在空气中蒸发。另一瓶中装的是让人闻之即倒的强烈迷药。

    钟紫苑看着手里的宝贝,得意的笑着自语道:“任你是谁,只要敢擅自上了我的马车,就别想那么容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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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负伤的女贼

    把这两个瓷瓶放入袖袋中,钟紫苑打开门走了出去。外面除了那匹马低着头喷着鼻息外加尥蹶子刨地上的积雪外,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钟紫苑沉思片刻,提步上前围着马车转了一圈,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她又凑近些使劲闻了闻,才发现那股淡淡的血腥味,此刻已经若隐若现几乎消失了。

    钟紫苑又顺手在马车下摸了一把,感觉有些黏糊糊的。把手抽出来一看,发现自己手指上沾上一些褐色半凝固状的血渍,看来此人受伤颇重。

    钟紫苑不由咧嘴一笑,先前自己特意支走福伯和青黛,然后又躲进琉璃屋的决定是正确的。原本藏在马车下的这个人,果然趁着院子里无人的时候,离开了马车。

    不过这个人到底是逃出了院子,还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钟紫苑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她的目光在这个不大的院子中环视了一周。除了那间晶莹剔透的琉璃屋,在围墙边还盖着一间柴房,里面是预备过冬用的木材,稻草,还有木炭。

    墙角下还有一口深不可测的水井,供应着整个个院子十个人的日常用水。门边有两棵笔直的银杏树,怕是有数十个年头了。纵然在夏日里浓翠如盖,可惜如今却是隆冬时节,满树那如扇子般的小叶子完成了它从翠绿到金黄的华丽转身,大都已经飘然翻落,跌入尘埃。只剩下那满树的枯枝丫杈,依然倔强的指向天空。

    钟紫苑的眼睛在那两棵树上打了个转,发现那里实在是藏不住人后,又收了回来。如今形势已经非常明了,自己刚刚从琉璃屋中出来,那人不可能藏在里面。要是藏在水井中,又无异于自寻死路。那么这间院子里唯一可以藏人的地方,就是那间不大的柴房了。

    钟紫苑顺手拿起日常用来劈柴的斧头,左手拿着那瓶一闻即倒的迷药,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柴房门口。好在柴房没有窗户,进进出出也就这扇小门而已。

    钟紫苑见此刻门扉依然关得紧紧的,倒是不担心里面的人会偷看到自己一手斧头,一手迷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就在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行动的时候,一个含糊的声音惊呼道:“小姐,你这是干嘛?”原来是豆蔻一手拿着玫瑰糕,嘴里塞着窝丝糖蹦蹦跳跳的从前院跑了过来。钟紫苑猛然一惊,她怕柴房里的人已经有所警觉,立刻抬起脚踹开了大门,紧接着把手里的瓷瓶用力砸进柴房内。就听“啪”的一声脆响,瓷瓶在柴房的中间破裂开,里面流出了一些清冽的液体,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溢了出来。

    钟紫苑提心吊胆的抓紧了手里的斧头,生怕里面会冲出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她不由警惕的瞪大了眼睛。又过了一小会,依然不见有人出来,钟紫苑基本上可以断定,里面的人已经被自己的迷药给弄昏了。

    豆蔻不明所以的来到钟紫苑身边,也跟着她探头往里看,她吞下了嘴里的窝丝糖,好奇的问道:“小姐,你究竟是在干什么呢?”

    “嘘,小点声。”钟紫苑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小声说道:“家里面可能进了贼,现在就躲在柴房里。”

    “有贼!”豆蔻失声惊叫,在钟紫苑的瞪视下,她忙压低了声音,撸着袖子咬牙切齿的说道:“好你个小毛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倒是闯进来。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你。”

    她先把玫瑰糕塞进嘴里,左右环顾了一圈,找出了一把大柴刀,双手握着然后气势汹汹的说道:“小姐,你在一旁等着,我先进去看看。”

    钟紫苑不由满头黑线,里面充斥着迷药的气味,豆蔻这个时候无遮无拦的闯进去不是添乱吗!于是她一把拉住了豆蔻,低声喝道:“你给我老实在这里待着,不许进去。”

    豆蔻一急,她刚想反驳,可是被自家小姐拿眼睛一瞪,立刻没了底气,只得老老实实的站住了脚。

    钟紫苑从怀中扯出一块锦帕包住自己的口鼻,又抓紧了手里的斧头把手,抬脚走了进去。她先是粗粗的环视了四周一眼,并没有看见有人。再仔细看去,才发现在柴房角落的稻草堆被拱得老高,底下还直挺挺的伸出了一双穿着薄底皂靴的脚。

    不会是死了吧?钟紫苑吓了一跳,她走上前试探的踢了踢那双脚,发现并没有变得僵硬,便知道这个贼人依然活着,她心中也放下了一块大石。

    钟紫苑在稻草堆边蹲了下来,她放下了手里的斧子,伸手扒开了那人身上覆盖的稻草,当那个倒霉的小毛贼露出身形时,钟紫苑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下面躺着的人,穿着一身黑衣黑裤,黑布包头,脸上蒙着一块黑巾,只露出了一双紧闭的眼睛。只不过即使是在昏迷中,他的手上还紧紧的握着一柄如秋水般寒光四射的短剑。

    好一身典型的贼人打扮,钟紫苑暗暗在心中腹诽:为啥武林败类都要穿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隐蔽还是为了招摇。

    看着此人身上的黑衣都被鲜血浸透了,便知道他身上伤的不轻。也不知道在这块黑巾下,到底藏着一副什么样的容貌。钟紫苑不由玩心大起,她先一脚踢开了他手里的短剑,然后伸手取下了蒙在面上的黑巾。

    出乎意料的是,面巾下的这张脸长得非常普通。小鼻子小眼睛的,属于那种扔进了人堆就不会被发现的主。不过此人的嘴角边下巴处也沾满了血渍,看来此人不但外伤严重,就连内伤也不轻呀!

    “咦!这是一个女人。”钟紫苑的耳边传来了豆蔻兴-奋的声音。钟紫苑猛地回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的豆蔻。

    豆蔻却指着那人的露出来的耳朵,继续高兴的说道:“小姐你看,她的耳朵上有耳洞,她一定是个女人。”

    钟紫苑没有理她,只是默默的数道:“一,二,三......”

    果然豆蔻原本黑漆漆的眼睛慢慢变得迷茫,她含糊的说道:“怎么突然变得好晕,还出现了两个小姐。”随着钟紫苑心中默数到三时,她身子一软,往地上倒去。

    早有准备的钟紫苑一把接住了她软下去的身子,苦笑道:“傻丫头,就是不听话。都说了不要进来,偏偏还要跟进来,这回吃苦头了吧!”

    钟紫苑小心的把豆蔻扶在一旁躺好,然后才伸手摸了摸那个女贼的脉搏,发现非常的细弱。钟紫苑知道,如果自己放任不管的话,这个女贼一定会伤重而亡。

    到底是为她治伤,还是报官把她抓走呢?钟紫苑心中犹疑了一会。这时那个女贼的面容开始变得扭曲,好像陷入了某种噩梦。嘴里发出无意识的破碎声音,钟紫苑仔细分辨了许久,才发觉她反反复复说得只有四个字:“小弟,快跑。小弟,快跑......”

    一个在昏迷中,还惦记着小弟的人,估计就算做了女贼也坏不到哪里去!最起码她够义气。钟紫苑终于决定先把她救治过来,再做决定。

    钟紫苑快步走出柴房,先到琉璃屋中搬出了药箱,又从井里打出了一盆井水,最后到厨房里提来了一壶热水,她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全都放进了柴房里。

    在给那女贼做治疗之前,钟紫苑先往豆蔻的脸上洒了一把井水,又喂了她一颗解药。在冰凉刺骨的井水还有解药的帮助下,豆蔻终于慢慢清醒了过来。她眨眨眼睛,似乎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躺在柴房中,耳边传来了钟紫苑那清冷的声音:“要是醒来了,就赶紧过来帮我救人。”

    “哦!来了。”豆蔻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然后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曾经帮着钟紫苑处理过几次外伤病人,所以两人之间的配合天衣无缝。

    钟紫苑剪开了女贼身上被血浸湿的的衣物,当衣服从女贼身上剥落时,那些原本已经凝固的伤口又裂开了,开始往外流着鲜血。豆蔻也不知道是生来胆大,还是生来就少根筋,她从来就没有畏惧过这种鲜血淋漓的场面。就见她绞干了帕子帮着女贼擦拭身上的血迹,钟紫苑把她身上的伤口都冲洗干净后,从自己的药箱中翻出了一瓶止血药粉,细细的洒在她的小伤口处。豆蔻则拿出干净的白布帮她把处理过的伤口紧紧的包扎起来。

    小伤口虽然处理好了,可是在她的背后还有两道最大的伤口没有处理。这两道皮开肉绽的伤口从她的左肩胛处划到了她的右腰处,几乎贯穿了她的整个后背,就像是翻开的两道沟渠,在不停的往外渗着鲜血。钟紫苑可以想象得到,这两下子要是再多加上几分力气,估计眼前这个女贼就没有机会躲到自己的马车下,而是直接被劈成两半。

    看着这两道狰狞的伤口,豆蔻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这么大的伤口,要用上那个东西吗?”

    钟紫苑不假思索的说道:“当然要用,如果不用的话,她的伤口根本就不会愈合,最后只会溃烂。”

    过了良久,就听豆蔻赞叹的说道:“小姐,你这手艺真好,瞧着比绣在帕子上的还要好看些。”

    钟紫苑脸一黑,看着面前那两道被缝得整整齐齐的伤口有些汗颜,真不知道豆蔻这神来之笔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损自己。不过她也暗暗帮这个女贼庆幸,幸好中了自己的迷药,不然这洗伤口,还有缝合伤口的痛苦就够她喝一壶的。

    同样洒上了止血药后,钟紫苑和豆蔻一起帮她缠上了白布条。处理完伤口,钟紫苑长舒了一口气。她已经尽了自己的本分,至于这个女贼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此刻这个女贼的全身几乎都包上了白布,只有那张血迹斑斑的小脸还露在外面。豆蔻眨眨眼睛,顺手又绞干净帕子往她脸上擦去。可擦着擦着,她发现面前的这张脸上除了血迹以外,还有很多面粉状的东西脱落下来。随着这些东西的脱落,这张脸又起了巨大的变化。

    豆蔻惊呼道:“小姐你快看,这个女贼的样子怎么又变了?”

    钟紫苑正在收拾自己的药箱,闻言也仔细端详起这张脸来。随着那些面粉状东西的脱落,这张原本普普通通的脸变得生动起来。她皮肤雪白,鼻梁高挺,眼睑很长,居然还是一个美人胚子。只不过因为她的脸常年覆盖着这些易容用品,所以显得有些粗糙。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钟紫苑心中不由踌躇起来。这个女贼绝对不会是什么小毛贼,看来自己是捡了个**烦回来。

    想了想,钟紫苑对豆蔻吩咐道:“她现在不宜移动,你去搬几床被子来让她盖上。等会我开个方子,你照着捡了,等她醒了就煎给她喝。接下来还有无数的难关,就看她自己能不能熬过去了。”顿了顿,她又说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要让家里其他的人发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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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全城缉拿

    就在钟紫苑全力救治那个负伤的女贼时,郭承嗣和睿亲王骑着马带着一干亲随,由邢大领着来到了一片离官道不远的小树林中。

    一阵阵北风吹过小树林,带着湿气与阴寒,夹杂着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充斥着众人的呼吸。还有那横七竖八的重伤员,被鲜血染红的积雪枯草,充斥着他们的视野。

    却见那山坡下,脏乱的雪地里,七倒八歪地躺着五六个人。这些人都穿着亲王府的侍卫服,他们平日里都是耀武扬威惯了的,没想到今天却碰上了要命的煞星。如今一个个身负重伤,不是在低声哀嚎就是陷入了昏迷。显然就连他们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不少人即使在昏迷中,脸上还残留着惊惧和灰暗的表情。

    睿亲王一向温和的脸色此刻却很不好看,他那两道斜长的浓眉紧紧的纠缠在了一起,眼睛中寒光闪烁。他跳下马,大步上前,从地上捡起一把寒光四射的刀。这是一柄狭长略弯的刀,轻便灵巧,易于近身搏斗,只不过它并不是亲王府的物件。睿亲王的目光在那闪着寒光,锋利无比的刀锋上划过,喃喃自语道:“好一把杀人不留血的宝刀呀!”

    他拿着那把刀,偏头对邢大询问道:“那两个人的尸体在哪?”

    邢大不敢怠慢,他一抱拳说道:“请王爷跟我来。”说完,他提步往前走去。郭承嗣也跳下了马和睿亲王一起,跟着邢大往前走去,那一干亲随也紧随其后。

    邢大边走边解释道:“卑职和弟兄们一起追着那个女人来到了这小树林里,却碰到了两个黑衣人来接应,那个女人就趁机脱了身。弟兄们拼死拼活好不容易重伤了这两个黑衣人。谁知当卑职制住他们想要逼问那个逃跑女人的下落时,他们却二话不说咬碎了藏在牙缝中的毒囊,结果瞬间毙命。”

    睿亲王面沉似水没有说话,郭承嗣忍不住插嘴问道:“难道除了邢头领以外,其余跟出来追踪的亲随都被这两人给重伤了。”

    邢大眼睛通红,满脸羞愧的说道:“是卑职轻敌了。原本想着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所以只带了六位弟兄,没想到会碰到这样顽固激烈的反抗,才让弟兄们遭了毒手。”

    睿亲王叹口气说道:“算了,这也不能完全怪你。这京城周围一向太平,这次出来赴宴本王也就带了十名亲随,你为了本王的安全也不敢把人全部带走。”

    说着话,一群人跟着邢大来到了山坡下的一条小溪边,邢大指着溪边的一堆被白雪覆盖了大半的荆棘丛说道:“王爷,世子请看。”

    那边的原本整洁的雪地上有很多杂乱的脚印,周边的树干上也有刀砍剑劈过的豁口,这些明显都是打斗过的痕迹。在那荆棘丛里倒着两具身穿黑衣的尸体。他们身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只不过这些伤口并不是他们毙命的原因。看他们瞪大的眼睛,铁青扭曲的脸色,还有留着黑血的嘴角,就知道他们是中毒而亡。

    邢大沉声说道:“幸好兄弟们已经重伤了他们,不然以卑职一人之力,根本拿不下这伙贼人。不过那个逃跑的女人背后被卑职砍了两刀,同样也身负重伤,估计她逃不了多远。”

    “那可不一定。”郭承嗣蹲下来仔细看了看那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沉声说道:“这里离管道不远,加上今儿从公主别苑中出来的马车又多。她只要混进车队中,就可以顺利回到城中。”

    “回到城中?”刑大疑惑的说道:“世子为何认为此人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回到城中,而不是趁机远遁。”

    郭承嗣拍拍手,站起来说道:“所谓大隐隐于世,城中人口杂乱,她又精通易容术,混入人海中,反而不易被人发觉。”

    刑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世子言之有理。”

    郭承嗣一笑,继续说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刑头领既然一再说已经重伤了此女子,而最好的药材和最好的大夫都在长安城内。她要想活命,就必须回到城里。”

    啪,啪,啪。睿亲王此刻虽然满心阴郁,可是他还是为郭承嗣头头是道的分析鼓起掌来。

    “别忙着鼓掌了。”郭承嗣面色凝重的说道:“这样的刀,这样的人,只怕是后患无穷呀!”

    “本王偏就不信这个邪。”睿亲王冷哼一声,对邢大吩咐道:“传令下去,让五城兵马司在京城内全力搜索这名身负重伤的女子。每一间医馆药铺都不能放过,不但是找大夫看病的,还有那些去抓外伤药的也要一律盘查清楚。本王就不信找不到这名重伤的女贼,她就算是钻进了耗子洞里,本王也要把她给揪出来。还有,今天受伤的这些侍卫,找最好的外伤大夫好好瞧瞧,每人再给五十两银子作为安抚。”

    “是。”刑大转身下去传达睿亲王的命令。

    俩人回到山坡上,翻身上了马。并驾齐驱了一会后,睿亲王忽然悠然一笑,开口说道:“原本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没想到却闹到了如此不可收拾的局面。思来想去,那主使之人不想本王与蒋府联姻,无非就是因为蒋府后面站着淑妃与二皇子。本王与蒋府联姻就意味着与二皇子联盟。看来只要想清楚谁能得到这最大的利益,谁就是这主使之人。”

    郭承嗣面不改色的说道:“当今皇上春秋鼎盛,虽然目前膝下只有太子和二皇子这俩位皇子。可是后宫嫔妃众多,她们皆有生育皇子的可能。远的不说,就昨天还传出宠冠六宫的俪贵嫔身怀有孕的消息。她腹中这一胎不管是皇子还是皇女,以她如今的荣宠,封妃已是指日可待。如今还真说不好谁就是这最大的利益获得者。”

    睿亲王不再说话,他静静的看着前方被大雪覆盖的苍茫大地,目光变得悠远而深长。

    ......

    钟紫苑不知道五城兵马司已经开始全力追查的贼人,已经被她无意中救起。她留下豆蔻照顾那个女贼后,自己洗干净双手,又回前院自己的闺房内。在青黛的服侍下换了一身家常的粉色碎花小袄,才到钟夫人的房间中请安。

    今日恰好钟院使不用轮值,在给俪贵嫔请了平安脉,又熬好了泡脚的药水后,就出宫回了家。如今他吃着钟紫苑亲自买回来的牛舌饼,喝着钟夫人亲手沏得君山银针茶,摇头晃脑的颇为自得:“这皇后娘娘赏赐的贡品就是不一样,果真是清冽可口,甘香怡人。”

    钟紫苑奇怪的问道:“父亲不是被指派专门为俪贵嫔保胎吗,怎么又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

    钟夫人掂起一小块枣泥酥塞进她嘴里,然后笑着说道:“俪贵嫔如今孕育皇室后裔有大功,又颇得皇上的重视。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有所奖赏也属正常。你父亲也是跟着沾了些光而已。”

    钟夫人体态微胖,穿着一身银红色绣藤纹的对襟妆花缎面小袄,梳着家常的同心髻,只插着一支素雅的翠云簪,脖子上挂着一串绿松石的项链,耳边荡着一对碧绿的猫眼坠子。虽然她实际年纪已经有三十七八,可皮肤依然紧致光滑,只看出三十出头的样子。这得归功于钟紫苑经常拿珍珠粉加蜂蜜,鸡蛋清之类的混合物,帮她敷脸做保养。这么长年累月的弄下来,效果真是不错。

    钟紫苑吞下了嘴里的枣泥酥,有些担心的说道:“这样的光只怕是不好沾,这后宫嫔妃们在子嗣上皆多艰难,意外又多。父亲还得小心为上,以免受到牵连。”

    钟院使叹口气说道:“我又何尝不知,不过圣意如此也推脱不得。好在俪贵嫔虽然有些弱症,身子骨却尚好。只要每日诊脉小心些,想来也没有大问题。”

    “好了,好了,都打断吧!天家之事也是你们能擅自议论的吗?”钟夫人打断了这对父女的谈话。她抿嘴一笑,把面前的枣泥酥和玫瑰糕往前推了推,说道:“这些也是紫苑从一品斋买回来的,你也尝尝。”

    钟院使拍拍手上的碎屑,摇头笑着说道:“那是女儿特意给夫人买得,我就不与夫人抢了。对了,有一件事要和你们说一声。先前我出皇宫时,碰到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在紧急集结。我打听了一下,听说是睿亲王亲自下令,全城缉拿一名身受重伤的女子。所有医馆药铺都在搜查的范围之类,就连那些抓外伤药的都要仔细盘查。要有窝藏者,以同罪论处。你们交代下去,要下人们严守门户,别让歹人混进来了。”

    钟紫苑心中一惊,这一切似乎都是冲着柴房里那名重伤昏迷的女子而来。她再想到先前交给豆蔻的那张方子,可不正是治疗外伤用的嘛!也不知那个傻丫头,现在跑出去抓药没有,钟紫苑顿时把心提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专属大夫

    钟紫苑顿时心急如焚,她在钟夫人的房间中再也坐不住了,于是找了个借口走了出来。等她急急忙忙赶到柴房时,就见柴房门扉关的紧紧的。她推开一条缝往里瞧了一眼,就见漆黑杂乱的屋内只有那个还处于昏迷中的女人躺在一堆棉被中,豆蔻已经不见了踪影。

    糟了,钟紫苑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忙关紧了门,提着裙摆大步回到了闺房中。青黛正坐在窗户下做绣活,虽然钟院使顶着五品官的头衔,可是他资历很浅。尤其在这皇亲贵胄一抓一大把,物价又奇高的长安城中却实在是不值一提。他每月的俸禄也只够让家里人不愁吃穿而已,谈不上有多富贵。所以为了节省开销,家里的一些绣活都由钟夫人和几个小丫鬟自己来做,当然家里的规矩也没有那些大户人家严谨。

    青黛手上缝的是准备给钟紫苑元宵节穿的一件崭新的浅紫色织锦小袄,她见钟紫苑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不由好奇的问道:“小姐,你不是去给夫人请安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钟紫苑坐到梳化台前,一边对着那面菱花镜摘头上的发簪,一边说道:“快来帮我换衣服,我要出去一趟。”

    青黛愣了一下,随即问道:“这都快天黑了,小姐还要出去,老爷夫人知道吗?”

    钟紫苑干脆的说道:“他们不知道,你也不许告诉他们。”

    青黛不说话了,一双眼睛幽幽的看着钟紫苑。

    钟紫苑叹口气,说道:“行了,不是我想出去玩,是真等着要去救命呢!”

    在青黛的帮助下,钟紫苑洗去脸上的脂粉,用自制的药汁把裸露在外的皮肤染成黄色,用炭笔把眉毛画粗。然后打散了头发,把满头青丝全部梳到头顶扎成了髻,用月白色的冠巾包好。最后拿白布缠胸,又换上了一件竹青色的半旧直缀大袄。轻车熟路的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半大小子的模样后,她背上药箱便往外走去。

    她的化妆术虽然不像那个女人的易容术可以任意改变自己的外貌那么神奇。可是因为她五官轮廓较深,只要掩盖住她原本莹白如玉的肌肤,稍加描画,再穿上男装,倒十足像是一个俊俏风雅的公子哥。她用这幅男儿外貌在外行医,还从未被人拆穿过。

    青黛不死心的追在后面问道:“小姐,要是老爷和夫人问起,我该怎么说?”

    钟紫苑头也不回的说道:“随你怎么说,就是不能叫他们发觉了。”

    钟紫苑出了门就往平时常去的祥和药铺走去。虽然天气寒冷,到底是一国之都,市面上依旧繁华无比。市场栉比,商铺鳞次,百艺杂耍俱全。什么卖首饰的,卖瓷器的,卖笔墨纸砚的,卖零嘴吃食的,卖绫罗绸缎的,可谓应有尽有。

    只不过因为天色已昏暗,路上的行人不是太多。可就是这两条街的距离,钟紫苑却看见了三起五城兵马司的人还有衙役如凶神恶煞般在商铺中搜查,尤其是那些医馆药铺里,哭闹声,叫骂声,呵斥声不绝于耳。引得许多行人驻足观望,议论纷纷。

    钟紫苑越发觉得事态严重,她丝毫不敢停留,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

    终于她看见了祥和药铺那块熟悉的招牌,可是她不但没有松口气,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就在那块招牌下,钟紫苑看见豆蔻梳着总角,穿着小厮的衣服,抱着几个油纸药包,被二个五城兵马司的人还有三个衙役给团团围在了中间。

    钟紫苑赶紧快步走了过去,就听豆蔻如小兽般尖声叫道:“我就是抓药而已,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走?”

    一个士兵凌厉的说道:“说,你这伤药是给谁用的?不老实交代,就把你抓到刑部去严刑拷问。”

    钟紫苑心中一松,她不由暗自庆幸自己来得及时,豆蔻还没来得及说出不该说的话来。她紧走几步上前抱拳说道:“各位官爷,这是我的药童,拿了我开的方子前来抓药。不知她究竟犯了何事,让几位官爷如此震怒。”

    “少爷。”豆蔻一见到了钟紫苑的到来,就如看到了主心骨,忙站到了她身边。不过她到底年幼,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悍勇,就算站在钟紫苑的身边,依然毫不示弱的瞪着面前的这几个兵痞。

    其中一个衙役认出了钟紫苑,忙说道:“原来是贾大夫。”

    见到有熟人,钟紫苑心中不由一喜,忙套近乎道:“原来是李捕头,不知小石头的咳疾可全好了?”

    李捕头笑呵呵的说道:“好了,好了,你开的那五剂药喝下去,小石头的咳疾就全好了。这几天下这么大的雪都没有犯过。我家婆娘还说要拿一筐鸡蛋来感谢你,可来了几回祥和药铺都没见着。”

    钟紫苑连连摇手,谦逊的说道:“用不着谢,只要小石头好了,我也就放心了。再说我也是收了诊金的。”

    俩人正在寒暄,那个士兵翻着白眼,不耐烦的说道:“嗨,现在在办公务呢!不是叙旧的时候。这位贾大夫是吧?快点交代清楚,这伤药是准备给谁用的。”

    这些兵痞就连李捕头都不敢轻易招惹,他苦笑着对钟紫苑说道:“贾大夫莫怪,今儿也是接到了上头下的死命令,在通缉一名身负重伤的要犯。贾大夫你只有交代清楚这伤药是给谁用的就行。”

    “给谁用的?”钟紫苑眨眨眼睛,一脸无辜的说道:“当然是给女人用的。”围着她的士兵和衙役们顿时眼睛瞪得老大。

    钟紫苑和豆蔻带着李捕头一伙,还有这些兵痞在城中七拐八拐,来到了一条胡同门口。李捕快和那些兵痞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怪异。因为这条胡同他们都很熟悉,也经常会来消费一番。因为这条胡同是长安城中有名的风月胡同,是男人的销金窝,里面起码有几十家大大小小的青楼楚馆。

    其中一个兵痞瞪着牛眼睛,呲着一口黄牙,不可思议的说道:“小白脸,你说的女人不会是这里的女人吧?”

    钟紫苑却非常肯定的说道:“对,就是这里的女人,要用我开的伤药。”说完,她不假思索的抬腿往里走去,李捕快他们只得摸着后脑勺老老实实的跟上。

    一路走来,不停的有各色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给钟紫苑打招呼:“贾大夫,又来帮人看病呀?”

    “贾大夫,奴家最近老是心口疼,有空请你来帮奴家看看。”

    “看什么呀!贾大夫你只要帮她摸摸心口,保管她什么病都没了。”

    “贾大夫,奴家特意给你留了一品斋的松子糖还有云片糕,等会你过来尝尝。”

    “贾大夫......”

    这一路上,不管是谁和她打招呼,她都是笑脸相迎。一时间,她的身形几乎被这些衣香丽影,珠翠环绕所掩盖。惹得那个兵痞一脸嫉妒加羡慕的说道:“到底是小白脸吃香。老子要是也长这样一张吃软饭的脸,也不知道要省下多少银子。”

    “你说谁是吃软饭的?”豆蔻一瞪眼,鼓着腮帮子立刻开始发飙:“这满长安城中就咱们少爷肯帮她们诊脉断症,她们才会对咱们少爷热情一些的。你不知道,就不要胡说。”

    ......

    钟院使本名钟瑾川,他和钟夫人都有一身过人的医术,可惜膝下却只有钟紫苑这一个女儿,于是尽数传给了她。钟紫苑也很奇怪,当年她满百天抓周的时候,满桌的胭脂水粉,珠宝玉器,算盘毛笔不要,却偏偏抓着一本医书和一把捣药用的玉杵不肯放手。

    钟瑾川见她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只露出那粉红的牙床在面前晃悠,便对钟夫人打趣道:“说不得咱们的医术会尽数落到在这个黄毛丫头的手上。”

    谁知当初的一句戏言果然成了真。钟紫苑从小就表现出了她在医术一途上的天赋。就连开蒙识字用的书都是孙思邈的《千金方》。让钟瑾川不时暗中扼腕叹息为何她是一个黄毛丫头,而不是一个黄毛小子。

    随着她年纪的增长,除了她的天赋还有她在医术上的创新能力常常让钟瑾川感到瞠目结舌。有一段很长的时间,钟瑾川喜欢让钟紫苑扮成药童的模样,跟着他一起诊脉断症。有时父女俩还会为了一份脉案产生意见分歧而争执不休。

    可自从原本只是坐馆大夫的钟瑾川经刘太傅的推荐入宫治好了困扰太后多年的头风症后,皇上便亲口下旨让他进了太医院,还破格封他为五品院使。虽然只是区区五品院使,却让一些熬了许久的八品御医,六品院判暗中红了眼睛。

    钟瑾川被身份局限,每天在皇宫内院轮值,便不能再带着钟紫苑出去诊脉断症。钟紫苑便仗着自己的男装打扮从未被人发觉,化名贾铭,顶替了自己父亲成了祥和医馆的坐堂大夫。

    在半年前,有一个妓人被一个有着特殊嗜好的客人给折磨得奄奄一息,当时抬着找遍了长安城的医馆药铺却无人肯医。因为这些操皮肉生意的妓人都是贱籍,再加上伤的部位实在不堪。别看这些医馆中的大夫经常暗中到这些青楼楚馆中大把的撒银子。可是在明面上,为了维持他们的清高形象,却抵死不肯出手为这名可怜的女子医治。

    当这名妓人最后被抬到祥和药铺时,掌柜一样把她们往外轰。当时跟来的,还有这个妓人的姐姐,她不忍心看妹妹年纪轻轻,就惨死在自己眼前,便跪在掌柜的面前苦苦哀求。

    对普通良民有一副菩萨心肠的掌柜却对身为贱籍的妓人无比冷酷,他只叫人快点把人抬走,别死在自己铺子里沾了晦气。最后闹的不可开交时,钟紫苑刚好过来。她本来是个女人,自然对同样是女人的妓人心软一些。再加上她的眼中贱籍和良民没有区别,只有病重和病轻之分。所以她接下了这个妓人,并且治好了她。最后阴差阳错之下,她还成了这风月胡同里所有妓人的专属大夫。

    当然成为风月胡同的专属大夫是瞒着钟家二老的,毕竟他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钟紫苑去做坐堂大夫,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宝贝女儿去帮妓人看病。

第二十七章 探病

    此刻天色已经全黑,胡同中全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几乎座座楼前都依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朝着过路的人挤眉弄眼,招手相邀。虽然是隆冬时节,可她们似乎都不惧严寒,皆是身穿轻纱罗裙,露着胸前一抹雪痕,花团锦簇,脂香扑鼻。

    她们远远瞧见了钟紫苑的身影,立刻一窝蜂的围着她娇声嗲气的打情骂俏,让这几个衙役兵痞吞口水之余,暗骂这个杀千刀的小白脸抢尽了自己的风头。

    钟紫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了这胭脂堆,不过她的头巾也被扯歪了,鞋面也被踩脏了,衣领上还多了几个殷红的口脂印。

    豆蔻立刻熟络的帮钟紫苑整理,嘴里还不满的嘟囔道:“回回都这样,她们要是不把便宜占够了,就不放咱们少爷走。”

    钟紫苑刮了下她红通通的鼻头,笑吟吟的说道:“这也生气,她们只是把我当成了朋友,拿来打趣而已。”

    李捕快一脸古怪的说道:“年轻人气血旺盛些可以理解。不过还得悠着点,别早早的把身子骨给掏空了。”

    钟紫苑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是误会了,她含笑说道:“李捕快多虑了,她们因为曾经是我的病人,所以才会对我热情些。”

    一个兵痞瞪着牛眼,不耐烦的催促道:“行了,管你是病人还是嫖-客,你都给我快点找到那个女人,要是耽误了军爷的公务,小心你们主仆俩吃不完兜着走。”

    “等等。”豆蔻突然出声制止。

    那兵痞一把按住腰侧的刀柄,阴测测的威胁道:“怎么,走到这里了还要等等?就知道你们刚才都是在胡扯,说,你们和那个受伤的贼人是不是一伙的?”

    谁知豆蔻理也不理他,她只是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捡起一根树枝把钟紫苑鞋面上的积雪细心的扫干净,然后才解释道:“不是不想带军爷却见那位受伤的姑娘,只是一会进了屋,这些积雪遇到热气,就会化成雪水,把鞋面给浸湿。等到再出来,这些雪水又会结成冰,到时会把脚冻坏的。”说完她开始噼噼啪啪的拍起自己脚上的积雪。

    李捕快听着有理,于是也找了根树枝开始拍打自己鞋面上的积雪,其余人也有样学样。于是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这一片噼噼啪啪声中,奇异的缓和了下来。

    一行人又拐了两个弯后,来到了一处院门前。这里大门紧闭,人烟稀少,只在门前挂着两个用来照明的红灯笼。

    “这里是后门?”李捕快虽然用的是疑问句,可是他心里已经笃定。

    钟紫苑点点头,对豆蔻说道:“去敲门。”

    豆蔻立刻上前拍响了大门上的铜环。“来了,来了,谁放着大门不走,专门往后门钻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齐胸襦裙,头簪大朵牡丹绢花的年轻女子探出头来。她一见钟紫苑眼前不由一亮,惊喜的说道:“贾大夫,你可算是来了。”可等她眼睛一转,看见她身后的李捕快一伙,眼中顿时露出一抹犹疑。

    那兵痞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推开了她,大步进到了院中。他瞪着牛眼四处张望着,嘴里还大声嚷道:“伤者在哪?快点带军爷去看。”其余几人也跟在他后面,一起闯入了院中。

    那女子眼见踉踉跄跄差点摔倒,钟紫苑忙紧走几步,一把扶住了她,问道“烟娘,没事吧!”

    烟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惊异的问道:“贾大夫,你怎么把官差给带来了。要是让张公子以为咱们报了官,那咱们这彩桥馆可就不得消停了。”

    钟紫苑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顿了顿,她又语带讥讽的低声说道:“就算报了官又如何,你认为他们敢吱声吗?”一席话说得烟娘眼中不由一黯。

    虽然是在后院,可依然十分精致,亭台花谢,游廊花墙一应俱全。依稀还可以看见前院的灯火通明,依稀也可以听见那咿咿呀呀的乐声还有那不绝于耳的划拳声,喧哗声。

    “请跟我来。”烟娘在前面带路,带着这伙人穿过花谢,走过一条回廊便进了后厅。到了厅内一股热气夹着浓郁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里面花枝招展的舞姬,乐妓,婢女渐渐多了起来。李捕快他们只觉得眼前一片花团锦簇,粉红腻白,引得他们只恨眼睛生少了,根本就看不过来。

    钟紫苑和豆蔻却目不斜视,跟在烟云的后面来到了一间紧闭的厢房前。推开门,钟紫苑抬脚走了进去。这间屋子虽然不大,家具摆设却一应俱全。黑漆镶螺钿的梳化台,窗下摆着一张海棠春睡椅,隔着那扇乌木镂空雕花屏风可以隐约看见后面的床榻上,有人躺在锦被中。

    李捕快他们也呼啦啦的一起闯了进来。那个兵痞还大喇喇的吆喝道:“在哪?人在哪呢?”

    烟娘尽管心中不快,却还是陪着笑脸说道:“病人在床上,她伤的不轻,胆子又小。还请各位官爷小心些才是。”

    那兵痞却一把推开了她,大步绕到屏风后面。就见绣被下之人,连头到脚都藏在被中瑟瑟发抖,只留下枕畔一缕软软的青丝。

    那兵痞冷哼一声,抓住被角就想要掀开,一只手却飞快的压在了上面。他勃然大怒刚想发火,就见钟紫苑一脸严肃的说道:“别吓着她了,还是让我来吧!”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严肃,也许是她的眼神过于冷冽,那兵痞居然乖乖得松开手,退了一步。

    钟紫苑长舒了一口气,她附身对藏在锦被下的人柔声说道:“我知道你疼,让我帮你看看,上了药就不会疼了。”

    烟娘也赶过来,柔声劝慰道:“云儿乖,不要躲在被中了,快点出来让贾大夫帮你看看。”

    又过了一会,就在那兵痞忍不住又想发火的时候,云儿终于慢慢的掀开了盖在身上的锦被,露出了她苍白稚嫩的脸,还有那娇小没有什么曲线起伏的身躯。

    烟娘眼含热泪,絮絮叨叨的说道:“云儿还只有十二岁,根本就没有到梳弄的年纪。也不那瘟神又在哪里受了气,跑到咱们花桥馆来撒野,生生把云儿给折腾成这幅样子。”

    说着她轻轻卷起了云儿的衣袖,露出一截瘦伶伶的胳膊。上面的伤痕触目惊心,狰狞可怕。全是鞭痕和咬痕,有好几块地方都是鲜血淋淋,皮开肉绽,整条胳膊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

    “不单单是手臂,如今云儿身上根本就找不出一块好皮肉来。”烟娘又哽咽着补充道。躺在床上的云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身下那条茜色撒花棉裤下,立刻浸出了大量的鲜血。那原本如凶神恶煞般的兵痞衙役,见到这个小姑娘的凄惨模样,心中不由都升起了一丝怜悯。

    尽管这样的伤势,钟紫苑已经在好几个人身上见到过,依然忍不住怒气勃发。她狠狠的一锤床板,咬牙骂道:“真是个畜生。”

第二十八章 风-流王爷

    钟紫苑侧头冷冷的对李捕快他们一伙说道:“我要开始给这个可怜的孩子治伤,你们还要在一旁看吗?”

    李捕头叹口气拉了那兵痞一把,说道:“算了,这么个小丫头,也不可能是上面要找的要犯。咱们还是上别处去寻,别在这里打扰贾大夫救人。”

    烟娘也非常有眼色的从袖袋中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到那个兵痞手中,陪着笑脸说道:“各位官爷辛苦了,这点小心意拿去喝茶吧!”

    那兵痞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大概有二两重。虽然不算多,可也不算少。于是他一挥手,说道:“真是晦气,咱们走。”这伙人便吆喝着一起大步离去。他们虽然肩负着这整个长安城的治安,却没有一人开口过问云儿身上的伤势。

    等这伙煞星走了以后,钟紫苑不由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对豆蔻说道:“把你先前抓得药拿给烟娘去煎。”

    “交给我吧!”烟娘拭去了眼角的泪水,上前接过豆蔻手里的药,快步走出了厢房。

    “云儿怎么样了?”烟娘走后,一个大约三十多岁,衣饰华丽的女子走了进来。她就是这花桥馆的**颜绿衣。她在十多年前也是这长安城中的一代花魁,那时的她艳丽无双,名动天下,也不知多少王孙公子,才子名士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如今的她依然是五官绝艳,身材妖娆。只不过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她眼角悄悄爬上的细纹,她的眼睛也变得冷漠浑浊不再清澈动人。可见不管多美的容颜,也抵不过岁月这把无情的刀。

    钟紫苑打开手边的药箱,拿出里面的瓶瓶罐罐,开始处理云儿身上的伤口。她不客气的对颜绿衣说道:“颜妈妈,她的伤势你也看见了,没有几年时间的将养,这些伤痕根本就不会消失。其实云儿年纪还小,你又何必急着让她接客。亏得你精心教养了这么些年,这一下子全毁了。”

    颜绿衣低头扫了一眼云儿那张稚嫩苍白的脸,原本如花瓣般娇嫩的脸颊就像是被霜打的茄子,没了一丝神采。就连她的耳后都有一道非常狰狞的鞭痕。她心中不得不承认钟紫苑的话,云儿的确是被毁了。

    想到这里颜绿衣心中就大恨,云儿五官精致,身子骨天生柔软,是男人最爱的那种。这些年她花了大笔银子在这个丫头身上,就是想要捧她成为花桥馆的台柱,再创十五年前花桥馆的辉煌。

    两年,只差两年的时间。可恨那张侍郎家的公子在叶梅苏那受了气,就跑到花桥馆来喝酒撒野。也怪云儿倒霉,不好好的躲在后院里练琴,偏要跑到前院去给门外的一个什么小叫花子送吃的,好死不死叫那张公子瞧见了。偏偏自己当时又在陪一个要紧的客人,仆役们不敢来打扰,就变成了如今这不可收拾的局面。

    想起今天早上,那个禽兽扔给自己两锭金子,还一副嚣张的口吻说道:“这个价钱,应该够给那小丫头开苞了。”她就牙根痒痒,恨不得扑上去咬他几口。

    只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她张扬一笑,眼底就像是有毒素在无限蔓延,如樱花般的嘴唇里吐出的话却异常冷酷:“进到这里的女人,从来都由不得自己。毁了?这里的每一个人,不管身心都早已被毁得干干净净。行了,多余的话也不用说。贾大夫,你的诊金我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的,只管给她用上最好的药。不过我这彩桥馆从来都不养闲人,等她的伤好了,还有得是事情等她做,这些年的银子我可不是白花的。”说完她拂袖而去。

    钟紫苑正在帮云儿清理伤口,她可以明显感觉到云儿听了颜绿衣的话后,身体瑟缩了一下。豆蔻是个暴脾气,她忍不住跳起来说道:“这个**子是在冲谁发火呢?难道云儿弄成这样还是自愿的不成。”

    “贾大夫请别见怪。”云儿颤巍巍的小声说道:“颜妈妈也是气急了才会乱说的,她平时待云儿是极好的。”

    钟紫苑没想到云儿还会帮着颜绿衣说话,她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怜惜。可是云儿终究还小,到底单纯了些。以前颜绿衣对她好,那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如今云儿已经变成了废人,钟紫苑可不认为颜绿衣是个菩萨心肠,还会一如既往的对待云儿。不过这些话她也不想说出来,让这个已经饱受打击的小女孩增添烦恼。

    帮云儿处理好身上的伤口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还是烟娘把钟紫苑和豆蔻从花桥馆的后门送了出来。

    转了两个弯后,见周围没人,豆蔻才好奇的问道:“小......少爷,我记得你手上不是有一种白玉膏,祛疤的效果是最好的。为什么不给云儿用上?”

    “什么小少爷。”钟紫苑在她头上敲了一记,没好气的说道:“难道咱们家还有一位大少爷吗?”

    豆蔻捂着头顶,傻笑着说道:“一时口误,一时口误。”过了一会,她又不死心的缠着钟紫苑问道:“少爷,你还没有告诉我是为什么呢?”

    钟紫苑叹口气说道:“难道你认为让她尽早恢复那身雪色肌肤,对她来说就是好事吗?”

    “难道不好吗?身为女子谁不会爱惜自己的容颜呀!”豆蔻显然还是不太明白。

    钟紫苑一笑,悠然的说道:“我会帮她恢复,不过要看准时机,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

    “喔!”豆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又走了一段路,便进入了胡同里,人潮又多了起来。在这条胡同里走的,基本上都是各色各样的男人。有穿着锦衣长袍的有钱人,也有穿着一身短打的贩夫走卒。尽管身份不同,可他们都能在这条胡同里寻找到各自的需要。

    “咦!那是谁呀?长得好俊俏哟!”豆蔻忽然拉了钟紫苑的衣袖一把,兴-奋的指着前方,一脸好奇的问道。

    钟紫苑放眼看去,就见一个头戴玉冠,身穿月白色长袍,腰系玉带,身披玄色大氅的偏偏佳公子,正骑在一匹通身雪白的高头大马上。一双黝黑的眼睛顾盼生辉,彰显着他的优雅和高贵。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二十多个身穿黑衣的侍卫,走得虎虎生威。周边的行人纷纷躲闪,唯恐避之不及。

    钟紫苑嘴角抽了抽,暗道:也只有这睿亲王,才有这样的声势,出来逛青楼还要带着二十个侍卫耍威风,似乎生怕御史没有借口在皇上面前参他。真是奇怪了,这样一个风流不羁的男人,除了头衔响亮点,样子漂亮点,钱财多了点,哪里就值得那些长安城的贵女们为之疯狂了。就连一向都是眼高于顶的刘玉清都不例外,难道她们都把自己当成了这个风-流王爷的唯一救星?

第二十八章 小叫花子

    钟紫苑不想惹麻烦,她带着豆蔻又转进了一条人烟稀少,光线昏暗的小巷子里,想要避开外面如潮水般的人群。刚走了几步,她就感觉腰间被一样硬物给顶住了。就听豆蔻惊叫道:“你个小鬼头,想要做什么。”

    钟紫苑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就见一个大概十三四岁,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的小叫花子拿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棍站在自己身后。

    这个小叫花子穿着一件短了半截的破棉袄,大块灰黑色的棉絮裸露在外头。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结成了板块状,散发着一股异味,不知道有多久没洗了。脸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的,显得十分肮脏,却掩饰不住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冒出的凶光。

    就见这个臭小子用力吸溜一下冻出的鼻涕,然后扬了扬手里的木棍恶狠狠的说道:“身上有吃吗?快点拿出来。”

    豆蔻一把推开了钟紫苑,如母鸡护小鸡般拦在她前面,一脸警惕的对那个臭小子说道:“凭什么要给你吃的,你是谁呀你?”

    那臭小子黑漆漆的眼睛里透出一抹凶光,就像是谅食前的野兽,充满了好斗的野性与凶残。钟紫苑对上他的眼睛,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寒意。就听那个臭小子暴戾的说道:“少废话,有吃的就赶快拿出来,不然小心你们脑袋开花。”

    “真是笑话,你一个人,我们两个人,到时究竟是谁的脑袋开花还不知道呢?”豆蔻毫不示弱的说道。

    不过钟紫苑看着那个臭小子壮硕的体格,还有凶狠的目光,心中却不这样认为。她暗中拉了豆蔻一把,示意她闭嘴后。才对那个几乎要暴走的小子说道:“我是一个大夫,是来给人看病的。身上并没有吃食。不过刚才收了一点诊金,我可以给你一些,你自己拿去买吃的。”

    谁知那个小子一摇头,非常干脆的说道:“我不要钱,那些人不会卖东西给我,我只要吃的。”

    钟紫苑一愣,心中顿时了然。就这位的造型,不管进到哪家铺子,都是在帮人家赶客人,当然没人愿意接待他了。想到这里,她展颜一笑,说道:“那这样吧,你和我们走,我带着你去买东西吃。这样总行吧!”

    谁知那个小子听了钟紫苑的话非但没有感到开心,反而握紧了手里的木棍,翻着白眼怀疑的说道:“你会这么好心?该不是想诳我跟你走,趁机找衙役来抓我吧!”

    豆蔻一听就不乐意了,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怒气冲冲的说道:“你这人还真有意思,都说了我们身上没有吃的,拿钱给你,你不要。带你去买,你又说咱们是在诳你。你究竟想要怎样?”

    那小子显然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棘手。他眼睛咕噜一转,看了嘴角含笑的钟紫苑一眼,又扫了眼气鼓鼓的豆蔻。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终于把手里的棍子扔了出去,然后拍拍手上的碎屑,傲然说道:“行了,本少爷就相信你们这一回,走吧!”说完,他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去。

    “少爷,你瞧他那样。”豆蔻不服气的跺着脚,简直气乐了。钟紫苑也好笑的摇摇头,提步跟上了那个半大小子。

    折腾到这个时候,其实钟紫苑和豆蔻的肚子也饿了。不过考虑到店家的感受,她还是没有把那个小子往酒楼里带,而是找了个推车卖拉面的摊子。

    老板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大伙都叫他拉面刘。天上又下起了飘飘扬扬的小雪,他的生意不太好,此刻正拢着手在那明亮的炉火前烤火。见着钟紫苑过来,他眼前立刻一亮,高声招呼道:“贾大夫,吃拉面吗?今天的的汤可是用新鲜牛骨头熬得,香着咧!”

    钟紫苑点点头,在桌前坐了下来,说道:“来三碗。”

    “好咧!”拉面刘高兴的答应了一声,立刻从用白棉布蒙着的盆子里揪出了三块面团,开始准备做面条。忽然一抬眼,见一个小叫花子大喇喇的也在桌前坐了下来。他立刻抓起擀面棍大声吆喝道:“臭花子,这是你坐的地方吗?还不快滚,小心我揍你。”

    那个小叫花子非但不走,反而冲着他呲着一口白牙,挑衅道:“小爷今天就不走,这碗拉面我吃定了。”

    “你!”拉面刘刚想发火,钟紫苑忙劝道:“你老别发火了,这孩子也是饿坏了,今天就算我请他吃的。反正现在也没有旁人,不会影响你做生意的。”

    “你请他吃?”拉面刘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迟疑着没有动。

    “啪”的一声,豆蔻往他的摊位前放下了几个铜钱,然后没好气的说道:“你老管这面是给谁吃呢?有钱收你就快去做吧!”

    这话似乎有些道理,拉面刘收了钱,又笑呵呵的拉面去了。

    豆蔻在钟紫苑的身边坐了下来,她抽出一双竹箸,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娟帕,细心的擦拭着。擦干净以后,摆在了钟紫苑的面前。

    谁知她面前又伸过来一双竹箸,豆蔻愕然的抬头,就见那个小子笑得贼兮兮的,不客气的说道:“顺便帮小爷也擦擦这竹箸。”

    “你。”豆蔻一瞪眼,刚想发火。钟紫苑冲她摇摇头,温和的说道:“豆蔻,反正你擦一双也是擦,擦两双也是擦,就帮这小哥一起擦擦吧!”

    见钟紫苑都发话了,豆蔻只得噘着嘴,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竹箸,胡乱擦了几下,然后啪的一声摔在了他面前。

    豆蔻心中还在暗暗发誓,要是这小子再出什么幺蛾子,她一定会把面前这一桶子的竹箸全都摔到他脸上去。好在他只是可恶的笑着,却没有再提别的要求。

    借着摊位前挂的灯笼,钟紫苑也看清了这个小叫花子一脸肮脏下掩盖住的真容。就见他五官立体,凤眼高鼻,要是再大几岁,一定是一个颠倒众生的美男子。尤其是他那口雪白的牙齿,并不似普通的平民那样疏于打理。而且他的体格看上去也非常的壮硕矫健,也不像寻常乞儿那样枯黄消瘦。看来他是个身上有很多故事的人。

    这时,拉面刘端上了三碗热气腾腾,浓香扑鼻的拉面。灰白色的面条浸泡在油汪汪的骨头汤里,面上打了一瓢金黄色的肉臊子,又撒上了一把碧绿的葱花,汤里还夹杂着几块煮的非常软和的萝卜块。虽然是一道粗食,却还是让这三个已经饥肠辘辘的人,直吞口水。

    “吃吧!”钟紫苑温和的说道。豆蔻也不再生气了,她欢呼一声,拿起竹箸“呼噜噜”的吃了起来。

    钟紫苑也挑起了碗里的几根面条,顺势抬眼看了那个小子一眼。却发现他虽然是饿坏了,吃的也很快,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一种多年培养出来的礼仪风范,已经不自觉的展现了出来。

    她仿佛看到了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正做自己对面优雅的用餐。当然,前提是耳边不要传出这么响亮的“刺溜”声,就更加完美了。钟紫苑又看了一眼吃得跟小猪抢食似的豆蔻,暗暗感到好笑。

    吃完了拉面,那个小子抹了抹嘴,假惺惺的对钟紫苑客气的说道:“多谢了。”转身就想要扬长而去。

    “先等等。”钟紫苑却突兀的叫住了他。她从袖袋里掏出了一锭银角子,大概有三两来重,然后放在了拉面刘的面前。

    拉面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说道:“面钱那个小哥已经付过了。”

    钟紫苑一笑,指着那个小子说道:“这些银子是我帮他垫付的面钱。放心好了,我会让他在没有客人,或者是你收摊前再来吃,不会影响你做生意的。”

    “这样啊!”拉面刘立刻把那块银角子紧紧的抓在手心里,生怕钟紫苑反悔般说道:“那老汉就吃点亏,管他这一年的伙食了。”

    拉面刘嘴上说吃亏,其实就算那个小叫花子真在他这里吃上一年的拉面,他还是赚大了。因为按照目前的物价,一两银子可以买上两石大米,有二两银子就可以买上四石大米,足够一个壮汉吃上一年饱饭了。

    钟紫苑一笑,对那个面露惊讶的小子说道:“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那个小子终于收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诚恳的说道:“多谢!”钟紫苑不在意的挥挥手,终于和他分道扬镳了。

第二十九章 达成协议

    钟紫苑与豆蔻终于回到了槐树胡同,青黛守着油灯咬着帕子独自坐在房中,已经是望眼欲穿。终于等到小姐回来了,立刻欢喜的迎了上去。她边帮着钟紫苑换衣边唠叨道:“小姐,老爷今天还特意交代了,说是如今街上不太平,让咱们没事尽量少出门,你怎么还回来的这样晚?”

    钟紫苑在她的帮助下,解下了胸前裹着的白布,顿时觉得呼吸都畅快了不少。她听着青黛的抱怨,便笑着解释道:“今天的病人伤势较重,给她包裹伤口就耽误了不少时辰。所以才会回来晚了,老爷,夫人没来寻我吧?”

    青黛一笑,颇为自得的说道:“小姐没出去用晚膳,夫人怎么可能没有派人来寻。不过我推说小姐去了琉璃屋,夫人才没说什么。”钟府里的主子下人们都知道,钟紫苑只要进了那琉璃屋,别说是用膳了,经常连睡觉都会忘记,所以大家皆是习以为常。

    钟紫苑忍不住捏了她红通通的脸颊一把,笑着说道:“不错,真够机灵的。小姐等会赏你块糖吃。”

    青黛边利落的帮钟紫苑系上领口的盘扣,边嘟着嘴说道:“小姐的糖就不要赏了,只求你晚上少出去几次,别这样吓我就行。”

    豆蔻打了盆热水进来,正好听见了青黛的话,她噗嗤一笑,说道:“满屋里偏你爱鸡婆。”

    “我怎么鸡婆了?”青黛手上不停,嘴里却在不满的反驳:“小姐如今已然及笄,说不定老爷和夫人已经开始帮小姐相看夫家。小姐这白天扮作大夫出去坐诊也就罢了,要是让未来姑爷知道小姐连夜间也出去帮人看病,岂不是闺誉全毁。你不说帮着劝劝,居然还嫌我鸡婆。”

    豆蔻放下手里的铜盆,眨着圆溜溜的眼睛,窃笑着说道:“如今就连老爷夫人都没有提起小姐的婚事,你却在这里成天姑爷,姑爷的挂在嘴边。该不是你自己想小女婿了,却拿咱们小姐做幌子吧!”

    “你个小蹄子,又在这胡乱编排,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青黛顿时又羞又恼,丢下了钟紫苑去扭豆蔻的脸。

    钟紫苑一笑,由着她们在一旁胡闹,自己走到那盆热水前。她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细颈鹤纹瓷瓶,打开瓶口倒出一颗小手指头大小的药丸。她把那颗药丸扔进了热水中,那药丸入水即化。等药丸都化开了,钟紫苑便收起瓷瓶,挽起袖子开始洗漱起来。

    钟府以前充其量也只是小富之家,加上钟瑾川和钟夫人成天也是忙药铺里的事,所以并没有立下什么规矩。与其说心细谨慎,又爱唠叨的青黛,还有胆大鲁莽,又顽皮捣蛋的豆蔻是钟紫苑的丫鬟,还不如说是陪着她贴心贴意一起长大的小姐妹。好在她们俩平日里虽然胡闹了些,却对钟紫苑忠心耿耿,所以钟夫人也没有过多约束。

    钟紫苑洗去了脸上还有手上的药水,脸上又恢复了原本白皙细嫩的光泽。她用棉帕拭去了脸上的水珠,然后对豆蔻说道:“闹完了没有?闹完了就陪我去琉璃屋看看。”说完,她对豆蔻眨了眨眼睛。

    豆蔻立刻心领神会,她也不再和青黛胡闹,稍微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服,就去提了一盏照明用的纸糊灯笼。青黛见状忙问道:“夫人还留了饭菜在厨房里,你们不吃些东西再去?”

    钟紫苑想了想,说道:“饭菜倒不必了,屋里有点心没有,给我包些。待会要是饿了,可以垫垫肚子。”

    青黛想了想,说道:“今儿在一品斋买的点心还有些。”

    “那些东西闲暇时吃着玩还行,不饱肚子呀!”钟紫苑微微皱眉,显然并不太满意。

    青黛绞着手里的帕子,有些扭捏的说道:“我先前肚饿,就烤了些年糕和芋头,小姐要是不嫌脏,将就些吃点?”

    钟紫苑和豆蔻都把目光投向了屋角的黄铜炭盆上。果然见炭盆上架着一个铜火钳,在火钳上放着两块已经烤的发黄,两边还微微鼓起,散发着阵阵米香的鲤鱼形年糕。

    钟紫苑平时吃的年糕大多是切成小片,用油煎得两面金黄,再撒上白糖,或者蘸蜂蜜吃。不过她偶尔也会和青黛还有豆蔻一起把年糕直接放在炭火上烤了,蘸白糖吃。不过不管怎么吃,这年糕都是顶饱肚子的东西。

    钟紫苑点点头,满意的说道:“行啊!帮我包上吧!”

    青黛立刻拿出油纸包,把那两条已经烤的胖胖的年糕鱼给包上,又拿火钳在炭火灰烬中扒了扒,居然扒出七八颗烤的黑呼呼的小芋头。她也一起用油纸包了,递到豆蔻手里。还细心的嘱咐道:“这年糕要趁热吃才香。”

    豆蔻掂了掂手里的油纸包,嘴里啧啧的说道:“你吃了晚膳才多久,就肚饿了要烤这么些年糕和芋头。怪不得年前才做的衣裳,又嚷着穿不下了。”

    “你......”青黛脸颊绯红,有些发怒。她微胖的身材,圆圆的如苹果般的脸颊,一直就是心中最大的隐痛。不过她偏偏又管不住自己这张嘴,根本就瘦不下来。所以豆蔻那怎么也吃不胖的细竹竿似得身材,让她最为羡慕。

    眼见着俩人又要掐起来,钟紫苑不得不又出来当和事佬。她对着豆蔻呵斥道:“你知道什么,青黛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身子骨才扎实。就算现在胖些,等再过几年嫁了人,不管是生孩子还是操持家务都比那些身轻体弱的要强上百倍。”

    “小姐。”青黛已经开始磨牙。无形中又插人一刀的钟紫苑和暗中窃笑不已的豆蔻,在青黛悲愤的眼神中抱头鼠窜。

    好不容易脱离了青黛的视线,借着豆蔻手上的光亮,钟紫苑边快步的走着边擦拭着额头并没有显露出的汗水,苦笑着说道:“真不知道还有谁家的小姐是做成我这样的,居然一个二个都要甩脸色给我看。”

    豆蔻一边走一边嘻嘻笑着出坏注意:“要不明儿告诉夫人去,罚她一天不准吃饭,她一准就老实了。”

    钟紫苑斜撇了她一眼,说道:“好像是你先挑的事头,要不也一起告诉夫人?”

    豆蔻顽皮的吐了吐舌头,她知道小姐历来疼爱自己二人,往往嘴上说得严厉,却从来没有在钟夫人面前告过她们的黑状,所以心中并不害怕。不过她也知道见好就收,于是舔着脸,笑的很狗腿的说道:“谁敢给小姐脸色看,豆蔻第一个就不饶了她。青黛她也是被小姐惯出来的骄纵脾气,过一会自己就没事,小姐不用理会。”

    得了,这还是自己的错!钟紫苑有种想要抚额的冲动。有这俩个活宝丫鬟,还没有被活活气死。也不知道是自己上辈子积了德,还是上辈子造了孽。

    说着话,俩人来到了后院。听着柴房里依然一片安静,钟紫苑就知道那个女贼还在昏迷中。她心中暗暗得意,没有自己的独门解药,中了这迷药,起码要昏睡上三个时辰才会清醒。而且就算是清醒过来,也是浑身无力。

    豆蔻推开了柴房的门,提着灯笼率先走了进去。原本漆黑的柴房中,立刻明亮起来。钟紫苑低头看了看依然保持着先前那种姿势在昏睡的女贼,想了想,对豆蔻说道:“把她放在柴房中还是不行,容易被发现。还是把她搬到琉璃屋去,那里安静,没人敢进去。”

    豆蔻虽然爱和青黛斗嘴,却对钟紫苑的话唯命是从。她立刻在琉璃屋中整理出一块隐蔽的空地,然后帮着钟紫苑一起,把那个女贼给抬了过去。

    等一切都安置好了以后,她才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出声问道:“小姐,先前李捕快他们要找的受伤女人,是不是就是她呀?”

    “瞧着应该**不离十。”钟紫苑也很无奈,眼前这个女贼,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推出去或者留在家里都不对。不过她还是嘱咐道:“先前就听爹爹说过,五城兵马司里下了死命令,说是窝藏她的,都一律视为同犯。所以你照顾她的时候要小心些,不要让别人发现她了。最好连青黛都别说,她心细又爱胡思乱想,就别给她增添无谓的烦恼。”

    豆蔻立刻拍着胸膛保证道:“放心吧小姐,我知道分寸的,反正青黛也不敢进这屋。”然后她又笑嘻嘻的说道:“幸好我今天先是抓云儿的药,要是先抓她的药,可就糟糕了。”

    钟紫苑也心有余悸的说道:“是呀!真是庆幸。”

    俩人说话间,那个女贼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她先是环视了周围一圈,就见周围的花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盆,虽然是隆冬时节,可是花盆中全是一片绿意盎然。

    耳边传来一阵“吱吱”的叫声,她循声望去,却觉得心头一阵发麻。隐约看见在墙角摆着一溜的铁笼子,里面居然养着无数只黑噗噗的老鼠。这些老鼠虽然个头不大,却在笼子里不停的跑来跑去,无数双绿豆般的小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冷芒。

    纵然她武功再高,可只要是女孩子都会对这种动物天生感到厌恶和惧怕。她本能的想躲,却发现全身不但酸软无比,还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尤其是后背,还传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巨痛,根本就动不了。她不由蹙着眉尖,小声发出一声痛呼。

    “小姐,她醒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盏灯笼提到了她的眼前。同时在她面前出现的还有两张女孩的脸。

    年长些的应该是小姐,她嘴角还含着一抹微笑,看上去人畜无害。另一个眨着圆溜溜的眼睛,年纪较小的应该是丫鬟。她头上还梳着不辨男女的总角,眼睛里闪烁的全是好奇。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贼此刻虽然一动不能动,心中却没有觉得慌乱。也许她见对方也是女人,所以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并不十分担心。

    就见那个小姐模样的人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轻启红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女贼眼神闪了闪,说道:“佩兰,我叫佩兰。”

    钟紫苑不动声色的扫了眼离她不远的一盆佩兰,就知道她没有说实话。不过她也不去戳破,只是微笑着说道:“佩兰,你知道现在满大街的官差衙役,还有五城兵马司的人马都在找你吗?”

    佩兰瞳孔不由一缩,钟紫苑立刻知道自己的猜测果真没有错。她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不过你既然跟着我家的马车进了我家的院子,我也断没有推你出去送死的道理,所以我给你敷了药,也缝了伤口。不过你后背的伤口实在太大,就算缝合上了,以后好了,也会留下伤疤。”

    谁知佩兰并不关心自己是否会留下伤疤,只是惊异的问道:“你会治伤,难道你是医女?”

    本朝会医术的女人并不多,而且几乎全都在皇室还有大户人家为那些夫人小姐,还有后-官妃嫔们服务。民间很少很少,偶尔有一两个,也多是专看千金妇科。

    钟紫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她继续说道:“你放心,既然我已经帮你处理了伤口就会帮你到底,绝对不会半途而废。不过我也希望你能配合,在你治伤这段时间,就待在这间琉璃屋里不要外出。免得被外人看见了,报到衙门或者是五城兵马司那里,我和你都要吃不完兜着走。”

    “那我的伤好要多长时间?”佩兰的脸上露出一丝焦灼。

    钟紫苑估算了一下,说道:“大概一月有余。”

    “什么?这么久。”佩兰惊叫道:“不能那么长的时间,我还有去找人呢!三天,三天行吗?”

    钟紫苑冷笑着说道:“我可不是神仙,也没有灵丹妙药,三天肯定是不成。要是你实在急,我也不留你,你现在走都行。只要你能避过那满大街的官差徭役和士兵。”

    佩兰此刻眼前都冒着金星,因为失血过多,头也是昏沉沉的。她知道要是自己逞强出去,也绝对讨不到好果子吃。犹疑片刻,她尽管再心急如焚,也不得不对现状低头。于是她低声说道:“那就一切都听小姐安排。”

    “放心好了,我不会害你的。”达成协议后,钟紫苑也长舒了一口气,她对豆蔻吩咐道:“你先喂她点吃的垫垫肚子。”

    豆蔻立刻掏出年糕和芋头,掰成小块小块的喂到佩兰嘴里。佩兰尽管全身剧痛,头昏脑涨,一点胃口都没有。不过她为了早日康复,还是非常努力的吞咽着嘴里的食物。

    钟紫苑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总觉得她那双幽深的凤眼似乎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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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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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品世子妃介绍:
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却被用来侦破奇案,钟紫苑觉得自己也算是惊世骇俗了。 还好,还好,老天待她不薄。让她意外收获了志趣相投的忠犬一枚。 某忠犬呲着白牙,露出红果果的小眼神:谁敢欺负我家娘子,我就咬谁。不对,是要谁好看。医品世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品世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品世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